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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红之月     1852铁血中华txt下载     1852铁血中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2章 杀戮的理由(十一)

    7月的天亮的很早。湘军吃了早饭,就开始继续修筑营垒。昨天晚上太平军前来劫营,被湘军发现之后一通枪炮就给打退了。湘军在江西有过大量掳掠百姓,驱使他们攻城的经验,江西的太平军也曾经多次试图劫夺湘军抓到的百姓,湘军吃过几次亏之后涨了经验,在防卫上有相当的章法。

    只是有一支小部队趁乱穿过湘军营地,逃出了包围圈。湘军也不在乎那一小队人马的死活,只要最后四个营垒修建完毕,庐州就被困死。以后庐州的太平军是插翅难飞。

    湘军这么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进攻的准备,淮军根本没有掺乎到此次攻城战中来。李鸿章非常了解他老师曾国藩,曾国藩曾大人的宣传中,“民”则是大地主以及追随湘军这支地主武装的百姓,这个范围顶多扩张到湖南自耕农范围。除此之外的外省人,在湘军看来都可以归于“乱民”的行列。对于乱民,曾国藩曾大人的态度就只有杀无赦了。

    所以在李鸿章的建议下,淮军远远的在外围扎营,不许营内官兵出去。湘军湘军驱使的是安徽百姓,淮军中大部分官兵都是安徽人,若是看到这样的局面,只会让他们心生不满。

    “却不知道这法子能否对付韦泽。”李鸿章在淮军首领们的会议上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与会人等暂时无人回答这个问题,最近半年的战争进展之快超乎想象,只花费了半年时间就重夺淮南。下一步自然是进攻太平天国的首都天京。如果战争能和现在一样,或许一年后就要与韦泽指挥的光复军作战。到现在为止,绿营、湘军、淮军,面对韦泽的时候都没有占过一次上风。在未来的战争中,能扭转这样的局面么?淮军首领心里面都没底。

    但是对此事采取避而不谈的态度是毫无意义的,韦泽明显没有仅仅割据两广的迹象。各路消息都证明光复军在两广招兵买马,意图在满清与太平军拼的你死我活之时捡便宜。正是知道了这点,湘军、淮军反倒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他们与太平军不可能共存,也就不存在联合太平军先消灭韦泽的可能性。

    现在太平军正在一步步衰落,正是这种衰落让太平军更努力挣扎求存。太平军想活下去,只能靠击败湘军与淮军。随着太平军的末日一天天接近,湘军和淮军与韦泽决战的日子也在以同样的速度靠拢。

    淮军总帅江忠源终于打破了会议上的沉寂,“等我军围攻江宁的时候,韦泽只怕就会有动静。短期内打到两广却是不易,现在不用想这法子。”

    有江忠源发话,淮军众将都松了口气。谈论与韦泽作战,对他们来说是个过于沉重的话题。就在此时,远远听到庐州方向炮声隆隆,听这个动静,攻城战已经正式开始。江忠源心中感叹,看来曾国藩尽快进攻江宁的态度非常坚定。湘军以前攻城都是靠围困,若不是急于攻城,他们不会如此猛烈开炮。

    攻城的炮声响了三天,三天里头,淮军只是严加防范,他们的任务是阻拦有可能冲出湘军重围的太平军。虽然这三天里头淮军将领也多次请战,江忠源毫不客气的否决了这些人出战的请求。不愿意与湘军抢功固然是重要原因,而江忠源也认同李鸿章的观点,当这些安徽将士看到湖南人驱使安徽百姓攻城的时候,他们是不会兴高采烈的。因为说不准这些被驱使的百姓中就有淮军官兵的亲属。

    第四天,炮击声愈发猛烈。过了中午,炮击竟然逐渐停了。傍晚时分,江忠源得到了曾国藩的通知,湘军已经攻破庐州,开始在城内剿灭匪军。湘军攻城的能力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这让江忠源非常惊讶。

    曾国藩派人给江忠源送信的行动还遭到了湘军将领们的反对,这些人非常担心江忠源会前来抢功。曾国藩倒是平静的说道:“岷樵不会如此。”

    众将也不敢当面否定曾国藩的观点,看着传令官出了大帐,众将连忙请命,“大帅,我等边进入庐州剿灭粤匪。”

    “去吧!”曾国藩同意了众将的请求。有了曾国藩的应允,除了护卫中军的部队之外,原本负责包围庐州的湘军各部纷纷开始前进,突入了庐州城内。

    此次负责攻城的是曾国荃,湘军悍将鲍超没有直接带兵攻击。得到了曾国藩的命令之后他带兵直扑东门。在东门外,鲍超意外的看到一队湘军围住了三百多人,这些人穿了普通百姓的服色,可一个个都留着长发。

