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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红之月     1852铁血中华txt下载     1852铁血中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1章 入局与出局(十七)

    从元旦开始连续半个月,光复会全国代表会议讨论完了大部分有关186o年的各种财政议题。这个权力机构迅速转变了姿态,从权力机构变成了行政机构。

    这时候各部委开始内部的专业会议,例如身为最高军事统帅的韦泽就得参加总参谋部的军事会议。第一个议题还是与钱有关,军工部门提出了“要不要采取被铜弹头”的问题。

    韦泽现在很清楚为何铅弹头最终被淘汰,因为弹头高速飞出枪膛的时候难免要与枪膛摩擦,摩擦的结果就是“枪膛挂铅”问题 ” 。早期的滑膛枪不用在乎这个问题,线膛枪就不得不考虑挂铅了。挂铅之后,凹陷的膛线很快就铅膜填平。用通条裹了布,仔细擦拭枪管就能解决火药灰问题。铅可不是什么火药灰,金属铅紧密附着在钢枪管内壁上,极难处理。

    想一劳永逸的解决解决挂铅的办法很简单,用铜铸成弹头外壳,内部填充铅,这就是“被铜弹头”。铜弹头的外壳如同被子把铅芯包在里面。这个方法除了解决了挂铅问题,被铜弹头在实验的时候还有新发现,铜的硬度比铅高,弹头处理的光滑些,就能大大减小摩擦力。而且铜弹头还能加工成更符合空气动力学原理的形状,在实验中,子弹的有效射程与精准度都大大提高。

    当然,被铜弹头的问题与工业时代面临的问题完全一样。解决了各种技术问题的同时,就需要更大的投入。中国一直缺乏铜,随着光复都督府工业实力的提升,对铜的需求是大大增加了。先不谈加工费用,生产一枚被铜弹头需要的铜,就足以制造一枚流通用的铜元。

    所以谈了一圈,大家发现也没谈出什么新意来。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光复军的情报网就是整个光复都督府的情报网。即便是在战时,韦泽依旧让情报网搜集各地的矿产,特产。五年前,光复军从天京一带南下,抛弃了很多没必要的行礼。可从转战各地时搜集的文书,档案,却是认真的打包带走。这包括了安徽、江苏、山东、直隶等不少城市搜罗来的文书档案。其中有关地理、水文、矿产的资料,光复军是仔细整理。

    有了诸多情报,就能做出判断。大家讨论出来的解决方案很是普通。对内,光复军要出兵夺取福建、广西、湖南等产茶地区,除了掌握旧有的各种矿山,还要派出探矿队去寻找新的矿藏,权力挖掘内部潜力。对外,则要把这些地区的生产能力纳入到光复军的手中,通过不断扩大的对外贸易来获取铜矿。

    信任总参谋长居俊峰叹道:“都督,我是真服了你了!要不是你领头,不管大家理解不理解,都把科学体系,对外贸易这套东西给建起来。咱们面对眼下的局面就只能抓瞎啦!”

    这话可以列入拍马屁之列,不过居俊峰感叹明显引发了光复都督府众将的赞同。跟着韦泽固然辛苦,在韦泽的带领与推动下,光复军向着以前从未想象过的方向狂奔而去。同志们一路上跌跌撞撞,吃尽了苦头。吃苦归吃苦,敢起来造反的家伙命都不要了,那里还怕吃这么一点苦。可跟着韦泽走,前面不管遇到任何艰难险阻,总是有路可走。韦泽在事前都做出了准备工作,上路的时候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有总参谋长带头,众将们一通马屁就拍上来了。“明察秋毫”“高瞻远瞩”“高屋建瓴”“神机妙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各种词能达意或者词不达意的话纷纷出笼。

    韦泽摆摆手让众将先停下来,他说道:“我能不能这么理解,大家觉得我说的对,应该听我的话?”

    “没错,我们当然听都督的!”人事部长韦昌荣立刻答道。

    韦昌荣带头,其他将领发自内心的说道:“我们都听都督的!”

    韦泽点点头,“很好,那么在石达开被撵出广西之前,咱们抓紧这几个月干一件事,哦,是干两件事!第一,把政委给我普及到位,光复会支部建到连队上。第二,把士兵委员会组建起来!”

    第一件事倒也没什么,光复会很乐于吸收优秀的军人加入,在部队里头光复会发展的很迅猛。但是第二件事以前韦泽说过,可罕见的遭到了将领们的反对。士兵委员会是干什么的,是士兵们自发的组织,目的是用来监督军官们的行动是否符合军队制度。当官的指使当兵的,这在大家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现在当兵的居然能组织起来和当官的对着干,大家都觉得这是翻了天了!

    听韦泽再次提出组建士兵委员会的建议,将领们都闭嘴了。这种沉默中大部分自然是对韦泽建议的否定。当然,随着光复都督府的发展,一而再,再而三的证明了韦泽的远见卓识。大家方才也发自内心的表示愿意接受韦泽对未来的判断和设计,大伙对此也没有完全持反对态度。众人心中其实感觉的更多是迷惑,韦泽到底要建立起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呢?

    居俊峰身为总参谋长,他不想说话,可他知道自己此时必须说话。所以居俊峰终于开口了,“都督,你能不能更详细的说说为什么要建立士兵委员会!咱们军队里头讲纪律,士兵委员会怎么看都不是讲纪律的。”

    韦泽说道:“我现在说我们是光复会讲民主,大家能理解了么?民主不是讨论的时候人数多的就算数,民主是有基础的。首先,光复会里头不能有不和咱们一路的人。咱们反清,若是有人是支持满清的,那就没有民主。因为大家不是一路人。其次,民主讨论的目的不是为了分赃,而是为了干事!这不是你居……,呃,张三或者李四,因为有了某个地位,所以就能以这个地位拿到钱,拿了钱之后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分了。所以人来这里都是要干事,大家讨论的是你们要干什么事情,所以需要多少钱。如果没有这两个基础,那就没有什么民主可言。我这么说,大家能理解么?”

    光复军自打建立起总参谋部以后,大家不管理解不理解,都是如此运行的。这七八年过去之后,每个人不管是不是真心接受,至少都真的理解了这些道理。

    韦昌荣身为人事部长,他立刻表态,“和咱们不一条心的,来部队里头混的,这几年我们都在清除。”

    大家看着在军队里头有“铁面包公”之称的韦昌荣,既然韦昌荣话说的这么大,这帮二十多三十多的男人们出于刻在dna里头的斗争本能,都忍不住想出言嘲讽两句。不过韦昌荣管人事,他作为韦泽的侄子,作为光复军资格最老的将领,这两年在军队整顿纪律手段很硬。积威之下,没人敢嘲讽。再说,这话原本也没错。

    见众将不敢公开反对,韦泽才继续说了下去,“民主是个好东西,民主不是你支持我的意见,也不是你反对我的意见。民主是大家都能参与到这件事里头来的制度。正因为参与到里头来,大家才知道这是有关每个参与者切身利益的事情,才知道最新的安排。大家商量也有的商量。士兵委员会是这个民主体制中的一环,这不是让士兵靠士兵委员来对抗我们,更不是让士兵组织起来骑在军官头上。而是把士兵们都拉入咱们这个民主体制中来。现在部队和军工部门加起来有四十万人。里面破事多了去,若没有更加基层的民主,就咱们这些人想把这四十万人给管好,想都别想。”

    众将听了之后脸色不是太好看,说起军中的破事,大家都知道多得很。韦泽公开谈及这个问题,大部分人都不敢吭声了。当然,敢吭声的也不是没有,第四军军长雷虎起身说道:“都督,我想问两个问题,第一个,建立这个士兵委员会,是为了解决军中的破事,而不是为了添乱的吧?”

    “当然不是为了添乱的。”韦泽答道。

    “第二,治理军中的破事,可不是要整人的吧?”雷虎说道,说了之后他又觉得说的不对头,连忙纠正道:“都督,现在军中广西和广东人,土家和客家,各种冲突很多。不是大事,却经常有打架的事情。军官管理,结果就有人说军官偏袒某个地方的人。这简直是管不胜管。我觉得这些破事得管,但是不能让下面的士兵觉得咱们是在整人。”

    雷虎解释完,韦昌荣笑道:“老虎啊,你就算是不说,大家也不会觉得你是怕有人去整你。”

    这个不算是玩笑的玩笑听着挺恶劣,雷虎完全置之不理。其实雷虎知道韦昌荣是好意,他这么表态是要打消大家的顾虑,顺道为雷虎打打圆场。

    韦泽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把得到的有关广西石镇吉部队内部分裂,最终败亡的例子给众将讲述了一遍。众将没想到太平军内部居然到了这样的程度,石镇吉整顿纪律可是没坐错的,团结广西地方肯投降的官员也不是错误的选择。石镇吉也不是妄杀,让部队交出掳掠的人口,违者斩。这个要求先说在了头里。

    即便如此,最终竟然闹出两湖的太平军认为石镇吉偏袒广西人,居然歃血为盟,要杀石镇吉。在光复军将领看来,这就是瞎胡闹!

    韦泽正色说道:“我知道大家怎么想,是这些两湖士兵有问题。但是我现在要说,以地域,以土家客家来划分人之间远近亲疏的事情,在咱们光复都督府控制的区域内,在光复军里头也是有的。还很多。如果说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不要说等咱们的部队开始北伐。等咱们的部队进入广西的时候,面对大量试图反抗的土家地主,怎么能保证不往死里打?我先说明,消灭地主阶级,是一个社会层面的问题,血洗广西那就是私人恩怨的事情。咱们自己不能犯这个错!我可以把话说在头里,犯了这个错,咱们是打不了这个天下的!”

第133章 入局与出局(十九)

    翟诰是安徽泾县人,监生出身。1857年由湖南辰沅永靖道道员升任广西按察使。1858年开缺为候补按察使,仍留湖南辰沅永靖道本任。186o年石达开进军四川之后,咸丰急调湖南巡抚骆秉章奉命入四川督办军务,翟诰就临时接替了湖南巡抚的职位。

    此时他正在面对自家的老乡,也是泾县人出身的翟显峰。听着熟悉的乡音,翟诰不仅没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乡情,心中反倒是又警惕又畏惧。

    翟诰觉得翟显峰只怕是他见过的把长衫穿的最不伦不类的一个人。翟显峰个头有17o左右,在这个时代里头算是高个,而他有着圆圆的脸庞,身上肌肉结实,看着力量十足。无论是行走站立,都给人一种仿佛要把斯文的长袍甩开的模样。如果翟显峰此时穿着短衣,那就再合适不过了。

    “翟巡抚,我军希望能够归还在郴州与桂阳州俘虏的两千多湘军,却不知道你要还是不要?”翟显峰说话倒是没有他外表那般强横,声音不算很大,语气甚为从容。

    “你们到底是何意?”翟诰装出强硬的姿态说道。

    翟显峰笑道:“如果你说的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情,那咱们只怕就在战场上打得你死我活。如果你问的半年到一年,那么只要湘军不南下,我们也没有北上的意思。哦,当然了,道州等地方我们是要拿下的。我个人建议,你不用派兵去救了。”

    翟诰听了这么从容不迫的回答,心中骂道:“你还真当你是官府了不成?”

    既然心中有气,翟诰回答的很不客气,“你胆子好大,到了这里竟然毫不害怕么?”

    “呵呵!哈哈哈!”翟显峰大笑起来,“翟大人,这么说吧,我们以后定然是要进军湖南的,所以打仗时候怎么死人那都是公事,杀俘虏那是私事了。你杀我不是问题,你杀了我,我等就会在湖南遍贴榜文,湖南被俘的俘虏会被处死,是因为翟诰杀了我们的使者。如果湖南百姓能够杀了你,那么我们立刻就释放俘虏。杀不了你,只要有人能杀你家人,给我偿命。我们也释放俘虏。不然的话,我们只能就此进行报复,枪决俘虏里头的军官。这笔血仇得算在你翟巡抚的头上。”

    翟诰听着这为同乡兼同姓的对手从容不迫的讲述着满满的威胁,拍案怒道:“滚出去!”

    翟显峰施施然起身,把内里衬了条假辫子的瓜皮帽扣在头上,从容的走出了谈话的后书房。等翟显峰出了门,由亲随带着他从后门偷偷离开巡抚衙门之后,翟诰就去旁边的房间见了骆秉章。

    骆秉章虽然接到了去四川督办军务的差事,此时却没有去上任。听翟诰讲述了此次会面的内容之后,骆秉章眉头紧皱沉默不语。若是光复军完全依靠军事优势做出单纯的威胁,湖南光复当然可以牙一咬,脖子一梗,破罐破摔的死扛到底。可现在光复军明确表示要与抓获的湘军军官家族联络。

    抚州之战,光复军杀了五千湘军精锐,三河之战中太平军杀了五千湘军精锐,整个湘乡已经是遍地缟素。郴州与桂阳州两地有三千多湘军,光复军连续攻下两座城池,湘军没有一兵一卒能够脱逃。若是两千多湘军再被屠戮,屠戮的理由竟然是官府不肯赎回俘虏。湖南士绅文人肯定不会放过湖南官府。

    沉思了好一阵,骆秉章咬咬牙,对自己的部下说道:“我这两天就要去四川,这边的事情就由你来办!”

    翟诰听完这话,心里头怒骂,“你这老东西倒是很知道该怎么跑路啊!丢这么一个烫手山芋给我!”

    心里头怎么骂,翟诰却知道自己这个湖南巡抚不过是临时性过度人选,即便没犯错也当不了几天,所以骆秉章才敢这么对待自己。

    “骆公,我准备先赎回人来再说!”翟诰直接把话挑明,先把骆秉章逼住,让他表态。骆秉章惹不起上百湖南士绅家族,他翟诰更加惹不起。这话一定要说道头里。

    骆秉章虽然是老狐狸,却不是完全没有担当。听翟诰说完,他哼了一声,“先去谈吧!”

    当晚,翟显峰出了住处的后门,进了一抬小轿。轿夫把他抬到了一处大户宅子的后门,门上没掌灯,翟显峰抹黑进了开了一道门缝的后门。接着轿子立刻离开,后门也完全关上。

    前来迎接的还是翟诰,他此时脸上再没有白天时候的官样。监生出身,翟诰也算是八面玲珑。在由亲随紧密包围的后书房落座之后,翟诰哈哈一笑,说道:“我说老兄,白天是公事,我问你怕不怕死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觉得我真的会那么没见识么?再说,你我既是老乡,又是同姓。泾县的翟姓可没有外来的人。”

    翟显峰来这里并非是争口舌之利,既然翟诰已经软化了态度,他也笑道:“哈哈,你我现在既然身在两个阵营,互相试探也是应该的么。”

    转眼间,这两位远亲间的气氛就显得拨云见日了。翟诰问道:“若说我们什么都不做,你们应该不会就这么放人吧。”

    翟显峰也拿出了光复军的条件,“我们想买茶叶,不是勒索,而是真的买。当然,价钱上你们是赚不到什么钱的。”

    说完之后,翟显峰又怕翟诰误解,他说道:“我们给银子。不拖欠。若是你们在茶叶里头动了手脚,那我们只能写了榜文遍贴湖南,然后杀人了。”

    翟诰万万没想到光复军居然提出这么一个条件,他只觉得极为滑稽。只是看着翟显峰那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所以翟诰也认真的说道:“难道不是赎金么?”

    翟显峰摇摇头,“我们又不是绑票,要赎金做什么。再说我们不是就做这一单生意,而是想长期做这个茶叶的买卖。打仗归打仗,生意归生意。你身为湖南巡抚,总得做点对百姓有好处的事情吧。现在战火纷飞,茶叶也卖不动,你把湖南的茶叶卖给我们,那帮卖茶的和老哥你好歹也有收入。如果你能打赢我们,你功劳有了,钱也赚了。若是你打不赢我们,那你也该赚的钱赚到了,跑路回家也能当个富家翁。这样的好事又何必不干呢?”

    翟诰听的目瞪口呆,他想不到战争这等大事在翟显峰这位老乡口中变成了这么轻松的事情。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头,仔细一想,翟诰才明白过来。翟显峰所谈的这些基于一个观点:光复军一定能够打败满清,所以翟诰还是早早的为自己准备出路为上。

    这种想法并没有让翟诰感到不安,反倒让他觉得是个不错的事情呢。对于自己这个“过渡巡抚”的定位,翟诰早就心知肚明。他问道:“却是改怎么换人。”

    翟显峰拿出了一份文书,翟诰有点迟疑的接过,上面写了一个方案。光复军提供被俘人员的清单,这里头有些军官家族就是做茶叶生意的,一些士兵家里头也种茶树。光复军做了调查,比照平常收购茶叶的最低价格,光复军从湖南收购茶叶。一个士兵最少要换一担茶叶。若是湖南方面愿意多卖,光复军也会全部收购。

    当然这里面还有个非常扯淡的条件,等收到茶叶数量够了之后,光复军放人。在此之前,光复军必须确定,家里面提供茶叶的每个士兵与军官的家人必须清楚,光复军会把茶钱交由这些被俘的湘军官兵一起带回。

    翟诰对这条问道:“我说老哥,你这是何意?”

    翟显峰嘿嘿笑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凡是这等有钱来往的事情,你们官府不过几刀么?我们光复军可不愿意背这个黑锅。谁过的刀,谁负这个责任。”

    “呵呵!”翟诰巡抚被气乐了。他没想到穷凶极恶的光复军居然如此的注重自己的信用。没等翟锆说话,翟显峰继续说道:“对老兄你,这笔买卖总额度的百分之一,我们会派人送给你。我们买茶叶用鹰洋,给你也是给鹰洋。”

    翟诰巡抚瞪圆了眼睛,吃惊的说道:“你这不是开玩笑吧?”

    翟显峰摆摆手,“亲兄弟明算帐,你能帮忙办成这单生意,不能不给你好处吧。而且我把我们韦泽都督的话带给你。一年内我们不太可能北上,老兄你这巡抚只怕也当不了一年。等你不干巡抚,若是我们打过来,你投降的话,我们保你全家平安。当然,前提是你别上战场,打仗的时候刀枪不认人。”

    和光复军打仗还打出一门生意,翟诰巡抚完全无语了。

    秘密会谈之后,翟诰前去给骆秉章回禀此事。骆秉章看完了这张纸上的内容之后,恨恨的说道:“这些粤匪竟然想收揽士绅的心!真的是痴心妄想!翟……巡抚,你可质问过他们么?”

    翟诰答道:“回禀骆大人,在下也说过这话,可光复军说,大不了他们把这个写成榜文,在湖南到处传播。到时候那些士绅家族知道此事,即便不敢明着闹,却会私下卖茶给光复军。若是这么做了,士绅的怨气只会对着官府,他们光复军可没什么好怕的!”

    听了光复军这么无耻的话,骆秉章双眼紧闭,嘴唇绷住,仿佛是担心自己一开口就会破口大骂起来。过了好一阵,骆秉章才说道:“我后天就走,你来办此事吧!”

第134章 入局与出局(二十)

    6月24日,光复军派人来与现任湖南巡抚翟诰联络。得到了骆秉章的示意之后,湖南巡抚翟诰在6月26日就开始召集在长沙的小部分上层官员说了此事。这帮上层官员们当时就大骂光复军王八蛋。骂完了光复军,官员们余怒未消,接着大骂那帮被俘的湘军没骨气,不肯在战场上为国尽忠。

    翟诰巡抚看着湖南官员们义愤填膺的模样,心里头倒也觉得轻松了不少。他的确想促成交换战俘的事情,只是他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个过渡巡抚,根本不用想去指挥动这帮湖南官 ” 。既然大伙都反对这件事,翟诰也就死了这条心。

    26日当晚,就有四名低级官员到翟诰府里拜访。见到了翟诰,官员们都带着悲切的神情说,他们的亲戚可能在郴州或者桂阳州被俘虏,请求翟诰大人能够网开一面,让他们筹集了茶叶去换人。

    翟诰大人虽然没在长沙做官,却也是在官场混了这久的人。他和蔼可亲的将光复军提出的条件向这些官员讲述了一遍。官员们脸上悲切的神色大大消退,他们关注的焦点就放在了“光复军到底是要买茶叶,还是要要这些人用茶叶赎人”这个很明确的问题上。

    大家都是混官场的人,谁都不是傻瓜。翟诰巡抚认得清楚,这里官员头颇有几个人所属的派系头子,就是白天破口大骂的高级官员。翟诰并没有广为扩散这些消息,现在这些官员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定然是白天破口大骂的官员授意的。

    得到了翟诰大人的确定光复军不是要赎金,而是买茶叶之后,官员们就恳求翟巡抚能够给文书,让他们一路上不要再缴纳厘金。曾国藩为了谋取军费,在湖北江西等地大搞厘金制度。前任湖南巡抚骆秉章与曾国藩势同水火,可在借鉴“先进经验”的时候却不甘人后。湖南自然也实施了“厘金制度”。各种关卡林立,想贩卖东西那是层层税收。

    翟诰巡抚很清楚,光复军即便是以低价收购茶叶,只要能够不厘金,只要光复军能够按照约定给鹰洋结算,这笔卖茶的钱已经是极大的赚头。只要拿到翟诰巡抚的批示,“赎回战俘”这个借口能够一路不交厘金。不少机灵的官员看中的就是这个机会。

    官场上自然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翟诰大人给了官文,这帮官员们喜滋滋的千恩万谢的走了。

    随着时间的退役,光复军并没有北上的迹象,而是一路西进。在光复军兵锋直指广西的时候,前来找翟诰的湖南官员却越来越多的。很多人说自己的亲戚被抓,能否用茶叶去换人。翟诰巡抚又不是傻瓜,他追问那些官员,到底是这些官员的什么亲戚被抓了?得到的答案要么是语焉不详,要么就是八竿子能打着,或者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

    这几年战火纷飞,厘金横行。盛产茶叶的湖南周边到处都在打仗,茶叶市场几乎到了覆灭的边缘。长江航道已经中断,正当的茶叶商早就关门歇业。剩下富贵险中求的茶叶商人们只能向官军、湘军、太平军缴纳各种“厘金”“护送费”才能把产业送到长江下游。导致了产地的茶叶价格全面跳水,需求地的茶叶价格飙升。

    到了7月中旬,几年来始终死水一潭的湖南本地茶叶市场从突然开始重新启动了。先是出现大量收购新茶的人群。接着去年的秋茶也开始有人收购,最后连去年的春茶都有人开始购买。掌握了第一手最新资料的官员们带头,从湖南各地收购的茶叶开始向着郴州进发。

    翟诰大人发现,他还没来得及按照光复军给的名单通知到湖南各地的士绅百姓那里,就已经有不少官员派人运送茶叶踏上了“赎人”之路。尽管到7月底,光复军还没有释放任何一名湘军被俘人员。在湘军家属们得到翟诰巡抚的通知之前,已经有大概一万担茶叶送到了郴州“拯救”被俘湘军。

    必须说明的是,翟诰巡抚并非傻瓜,为了洗脱自己,他是真的竭尽全力把消息传播给了湘军亲人。那帮有茶山,或者自己种茶的湘军家属得到消息的时候,很多人发现自己不久前已经喜滋滋的把能够拯救自家亲人性命的茶叶给卖出去了大半。事关亲人,更重要的是有钱可挣,巡抚网开一面,允许他们只交一次税金,就可以运茶去换会亲人。

    进入8月之后,与茶叶这个商品有关的湖南相关人员全面动员起来,借着赎回俘虏的大义名分,大量茶叶输入了光复军控制的郴州。经过光复军的检验,分级,然后给这帮家伙们应得的费用。

    前来感谢翟诰大人“救命之恩”的官员是越来越多,每个人都带了些银票或者干脆直接送来各种无比沉重的“点心”。既然翟大人对大家有恩,大伙当然得报恩啦。

    翟诰巡抚本以为这件事各方都得分点肥,他自己能挣个几千两银子就是极限了。他万万没想到,湖南官场大部分官员都介入了此事。对满清官场来说,介入的人越多,反倒越安全。而且这次的理由是如此的光明正大,皇帝就算是知道了,总不能说不让赎人吧。最终翟诰大人不仅如愿以偿的赎回了两千多名湘军官兵,还搂到手里头八万两银子。之所以只有这么点,是因为翟诰巡抚胆小,很多可拿可不拿的钱他都选择不拿。

    事实证明,翟诰巡抚选择在战略上相信自己那位在光复军中的同乡兼同姓是很睿智的决定。到了9月,光复军已经攻破了桂林、百色等要地。将整个广西的清军一扫而空。广西巡抚曹澍钟等文武大员无一得脱。可广西打得沸反盈天,湖南依旧十分平静。光复军始终没有北上作战。

    确定了广西落入了光复军手中之后。翟诰就知道自己湖南巡抚的官是做到头了。他并不恋栈,在过渡巡抚位置上赚了几万两银子的事情让他极为满意。赎回湘军的事情更让他在士绅阶层中得到了爱民如子的美誉。真的是名利双收。面对这样的大成功,翟大人没有得意忘形。相反,他整个人看起来反倒是更加沉稳起来。翟诰很清楚,这样的成功不是靠他自己的能耐,而是是光复军营运出的巨大胜利。湖南是最讲“道义”最讲“圣人之道”的省份,可光复军只是给了这些人一个能够满足他们的理由,这些人就为了自家利益完全不在乎与光复军做买卖。这个现实让翟诰大开眼界。

    几个月的茶叶销售狂潮来得快去的也快,素有“知人”之名,当过湖南巡抚的毛鸿宾再次出任湖南巡抚。他一上任就立刻对郴州光复军实施了紧逼的政策,一度打通的茶叶贸易线很快被掐断。

    从朝廷的角度来看,光复军夺取了广西,又占据了湖南西南部的几个城市,从而稳固获得了进入湖南的前进基地。广西刚夺下,光复军可能不会立刻进兵。可他们也不用永远缩在两广不动弹。等到光复军准备北上的时候,湘军又准备如何应对呢?

    被释放的湘军描述了一场可怕的战斗,光复军的炮如同不要钱般猛放,每一颗炮弹落地之后都会爆炸。这让聚集在一起的湘军遭到了可怕的损失。湘军对面的光复军的确在放枪,湘军却看不到光复军的所在。没等湘军弄明白,光复军却如同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顷刻就出现在湘军面前。战斗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输掉了。到湘军举手投降的时候,他们也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的描述淡化了战争的血腥,反倒塑造出一支宛若鬼神的光复军来。湘军没有太多与光复军交手的机会,湖南文武对光复军完全搞不明白了。

    曾国藩很快就给了湖南发来了信,信中建议湖南方面暂时严守城池,不要与光复军贸然开战。湘军已经开始围攻安庆,攻下安庆,就能打开进攻皖南和太平天国首都的大门。曾国藩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他在信武,韦泽既然对两广如此感兴趣,特别是对贫困的广西如此有兴趣,那就让他在广西先待着。解决了太平天国之后,满清全国的兵力都能聚集起来围歼光复军,到时候拿人堆也把光复军堆死了。

    见曾国藩如此坚定,湖南文武们也只能认同曾国藩的建议。他们加强了在湖南中部的防御,只希望光复军能够像曾国藩说的那样,把全部精力放在贫瘠的广西。

    曾国藩料对了,韦泽的确没有立刻进军湖南的计划。广西、云贵都是盛产茶叶的地方。与广西毗邻的越南又是光复军重要的稻米来源。此时还有件事缠住了韦泽的手脚。法国人在越南南部努力扩大势力范围,光复军想去暹罗,也就是泰国购买大米。就必须在法国人眼皮底下通过,光复军的海军暂时没有能力一举歼灭法国人的舰队。而且韦泽现在也没有歼灭法国人的意思。光复都督府的外交部门正在与法国人谈判,希望法国能够确保中国到暹罗航路的畅通与安全。

    “都督,为何部队法国人动手?”总参谋部对韦泽的态度不甚理解。

    韦泽给出了答案,“我并非对越南没有兴趣,所以让法国人先入侵越南,割取越南的土地。我们可以在越南哀求的时候出面调停一下,让法国人不要胃口太大。等双方的土地稳定下来,我们再与法国人开战,从法国人手中夺取土地。”

    光复军高层都不认为韦泽是什么好人。但是听了韦泽的这个战略构想之后,大家都觉得以后不要用“善恶”这个标准去评价韦泽了。甚至超出了普通的坏人范畴。从道理上讲,韦泽没有入侵越南,韦泽没有乒越南。韦泽与法国的战争和越南无关。韦泽的决定冠冕堂皇,绝无失理的地方。但这仅仅是从道理上讲而已。大家的心里话大概是这样的,“玩越南人也不能这么玩吧!”

第135章 入局与出局(二十一)

    很多年后,关于亚洲第一条铁路所在的国家是越南还是中国,这个问题争论不休。但是第一条铁路是货运铁路的,这个结论倒是无人质疑。

    光复都督府从英国进口了蒸汽机头,在越南鸿基港到宏基煤矿之间修建起了一条很短的货运铁路。在这条铁路完工后没多久,佛山钢铁中心到港口之间的铁路也建成了。煤炭与矿石再无须用大车拉,火车很轻松的就将堆积如山的矿石运到了钢铁厂进行冶炼。

    这是中国与英国之间很重要的一次贸易,英国通过向中国出口技术、设备、工程师的帮助,一次性赚取了几十万两银子。除了英国香港方面得到了嘉奖,光复都督府的交通部里头也出现了铁路局的正式单位。

    中英之间都不认为对方是自己的朋友。尽管英国唐宁街那边分析了中国局面之后,认为英国方面暂时没有必要出动十万大军踏平广东的光复都督府。不过这仅仅代表了英国中央政府不想劳师远征,并不代表英国中央政府就真的明白远东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在香港的英国人员从法国那边得知光复都督府正在和法国佬私下谈判的时候,立刻就激动起来。中法打过一仗,法国与中国任何一方在远东的损失都能有效便宜了英国人,所以英国人很乐见法国人被揍满脸是血的惨状。基于同样的道理,任何两个强国完全绕过英国进行谈判,都会让英国方面极为紧张。

    英国拼命的想弄清楚光复都督府和法国佬到底在谈什么。他们请光复都督府外交部长洪仁玕喝茶的时候问过这个问题,洪仁玕只说了一句话,无可奉告。

    法国方面被英国佬渗透的比较离开,他们很快从法国那边的到了消息。光复都督府准备开辟一条到暹罗的商业航路,这条航路在法国佬的眼皮底下经过,如果不能与法国在越南南部的势力达成和平的共识,光复军对这条航路的安全并不放心。

    据英国方面得到的消息,谈判进行的很不顺利。在九龙地区吃过大亏的法国人狮子大开口,要求光复都督府赔偿法国人的损失的同时,接受很多法国佬的条件。光复都督府立刻告诉法国佬,不同意的话,那光复都督府就只能派兵去越南南部帮着越南人打仗。把法国佬撵出越南之后,光复军想怎么航行就能怎么航行。

    见到两个大国之间有矛盾,英国人高兴坏了。欧洲搅屎棍最擅长的就是在这些事情里头掺乎,矛盾焦点聚集在海上,那可是英国最擅长的领域。

    1860年的9月1日,法国与英国驻广州的领事一起去见光复都督府外交部长洪仁玕,英国公开提出,“不接受光复军在海上与法国人进行任何军事冲突。”洪仁玕一听就愣住了,光复军原本就没有准备出动海军和法国打海战。天知道英国佬从哪里得来的这种狗屎消息。

    就在洪仁玕没弄明白英国人意思的时候,一起出席会议的外交部里头负责军事内容的代表左志丹很敏锐的说道:“英国方面是不接受我们从海上运兵到越南南部作战么?”

    英国代表眨巴了一下眼睛,以他们对洪仁玕的了解,这个人懂些欧洲的局面,但是并不是一个非常机敏的人。所以英国准备放出一些比较模糊的信号,尽可能把水搅浑。没想到的是,中国方面竟然有人能够直接点出问题的核心。这可就把英国佬原本的计划给打乱了。

    所以英国代表说道:“我们反对对法国的军事攻击。”

    “那就是说你们不反对法国对中国的军事攻击喽?”左志丹说道。

    英国代表只是冷笑一声,却没有回答。他也没想到光复军竟然步步紧逼,外交场合上把矛盾说的如此明白实在是一种很失败的行动。

    然而左志丹明显和英国佬的想法不同,他冲着法国代表微笑一下,用毫无敌意的语气说道:“我怎么没听说法国和英国合并的消息呢?或者是英国肯无条件的为法国打仗么?还是现在英国为法国打仗不收钱,不收好处了?”

    法国也是有尊严的大国,即便是外交人员总算是有点涵养的,被这么一通嘲讽,法国代表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可此次法国方面的确有借助英国人力量的意思,被光复军这么嘲讽,法国也只能暂时认了。以法国在远东的军事力量,他们没有能够独立与光复军作战的本钱。

    左志丹倒也没有继续追击下去,他说道:“我们和法国方面进行有关航道的交涉,目的是为了和平而不是战争。我知道法国和英国大国百年战争,英国人看着快打赢的时候,圣女贞德带领法军又获得了一连串的胜利。扭转了战局。后来英国人把贞德抓住,以她是巫女为理由,把贞德给烧死了。但是打了一百年,最后不是还得和平么?我也知道法兰西革命之后,英国参与到反法同盟里头去。先是与法国共和政府打仗,然后又和法兰西帝国皇帝拿破仑打仗,打了十几年,最后不也和平了么……”

    听着光复军代表侃侃而谈有关英国与法国的旧账,英国代表实在是没想到在远东竟然有如此熟悉英法历史的人物,这个人物竟然连法国的圣女贞德的事情都清楚。英国代表扭头看了看法国代表,却见法国代表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看来这番话还是有一定说服力的。

    “战争目标是为了和平,各方投入战争都是为了自己一方希望的和平。所以才有谈判,才有基于战争实力的对和平的尝试。我们光复军很清楚,如果打不赢,那就谈不赢。所以法国代表提出军事威胁的时候,我们也得展现一下我们的力量。我想对法国代表再说一次,如果我们真的是以战争为目的,那么我们什么都不用展现,直接找最好的时机开打就行了。我们展现这个力量,恰恰是我们不想用这个力量。”左志丹说的认真,法国代表也逐渐听了进去。法国自然看不起中国,即便是现实中吃了大亏,知道光复军的军事力量并非法国能够敌对的,法国还是把中国看成一个野蛮的国家。现在听到了欧洲谈判中才能听到的对战争与和平的讲述,法国代表的感觉开始有些不同了。

    如果法国能够在军事上压倒中国,光复军代表即便能舌灿莲花,法国方面也不会当作耳旁风。现在光复军的确有能力在越南南部投入兵力,进而击败法**队,那么中国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国家,而不是一个只知道用战争解决问题的国家。对法国来讲就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最后,左志丹说道:“我们愿意和法国在只有关中法之间的问题上进行谈判,双方达成一个和平的协议。我不是很理解英国方面为什么在这个追求和平的谈判中提出战争威胁!”

    说完之后,左志丹目不转睛的看着英国代表,脸上满是挑衅的意味。

    英国代表心中大怒,他认为光复都督府代表所说的话里头有两个意思,一个是向法国人表示,中国并不想与法国打仗,另一个则是利用英法历史上的恩怨来挑拨两者之间的关系。这两重意思的目的都是为了让法国人单独与中国人进行谈判,把英国派出在谈判之外。

    对于世界霸主英国来说,他可以接受失败。在崛起的道路上,英国人接受过无数次的失败。但是英国人却不能接受自己被排除在其他强国之外,如果其他强国能够自行解决双方的问题,就会对英国产生排斥。英国能够崛起的根本原因之一就是作为欧洲搅屎棍,他成功的介入了欧洲几乎每一次的矛盾与冲突,使得欧洲各方争斗不休。从而一步步的建立起英国对欧洲大陆的绝对影响力。一旦失去了这样的影响力,欧洲大陆自己解决欧洲大陆内部的问题,英国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那样的结局会非常惨。

    所以英国代表赶紧说道:“我们就先谈到这里吧。休息一下!”