    勒住马匹,鲍超为负责看守他们的湘军,“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回禀大人,这些人乃是义民,他们早就和我等联络。此次就是他们突然攻打粤匪,打开了东门。”负责看守的湘军队官连忙回禀道。

    鲍超知道城内有这么一批人,不过没想到这帮家伙竟然真的能起到作用。正在居高临下的在马上扫视着这些家伙的时候,却见其中有人壮着胆子对鲍超喊道:“大人,我们都是义民啊。我们有江大人给的文书。还请让我们给大人带路。”

    敢突袭太平军的都是有胆量之辈,看到有人带头这么一喊,后面的人也喊道:“这位大人,江大人说了城破之后保我家平安,还请大人让我们回家。”

    鲍超原本只是觉得这群人奇怪而已,现在已经明白了这帮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转头对手下命道:“这些人里头定然藏匿着粤匪,把他们尽数杀了!”

    湘军听到命令,立刻上前先用湖南土话与看守的部队讲了鲍超的命令。很快,鲍超的部队与负责看守的湘军突然对着这些人就砍杀起来。有心算无心,加上湘军数量数倍于这帮偷袭太平军的家伙,一阵惨叫之后,这些人就命丧当场。不少人死后脸上都是极度的震惊,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冒死一搏换来的居然是这等下场。

    鲍超的部队军令极严,战场上从来不敢去捡拾财物。留下部队打扫战场,鲍超带兵直入东门,向城内杀了进去。

    城内已经是一个血与火的世界,太平军丢失了城头,就在城内组织防御。湘军随即点起火来,步枪射击时的硝烟与房屋燃烧时的烟雾混合在一起,让整个庐州城可见度变得很低。地上满是尸体,曾国荃的部队此时已经将太平军压缩到了城西的水西门附近。这是早就定下的战略,湘军只在水西门外布下水师,在两边放置兵力,不让太平军从陆地逃窜。太平军到了岸边就完全处在湘军水师的打击范围之内。

    城破之后,在湘军的猛攻之下,太平军也只能退向水西门。鲍超带兵赶到这里,曾国荃很快就派人联络鲍超,不让他参与最后的攻击。“水西门这边已经围死,还请大人在城内好了。”

    鲍超知道曾国荃不想被人分了功劳,他冷哼了一声,这才答道:“你回去告诉曾铁桶,我知道了。”

    等传令官离开之后,鲍超对手下命道:“你们沿街去看,凡是门口贴了江忠源给了告示的,就打进去。”

    副将听到了这个命令,立刻欣然从命,指挥着部队各自去了。有贴江忠源给他们的免死告示的,定然是家里有钱的。这些人怕城破之后被官军抢掠,所以才会如此积极的联络官军。鲍超杀了城门口的那帮人之后,副将就明白了鲍超的心意。此时得到命令,更是欢喜。抢十家穷人也不如抢一家富户。想分辨穷人富人原本不太容易,现在各家门上的告示就是最好的指路标识。

    湘军攻破了庐州城之后,清剿战又打了两天。三天之后,湘军退出了庐州。江忠源带兵前来接收这座太平天国在淮南的统治中心。离庐州城还有两里多地,夏日空气中弥漫的浓烈的尸体**的气味就已经告知这座城市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走到距离城边不足一里的时候,淮军的队伍就自动慢了下来。只见城外是成片的尸体,这些尸体都穿了普通百姓的衣服,在城外铺了几十米宽。在城墙下,这些尸体层层叠压,垒起了老高。目力所及,城墙下都是如此,光能看到的范围内死了至少数千人。

    士兵走近这片被尸体覆盖的大地,无数肥大苍蝇被惊动,从尸体上飞起来,仿佛扬起了一片黑色的云朵。死者扭曲张开的嘴里,鼻孔里,耳朵里,也有着蛆虫蠕动着爬进爬出。

    淮军士兵也是打过仗,见过血的。可看到这些,不少人已经忍不住呕吐起来。江忠源眉头紧皱,不顾空气中的恶臭,也不管地上成千上万正在夏日烈阳下正在快速腐烂的尸体,他催动马匹直奔城门而去。

    庐州城门大开,江忠源的马匹进入城门之后,在他眼前展开的同样满是尸体的街道。大片正在啄食着死者腐肉的乌鸦被这动静惊起,它们展开漆黑的翅膀,发出不满的呱呱声,飞向半空。

    而江忠源发现,除了这些正在拼命吃着死者的乌鸦之外,整座庐州城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

    湘军营地中热闹非凡,随军的商人所在帐篷门口排起了长队,湘军士兵们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等着这帮人进行坚定估价。湘军每打下一城,就会这样热闹好几天。这些专门负责战利品估价,商人已经向曾国藩缴纳过一大笔钱,他们把这些战利品收购之后运到湖北、湖南等地出售。湘军则会把自己的钱带回故乡。

    据说在江浙,这门生意就做的更好。左宗棠大人手下有个叫胡雪岩的商人,不仅收购这些物资,还负责把银钱存在票号。不用随身携带,钱就更加安全了。湘军的商人不提供这等服务,所以湘军出来打仗的多数是一家来好几个,同乡们也都在一个营。即便有人战死了,家人和乡亲也能把钱给带回故里。

    不过此时的湘军也开始筹备自己的票号,准备模仿楚军的模式,用纸钞银票的方式来增加士兵钱财的安全。

    士兵们等待的时候自然是大吹自己的收获。

    身为湖南著名的读书人,曾大人这些年日日读书,天天记日记,每日里修心养性,发现自身的问题,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日积月累之下,成绩相当不错。至少曾大人的部下现在都能理解曾大人的政治理念。

    听懂了曾国藩曾大人讲述的道理之后,湘军们活学活用。短期内被太平军夺走的城池,湘军夺回之后自然得“收集粮草军饷”,湘军会本着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态度,自行对城内的人丁进行公平公正公开的征收。城内的居民自甘堕落为“乱民”“刁民”,起来对抗公开征收的时候,湘军这支正义之师就会立刻给他们死。

    对于太平军夺走之后长期占据的城市,湘军根据曾国藩大人定下的认知标准,城内都是从匪的乱民。九江、安庆这等被太平军盘踞数年的城市,甚至连女性都不与甄别,乱民一概杀光。

    整个淮南地区落入太平军有八年之久,八年间一直没有战事,即便是被收钱征粮,不打仗的话,本地百姓还是能有所积攒的。湘军对庐州这座沦入粤匪之手八年的城市完全按照湘军的规矩办事,在这里的收获比起江西那些穷困的地区要大的太多。谈起此次的收益,所有湘军都是笑逐颜开。

    所以当安徽巡抚江忠源带了卫队,快步冲过湘军营地直奔曾国藩大帐的时候,这些官兵也只是好奇的看着,却严守着队列,生怕脱离的队列之后就被挤出去。

    江忠源此时满心沸腾着怒火,他也不去看那些扛着大包小包的湘军,冲进了曾国藩的大帐,他就对着曾国藩喊道:“涤生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国藩当然知道江忠源说的是什么,他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叹口气,“岷樵,这等事都是不得以啊!”

    “不得以?!”江忠源上前几步,逼近了曾国藩,“若是说湘军抢掠财物,还能说不得以。为何连女子都不放过?”

    湘军总算没有把庐州城的人全部杀光,有些很穷的百姓躲的比较严实,好不容易逃出条性命。他们向江忠源讲述了湘军在城内凶残的屠戮时,告诉了江忠源一件事。湘军不仅杀人、抢掠,还抢走了庐州城内相貌好看的女子。江忠源勉强能够接受湘军的屠戮,却完全不能接受湘军抢掠女子。这才怒气冲冲的前来找曾国藩。

    曾国藩叹口气,“岷樵,你我都是朝廷大员,有些事情我们必须从权!”

第34章 杀戮的理由(十三)

    1861年8月1o日,彰王回到天京城。彰王林凤祥的部队井然有序的抵达天京城外的时候,洪秀全亲自在城门迎接。随行的文武脸上都有喜色。彰王林凤祥是太平军现在资历最老,地位最高的将领,单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失去了淮南的文武官员们精神一震。

    淮南丢失之前,在江西与湘军厮杀的彰王并不特别显眼。朝中文武都知道彰王林凤祥与湘军一年多的拉锯战打得很艰苦,虽然林凤祥有极大苦劳,文武却不觉得他有太大功劳。

    然而安庆陷落,英王陈玉成所部遭到重创。接下来的半年多时间,曾经被认为固若金汤的淮南就易手,守淮南的请王与八万大军竟然不知所终。在湘军展现出强大的战斗力之后,满朝文武才明白在江西独立抵挡湘军的林凤祥到底承受着何等压力。彰王林凤祥在江西的血战的确让太平天国西边疆界得到了安全,只是湘军此时已经占据了长江以北,湘军水军从武昌到安庆畅行无阻,曾国藩可以随时依托占据了全面优势的水军突袭天京城。江西打得再好,却也阻止不了湘军进攻天京城了。