    休息的中间,英国代表极力向法国方面阐述光复都督府是多么的不可靠,野蛮的东方人是多么的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作为欧洲国家,英法在东方的扩张必须依靠欧洲人自己的力量。

    法国方面无论心里面怎么想,总得给英国人点面子。在越南的扩张是法国很重要的突破方向,与英国人的合作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休息之后的谈判毫无进展,最后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会议结束之后,左志丹参加了外交部的内部讨论会。讨论完之后,他就前去求见韦泽。向韦泽汇报完了谈判过程,左志丹说道:“都督,您给我的资料,还有谈话大纲,看来真的太管用了。法国方面明显没有最初那种完全依靠英国人的态度。”

    “这个不重要,该退场的都会退场。你现在赶紧熟悉一下工作,以后外交部里头你得多承担责任!”韦泽说道。

    “更多责任?”左志丹重复了一遍。

    听左志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韦泽进一步说道:“对!石达开退场了,广西的大成国也退场了。以后还会有继续退场的。这时代变化了。我从来很相信同志们,所以我不想让同志们做些痛苦的选择。洪仁玕同志是个好同志,我们要格外的爱护他。”

第137章 入局与出局(二十三)

    常委会开的很晚,李玉昌开完会就回了家。进门之后,李玉昌见到自家夫人先是眉毛挑了挑,然后讶异的问道:“有什么好事么?”

    “啊?”李玉昌没想到自家夫人竟然这么说,他努力压抑住自己几乎一下午的激动情绪,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哪里就能有那么多好事了?”

    “真的么?”李玉昌的夫人和李玉昌成亲二十多年,对李玉昌自然相当的了解 ” 。她笑道:“老头子,看你笑的跟鸡贼一样,若是说没有好事我可不信。”

    李玉昌连忙摆手,“真的没什么好事!”

    听李玉昌这么说,他夫人也就不再说什么。倒不是他夫人相信李玉昌的话,而是她觉得李玉昌不肯说,也没有必要去逼问。反正逼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与自家夫人有了这番交流,李玉昌先自己回了书房。光复都督府现在统一住房,一色的三层筒子楼的单元房。房子分为两室一厅和三室一厅,根据人口不同申请不同的住处。与太平天国的王爷府,丞相府,将军府相比,这房子就显得很寒酸。能让大家觉得与众不同的就是煤气灯,上下水系统,冷热水,蜂窝煤炉,玻璃窗,还有封闭式阳台。虽然谈不上奢华,却极为方便。

    &nb月的秋蚊子厉害,所以李玉昌家的艾草蚊香在屋内留下了比较刺鼻的香味。而家里面用了椰子油的香皂,空气里头也残留着淡淡的香气。原本这些味道让李玉昌感觉很舒服,现在心情不好,这味道让李玉昌觉得很是烦躁。他在书房里面坐立不安,干脆背着手开始溜圈。

    李玉昌的确没有很高兴,却是很兴奋。以一个人的反对,硬是让韦泽没有下达最终的命令,这在常委会议上是很罕见的事情。韦泽在光复都督府中一言九鼎,大家对韦泽的谋略远见都佩服的五体投地。能够阻挡韦泽的意见,李玉昌也算是真正的人物了。

    光复都督府的财政部等于传统的户部,却与传统的户部大大不同。光复都督府没有人头税,财政部只管税收。更具体的说,就是工农业税收和财政支出。光复军不存在幕僚体制,而是采取了公务员体系。经过“三定制度”,定岗位,定职责,定人员。配合了监察制度对各部门提交上来的“三定”内容实施审核,定期评估。基本上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模式。公务员的薪水,部队的军饷,还有工业投资,都归财政部管理。

    这个职务之重要,远胜满清的户部。李玉昌也看过些资料,满清财政枯竭,中央政府拿不出银子来,只能由地方督抚自行筹措。“厘金制度”就是地方督抚们不得不采取的手段。

    在光复军中当了财政部长,韦泽引导最高的政策纲领,军队开疆拓土,商业部跟随军队,打下一个地盘,就充分引导当地的经济作物进入流通市场。面对世界各国的海上贸易则充分消化了这些商品。以一介商人起家的李玉昌现在对自己的权位与功绩非常满意。

    坐在书房里头,李玉昌想着自己的职务,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想着此次与韦泽杠上。激动的情绪还没有完全退去,韦泽从来不会因为反对意见而治别人的罪,这是韦泽令李玉昌最佩服的一点。然而李玉昌此事有点真怕了。

    第二天,李玉昌上班之后先去找了李仪芳,李仪芳作为韦泽的秘书,现在在秘书处工作。作为李仪芳的伯父,李玉昌却没敢摆什么架子。他有点紧张的说道:“仪芳,我昨天和都督争执了。而且我把你给我说的那些向都督说了,结果都督……没有立刻下令。”

    听到这里,李仪芳脸色就变了。“伯父,你对都督说了什么?”

    李玉昌就把他反对现在直接试探法国人底线,先做更多准备的事情向李仪芳说了一遍。李仪芳微微咬着嘴唇,秀丽的眉毛已经皱了起来。沉吟了片刻,李仪芳正色说:“伯父,你对都督说的话是你想说的。可不要推到我身上!什么我给你说的话,我给你说的话那么多,我怎么不知道我给你说过什么呢?”

    听了这毫不客气的回应,李玉昌先是一愣,然后有点不高兴的答道:“仪芳,我本是想问你些政治上的事情……”说到这里,李玉昌已经明白了李仪芳的意思,他不高兴的别过头,鼻孔里喷了喷气,然后才扭过头,“那话不是你给我说的,是我想对都督说的。若是都督责怪下来,我自然承担。只是……”

    李仪芳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李玉昌的话,“伯父,既然你都决定承担了,那和我有什么干系?我跟着都督这些年,鹦鹉学舌一样学了都督几句话,和你聊天的时候卖弄了一下。该说不该说我都说了,那该怎么样我都认。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伯父,我告辞了!”

    说完,李仪芳起身就离开了办公室,把李玉昌一个人丢在那里。李玉昌也觉得很没面子,悻悻的起身离开了。

    白天的时候韦泽继续开会,此次参加会议的却有总参谋长居俊峰。居俊峰明显是来表达鹰派观点的,此事李玉昌倒是没了昨天那股子锐气,他只是搬出昨天的那套说辞,并没有针对各方面的问题有针锋相对的争论。

    韦泽皱起了眉头,他倒不是真的想让李玉昌一败涂地。在韦泽看来,现阶段一位保守稳健的财政部长是件好事。韦泽领着一众人到处生事,财政部长保守些,能够精打细算,这才能让军部知道财政的艰辛。古话说“忘战必危,好战必亡!”一个好战的国家只会导致自己的灭亡,在21世纪,强大的美国在阿富汗照样被拖得不得不撤退,认为军事是最佳解决问题手段的国家,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韦泽才让居俊峰出场。没想到的是,一晚上过去,李玉昌居然蔫了。这让韦泽措手不及。居俊峰提出的试探性战略居然眼瞅着就要轻松通过了。瞅着居俊峰意气风发的样子,韦泽不动声色的说道:“先休会!”

    等李玉昌去厕所的时候,韦泽也去了。韦泽问道:“李部长,你这是怎么了?”

    李玉昌连忙说道:“都督,我回家想了想,我的想法或许是太悲观……”

    韦泽皱了皱眉头,“合着你昨天你说那话是一时冲动么?”

    “这个……”李玉昌为之语塞,他看得出韦泽很失望,这让李玉昌更为难起来。如果失去了韦泽的信任,那下场不会太好。韦泽多次在全国代表会议上,在常委会上,在常委扩大会议上说过,对错是可以讨论的。但是一个人最重要的品质在于坚定,如果只会顺风倒,就不用指望这人干办大事了。对这种人是无需讨论了。

    不过李玉昌毕竟是四十多岁的人,久经世故,他立刻有了自己的决断。抬起头,李玉昌说道:“都督,我会坚持我自己的看法。这点请你放心,我只是昨天回去想了很多,觉得在都督或者总参谋部的立场上,试探一下是必然的。”

    韦泽见李玉昌算是恢复了精神头,他警告般说道:“你是财政部长,你就从财政部长的角度说话。什么时候任命你当了总参谋长,你再从总参谋长的角度说话!”

    说完之后,韦泽撒泡尿,然后走了。

    李玉昌好不容易应付过去了韦泽的事情,他也觉得有点后怕。其实稳稳站在财长部长的位置上说财政部长考虑的事情,还是李玉昌和李仪芳说话的时候,李仪芳提出的看法。李玉昌也看过些书,书里面对忠臣的定义就是忠于国事。结合了李仪芳的话,李玉昌倒是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只要忠于国事,就能成为忠臣。而且李仪芳认为韦泽是领着大伙干事的,只要是干正事,韦泽是不会对部下的反对真正恼火的。李玉昌算是找到了自己在光复都督府中的定位。这一路干下来,虽然很累,争执也多,却始终很稳定的把工作干到现在。

    现在他知道了韦泽恼火的不是被李玉昌反对,而是李玉昌没能坚持自己的立场。在深感李仪芳见识深刻的同时,也对自己不小心得罪了自己的侄女而后悔。

    只是任何事情都得分个轻重缓急,眼下不是先处理李仪芳的时候。小便之后,李玉昌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先把思路又给理了一遍,特别是昨天那番大部分来自李仪芳的认知,他仔细给反思过。这才回到了会议室。

    大家此事已经都在等李玉昌一个人,居俊峰心情愉快,就等着赶紧把最后的意见敲定。因为等的也有点久,见李玉昌进来,居俊峰笑道:“李部长,你再不回来,我们就准备去捞你了。”

    想通了关节,李玉昌笑道:“哈哈!不用捞,我自己能出来!”

    这对答让大家都是哈哈一笑,在轻松的气氛中,李玉昌坐到位置上。他先开口了,“居参谋长,你说不怕与法国人的军事冲突,我也相信我们最终能够获胜。但是能获胜的方法夺了,我不懂军事,最终怎么打我不知道,你说了我也不会很清楚。我只想让你说说,你认为最大的支出会是多少,最小的支出会是多少。”

    居俊峰没想到李玉昌在厕所待了这么久,回来之后居然提出了一个他不能不回答的问题。最小的支出就是法国人不敢和光复军真的起冲突,可最大的仗会打成什么模样,总参谋部其实也没有定论,更不用说算出具体的费用。被这么非常数据化的一问,居俊峰张口结舌的竟然答不上来。

    韦泽还是努力面无表情的看着会议上的讨论,不过他心里面倒是非常满意的。这才是决定重大问题时候应有的会议模样。

第138章 入局与出局(二十四)

    韦泽对开辟暹罗大米运输线的会议很满意,总参谋部并没有放弃试探的想法,却没有达成那种军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先把打仗的决定定下的目的。在李玉昌的努力下,总参谋不得不同意先把战争的预案策划好,然后提出对军费的评估。

    会议结束的时候信任总参谋长居俊峰的脸色很不好看,会议结束之后,居俊峰找到韦泽说项,“都督,这什么时候财政部领导总参谋部了?总参谋部也有后勤部门,说话也轮不到财政部说啊!都督你也不站出来替我们说话。”

    韦泽笑道:“你想通过,就得把计划拿出来。怎么打,打多久,敌人大概会有什么反应。我们到底要靠军事力量达成什么目的。这些东西都没有,我怎么说话。”

    “都督,你一句话,我们一定要打,这不就行了。”居俊峰忍不住埋怨起韦泽来。

    韦泽摇摇头,“我原来说打就能打,那是因为我已经有了计划。现在我自己也没能想出计划来,而且我现在各种事情这么忙,亲自带着总参谋部做计划,我没空。这就得总参谋部自己努力啊!你们先把计划给我做了,我看完之后觉得行,那我就会支持你们。”

    居俊峰完全没有注意到韦泽根本不去评论财政部到底对军事行动的否决权,因为事先的确没有去做军事计划,遭到李玉昌努力阻击的时候,居俊峰也的确没更多话好说。他最后只能闷闷不乐的回去了。

    处理好了这件事,韦泽心情很爽快。以后总参谋部再有行动,估计会稍微吸收点教训,先把军事计划拿出来再说事。如果总参谋部还是沿用以前的老习惯,觉得韦泽有打仗的意向他们就敢推动。韦泽不介意让财政部长再给总参谋部同样的教训。

    回到家的时候,韦泽对李仪芳说道:“仪芳,我看你和你伯父李部长来往的比较多,他有没有提过最近是不是召集了什么优秀的人?”

    听韦泽这么问,李仪芳脸色微变。用手理了理鬓边的头发,李仪芳说道:“优秀的人才很多类型,擅长计算?擅长谋划?还是擅长总体的理财?而且我们也没谈过什么人才的事情。”

    “哦……,知道了。”韦泽有点懒洋洋的说道,“我也只是问问。李部长上次说起招收地主士绅被我态度很不好的拒绝了,我原本担心李部长心里头有气,工作上或许会受影响。没想到李部长从那次之后,越来越像财政部长了。这个倒是让我有点意外。”

    听了韦泽的话,李仪芳微微背过脸给韦泽倒了杯茶,端到韦泽面前。这种明显避开这个话题的做法让韦泽有点意外。大家一起生活了几年,即便不是特别详细的观察,可日子久了,一些最基本的习惯自然是有感觉的。韦泽微微眯缝起了眼睛,他把李仪芳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才说道:“看来你是知道点什么。”

    被韦泽追问,李仪芳先是想躲开,可没多久她也放弃了。搬了个凳子坐到韦泽对面,李仪芳说道:“都督,我不知道我伯父是不是找到了什么人才。不过有时候他说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寻找定位的时候,我作为他侄女,总得和他说说。至于我伯父到底听还是没听,听了之后做还是没做,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得先和都督你说明白,我作为秘书处的工作人员,是严守秘书处的纪律。不该说的话,我从来不说。”

    见李仪芳这么郑重,韦泽倒是有点觉得意外了。他笑道:“仪芳同志,你这话的意思是你的能力不在你伯父之下,而且你还给你伯父一些指点。既然你现在说了,我就不能当没听见。你也不用什么都说,你只说说让你现在如此不安的那几句话是什么好不好。”

    李仪芳先是低下头,沉默了一阵,才抬起头说道:“都督,我给我伯父说过,凡是都得有平衡。都督你不是个急功近利之辈,都督府里头的同志们年轻气盛,总想干一番大事。若是都督你出面压制他们,他们心中定然不满。所以总得有人平衡一下这些人。所以我建议我伯父以财政部长的身份对财政问题严加看守,若是超出预算的案子,就得有理有据的反对。”

    韦泽原本脸色还挺温和,听着李仪芳的话,韦泽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了。此类的话韦泽在21世纪是听过的,说的好听些,这叫做工作方法,说的不好听点,这就是权术的一种。韦泽在21世纪还没混到能玩弄权术的层级,可不等于他自己不懂这些东西。

    有了李仪芳的解释,韦泽登时明白了李玉昌今天和昨天的立场判若两人的理由。李玉昌那句“都督,我回家想了想,我的想法或许是太悲观……”,韦泽也算是真的听明白了。原来李玉昌是担心失去了韦泽的器重与信任,在于韦泽争执之后害怕了啊!

    想通了这点,韦泽立刻给李玉昌定了一个“逢迎小人”的标签。再想到自己竟然没有能够看透李玉昌的本质,韦泽忍不住大怒。他腾的站起身来,手指着李仪芳就想发火。但此时韦泽这些年出生入死的经历还是阻止了他发怒。

    发怒不解决问题,看不清楚李玉昌的人是韦泽。如果要发怒的话,那也是韦泽得先批评自己才行。

    可此时的恼怒感却不是韦泽此时能够自我消化的,他差点想飞起一脚把李仪芳踹飞。但是21世纪人的本性立刻阻止了韦泽这种野蛮的冲动。靠打女人证明自己的威风么?

    韦泽四下乱看,想通过这举动来分散注意力。可入眼的每一样东西都只是勾起了韦泽的怒火,让他生出一种想把那些东西砸碎的**。

    就这么怒火中烧的站在原地,每生出一种泄愤**的同时,韦泽所接受的教育,积累的自制力都成功的约束住了韦泽。此事仿佛脑海里头有另外一个人在对韦泽说,“这样的失态,这样的泄愤是不对的!”

    韦泽突然明白了一句话,人类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恶魔。韦泽属于恶魔的那一部分正在蠢蠢欲动,想突破理智的约束肆虐一番。为了平息心中的怒火,韦泽微微低下头,闭上眼睛,双手如同合什一般在面前拍着。

    韦泽本来是想用这办法来疏解怒火,可在李仪芳眼中,这可就有着完全不同的意味。韦泽仿佛满脸嘲讽的在向李仪芳鼓掌。这掌声中蕴含的是巨大的嘲讽。

    她连忙起身拽住韦泽的手臂,颤抖着声音说道:“都督,我自觉的跟着你学了不少东西,一时忍不住卖弄……”

    如果李仪芳不说话还好,听了这话韦泽突然想把李仪芳给掐死。李仪芳看来是真的从韦泽这里学到了东西,可学到的东西竟然是用来对付韦泽。但韦泽心中根深蒂固的绝不能对女人动手的理念终于起了作用,他突然冷静下来。

    拉开李仪芳的手,韦泽说道:“我现在想静一静,所以是你出去呢?还是我出去走走?你给我选一个。”

    李仪芳感受得到韦泽心中沸腾的怒火,她被这话给吓得不轻,李仪芳扑倒在韦泽身边,抱住韦泽的腿,哭道:“都督,你若是生气,打我骂我都行!你这么生气,若是气坏了自己,我心疼啊!”

    这戏码让韦泽突然想起了宫廷剧,凄凉感与无奈感同时在韦泽心中升起。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等哭哭啼啼的宫廷闹剧,却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遇上。不过好在李仪芳可没说我错了,或者是她不是故意的,如果李仪芳这么说的话,那等于是再次彻底否定了韦泽一次。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疏解,韦泽好歹算是恢复了理智,他苦笑道:“仪芳,我现在才知道我是个真正好面子的人。现在我知道我失态了,所以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尽快恢复常态。所以我想请你帮帮忙,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静一下。好么?你能……你能……帮我一下么?”

    李仪芳听韦泽说的如此可怜,她站起身,擦了擦眼泪,出门去了。

    韦泽先是站着,然后如同笼子里头的老虎一样在屋里头来回走动,可不管怎么做,那股子邪气都无法消散。最后他在屋里头拎了一杆长枪,大踏步的出门到了院子里头练功的地方,摆好架势开始练起了长枪。

    此时韦泽想起的只有老师的话,“练枪是一辈子的事情,但是我得给你讲,练枪前最好不能动怒,也不要去发泄。若是你真的想平息心中不快,反倒要专心于练枪本身。不然的话,一时爽快发泄,却侮辱了枪,也侮辱了你!”

    以前听老师这么神神叨叨的讲话,韦泽还觉得自家老师一个练武的人,怎么拽起文学青年范来了。可现在韦泽怒火中烧的练枪,反倒是能够清晰的想起老师的话来。他觉得自己好像从这话里头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只练了几招,韦泽觉得实在是没办法专心。他叹口气,拎着枪,垂头丧气的又回家去了。

第139章 入局与出局(二十五)

    躺在床上,韦泽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出什么来。想反思自己是很难的事情,别说反思,想弄明白自己甚至都做不到。

    把整件事理了一遍,韦泽发现现在没人干错什么。李仪芳对李玉昌的建议难道不好么?即便是把李玉昌定位为“逢迎小人”,可李玉昌是工作不努力,还是没能起到扼制总参谋部那帮人的幼稚病发作?到现在为止,李玉昌的工作干的很好。扪心自问,韦泽自己干李玉昌的工作也未必能比李玉昌干的更好。

    换个角度,难道李仪芳不该提醒李玉昌在光复都督府里头找到他的定位么?一个人若是没有准确的自我定位,这个人只会进退失据,什么都干不好。而且李仪芳这么做的时候是为了坑害韦泽么?明显也不是啊!李仪芳为了韦泽,为了伯父出谋划策,难道她不该这么做么?

    既然这两个人都没错,那只能说明韦泽错了。即便是知道自己错了,韦泽却发现自己可以给自己扣上无数的帽子,却没有任何一顶帽子能够击中韦泽。让他有恍然大悟的感觉。想到这里,韦泽的情绪竟然好转了。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对在哪里,很可怕。如果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那就更加可怕。体会到这件事,韦泽也觉得自己算是进步。

    正在此时,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祁红意下班回家了。祁红意编撰完了《新华字典》之后,现在正领着一群人全力编撰《中国简史》的初稿,前面的内容已经出来,经由韦泽审批之后,已经把初中的历史课本拿出来。她这位大忙人很满意自己的工作,白天干活,晚上会加班,很晚才回来。

    韦泽走到客厅的时候,就见祁红意拎了厚厚的一叠文稿,祁红意笑着说道:“韦泽,我回来了!快累死了!”

    “哈哈!辛苦了!”韦泽和往常一样上前接过祁红意手中的文稿。此时李仪芳已经点起了煤气灯,只是李仪芳躲在自己屋里头没出来。在灯光的照耀下,祁红意看了韦泽一阵,她关切的问道:“韦泽,出了什么事?你看着不对头啊。”

    见老婆如此敏锐,韦泽心情更好起来,他干巴巴的努力笑道:“我啊,想做个自我批评。不过我只知道我该被批评,却不知道该被怎么批评。”

    “想批评你,那可太多可以批评的。说起来,咱们赶紧要个孩子。这一段整天有人送我各种偏方,我懒得给他们解释。”说到这里,祁红意哼了一声,“你这人看着正经,可净是学些不正经的东西。”

    韦泽知道祁红意指的是什么,他随意答道道:“生理卫生这些知识得从小学都得有些培育,以后社会继续发展,小孩子若是问起来,爸爸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啊。我是怎么来的啊。我们到时候怎么回答,充话费送的么?”

    “冲花费是什么?”祁红意完全理解不能。

    韦泽知道自己失言,他笑道:“我不告诉你,我就不告诉你!”

    祁红意哼了一声,“你就是这么不正经!”说完之后,想起平日里韦泽在家开的玩笑,祁红意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记得你说过,贫僧不和你们江宁人说话么?你再说这些不正经的话,那我以后就不和你们百色人说话!”

    在这时代,韦泽是百色人。杀人太多,大大得罪了百色等地的土家,才从百色跑去了参加了太平军造反。见祁红意对那次说笑耿耿于怀,韦泽想起了李仪芳,他勉强笑道:“你这太小孩子气了吧。”

    祁红意倒是收起了笑容,问道:“你还说我小孩子气,说吧,仪芳怎么惹你生气了?”

    韦泽一惊,李仪芳的行动已经让韦泽吃过惊了,可么想到祁红意竟然能够如此轻松的看出韦泽到底是和谁闹了别扭,他这次不再去维持笑容了,而是很认真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祁红意在凳子上坐下,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若是洋鬼子惹你生气,你定然是赌咒发誓以后中国强大了,要把洋鬼子如何如何。哦,按你说的,叫做把洋鬼子蛋打崩。或者是杀去欧洲,把这帮洋鬼子全部杀光。如果是光复会里头同志们办错了什么事,你就说人家没眼光,做事急功近利。总的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你现在不肯发火,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估计不是洋鬼子,也不是光复会的同志。我也只怕没办什么。想来想去,也只剩仪芳了。”

    韦泽本想相信,可怎么都觉得这太玄乎了。在信与不信之间,他果断的选择了不信。坐下来倒了杯凉茶灌下去,韦泽说道:“前半段我应该是干过,不过后半段是你编出来的。老实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祁红意盯着韦泽,看韦泽目光毫不游移,她终于笑道:“好吧。桌子上放了两个茶杯,一个里面有茶,看着根本没动。一个里面什么都没有,明显没有倒茶。你从里不会说倒了茶不喝,仪芳也不会倒了茶不收拾。你说除了你和仪芳生气之外,我竟然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原来如此。”韦泽连连点头,这种敏锐的观察能力的确不是韦泽擅长的,他每天想的都是大事,那里可能把精力放到这里细节上。韦泽起身到李仪芳门前敲了敲门,“仪芳,你出来吧。咱们把事情谈谈,我今天发火不对,我仔细想想,你也没做错什么。所以请你出来聊聊,我到底错在那里。”

    片刻之后,李仪芳打开了门。看来她哭了好一阵子,眼睛都有点肿了。韦泽拉起李仪芳的手,大家一起坐在桌边。韦泽先是把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下,然后问李仪芳,“我所知道的情况大概就是如此,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李仪芳摇了摇头,“的确就是如此。”

    祁红意此时已经眉头紧皱,她没有立刻发火的意思,只是问道:“韦泽,你觉得你做错了什么?”

    “我后来想,若是以现在的理念来说,仪芳与李玉昌一个想把工作干好,一个是帮着亲人解决困惑。这都没做错什么。如果有错,那定然是我的错了。可是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这不牵扯什么外戚干政的事情,李玉昌不是我的私臣,他是经过组织部认可的干部。他所负责的工作也干的不错。虽然他……”

    祁红意接过话头说道:“我父亲一直很称赞李叔叔,说他非常理解文化和教育的重要性,给义务教育体系拨款的时候从来不吝啬。当然,他也不是讨谁的喜欢,想糊弄李叔叔却是不容易。”

    韦泽点点头,“我现在想,我之所以生气,不是因为工作,李玉昌同志没有任何问题。我现在生气,是因为他不是从光复会政治部弄明白的这些,而是从仪芳这里明白的这些。”

    祁红意质问道:“这是李叔叔的事情,跟仪芳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我说,那我只能说是你们政治部失职,没有能让李叔叔想明白。这和仪芳有什么关系?仪芳帮了李叔叔找到自己的定位,只能说仪芳有功劳,你生仪芳什么气?”

    韦泽原本满脑子都是李仪芳与李玉昌勾结,听了祁红意的话,韦泽恍然大悟了。他一边用拳头轻轻捶着自己的脑袋,一面顺着祁红意提出的这个思路想了下去。李仪芳能够看清楚问题,政治部明显没有看清楚问题。即便是政治部看清楚了问题,他们也没能给李玉昌帮助。李玉昌从李仪芳这里得到指点,或许能看成后宫干政。如果李玉昌是从政治部这里弄明白了这点,那就是政治工作做得好。如果是后者的话,韦泽岂止不会生气,他还会高兴呢。

    抬起头,韦泽觉得浑身轻松,他拽住祁红意的手,“谢谢,谢谢啊!你这一说我就明白了。的确是我错了,还错的很厉害!”

    祁红意哼了一声,“你们男人就是要面子,遇到事情先把责任推给别人。你先好好的想想自己的事情,别什么都推给别人。”

    此时韦泽心中的满天乌云都被吹散,知道了该怎么改正,他登时就轻松了很多。对于祁红意的地图炮,韦泽也没有辩解,他只是连连点头,“我会注意的。”

    在21世纪,韦泽听过几句话,“想跳出王朝更替的循环,只能依靠人民民主。”“民主遇到的问题,需要用更民主来解决。”

    造反这么久,韦泽觉得自己理解了民主的基础,更理解了王朝更替的上层原因。在每一个王朝初期,决定人地位的标准大多数是有没有干事的能耐。所以每一个王朝的初期,都是欣欣向荣,社会风气很端正。随着人口的暴增,随着土地兼并的剧烈,生产力发展的停滞激化引发了无数问题。在此时,每一个王朝都会有激烈的改革。就韦泽所知道的历史,每一个王朝这个阶段的改革,无一例外的都是以大地主阶级代言人的胜利画上了句号。于是这个王朝就向着不可避免的毁灭突飞猛进。

    就拿光复都督府来说,前一段韦泽对光复军进行了大规模清洗。因为采取了总参谋部制度,所以山头主义暂时没有明显表现。所以针对的对象是有着强烈“地方主义”的那群人。参谋部不少人觉得这等清洗会导致军队战斗力下降,事实证明,军队战斗力不仅没有下降,反倒有所提升。

    因为清洗了那群所谓的“战斗骨干”,整个军中人为制造的矛盾大大降低,加上晋升标准公开透明,官兵之间更加平等,晋升机会变得更多。人人都在争取上进,部队凝聚力,纪律性一路提高。这证明了军队更加“政治化”只会提高战斗力,而不会对战斗力有什么损害。

    正在韦泽思考此事的时候,就听祁红意说道:“你们还没吃饭的吧?”

    “啊?”经祁红意一说,韦泽才想起下午下班之后根本就没来得及吃饭。吵完之后就更不用讲了。

    “我来做饭!”韦泽起身说道。他突然明白了另外一件事,如果有什么能比政治更高的,那就是人人都得生活。吃饭、睡觉、工作、休息,这就是每天都要干的,这就是每天都要经历的。把基本生活个打乱了,那一切都会变得混乱起来。为了获得稳定的生活,大家就必须处理掉那些打乱生活的事情。就如同光复军为了活命,就跟着韦泽做了这么多以前从来没有人去尝试的事情。

    “你行么?”祁红意质疑道。

    “我给你讲,我虽然没怎么练过。可好歹我也是听说过炒菜的基本功,那就是刀工与火候……”韦泽又忍不住开始卖弄他的理论知识。

    “就你切菜切的那大大小小的块,你还好意思说刀工?还是让我来吧。”祁红意给了韦泽一个嘲讽,然后顺理成章的霸占了厨房。把韦泽与李仪芳留在客厅。

    韦泽其实知道祁红意这是给自己留了面子和空间,正好与李仪芳进一步化解一下冲突。他很感激祁红意的从容,不过心里面却也觉得有些惊叹。正因为祁红意这么懂得做人,所以韦泽一直感觉不到妻不如妾。韦泽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货色,他总觉得有点对不住李仪芳,可他更不想先对不住祁红意。所以韦泽拉着李仪芳的手,低声道歉。可亲密度也就仅此而已。

    第二天上了班,韦泽把李玉昌叫到自己办公室。先把昨天李仪芳告诉韦泽的话向李玉昌说了之后,韦泽问道:“确实有这么回事么?”

    李玉昌神色难看,他先是低下了头,过了好一阵之后才抬起头,“都督,确实有此事。若是你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韦泽摆摆手,“我只问你有没有这回事,我们不谈对错。如果非得说对错,那只能说政治部有问题,政治部没有替大家解决工作中的问题。看来光做‘三定’还不够,还得有各种职务的相应职权,立场。”

    听了这话,李玉昌懵了。过了好一阵,他才说道:“都督,若是说让我卡住那帮乱花钱的同志,是财政部的工作。我以前没明白,所以没干好。后来明白了,我就努力做了。财政部里头又是准备谁卡谁呢?”

    韦泽坦然说道:“这不是谁卡谁,而是制度本身就得有自我调整的机能。满清那边还有御使和给事中,这些职务就是搞监查,提出反对意见。理论上,如果给事中不署名,很多朝廷文件就不能发出去。我们没钱,就不能乱打仗。你李部长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所以干的很好。那财政部的同志们知道自己的定位么?这是个政治工作。财政部工作得很好,所以有进一步强化政治工作的基础。我希望财政部能够在这件事情上尽早有建树。”

    李玉昌愣了好一阵,终于有点唯唯诺诺的说道:“都督,你若是生了我的气,我可以任你处罚。可这件事不是小事,我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昨天韦泽就忍不住给李玉昌定了个逢迎小人,现在李玉昌的表现让韦泽觉得自己也没有完全看错。他有点不高兴的说道:“李玉昌同志,你若是觉得我是个以一己喜怒来决定职位的人,或者觉得光复都督府是一个没有制度的组织。那你现在可以就辞职了。不过你在这里干了这么久,你真觉得是这样么?我其实是想向你道歉的,政治工作干的不到位,所以你不得不去找仪芳寻求帮助。如果政治部真的工作的很好,是一个让大家能够信赖的部门。你不就去找政治部寻求帮助了么?我是反对以私人关系提供政治指引的,那么我希望有过从私人那里得到政治指引经验的李部长,能够努力尝试着建立起一个更加公开透明的政治部出来,能够帮助大家解决思想上的困惑。或者是你认为我这么做有问题?”

    听了韦泽的话,李玉昌很快就发现,他的确认为韦泽这么做有问题。政治这么严肃的问题,不是自家人,谁敢乱说,谁敢乱问呢?李仪芳是李玉昌的侄女,李玉昌才敢去询问。商业部部长李维斯是李玉昌的侄子,可李维斯都有自己的立场和与想法,在很多看法和立场上是公然与李玉昌唱反调的。李玉昌若是解决了其他人的政治定位问题,那其他人坚持自己的立场,和李玉昌唱起反调来,那李玉昌怎么办?

    可韦泽既然这么讲了,李玉昌也不敢公然与韦泽唱反调。他只能苦笑着说道:“既然都督这么说了,那我就努力去做。”

    在此之后的几天,韦泽暂时放下了其他的事情,专心写了两篇文章。一篇是《为什么光复军到现在能够越战越强》,另一篇则是《我们想建立一个什么样的新中国》。这两篇文章是很早之前韦泽就考虑过,却一直没动手的文章。那时候韦泽听了沈心的汇报之后,认识到启蒙运动的重要性。所以他弄出了一出《剥龙皮》的戏剧,用以抨击封建制度的谎言。

    韦泽还记得这出戏之后,他与老婆祁红意还吵了一架。祁红意为了维护皇帝的尊严,反对这出戏。后来因为别的事情,韦泽把想搞思想启蒙的事情给丢在了一边。他不领头,政治部自然也没有跟进的认识水平。

    任何社会革命都有启蒙阶段,韦泽决定在未来战略的空窗期中进行思想启蒙工作。遍观部下,韦泽决定把沈心从琼州召回来负责这项工作。而其他人选中,韦泽看中了李仪芳。能够看透韦泽对政治的安排,这的确需要相当的认知水平。哪怕这个人是李仪芳,韦泽也准备内不避亲了。

    在群雄并起时代落幕,更残酷的争霸时代即将开始之前,韦泽下了决心要让光复会、光复都督府以及光复军的政治工作更强大起来。在一些人出局,而整个中国不得不进入世界争霸的大舞台的时候,韦泽希望中国能够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第2章 永兴(二)

    湖南进入11月之后天气正式开始变得凉爽。郴州是岭南进入长江流域的重要城市,却在岭南以北。广州即便是进入11月之后依旧湿热,穿短袖也毫无问题。而在郴州,就需要穿上长袖衬衫,衬衫外面加一件军服上衣也不会感觉很热。

    稳固占据广东好几年了,光复军的军工部门终于能够提供大量的橄榄绿染料,二十几万部队全部是统一的绿色军衣。周金国的军衣颜色,质地,样式,与战士们别无二致。除了他的胸前还有两个口袋,里面可以装怀表、钢笔等军官们用得上的工具。所谓四个兜和两个兜,就是光复军官兵之间在服装上的最大区别。

    当然,这得靠的很近才能看清楚。远远看去,所有的军官与士兵统一的绿军装,带帽檐的八角帽,完全看不出这些战士之间的区别。与湘军或者其他清军那种军官与士兵鲜明分别的军队完全不同。

    团长命令周金国的部队沿河扫荡拆除湘军的设下的营寨,如果遇到湘军抵抗,就尽可能采取全新的战术解决湘军。湘军明显没有留下人等死的打算,周金国扫荡了十几个寨子,都是空空如也。最远的那个寨子被点燃的时候,周金国站在那里向家乡的方向眺望了好一阵。

    面前的那条路依稀熟悉,翻过两座山,绕过三个大大的弯,只用再走一天多,只用再走八十几里路,周金国就能回到自己的家乡,回到自己的家。周金国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了带兵回家的冲动。先,他作为营长,没有政委与参谋的同意,他完全不用考虑带着部队私下行动。团长出前反复交代,部队不允许跑远。其次,即便是私下行动,一旦回到光复军中,不死也得被剥夺军职。几个月前的大清洗中,别说是一个营长,以湖南人自居的师长都被免职之后送去军校学习。

    大家都不是傻瓜,更重要的是,光复军也不隐瞒这些事情。反对“地方主义”并非是一个玩笑,粘上这个名声,再能打的军官也会被撤职。

    向着故乡的方向看了好久,周金国才垂头丧气的带领部队返回了郴州。

    一来一回总共花了三天而已,到了郴州的营地,周金国立刻找到军医,开口就问道:“大夫,怎么样了?”

    军医明显记得周金国说过有关研究枪伤的话,他答道:“这些子弹很多都是一枪两眼,留在敌人身体里头的反倒是不多。我仔细研究了一下贯穿的伤口,里头的残留物……”

    周金国最初还忍着,可听着军医这么长篇大论的讨论了光复军子弹的特点,他终于忍不住,很客气的对军医说道:“我给大夫你的那个湘军伤员,有没有好过来?”

    听了周金国的问题,军医想了想,“哦?哦!那个伤员啊!他运气不错,子弹打了个贯穿伤,没有伤到要害与骨头。只是湘军的治疗水平太差,如果及时救治,只怕失血量都会有限。却不知道这小子是走了什么运,伤不算太重,再过几天,只要伤口没有化脓,他就能满地乱跑了。”

    周金国连忙问道:“我能和他说说话么?”

    “这个你得问看守,那人是湘军又不是我们光复军。自然有人看着他们,我说什么都不算。”军医答道。

    周金国先是听得有些迷糊,转瞬就明白过来了。光复军军中的军医言权很大,但是对一帮湘军俘虏,光复军自然不可能用对待同志的方式去对待湘军俘虏。所以周金国直接跑去见看守,很快就看到了病床上的吕尚阳正闭着眼睡觉。见过伤员,见过昏迷,见过死亡。周金国一眼就看出吕尚阳虽然很虚弱的躺在那里,却不是前几天见到时候那种一堆破布般随扔在草席上的模样,他现在舒舒服服的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坐过去晃醒了吕尚阳,吕尚阳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盯着坐在身边周金国看了好一阵,吕尚阳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有点记得你。”

    “我是周金国。咱们以前在村里头打过。”周金国说完之后,停了一阵才补充道:“我认识你姐姐吕玉凤。”

    吕尚阳已经完全想起来以往的事情,他喘息着说道:“你……你是周家的老五!”

    见到吕尚阳认出了自己,周金国心里面倒是也轻松了不少,他接着问道:“咱们永兴那边有什么变化么?”

    吕尚阳欲言又止,在周兴国的催促下,过了好一阵才说道:“你自己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如此的回答让周金国觉得事情很不对头,他沉下脸说道:“难道我家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吕尚阳没想到周金国竟然能猜出不少事情,他只能说道:“粤匪从永兴走了之后,清军就跟着粤匪来了。我们家回到原来的地方之后,只知道官军到处烧杀,后来就没见到你家人。”

    “什么?”周金国怒吼起来。他当然想过自己家日子可未必会多好,却没想到自己家竟然没人了。盛怒之下,周金国一把抓住吕尚阳的衣领,瞪着吕尚阳吼道:“你不要骗我,是不是你家人对我家下了毒手。”

    “咳咳!”被周金国抓住衣领一晃,牵动了伤口,吕尚阳忍不住咳嗽起来,咳了一阵,吕尚阳总算是喘过了这口气,他声音虚弱的说道:“老周,咳咳!过兵的时候我家早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咳咳!咳咳咳!我们回家的时候,家里头被抢了个干净,也不知道谁放的火,烧了我家一半的宅子。咳咳!咱们乡里乡亲的,我们家被折腾的那么惨,怎么会去杀你家?”

    周金国听了吕尚阳的解释,倒也觉得有些道理。他放开了吕尚阳的衣领,继续追问道:“这都七八年了,难道我家人还没回来么?你都当了湘军,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么?”

    “咱们永兴过了几茬的兵,太平军走了,来了广西兵、湖北兵、广东兵、贵州兵,我们家回永兴之后还过了一茬贵州兵。我家为什么要当湘军,不当湘军的话,外地兵这么一茬一茬的过,过一茬抢一茬。没有咱们湖南兵守着湖南,谁顶得住啊!”吕尚阳解释着自己当湘军的原因,说着说着也想起了以前的日子,他竟然忍不住哭起来。

    看着吕尚阳那真诚的泪水,周金国倒也信了七八成。即便如此,他依旧威胁道:“我们要不了多久就能打回永兴,若是让我知道我家是你们吕家下的手,到时候我杀你们全家。”

    这威胁并没有把吕尚阳吓住,吕尚阳喘着气说道:“我二哥哥在抚州被你们光复军杀了,三哥在三河被粤匪给杀了。咳咳,你们差点把我也给杀了。你们欠我们家多少人命。你要杀就杀,别找什么理由。”

    看吕尚阳这模样,周金国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军医院。

    回到营地,周金国先跑去找团长,请求团长下令攻克永兴。如果不能攻克永兴,周金国就没办法对自家的去向进行调查。按照吕尚阳所说,周家在1853年的时候没人在老家,家里人到底去了哪里?当时周家选择加入太平军的只有周金国一个人,那时候周家男男女女还有十三口人。这十三口人说没有就没有了?周金国完全不信。

    团长并没有答应周金国的请求,哪怕是周金国哭着请求也没用。“现在部队没有接到北上的命令。没有命令,我们就不能出动。”

    “团长,我求您了,就算是不打永兴,咱们能不能派点人去调查一下?”周金国哀求道。

    听了这个请求,团长叹口气,“我只能去问问师长。不过周营长,没有命令,谁都不许擅自行动。现在抓纪律抓得很严,你要注意遵守纪律。”

    周金国知道这点,从团长那里出来之后,他又给都督韦泽写了封信。上一封信就没有得到回复,周金国对这封信也没有什么信心。

    和周金国想的不一样,他的信与其他人的信一起寄到了广州,这些信经由专门人员审查之后,变成了各种汇总。周金国是11月9日写信给韦泽,信任的政治部主任沈心在11月16日拿了一份报告前去找韦泽汇报情况。

    将统计数据和相应的内容分类交给韦泽,沈心就介绍道:“都督,现在部队里面不少湖南籍的同志都请求尽快解放他们的家乡。有些是寻人的,有些是只想回家。同志们的信写的可是很动情,特别是距离家里头不过一步之遥,却只能服从命令,不继续前进的同志。写的信我看着都想掉泪。”

    韦泽无奈的摇摇头,他能想象这些同志的情绪。解放广西的时候,包括韦昌荣在内的大量广西当地的同志都想尽办法试图弄清楚家里头的情况。对往前线的信件进行检查的时候,现里头很多都是拜托进军广西部队的相熟同志帮着打听消息的。

    广西还好说,拿下来之后对整个战略局面没什么影响。湖南就完全不同。湖南是湘军大本营,韦泽部队里面湖南籍的官兵来自大半个湖南。若是满足了大家的需求,那就只能拿下整个湖南了。

    可现在恰恰不是拿下整个湖南的时候。光复军里头太多兄弟都出身自太平军,所以没人想承担起灭了太平天国的名声。而且最新情报里头湘军已经围困安庆大半年,看来是铁了心要攻克安庆。即便是光复军夺取郴州,湘军也没有回师的意思。

    让满清与洪天王死磕,满清干掉了洪天王的时候也定然是元气大伤,那时候准备齐备的光复军杀将出去一举荡平清军。这是光复军上层的如意算盘,所以沈心也没敢劝说出兵,他只是说道:“都督,既然咱们已经进了湖南,也不能这么干看着。我倒是觉得咱们不妨在湖南搞政治宣传吧。把咱们耕者有其田的政策在湖南宣传一番。这样总是能先分化一下湖南。等咱们正式进兵的时候,湖南当地的百姓也知道为什么要跟着咱们光复军走。”

    没人催促韦泽进兵,韦泽觉得心里头好受了不少。对于沈心的这个计策,韦泽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正好也可以调查一下湖南同志家里面的情况么?”

    “是的!”沈心爽快的答道。

第3章 永兴(三)

    186o年1o月2o日,周金国有些忐忑的到了军部开会。以往他也曾经去过军部开会,每次大规模战斗之前光复军都会召开会议,先师长以及以上级别的会议,他们召开战役动员会议。等会议讨论出一个结果之后,以师为单位召开动员会议。讲述完了战役目标之后就是军事讨论。最后营长以及营长以上级别召开一次大规模动员会议。这次动员会议结束之后,就是投入战役各军级别的总动员。从上到下一起动员。

    这次根本没有听说总动员,却把周金国叫去开会。团长、旅长、师长,都没有任何消息传达来下。周金国很希望这次会议的内容是进军整个湖南,看了这个模样,他又不敢相信会有这等好事。

    参加会议的人员不是很多,却有军长、师长、团长、营长,从军阶上看,有些人是中尉军阶,甚至还有少尉军阶的。中尉军阶的或许有当上营长的,少尉军阶顶多是个连长。部队里头开始普及普通话,可听着大伙的言,基本都是湖南口音。即便那些广西口音浓重的人员,例如第四军军长雷虎。他家在湖南与广西交界处,很难把他完全踢出湖南人的行列。

    听到这些熟悉的湖南口音,周金国心中又生出了一丝希望。他给韦泽都督写的信起了作用,韦泽都督决定让部队北上。

    等大家坐好,雷虎开口说道:“在座的同志们很多都给韦都督写过信。我先给大家说,都督这么忙,每天给他写信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都督不可能把信给看了,都督府有人专门负责审查信件。不过大家的信都是要进军湖南的,这件事都督已经知道了。”

    听完这话,周金国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知道韦泽都督下面有人专门负责看信的事情,这已经让他感到万分激动了。更不用说韦泽都督已经知道了周金国的请求。

    没等周金国开口,就有个抄着岳州口音的团长激动的说道:“军长,都督让我们北上了么?”

    雷虎摇摇头,“现在部队暂时不能北上,不过都督下令,我们可以在湖南进行联络,派人秘密到部队同志的家乡那里打听联络。先弄清楚大家的亲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听到这里,周金国已经起身喊道:“我们郴州距离永兴不过百十里地,我愿意带队去永兴打探消息。”

    盯着周金国看了片刻,雷虎摆摆手,“是周金国同志吧,你先坐下。这次打探消息却只是一个附加任务,总政治部下令,部队要在湖南宣传我军在土地问题上的理念。那就是土地国有,耕者有其田。各个部队先自己弄明白这件事,然后到整个湖南进行宣传。”

    这帮心急火燎的等着打听家里消息的军官们听到这话都愣住了,想打探消息直接派人去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立刻就有军官起身就此询问雷虎。

    雷虎答道:“我们部队里头两广的同志且不说了,现在部队不仅有湖南的同志,还有湖北、安徽、江苏的同志,甚至还有河南、河北、山东的同志。你们想家,这些同志就不想家?你们大张旗鼓的去打探消息,那我问你们,这些同志说我们也要回家打探消息,我怎么才能让他们觉得我怎么不让他们去?咱们是部队,是要服从命令的。”

    这番话倒是镇住了湖南籍的同志,他们都是军官,若是部下们整天想的都是回家,整天吆喝着要回家看看,或者说打回家里去。那这些人的工作是不用干了。被军长雷虎这么一吼,大伙倒也老实了。湖南的同志近水楼台先得月,能够得到打探家里消息的机会,这已经不错了。要求更多,大家也觉得不是那么合适。

    最后湖南籍的同志们服从了军长的命令,大家接受了在部队里头先搞“土地问题理念”的全面宣传,部队内部宣传完毕,接着向整个湖南开始宣传的时候,他们打听家里情况的愿望自然能够得到满足。

    周金国对此自然是非常满意,他家永兴距离郴州这么近,一旦开始打探,他自然是最快。所以部队政治部开始推行宣传的时候,周金国全力加入了推广的行列。

    身为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出身的周金国,见识过在广东推行的授田令,周金国觉得土地国有没什么问题。农民种地纳粮几千年,交交公粮根本不算事。特别是经过学习“算账”之后,周金国明白了一件事,农民向国家缴纳三成的公粮看似很多,如果农民只向国家缴纳三成公粮的话,还能留给自己七成。可按照原来的“规矩”,农民要向官府、地主、宗族、寺庙缴纳总数过五成的粮食。若是再加上掌握在地主、宗族等高利贷的盘剥,农民一年七成收入都被那帮人拿走了。两相比较,只收三成公粮的光复都督府可是货真价实的仁义。

    自己这么想,周金国也相信部队其他同志也会这么想。但是经过几天的宣传之后,周金国现事情并非是那回事。不少指导员、连长、排长对宣传会议反馈回来消息中,不少同志们提出了一个问题,“土地国有之后,我家的地岂不是没有了?”还有人提出,“我们打天下,不就是要坐天下,我们当不上什么大官,可总得多分点地吧。”

    营政委陈耀光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他在营的光复会会议上对同志们的理念很是不满。“土地国有可不是国家把敌对者的土地给国有了,而是整个中国所有土地都是国有。这些人都想什么呢?”

    身为跟了光复军八年的老军人,周金国当然能明白政策上的理念,当年太平天国就提出过土地国有,甚至在不少地方都实施了土地国有政策。周金国家其实没有多少地,若是按照授田令的政策,他家人可以得到远比以往多很多的土地。所以他自然是支持这个政策。

    当然,对于下面同志们的看法,周金国倒也是能够理解。土地这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谁不想多要些土地?只是想去打探自家情况,先就得完成军队中的土地问题政策的宣传。周金国说道:“军长要我们宣传,我们已经宣传了。同志们有些想法,也是常见么!”

    听了这话,政委陈耀光怒道:“宣传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不还是要大家理解和接受这些政策么?大家没理解,能叫宣传完了?我说老周啊!你现在下令冲锋,部队只是听到了,然后动都不动,你说这就是你下完命令了?”

    听陈耀光这么一说,周金国倒也不再试着糊弄了。部队宣传的目的自然不是只说说而已。无奈的砸吧了一下嘴,陈耀光说道:“那怎么办?”

    “怎么办?讲道理么!”陈耀光大声说道。

    陈耀光先去军部开了会,第二天回来之后在营里头先把主要干部召集起来。陈耀光整个人显得颇为亢奋,他站起身,对着干部们大声说道:“土地国有,是因为土地是给种地的人种的。对咱们光复军来说,谁不靠种地为生,谁就不能分地。这地是给种地的人的,而不是再弄出一批地主来租地给别人种,然后靠收租活着。韦都督已经说了,咱们光复都督府所到的地方,不管谁都一样。韦都督他自己不种地,咱们光复都督府就不会给韦都督分地。别说一亩地,半亩地,一分地,一垄地也不会给韦都督。对韦都督尚且如此,对谁都一样!”

    周金国目瞪口呆的看着亢奋的陈耀光,嘴里虽然没说出什么。可周金国心里头忍不住呐喊了一声,“我操!”说事竟然把韦都督都拿出来说事,震惊之余,周金国已经明白了陈耀光为何看着如此兴奋,他也明白了在军队中地位越来越高的政治部的决心。

    其他干部也和周金国一样,被政治部的这股狠劲给吓住了。好半天都没人敢吭声。而陈耀光接着说道:“大家不用担心,这是韦都督下令让大家说的。而且韦都督说的清楚,咱们光复会一个唾沫一个钉,说出来就会这么做!大家大胆的去和同志们说,不用怕!”

    政委不怕,他们政治部是韦泽都督直接领导的部门。可周金国却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说,在接下来的诸多会议中,陈耀光的话在部队里头引了极大的震动,周金国只是跟着听,别人问的时候也按照规定回答一下。可他却根本不敢这么主动宣扬。

    又过了几天,在军部下达了一批处理人的消息。有几十名军官因为私下写信给韦泽都督,说政治部的人拿韦泽说事,有说他们假传圣旨的,有说他们对韦泽不尊敬的,还有些说他们竟然敢剥夺韦泽都督分地的权力,实在是胆大包天。

    对这批人,韦泽亲自下令,明确表示希望部队的同志明白,光复会、光复都督府在土地问题上的态度始终如一,地是分给种地的人,让他们努力种出粮食的。而不是用来当地主作威作福的,韦泽自己不种地,他当然没资格分地。对这些同志的想法,韦泽给与了严厉的批评。而军部里头也立刻下令,暂停了这些同志的职务,组织他们进行学习。

    见到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想借用韦泽的人都偃旗息鼓,全军都明白了一件事,在对待土地问题的态度上,韦泽与政治部完全一致。接下来的事情很快就进入了持久战的阶段。

    即便是明白了韦泽的态度,可还有相当一部分官兵并不太能接受这个态度。在这个阶段,周金国也看出了端倪。凡是家里没什么土地,或者是参加了授田令的官兵,他们没什么反对。但是那些家里头土地比较多的同志,对土地国有政策都不太满意。他们不反对通过授田令获得新的土地,他们反对在得到土地之前,就得先把自家的土地交出去。

    有些同志甚至公开说,即便是他同意部队的态度,可他们家里头的人却不会答应的。在这些人中,周金国甚至现有些是湖南本地人。

    身为一名加入光复军七八年的老战士,周金国突然有点怀疑,韦泽都督下令先整顿部队,就是知道有太多人只怕并不认同土地国有政策。有过上一次“反对山头主义”“反对地方主义”的经验,周金国对这些同志的前途感到很不乐观。

第4章 永兴(四)

    “韦都督这是不想让兄弟们过好日子了!”周金才悲愤的说道。

    每个月5号是饷的日子,了军饷之后,大家手头宽裕起来。一部分同志会把钱寄给家里,有些同志们则会去供应部门购买一些针对军人销售的商品。以甘蔗为原料的酒卖的很好,同为营长的周金才拎了两瓶酒前来找周金国。

    周金国和周金才两人名字很相近,又在同一个团里头。只看名字的话,很多人会认为两人是兄弟,至少也是宗亲。实际情况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周金国是永兴湖南人,周金才是江苏人盐城人。两人的家乡距离上千里,或许千余年前是一家,可几百年来两家分处两省,一点关系都没有。即便如此,因为名字的原因,两人关系倒也不错。周金才倒也敢向周金国吐露一些心里话。

    喝了口酒,周金才的情绪看着更是低落,“咱们兄弟跟着都督打江山,以后都督当了皇帝,咱们连个地主都当不上。这都是什么事啊!”

    听了周金才的话,周金国心里头倒是颇为讶异的。周金国从来没想过打下江山之后的事,在他的想象中,现在听韦泽都督的话,以后自然听韦泽皇上的话。韦泽都督既然不给自己分地,那周金国也不觉得自己有理由就要坐拥大片的土地。

    没等周金国想出该说什么,就听周金才继续说道:“我当年跟了都督,为的可是光宗耀祖,大官咱也没想过,至少能分几百亩地,在地方上当个大地主。可现在才知道,想安安分分当个地主都不行了!”

    看着战友这么垂头丧气的模样,周金国倒是有点不忍。只是听了周金才的话,周金国倒是想起了政治会上的话,他问道:“你家现在有多少地?”

    “我家?我家只有十亩地吧。”周金才喝着闷酒,很郁闷的说道。

    周金国继续问道:“你家当下之后十亩地,那你是想从哪里弄来的其他几百亩地?”

    “呃……”周金才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想了一阵,他说道:“我们给都督卖命,都督一声令下,难道还不能给咱们分地么?”

    周金国还真是第一次听周金才这么说了心里话。自打加入太平军开始,周金国接受的就是有田同种的宣传,光复军对于土地的宣传始终是分地,而不是给一众军官们分上个几百亩地。周金国当然觉得自己能分上几百亩地好的很,可是他也很清楚,光复军是不可能这么做的。如果韦泽都督能这么做,光复军早就这么做了。

    周金国劝道:“咱们光复军肯定不会这么干的……”

    “所以我说韦都督是不想让兄弟们过好日子!”周金才很是不爽的说道,“我以前跟着都督的时候,觉得都督说土地分了,总是有个远近亲疏。现在看,都督竟然是来真的啊!”

    从最初听到周金才抨击韦泽的时候,周金国心里面就有些不爽,现在听到周金才是自内心的对韦泽不满,周金国很不高兴的说道:“我跟着都督,就是喜欢都督要分田地的打算。你要是想说都督坏话,那就去找别人说。别在我面前说!”

    周金才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周金国,先是哼了一声,他接着嘲讽的说道:“你跟着都督,最后还不是回家种地,种地也不过是那几亩地,咱们出生入死的打仗,最后就落了这点东西么?这值么?”

    “滚你的蛋!”周金国怒道,“我跟着都督就觉得很值,都督对大家从来是很好。”

    “切!”周金才冷哼一声,“那么多兄弟就因为护了自己人,这就是罪了。被从部队里头给撵了出去。我也没想过欺负别人,可没想到最后竟然混了个没结果。连个地主都当不上,那我这么卖命还有什么意思?”

    这话完全触怒了周金国,他最佩服的就是韦泽。跟了韦泽打了这么多胜仗,也学了读书写字,等天下太平了,周金国只想回家好好的种地。以他现在当了营长的地位,回了家之后再也不会被人欺负,更不可能被人看不起。可这样的奋斗目标在周金才眼中竟然一文不值的模样,周金国只觉得酒劲上涌,他猛拍了一下桌子,骂道:“你不想干就滚蛋,没人求你留在部队里头啊!都督自己都不当地主,你凭什么比都督还牛。这不是你了!”

    原本周金国觉得自己这么一番怒骂,周金才也会勃然大怒。可周金才只是怒目而视,居然没有继续说下去。酒喝到这里已经喝不下去了,周金国站起身,指着周金才说道:“我给你讲,你别在我面前说都督的坏话!你不配!”

    “哼!”周金才也站起身,气哼哼的走了。走出去几步,他又转回身,拎起了没喝完的酒,大步走出了周金国的住处。

    看着周金才的背影,周金国忍不住骂道:“什么东西啊!”

    不过骂归骂,周金国却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这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他完全没放在心上。过了两天,周金国正在营部办公,周金才突然从外面冲进来。周金国的营政委,副营长等人都在,周金才指着周金国就大骂起来,先是xxxx,ooo的一通骂娘的话,周金才的嚷嚷让周金国和营部里头的众人都愣住了。众人只见周金才双眼通红,跟喝的酩酊大醉一般。可他身上没有丝毫酒气,正不知道生了什么。却听周金才歇斯底里的吼道:“周金国,你tm去师长那里说我坏话!你还有良心么?我了薪水请你喝酒,你竟然卖我!你……你不得好死!”

    周金国愣住了,两天前喝酒的时候他的确骂了周金才,却根本没有去打什么小报告。天知道周金才这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跑这里当众骂娘。没等周金国说话,政委陈耀光伸手拦住了周金国。他板着脸问道:“周营长,你的领章呢?!”

    陈耀光这么一讲,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周金才的领口上。光复军军装上有领章、肩章、胸章、帽徽。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领章,不管军服上的其他任何标志是否在,只要没有领章,就意味着此人已经被开除军籍,至少是剥夺了所有的军职。

    此时周金才的领口上空空荡荡,再看肩头,肩章也被取下。胸章还存在,可胸章上写的是官兵所属部队,姓名,性别,血型,却没有与职务有关的内容。此时周金才没带军帽,也不知道他的帽徽还在不在。不过即便是帽徽还在,领章不再之后,就意味着周金才此时已经不是正式军人。

    陈耀光的话彻底激怒了周金才,他大骂一声,扑上来就要挥拳打人。即便周金才还是营长,警卫员也不可能让周金才上来殴打周金国。见周金才动手,警卫员从后面抓住周金才的衣服,一个擒拿动作就把周金才给制住了。

    不等周金国说话,政委陈耀光已经命道:“把他押上,我们去团部。”

    这一路上,周金才是破口大骂,先是痛骂周金国是个告黑状的王八蛋,接着痛骂政委们都是政治部的狗腿子。听着周金才的怒骂,周围的战士们都讶异的围观起来。遭到这无妄之灾,周金国又气又怒。就现在得到的情况,周金国也能猜出个大概来。周金才完全反对土地政策,师长知道了此事,将周金才解职。周金才觉得完全没了前程,就觉得是周金国去找师长告密。

    告密在中国人这里可是极大的问题,在普通百姓眼中,告官绝非是正面意义的行动,是一个人的人格问题。听着周金才的怒骂,战士们的看向周金国的眼神里面都有些异样。至少周金国觉得有异样。上前拽住周金才的脖领子,周金国怒喝道:“你娘的胡说些什么呢?!”

    周金才根本没有害怕的样子,他扯着脖子拉长声音喊道:“周……金……国,你……不……是……人!我请你吃饭,我请你喝酒。吃完喝完,你竟然告我的密。你……不……是……人!你不得好死!你……”

    “啪!”一声脆响,却不是周金国打的。营政委陈耀光一耳光就甩在周金才脸上,这一耳光把周金才打得脑袋乱晃,而陈耀光根本没停,“啪!啪!啪!”加上前面的那记耳光,左右开弓四耳光打上去,打得周金才登时就说不出话来。

    打完之后,陈耀光喝道:“把这家伙带去师部,我倒是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在师部里头,师长听陈耀光讲完了生的事情。他腾的站起身,立刻掏出了腰间的左轮。周金国吓了一跳,幸好师长总算是恢复了理智,他狠狠的把手枪排在桌子上。然后指着周金才吼道:“周金才!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毙了你!”

    周金才也泄过了,也被打过了,被剥夺军职的引的歇斯底里此时终于平复下来。虽然他梗着脖子装硬汉,却没敢再吭声。

    师长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他向着周金国喝道:“你也好啊!和他喝酒时候都胡说了什么?现在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说出来,一个字都不许少。这里这么多人呢,谁也不会说你告密!现在就给我说。”

    面对盛怒的师长,周金国也被吓的不轻。他瞅了一眼脸高高肿起的周金才,扭回头开始讲述喝酒的事情。

    随着周金国的讲述,师部里头越来越安静起来。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每个人都仔细的听着。除了周金国之外的每个人眼神都越来越凶狠起来。即便知道这不是针对自己,周金国也只觉得背上直冒冷汗。周金国知道,周金才是完蛋了。

第6章 永兴(六)

    “1616年,建州女真部首领努尔哈赤建立后金。1636年,皇太极改国号为大清。1644年明末农民将领李自成攻占北京,明朝覆亡。满清入关。就算是从1645年满清占领北京开始算,到今年186o年,满清延续了215年的时间。我可以对大家说,只要我们自己不出问题,满清顶多再撑1o年。也就是225年的江山。”韦泽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严肃,语气沉重。这不是他装出来的,对一个行将就木的王朝进行评述的时候,韦泽的确感到了一种历史的沉重感 ” 。

    “满清建立的时候肯定想着自己要千秋万代。可实际上别说一千年,就这么二百多年时间过去,满清就要完蛋了!满清开国的人见到了明朝的覆灭,他们定然是希望不要冲动覆辙。他们希望自己的子孙能够永远当皇帝,那些开国勋贵希望自己的后代能够公侯万代。可我们是很清楚的,这些人的子孙,我们是不会让他们继续活下去的。即便他们能活下去,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地位可言。”

    杀气腾腾的话在会议室里面回荡着,中央委员们则是静静的听。这里面最早的起义者是从1851年除就加入了金田起义,到现在已经造反近十年。十年的奋战,已经让大家看到了全面胜利的必然性。对于自己在新国家建成之后应该得到的报偿,每个人都想过。也有过各种不同的期待。

    当韦泽把满清覆灭的现在与新国家覆灭的未来一起讲述的时候,大家能理解,但是却被这样的比较给震动了。光复军在造反的过程中杀了成百上千的满清文武官员。根本不用谈十年内彻底推翻满清的时候,只是现在,光伏都督府治下地盘上满清的官员家族土地被没收,财产被剥夺。虽然也按照授田令给了他们分了地,不至于让这些家族饿死,不过与之前那风光的日子一比,满清官员家族已经变了普通人。

    不,他们的地位甚至不如普通人。如果是普通的百姓,光复都督府会把他们当成可以依靠的政权基础。剥夺了这些人的土地、财产之后,光复都督府上下都认为这帮人会记恨,会想翻天。这些人实际上处在被监视的境地。不仅没有服兵役的权力,更没有考公务员的机会。这两项是眼下民间获得身份晋升的唯二途径。也就是说,这些人已经被剥夺了政治权力,没有了上升的机会。

    根本不用韦泽刻意描述,政权争夺失败者的惨状已经明明白白的由光复都督府亲手创造出来。光复都督府现在所致力去开创的新政权如果失败了,其结果不会比失败的满清更好。

    韦泽曾经做过很多讲话,这一次无疑是高度打动了与会众人的一次。暂时停顿了一下杀气腾腾的讲话,韦泽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说出了更加杀气腾腾的话。

    “到现在为止,满清在战争中杀了那么多人,我们杀过那么多人,这已经让很多家庭绝户了。未来的战争,战火将席卷整个中国,这种杀戮的规模只会十倍百倍的扩大。无数的家庭将断子绝孙。甚至整个家庭彻底死光。大家读一读新编的《中国简史》后就能知道,中国改朝换代十几次,绵延上百年的分裂与战争也发生过好几次。现在是满清要覆灭,从我们真正建起新国家的那一天,若是我们再和以前一样,这个国家也会有覆灭的那一天。而在那一天来临的时候,我们的后代就会处于现在满清后代的境地。我们很多同志以前只怕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我觉得,偶尔考虑一下也不坏。”

    会议室里头是死一样的寂静,因为韦泽正在谈论的就是死亡。那不仅仅是**的死亡,更是政治意义上的死亡。

    “我们大家都是凡人,都会死。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我们都扛不过去。但我们**的死亡却不等于我们真正死亡了,只要我们建立的国家还在,我们就永远活在这个国家中,新国家的人民就会记得使我们创造他们所生活的国家。这个国家,这个国家所有人民都是我们所创造的国家的延续。如果我们建立的国家灭亡了,人民还会活着。但是他们和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就如满清覆灭之后,人民还在,可满清就永远进了历史的垃圾堆,他们从现在变成了历史的过客而已。历史就是这么残酷。”

    韦泽又停顿了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被自己的话给打动了。在演讲的时候,韦泽竟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悲凉的感觉。一份事业往往比一个人的生命短暂得多,只有很少的事业能够延续数代人。即便是开创国家这样能够延续十代人的伟业,可也会无可避免的走上毁灭的终点。

    那些生前威名赫赫的伟人,也最终会变得籍籍无名。“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能够在中国历史上留下数千年名声的人,他们本身已经成为了化的符号。那些伟大的思想家,老子、孔子、孟子、荀子、李白、杜甫、白居易,甚至是韩非、李斯,这些人被回忆起来的,是他们留下的伟大著作。甚至是岳飞或者秦桧,他们也是作为鲜明的善恶的代表人物。与他们本人的行动并无关系。

    而韦泽与光复会的同志们会留下什么呢?一个新国家的开创者,或者是更伟大功业的奠基者?韦泽当然希望是后者。因为只有后者才能真正的不朽。

    在这一刻,韦泽突然理解了“身后评价”这四个字的含义所在。盖棺定论,是对包括皇帝在内的普通人的评价,而对那些历史上的不朽者,即便是他们死了千年,在整个社会没有能够全面超越他们之前,他们始终会被记起,他们的思想与理念总是会有追随者。那些需要力量的后来者们,不管有没有真正理解这些前者,都也会毫不犹豫的举起这些伟大前辈的旗帜,向着他们所奋斗的目标而前进。

    不由自主的,韦泽失神了。他的思维沉浸在对历史的感悟中,直到韦昌荣喊道:“都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建立起一个千秋万代的国家?你赶紧说啊!”

    听到这样的呼唤,韦泽一怔,他的思维再次回到了现实中。向台下扫视了一圈,却见所有中央委员都盯着韦泽,大家的神情都那么认真而且焦虑。这些正在亲手埋葬满清的人们突然看到了韦泽向他们展现出的看似以必然的毁灭收场的结局,大家都希望韦泽能够说出跳出这个毁灭结局的办法来。那目光是如此的灼热,如果目光中传导他们心中的热度,上百人的目光足以让韦泽现在立刻燃烧起来。

    韦泽本来只是想对大伙威胁恐吓一番,在这个时代搞封建地主那套是注定要完蛋的。自忖不可能完全说服同志们,韦泽就只能用事实来吓唬这些人。可他没想到,把血淋淋的历史展示给大伙,竟然能够起到以前无论韦泽怎么努力说都达不到的效果。大家是真的希望韦泽能够提出一个跳出历史王朝周期律的办法来。在战争,在工业发展上都很有信心的韦泽却再也不敢侃侃而谈。这样的一个问题的确是该由韦泽来解释,但这个问题韦泽的确没有办法拿出一套能够清晰解释的理论出来。

    “三言两语是说不清这个问题的。若是能三言两语就说明白了,那世上就不会有王朝灭亡的事情。”韦泽先谨慎的选择了让自己脱身的说法,不过对着同志们,韦泽却不敢把这个问题的解释权放弃掉,放弃了这个终极政权问题的解释权,就意味着韦泽彻底放弃了他在光复会中的权威,不管韦泽有没有信心,他都得坚持下去。这就是领袖不可逃避的责任。

    恢复了严肃的表情,韦泽继续说道:“但是,我可以给大家讲述历史到底是什么。历史上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们一定可以建起一个不灭的国家,在这点上我要问大家,你们相信我么?”

    可这话好像没有起到效果,代表们跟了韦泽好几年,对于韦泽还是有些了解的。韦泽那种表情可不是极有信心的模样。

    相处几年乃至快十年,韦泽也看得出代表们的动摇。他平静的问道:“我建立起总参谋部之前,又有谁觉得是可以这样组建军队,又有谁觉得是可以这样用兵打仗的么?但是大伙听了我的话,跟着我走。现在呢,拉一个人出来,就能把总参谋部制度讲述的头头是道。那么,是我没能耐领着大家走到今天,还是总参谋部制度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讲清楚的?大家怎么看呢?”

    领袖们从来不靠嘴,而是靠实力靠功绩。当韦泽拿出实绩的时候,质疑的感觉立刻就消退了。

    趁着大伙的情绪终于回到了轨道上的时候,韦泽立刻把王朝兴亡的大议题跳过去,他说道:“现在我们就从王朝兴亡的角度来和大家好好讨论一下土地问题。”

    光复会全国代表们开了一个长达三天的闭门会议,之后经过一周的文件和历史文献准备之后,又召开了一次四天的闭门会议。两次会议结束前,在以前就开始推行的授田令的基础上,全国代表会议拿出了一个《光复都督府土地法大纲》的文件,《土地法》前面的立法理念解释文件中总结了传统王朝土地问题,头五十年自耕农占据了绝对优势,五十年到一百年间则是土地疯狂兼并。等兼并引发的政治改革以地主们的胜利告终之后,王朝就向着覆灭一路狂奔。

    在这个理念的基础上,对于土地问题的纲领就变得非常明确。为了未来新国家的长治久安,“土地是特殊的生产资料,土地事实全面国有,耕者有其田”的土地革命纲领就顺理成章的被推导出来。而且这个纲领经由全国代表们一致同意,也具有了极大的权威性。

    当然,在这部《光复都督府土地革命大纲》文件的开头,却是看似与这个议题关系有限的一句话,“政治工作是光复会的核心,我们要建立起拥有钢铁纪律的政治组织。无数历史都证明了一件事,没有钢铁般的政治组织,没有钢铁般的政治纪律,就没有钢铁般不可动摇的江山。”

    有了光复都督府最高权力机关的决议与共识,这部《光复都督府土地革命大纲》随即在光复会、光复军、光复都督府里面全面推行。政治部负责宣传工作,光复会全国代表会议负责解释法律,光复都督府行政机构负责执行。

    很快,光复军第四军就接到了文件。此时正在第四军里头负责调研以及政治思想工作的沈心看了《光复都督府土地法大纲》之后,长长的舒了口气。在第四军里面干了半个月,沈心疲惫的都有些消沉了。此时,生气终于回到了他的脸上。

    站起身深呼吸了好几次,沈心对旁边的军长雷虎说道:“雷军长,请召集干部们开会。开始学习文件。”

    雷虎见过沈心这半个月来在各个部队里面开会,虽然年轻,沈心却有罕见的耐心。他听的多,说的少,更没有对提出各种问题的官兵进行任何呵斥。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耐心,雷虎很是佩服,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点的。

    对沈心的举动,雷虎的感觉是,有着件,沈心终于不用害怕说错话了。而且看了《光复都督府土地革命大纲》开头那句话,雷虎敏锐的感觉到一件事,以前韦泽是通过建立总参谋部,彻底消除了传统的兵为将有的模式。总参谋部打造起了一支强悍的军队,而且将部队独立的可能性消除到了最低。而现在,在总参谋部的体制之上,韦泽是铁了心准备用政治部来建立起一套更强有力的制度。

    即便是对未来的政治部有所意识,但是雷虎现在也没有反对的打算。韦泽的命令对雷虎来说几乎是一种“绝对”的存在。雷虎既不敢,也不想去反对韦泽的命令。如果未来的政治部门里头的人如同沈心这样,雷虎是能接受的。

    最初沈心到达第四军的时候,雷虎是很担心这个年轻人会以手持尚方宝剑的姿态出现。韦泽电报里面命令“一个不杀”,可下面的人若是一定要立威请功,雷虎也会非常为难。沈心在第四军里头不仅没有努力去激化矛盾,反倒是反复向部队解释,对土地问题的看法是大家的个人观点,只要不因为这个观点与影响工作,激化矛盾。这个问题就只存在于讨论的层面。这的确让得知抓了周金才而有些人心浮动的部队安定下来。

    “好,我现在就去。”雷虎应了一声,他很想看看这个年轻人到底会怎么推行接下来的工作。

第7章 永兴(七)

    “土改有关江山万代,种地的若是连地都没有了,或者靠种地根本养活不了自己,不起来造反还能怎样?推行土改,就是要让大家以后能活下去。”

    第四军里头的宣传倒是简明扼要,沈心其实也对这样的宣传不是太有信心。可以江山万代为理由的宣传效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光复军内部立刻就表示了支持,公开反对的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至少是在公开场合再也听不到反对的意见。

    沈心还担心大家是不敢说话,他也参加了不少会议,在会议上询问同志们的看法。同志们的看法极为统一,“既然土改保证大家都有地种,税收只有三成。既然土改是要保卫万代江山,那大家还有什么可说的?光复军里头没有一个人不想跟着都督建立万代江山。”

    部队同志们高度的政治觉悟,至少是高度的造反觉悟,让沈心无言以对。在给韦泽的报告中,沈心写道:“民心可用,军心可用。”

    第四军的营长周金国倒是没有这样的感触,他起来造反的目的就是想有稳定的土地,而且不要再受各种苛捐杂税的盘剥。听了有关土地问题的“讲道理”会议之后,他也不想再受盘剥。更何况土改与“万代江山”有关,他就更没有反对的理由。

    令周金国高兴的是,部队内部很快稳定下来。周金国甚至有机会见了周金才一次。举报周金才的不是周金国,而是周金才的营政委。周金才百般请求见周金国当面向他道歉。当众大骂周金国,给周金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所以这个请求最终被同意了。

    禁闭区域在营地中的一个小院,倒也是砖瓦房。但这并不是因为特殊优待,而是怕他们跑了。在院子的接待室里头等了一阵,周金国见到警卫把周金才带了出来。这二十几天的禁闭生活让周金才整个人都蔫了。他胡子拉碴,脸色苍白。刚在周金国对面坐下,周金才为了骂周金国的事情连连道歉。

    周金国此时已经基本把被骂的事情放下了,不过头几日他是杀了周金才的心都有。此时看到了周金才的惨状,他心里头其实蛮开心的。若是周金国出手,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把周金才整成如此模样。

    “金国,我请你来是想求你两件事,第一件事我想求你能不能在师长面前替我说说好话,我知道错了,只求部队不要把我撵走。”周金才一脸悲戚的神色,“我不想被部队撵走。部队的饭我还没吃够呢!”

    这理由倒是真的打动了周金国,进了部队之后就有大米饭吃,可进了部队之后却不是只有大米饭吃。第四军原本在韶关驻扎,部队自己种地,种菜,养鸡,养猪,养鱼,种桑。平常的伙食那可不是一般的好。周金国在家乡的时候就没怎么吃过肉,在韶关这几年里头,部队不仅有肉吃,烹调的时候还有各种香料,食用油的供应也很充足。一个礼拜怎么都得有两三天可以吃肉。若是回家种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这等伙食。

    在这样伙食的滋润下,部队的同志们身体强壮,即便是战斗和训练中要经受风吹雨打,各个晒得黝黑。但是人人都有那种顶级大户人家才有的带点油光肤色。更准确的说,吃进肚子里头的油水在点皮下脂肪层中颇有储存。

    周金才这二十几天的禁闭之后,那种油水已经被耗掉的所剩无几,看上去和这个时代普遍干巴巴的肤色没啥不同了。周金国经常与周金才一起吃饭,他深知周金才已经养成了爱吃肉食的习惯。周金国忍不住问道:“你这些天都吃了什么?”

    “稀饭,咸菜。”周金才哭丧着脸答道。

    “金才,你怎么想着一定要当地主呢?”周金国又问道。

    这个问题让周金才更加痛苦起来,他眼中此时已经闪烁着泪水,“那还不是听了以前的熊团长说的话。他在两年前说过,等以后不打仗了,咱们这帮营长们各个都要分几百亩地当地主。他是团长,他说了之后我能不信么?所以一听说分地,我就觉得是都督说话不算是。没想到原来是熊团长胡说八大,都督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听了周金才的回答,周金国目瞪口呆,他根本没想到事情背后还有这样的缘故。对与以前的熊团长,周金国很有印象。这家伙平素里就好吹牛,净说些听着就不靠谱的事情。例如他以后能如何的飞黄腾达,跟着他没错。两年前部队整顿,很大一部分人都被叫去军校学习。熊团长就去了军校,从此再没了消息。

    周金国虽然官职不高,资历却在那里摆着的。因为人面广,他很清楚被送去军校的人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是正常的进军校培训,这种培训都是在部队进行人事调动时候会出现的情况。另一种则是突然接到进军校培训的命令,这种调动的人中很多都是被认为有问题的。只是部队给他们留点面子,不说解职,而是用去军校培训为理由给弄走。

    “熊团长的话你也敢信么?”周金国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周金才懊悔的哭了,泪水滚滚而出,周金才用脏兮兮的衣袖猛擦,都没能及时擦干。哭了好一阵,他情绪得到了疏解,这才哽咽的说道:“我这不是猪油蒙了心么。以前看家里头地主的威风,我也想当地主啊!熊团长这么一说,我就光想着能当地主了。后来他去了军校,我虽然觉得他的话可能不靠谱。可……可总是觉得他是个团长,能这么说定然是有点缘由的。我是真的想当地主,所以这两年我不敢对大家说起这个,只能自己想想。我也问过些人,大家说的都不一样。不过也有人说真的会给大家几百亩地。我就信以为真了……呜呜……”

    听着周金才的解释,周金国几次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批评这为兄弟自己犯傻?还是该说他是咎由自取?周金国其实原本想问的是,周金才为什么被撤职之后跑去他那里发了疯般的大骂。现在也不用再问了。被剥夺了营长的职务,又知道了根本没有分地的那码事,周金才的前程是彻底完蛋。正常人遭到这样的局面,不发起疯才怪呢。

    周金才又哭了一阵,他对周金国哀求道:“金国,我只求你去师长那里给我说说情。我也不说当营长,让我当个连长,当个排长……,当个普通战士都行。只是求师长千万不要撵我走啊!我不想离开军队。”

    周金国不敢答应去找师长,部队里头为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好不容易才把事情平息下来,周金国此时去说情,只怕会自身难保。可对着好友的哀求,周金国也没办法拒绝,他只能说道:“我知道了。我先找团长说说。若是团长能够答应,我们就一起尽力看看。”

    回到团部,把情况说了一下,团长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这可不行。我根本没有任免人的资格。这等事是人事部门说了算。”

    如果说有谁是比找师长更让周金国害怕的,那估计就是人事部门了。那里头的家伙们真是物以类聚,一个个性子都阴的很。说话从来不给人明确答复。他们倒也不会怠惰公务,该评级的时候也不拖拉,可平日里别指望从他们那里得到任何有用消息。

    周金国说道:“团长,我看金才是真的知道错了,他犯了这个错也有以前熊团长胡说八道的缘由。你能不能帮他说说话。”

    听了这个,团长大怒,“金国,我帮他说话,谁帮我说话?!金才出了这档子事情,师长大骂我的时候,谁帮我说话了?现在让我帮金才说话,我是嫌挨骂挨的不够么?”

    气呼呼的说完,团长看周金国老老实实的不敢吭声,气倒也消了点。他余怒未消的说道:“你现是觉得金才骂你骂的不够么?他跑去部队大骂你背后告黑状。为了帮你消除不良影响,咱们团里面专门派人给你说明,说明了来龙去脉。你现在反倒是想替他说话了。合着我们这么干是干错了。啊!你们兄弟情义深,我们对你兄弟不够意思了是不是?”

    周金国原本是准备放弃的,可听到团长这话,他忍不住反驳起来,“团长!你可不能这么说。这事情一码归一码……”

    “行了行了!”团长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周金国的话,“咱们不用再吵。找师长你自己去,我是不会去的。”

    从团长那里出来,周金国想来想去,还是去了师部。这件事若是袖手旁观,周金国觉得实在是心里面不安。就现在看,周金才自己的确有问题,可也是被人给诳了。若是部队早点把熊团长那种人给调走,岂不是不会有现在的局面么?

    到了师部门口,周金国就见到门口多出了不少警卫员。正在想是不是要进去,却见师长陪着军长和有点脸熟的年轻军官从师部里头走出来。那青年军官是沈心,他倒是注意到了周金国。此时闹得这么大,与周金国有想当大的关系。一看周金国那患得患失的表情,沈心就觉得有点问题。

    走到周金国面前,沈心笑道:“周金国同志,有什么事情么?”

    周金国此时也认出了沈心,见到沈心和蔼的表情,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他说道:“我是来想给周金才说个情。他只是被人给骗了,也知道错了。我觉得他和那种坏人不一样。”

    见沈心与周金国打招呼,师长也跟了过来。此时听到周金国竟然胆敢给周金才说情,他立刻勃然大怒,也不管沈心就在旁边,师长喝道:“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丢了部队这么大的人。没毙了这小子就算是他坟上烧高香了!你还来替他说情,怎么他还想官复原职不成?”

    事情已经挑开,周金国倒也没有像原先那么怕,他说道:“师长,若是都督早点把这纲领拿出来,说清楚这是攸关万代江山的事情,给周金才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想着当地主。这不还是他被人骗了么?”

    师长怒目圆睁,“什么?你这是说都督有错了么?我抽死你!”说完之后,师长上前一步作势要打。

    沈心连忙拦住了师长。终于有人敢出来说是政策普及晚了,这其实也是沈心的想法。因为闹出了周金才的事情,第四军里头都急着息事宁人,所以部队根本没有任何反思,以沈心对韦泽的了解,韦泽绝对不会满意。只是此时军心有点动摇的意思,韦泽若是敢继续批评部队,部队的反应绝对是找出“罪魁祸首”来顶缸,而不是真的对内反思。

    拦住了愤怒的师长,沈心扭过头态度和蔼的问周金国,“周金国同志,你既然有这样的想法,我也愿意来听听你说的这件事。正好雷军长也在,我们大家一起来听听。”

    说完这些之后,沈心又怕周金国压力过大,他笑道:“说真的,我也不是完全反对你所说的话。不过你可得有什么说什么。”

    师长看着周金国在政治部主任沈心的挑拨下竟然有点跃跃欲试的模样,他心里头恨不得把周金国掐死。现在部队里头认为政治部就是监军,大家都希望能够赶紧把这帮大爷伺候好了,让他们赶紧滚蛋。所以是“极力配合政治部的工作”。

    总参谋部制度下,出了事情就得有明确的人来负责。这次师长运气好,没人想追究他责任的意思。所以师长只等着严惩了周金才,把他撵出部队,给了上头一个认真的交代。这就算是了事。任何让这个过程起波澜的行动,都是师长想极力避免的。

    但是政治部的“监军头子”沈心已经说话了,师长只能狠狠的盯着周金国,试图让这个混蛋知难而退。没想到沈心避开了师长的怒视,跟着沈心就进了师部。

    师长没敢立刻跟进去,他走到在旁边“看热闹”的军长雷虎身边,道:“雷军长,我部队里头这山头主义没打光,我……”

    不等师长说完,雷虎笑道:“这和山头主义有什么关系?山头主义是私下讲掏心窝的话,公开的时候说些早就商量好的屁话。公开讲的真话算什么山头主义。再说,若是你被查了,难道我还不能公开替你说几句好话么?”

    师长完全没想到军长雷虎是这么一个态度,他心中瞬间生出一种温暖的感觉。在紧张了这么快一个月之后听到如此暖人心的话,他只喊了一句“军长……”接下来的话竟然哽咽的说不下去。

第8章 永兴(八)

    “周金国同志,你觉得周金才同志现在幡然悔悟,是放不下他营长的位置,还是因为都督没有更早的推出《土地法》大纲文件?”沈心在谈话过程中,脸上始终很和气,可在谈话到了最后的时候,他的问题越来越尖锐。

    军长雷虎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表情,倒是师长开始缓和的表情又突然紧张起来。方才周金国陈述内容的时候,不夸张,不乱攀咬,言谈中通过努力恢复事情的本来面目,让一起看起来很严重的反对韦泽都督的事情变成了周金才被人哄骗,加上他想当地主的愿望很强烈,这才有了这般事情。

    原本恨不得掐死周金国的师长,心里面逐渐舒坦起来。如果“监军头子”沈心接受了周金国的说法,那么责任就是熊团长和周金才两个人的事情。

    熊团长被叫去军校的时候,师长是投了赞成票。那个烧烧燥燥的家伙让师长觉得非常讨厌。至于周金才之所以以会被撤职,是因为他在不少场合下说韦泽都督说话不算数。周金才乱说话,师长当机立断的就把他撤了职。对这两个人的错误,师长都予以非常坚定的处置。

    在谈话过程中看着沈心温和的表情,师长觉得这件事或许能够轻轻放下了,如果能够认定周金才不过是一时糊涂,遭人欺骗,师长的责任就完全摘清。

    现在沈心询问起周金才不满与悔改的理由,师长又觉得危险起来。如果周金才被认为是一个埋藏的很深的混蛋,师长自然有责任。双眼忍不住瞪大了些许,师长紧张的等着周金国继续说下去。

    “这个……”周金国一时无法回答上来。他其实也没有考虑太多,只是觉得周金才虽然有些地方很可恨,在不少地方却也挺可怜。回想着周金才哭哭啼啼想留在光复军的话,周金国说道:“沈政委,我觉得周金才真正在乎的是光复军的身份,他是真的愿意留在部队里头。”

    这个答案有些模棱两可的味道,周金国也觉得没能完全回答沈心的问题,他又想了想之后继续说道:“当然了,要是能让他继续当营长,他自然更高兴。而且我觉得他也会努力干。那些捣蛋的人都被清理出队伍了,留下的都是肯老实打仗的。”

    师长万万没想到周金国的话竟然是在称赞部队建设,虽然他还是板着脸,可心里头对周金国的完全改观。

    沈心想了想才接过话头,“就是说,若是都督早些拿出《土地法》大纲,周金才同志即便是不高兴,也不会起来反抗?”

    师长心里面呐喊着,“周金国,你赶紧说是!赶紧说是啊!”

    周金国想了想,“那得是他一开始就知道咱们要均田地。既然以前没有这么明确的政策出来,只要听了熊团长的话,现在得知土地政策,周金肯定还是会闹。”

    “就是说,咱们部队以前的宣传不到位。很多人提出过和咱们现在公开宣传的政策不一样的事情?”沈心总结道。

    周金国点点头,“就是这样。”

    师长方才对周金国的好感随着这句话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再次怒目瞪着周金国,怎么说了一圈,最后还是得出了部队有问题的结论!更让师长震怒的是,周金国的话里头在暗示韦泽都督颁布《土地法》大纲颁布的太晚。

    没等师长在心里头来得及确定要把周金国如何严厉惩罚,就听沈心说道:“我是不是可以这么总结,我们政治部的工作还是不够到位。本来政治部的工作就是把我们的理念和制度向大家讲清楚,现在政治部却没能做到这点。”

    听了这话,师长愣了。他万万没想到沈心竟然主动把责任给揽过去了。在师长露出惊愕表情的同时,师政委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而周金国则赶紧说道:“都督什么时候颁《土地法》大纲是都督决定的事情,我可没有说都督的不是啊。”

    沈心笑了笑,“这是政治部的事情,不是都督的事。周营长却是不要多想。”

    说完之后,沈心看了看周围的人,他问道:“我要问的已经问完了,却不知道其他同志有没有要问的事情?”

    师长当然什么都不想问。而军长雷虎却开口了,“周金国同志,听说你经常和周金才同志吃饭。以前你们有没有讨论过有关土地的问题?”

    “从来没有!”周金国回答的斩钉截铁,“我们吃饭都是说些打仗的事情,还有如何管理部队的事情。在这次土改宣传之前,我们大家都没说过有关土地的事情。”

    雷虎轻轻点点头,“我没什么要问了。”

    谈话结束之后,沈心也不再谈这件事,他先告辞回自己的办公室。师长则拉住了准备走的雷虎,“军长,这个沈心是干什么的,竟然敢说都督的坏话?他什么意思?”

    雷虎慢条斯理的答道:“沈心啊,他是都督任命的政治部主任。政治部工作先是由他来负责。你不要多想,沈心说的是以前的政治部工作不到位而已。他这个政治部主任自然是要努力把这些给补齐。这和你没什么关系。”

    师长听完之后松了口气,“军长,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解决了师长的担忧,雷虎开始回自己的军部。他方才并不想与师长说太多,雷虎很清楚政治部是韦泽直接领导的机构,沈心说政治部工作不足,可不是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扣脏水。更不是要指责都督韦泽。沈心所图的是“把政治工作补足!”

    正如《光复都督府土地革命大纲》文件开头的那段,“政治工作是光复会的核心,我们要建立起拥有钢铁纪律的政治组织。无数历史都证明了一件事,没有钢铁般的政治组织,没有钢铁般的政治纪律,就没有钢铁般不可动摇的江山。”

    沈心现在退一步的目的是为了之后进两步。如果沈心没有这么做,他这个政治部主任也就干到头了。未来军队中的政治工作定然会有大动作。

    军长有自己的看法,师长觉得逃过一劫,满心的庆幸。而这件事的直接引者营长周金国,回到了营部之后却觉得有些后怕了。在这么多大人物之前替朋友说话,这是周金国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这样做了之后,也算是能够对得起周金才了。至于以后部队对周金才的处置那是周金才自己的命。周金国可不觉得自己有能耐让这么多大人物听他一个营长的想法。

    好不容易平息了自己的心情,周金国开始想到自己最初的目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看看呢?哪怕是吕尚阳说的是真的,周金国的家人在七八年前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周金国也希望自己能够亲自去回去看看。

    接下来的几天里头,有关《土地法大纲》引起的震撼与争论正在逐渐平息。部队里面也都知道韦泽所说的“一个不杀,尽量不抓”的命令。见到部队里头既没有杀人,更没有开始抓人,大家的心情都算是恢复了正常。而日常言谈中,大家对于韦泽都督的仁慈非常佩服。

    当然也有一少部分人依旧惴惴不安,这些人都有过公开反对土改政策,在韦泽下达“一个不杀,尽量不抓”的命令之后没有被抓,也没有被直接剥夺军职。却被“管起来”。他们对自己的前途有着很大的不安。

    在周金国谈话后的第七天,关于周金才的处置决定也出来了。关了快一个月的周金才先在部队做了几场自我批评,说了自己有错误的想当地主的观念,学习了中央的决定之后,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会坚定的服从中央的土地政策。好好打仗,和同志们一道去建立新国家。也希望有和他一样想法的同志能够认清自己的错误,不要再有违背土改的想法。

    在这样的几场自我批评之后,周金才就接受了行政记过处分。但是他本人又回到了营长的职务上。

    这年头杀人不过头点地,周金才当中承认自己错了,在大家看来是很没面子的事情。不过既然他都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想法,公开誓要改正错误想法。官复原职却也是很宽厚的待遇了。这更是安定了干部战士情绪。只要认个错就能被放过,认个错明显不是不能接受的做法。

    有周金才带头,那些有过公开反对土改政策的同志,纷纷公开认错,表示会坚定支持土改政策。整个部队里头再也没有对土改的质疑,剩下的全部都是对土改的支持者了。

    又过了几天,政委们开始频繁开会。周金国也接到了新的命令,到政治部报道。有些不知所措的周金国到了政治部之后,立刻接受了新的人事命令。“现在暂时终止周金国的营长职务,进入在军中政治部的培训部门接受培训。在培训的同时,以营里面光复会副书记的身份暂时执掌营长职务。”

    尽管对这道命令完全不知所以然,周金国依旧服从了命令。

    此时第四军军长雷虎则从郴州回到了广州,在韦泽的办公室,雷虎思考着韦泽提出的两个选项,要么以军政委,光复会会委书记的身份执掌第四军的政治工作,要么就以军长兼会委副书记的身份执掌军事工作。

    韦泽看着雷虎,慢慢的说道:“军事主官只管打仗,而打仗之外的工作则是由政委负责。在同级别中,军事主官必须服从本级别的光复会委员会最终的讨论决议。当然,军事主官本人就是本级别会委副书记。总的来说就是,军政一体,光复会领导光复军。”

    “那人事部门呢?”雷虎问道。

    韦泽答道:“人事部门只选军官,无权干涉光复会人员。而光复会的委员会有免去军事主官的权力。”

    对于新的光复会制度的调整,雷虎虽然还不太明白,却也知道了韦泽的态度。但是这个选择却没有难住他,“都督,我还是想当军长。”

    “好吧。”韦泽并没有勉强雷虎,“对了,告诉你一件事,我准备开会讨论一件事,如果会议通过的话,光复会将更名为光复党。有一个词叫做党同伐异,这就是我们未来的方向了。”

第10章 永兴(十)

    “老周,咱们兄弟以后见了面只怕还是要打啊!”吕尚阳对身边的周金国遗憾的说道。

    此时湘军把守的永兴县城就在四五里地之外,城头上已经满是高度戒备的湘军。光复军并没有攻城的打算,他们押送着三千多名湘军俘虏到了永兴城下。准备在这里把他们给就地释放。

    此时吕尚阳伤势已经痊愈,虽然脸色依旧白,却能够靠自己从郴州走到了永兴。险些丧命,又从鬼门关前头被光复军给救回来,吕尚阳没了敌意。此时他没和大队俘虏站在一起,而是在光复军军中与身边周金国表达着对两人再次成为敌人的遗憾。

    周金国也没有表现出什么高高在上的傲然,他只是笑道:“老吕,我们优待俘虏。若是再打起来,你看事情不对就赶紧投降吧。只要投降,就能留条命下来。”

    “哈哈哈哈!”吕尚阳忍不住大笑起来,“投降好啊,还有大米饭吃呢。”说完之后,吕尚阳又笑了几声,却忍不住感叹起来,“你们光复军部队天天能吃大米饭,还有酒肉。你们可真有钱啊!”

    提起光复军的给养,周金国自豪的说道:“老吕,我和你说过。我们光复军的给养是我们部队自己生产出来的,可不是湘军那般从百姓身上刮来的。你也看过瓶子上的标签,写的清清楚楚。军工产品。”

    吕尚阳面对自己这位老乡的自吹自擂,实在是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他压低了点声音问道:“老周,你们真的不准备打永兴么?”

    周金国指了指那些在一月的寒风中冻得很精神的那群湘军,“老吕,你看看这些人。我们打他们费劲么?打永兴对我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上头说了,这几个月我们没有打永兴的计划,所以肯定不会打。不过你哥他们不都在城里么,我是真的劝你,谁让你出城打仗你都别出来。湘军在城里待着,我们不管。谁出来我们就打谁。”

    吕尚阳看了看远处的那群湘军,除了不少人身上缠着光复军救助的白色绷带,那些没有受伤的人抬着用草席裹着的尸体。这都是在一面倒的战斗中出现的死伤。而整支湘军的俘虏队伍被彻底打掉了斗志,他们此时也有些激动。却不是意图复仇的热切,而是得以被释放带来的欢喜,以及想赶紧逃离光复军步枪可怕射程的渴望。

    从郴州到永兴近百里的山道上山峦绵亘,关隘重重。湘军设下了六道防线,想着凭借这等防御来抵抗住光复军的进攻。光复军里面同样有当地人,这支部队在当地人的带领下,要么翻山越岭,突然出现在湘军关卡背后,要么就是靠火炮硬生生把湘军防线轰的稀烂。面对比较险要难攻的防线,光复军则是派出小分队作战,靠了单打一对湘军的绝对优势轻松获胜。十天打了六仗,一路上势如破竹,驱赶着大批俘虏到了永兴城下。

    既然已经如此,吕尚阳也不想多说什么,他说道:“好吧,我回去和我哥说。老周你也保重。”

    周金国让人把吕尚阳送去了俘虏的队伍时,对面湘军已经与光复军派去的代表交涉完毕,他们派出了小队来接收俘虏。光复军则快步开始撤退,走出去几里路之后,周金国回头一看,却见俘虏们已经跑到了永兴城下,城内的湘军看到光复军走远,也打开城们派出部队来接收这帮俘虏。

    之所以在永兴城下释放俘虏,一来是为了展现战俘政策,二来也是为了威慑永兴湘军。现在从永兴到郴州,将近一百里地之内再没了湘军的据点。整个部队的警戒可以专注的放在永兴这边,遭受突袭的可能大大降低。

    永兴城里头还有两千多湘军,加上三千多被缴械的湘军,带上伤员有五千多人。为了监视这些家伙,二团充分利用了湘军修建的关卡。将其扩建一下就能容纳全团的居住,条件虽然艰苦些,却比在外面受冻好了很多。

    驻扎休整了几日,一个营的部队就开始向着第一个目标,距离永兴城二十几里的湘阴渡镇而去。

    山路并不好走,而永兴的湘军毕竟有五千人,虽然缴获的武器中火帽枪并不多,还是以火绳枪为主,可真打起来部队还是会吃点亏。带队的周金才忍不住与政委抱怨,“若是拿下永兴就省事啦。”

    政委笑道:“正因为我们觉得不舒服,湘军才能放心。拿下永兴之后我们舒服了,湘军可就要提心吊胆。当年萧朝贵从永兴出杀到长沙城下。都督也是从永兴出,数年中远征万里,现在又回来了。他们可不会不记得这是事情。”

    周金才摇摇头,“反正是要打,何必这么麻烦。湘军那些人怎么可能记得这么多。”

    周金才明显小看了湘军,永兴有水路直通衡阳,光复军开始北上之后,永兴守军立刻派人前去衡阳禀报。此时光复军已经夺取了永州,距离衡阳只有二百多里。永兴若是被攻破,两百里内就有两股光复军,一路光复军就难以抵敌,更不用说是两路。衡阳方面的守军可是被吓住了。他们立刻派人去长沙求救。

    就在周金才认为湘军不可能记得这件事的时候,在长沙的湖南巡抚毛鸿宾听着幕僚胆战心惊的说着当年萧朝贵带兵从永兴一路杀到长沙城下的旧事。

    就在两天前,毛鸿宾得到了一个大好消息。曾国藩得知光复军北上的消息后根本不为所动,继续猛攻安庆。用连环营寨在安庆城下死死围困了大半年之后,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荃终于攻克安庆。

    安庆一破,太平天国在长江上最后一个门户就落入湘军手中。自此,湘军占据绝对优势的水军就能直接杀到天京城下。即便水师无法攻下天京城,却也能隔绝太平军在长江上的航运。把太平军一分为二各个击破。

    原本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毛鸿宾觉得肆虐十年的太平天国终于到了覆灭的时候。得知光复军开始攻打永兴的消息,他立刻没了欢喜。以曾国藩的坚定,到了能够直接进攻天京城的时候,他是不可能回军救援的。扛住韦泽的重任只能由湖南这边自己来办了。

    想到这里,毛鸿宾觉得头仿佛大了几圈。

第11章 永兴(十一)

    湖南这里山区多,河道多。山清水秀,风景在文人看来自然是很好的。湘阴渡镇名字源于此地有官办的渡口,依山傍水,风景更是不错。周金才对风景没什么感觉,山区行动不便,那些秀丽的山峰若是能变成平地,周金才会觉得更好。

    长途跋涉到湘阴镇,部队自然不是看风景的。这里是官办的渡口,商贸自然相当活跃,人口也比较多。做起买卖来也方便。

    远远看到镇子前垒起的营寨,木材质地颇新,看来是最近才完工的。七八年的战争过去之后,各地以战争为目的的军事设施越来越多。周金才也听说过,韦泽都督上一次经过郴州到永兴的时候,路上别说关卡营寨,甚至连清军都没有。五六千的清军都是很大规模的部队了。现在各地出现一支五六千人的部队属于家常便饭,光复军、太平军、湘军、清军,各个势力都在扩军,连这么一个渡口也有了自己的防御体系。

    营里面带了四门炮,这种木质的防御体系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几炮就给轰飞了。周金国命郴州出身的战士前去与镇子交涉。两个人不带武器前去喊话,用本地话交流了一阵。对面竟然出来了两个人,看来也是使者。

    被带到周金才这里之后,使者陪着笑脸说道:“这些老爷,我们以前也没有得罪过你们,现在也不想得罪你们,镇子里头会送上些钱粮,还请老爷们回兵吧。”

    周金才笑嘻嘻的说道:“这肯定不行,我们这次的任务不是来镇子上收什么钱粮。而是要在镇子里头做些买卖,你们若是不答应,那不用说,我们只能动手了。”

    出来的两人面面相觑,这话听着要吓死人了。俗话说兵匪一家,让这群穿着奇怪衣服的军队进了镇子做买卖,那这镇子是要完蛋。

    “老爷,您是嫌我们给的钱少么?”说话的人声音都在哆嗦。

    “把东西拿来。”周金才命道。很快,两辆装满了货物的架子车就被拉到了前面。打开上面口袋上的绳子,里面拿出的是纸袋装的食盐,还有白口铁的镰刀,铁犁,以及针线等物。

    周金才拿出一个纸包,撕开之后从中间抽出跟小纸棍叼在嘴上。又拿出了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根小木棒,在盒边用力擦了一下。嗤的一声,那小木棒头部先冒起股烟,接着竟然燃烧起来。把点燃的木棒凑到嘴上叼的小纸棍前端,周金才抽了两口,那小纸棍头部就燃烧起来。很快,镇子里头出来的两人就闻到了烟草燃烧后的香气。

    喷了口烟,周金才给两人各让了一根烟,帮他们点着。镇子里头的两人已经被大车上的货物给唬住了,看了周金才的这番作派,原本满是惊愕的眼中,此时又有了些对这等气派羡慕的神采来。

    纸烟和旱烟完全不同,抽起来了几口,两人都觉得味道比旱烟淡,却香醇了不少。而且吸烟的时候更不用如同旱烟那帮费力,抽起来感觉很是享受。

    周金才笑嘻嘻的说道:“两位,我们来此是做生意的,不是来抢劫的,你们不用怕。只是我们上头有命令,这生意一定要做成。你们若是不让我们做生意,那不用说,我们只能客大欺店,硬做这些生意了。”

    两人原本抽了烟,正觉得飘飘然,欣欣然颇为享受,听了这话之后两人手一抖,烟卷差点就掉下来。其中一人说道:“这位老爷,我等……”

    另外一位看着机灵的多,他问道:“老爷,却不知道这些东西你们一共要价多少。”

    先吐了口烟,周进才微微皱眉说道:“我们不是强买强卖,那是土匪好不好!我们只是要派人和你们做买卖。我把价钱给你们说一下,盐巴一斤十五文,镰刀一把……”

    光听到盐巴一斤十五文,对面的两人脸色登时就变化了,打仗前,这里一斤盐在十五文到二十文,现在都到了六十五文了。和他们所想的光复军会漫天要价不同,这食盐价格实在是太便宜了。便宜的让人不敢相信。其他商品同样是便宜,甚至可以说便宜的离谱。两人心中更是恐惧起来,送好处上门的话,其目必定更加险恶。

    两人最后战战兢兢的说,自己回去给镇子里头的人说一下。周金才说道:“你回去之前带句话,镇子前头的那个望楼,你们让上面的人下来,旁边也不要放人。因为你们回去之后肯定不敢再出来的,我们只等两个小时。那时候你们还不肯和我们做买卖,我们就用炮把那个望楼炸飞。让镇子里头的人知道我们能不能靠武力打进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来我把我的怀表借给你们,也让你们知道我说的两个小时到底是多久。”

    将怀表给了这两人,又用纸画了现在是几点,表针在什么位置。两个小时之后表针会走到什么时候。周金才又让政委拿出了另外一块怀表,让两人看了相同的时间。然后他说道:“你们不要觉得拨动了表针之后,我们就能被你们给哄了。去吧。”

    事情的最后展和周金才想的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光复军把大炮拖上来,两炮就把那空无一人的望楼给炸飞了。镇子里头的人再次出来交涉。最终大家达成了交易必须在镇子口,光复军不得入内。而周金才为了安他们的心,甚至派了女兵前去卖货。

    八名女战士拉动两辆架子车去了镇子那边,周金才忍不住赞道:“这新车轮可真好,以前我是万万想不到,车子上装了几百斤的东西,两个女同志都能拉动。”

    政委也笑了,“都督说生产力推动社会进步,这话真的不开玩笑啊。以前我是不会相信,用了机器生产,这些好东西进行了成本核算之后,竟然能如此便宜。咱们的东西就算是卖的这么便宜,可照样赚钱。”

    周金才也赞道:“政委,那叫‘经济战’是吧?就是说湖南百姓都买咱们的东西,那湘军再想像以前那样弄钱,就只能直接抢百姓了。”

    自打切实的建起党委制度之后,党委会议一开,很多事情都变得格外简单起来。老百姓从和光复军的贸易中得到了实惠,光复军卖了东西也不赔钱。大家良心上不仅不受谴责,更是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一方。至于湘军么,他们死了更好。光复军可不同情湘军。

    这不仅仅是周金才这等能够直接参加党委会的同志这么想,政委把工作的政治意义讲明之后,实际执行的同志也是如此想的。后勤部的郑玉凤少尉带着其他七位女战士一起运货过来,她和战士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看到真的是几名女性拉着货物过来,镇子里头的人胆子也大了很多。一个穿长衫的中间人过来之后,仔细看了食盐,又确定了价格,他一开口就要两百斤。

    “呦!您家难道是开盐巴铺子的?”郑玉凤笑道。

    “这却不是。”那穿长衫的答道。

    郑玉凤声音清脆,她带了点揶揄的语气说道:“我们来卖东西呢,自然是想让镇子里头的各位知道我们光复军不是土匪,更不是强盗。这盐巴便宜,我们当然知道。在这里买几百斤,拿出去一卖,就能翻一倍的钱。你真当我们不知道现在这边的盐巴一斤卖六十文么?所以我先说清楚,一家最多买十斤。多了我们可不卖。”

    此时也有些其他百姓围拢来看热闹,听郑玉凤这么说,百姓登时就来了兴趣。光复军盐场的生产出来的粗盐运到佛山,利用了钢铁厂的废热,过滤之后二次结晶出来的精盐。白花花盐粒没有任何杂物在里头,看着就喜人。

    湘阴渡的百姓从来没见过这等好盐,有人不信,要求“尝尝看”。经过郑玉凤的同意后,那位依照着农民的那股子个性,一把盐丢进嘴里。片刻之后,整张脸都皱吧起来。他也说不出话来,直接去旁边人家的水缸那里,把脑袋埋进去就是一通猛灌。看到是女性来卖货,百姓们的恐惧感自然下降了很多。又看到这一幕,百姓们更是哄堂大笑起来。

    郑玉凤也是笑,女战士们也是忍不住笑。转眼间,几个小时前剑拔弩张的局面被大大缓和了。

    这些日用品卖的不错,这帮百姓们不仅买到了从来没见过的好盐。也买到了从来没见过的钢针。这年头的针基本都是铁针,做鞋底的锥子针头非常粗大,若是不够粗大,一用力就得弯。这点别说是百姓,就连光复军自己的服装厂也一度被这个问题困扰。出了钢之后,大规模生产钢针的课题就被拿了出来。现在广东大部分地区都已经淘汰了铁针。现在拿出来销售的钢针质量更是过以前,针的尺寸大小各异,都分开插在纸板上,尾部上都穿了漂亮结实的加丝棉线,一看就喜人。

    买卖开张之后,东西就卖的很快。百姓有些买了东西也不是立刻就离开,一些女性忍不住壮起胆子留下来和这些穿着奇怪军服的女军人聊几句。她们问的最多的问题是,“你们的东西为什么卖的这么便宜?”

    “为什么湖南这几年东西价钱那么高,因为湘军在各地收税,做买卖的人先被湘军收了税。他们把东西卖给你们的时候,当然要把这些钱给加到里头啊。不然他们就得赔钱。可湘军从来不敢对我们光复军收税。他们敢向我们收税,他们就会被我们打死。所以我们的东西自然便宜。”郑玉凤声音清脆,这话又说的充满自豪,声音听起来更是好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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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2,是革命,或者是一场该改朝换代的改良。燃烧的铁与血,最终能创造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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