    天王洪秀全连数道诏书,请彰王林凤祥带兵回天京。而林凤祥也没有推辞,带兵从江西返回天京城。这位太平天国的老将回军,天京城的文武都感觉心中大为安定。

    天国朝堂之上,洪秀全询问林凤祥对眼下局面的对策。林凤祥提出了当下的三大要务,第一是准备与湘军进行决战,第二则是先不管在浙江的几位王爷,先对集结到天京城的兵马进行整编,从人员、装备、指挥体系进行改造。第三条更是刺激,林凤祥请求建立总参谋部制度,全面借鉴韦泽的军事制度。

    林凤祥在朝会上大声疾呼,“此时天国局面如此危难,各路兄弟们想来都能放下以前的不快,同心对付湘军与淮军。此时若是能建立总参谋部,完成部队的军令统一,我们对湘军并非没有胜算。毕竟湘军现在不过十万人,不算浙江,我们还有十几万人马呢!”

    尽管长江以北完全被湘军控制。太平天国的版图只剩下皖南、苏南以及李秀成全力争夺的浙江。可从江西到天京城沿途之上还有不少城池,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部队。林凤祥手下有四万兵马,陈玉成的残部还有八千,张应宸的御林军数量接近三万。受宁国府的杨辅清麾下也有四五万人。这四支兵马与其他大小部队加起来大概有二十万之众。林凤祥希望利用此次危机促成太平军的正规化。如果这二十万太平军能够统一军令,未必不能绝处逢生。

    “那总参谋长该由谁来当?”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却是安王洪仁在说话。

    林凤祥眉头忍不住就皱起了,安王洪仁、福王洪仁达是洪秀全的两个哥哥,这两人没什么本事,又被安插了如此高位,自然与那些小人得志的家伙一样,总想掌握所有权力。朝中文武对这两人无比厌恶,石达开没走的时候,就与满朝文武一起逼着洪秀全经削了这两人的王爵。后来石达开出走,洪秀全封了十三位王爷,这两人才重新恢复了王爵。

    听着洪仁仿佛挑衅般的言,林凤祥皱着眉头说道:“总参谋部的制度是能者上位,制度公开。谁能上位大家自有公论。”

    “难道天国的制度要彰王来定了么?”旁边的福王洪仁达结果话头说道。

    林凤祥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若是性子简单粗暴,他年轻时候是没办法靠当算命先生混饭吃的。可听了安王、福王的话,林凤祥依旧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林凤祥所求的乃是挽救太平天国,可安王福王所求的却是大权不能旁落。天王固然是天国之主,可天王自己却没能力营运天**政事务,干活的还是天国兄弟。这帮干活的兄弟们最厌恶的就是安王福王这种狐假虎威,拿鸡毛当令箭的渣渣。

    不过林凤祥很快就平息了怒火,此时还不到与安王福王斗争的时候,既然林凤祥想建立总参谋部制度,他现在就得让朝中文武们都明白这个总参谋部制度给大伙讲清楚。这个制度与太平天国现行军制有什么不同,为什么非要在现在建立这个制度。

    林凤祥没有搭理安王与福王的挑衅,他向着天国文武们开始讲述总参谋部制度,中间不管安王福王怎么插话,林凤祥完全不搭理两人。

    “林凤祥,你这是什么意思。”被如此无视,安王大怒,他边喊边上抓住林凤祥的肩头。林凤祥一掌拍开安王洪仁的手,他冷冷的说道:“一边去,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身为洪秀全的哥哥,被委以平衡天京城内异姓王的重任,被林凤祥如此当面办了这么长的脸,安王洪仁反倒愣住了。在他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就听洪秀全喝道:“安王,你就老实听彰王讲话。”

    洪仁毕竟当了这么久的王爷,虽然心中恼怒,竟然也忍住了情绪。

    林凤祥继续讲述着总参谋部制度的特点,这是极为先进的制度,透明化的管理,权力与责任挂钩。林凤祥不仅在自己的部队里头努力建设总参谋部制度,更是想方设法的从韦泽那里学习。这等照猫画虎的摸索的过程极为艰苦,不过一年多前,韦泽在光复军中大力整顿山头主义,几名中级军官“受不了气”,离开光复军之后前来投奔在光复军中名声还算是不错的林凤祥。这下林凤祥才算是真正知道了韦泽的总参谋部制度到底是如何运行的。特别是各级单位的考核内容与考核办法,让林凤祥觉得一直罩在他眼前的迷雾散去了大半。

    听着林凤祥的讲述,文武官员们都有些如醉如痴的感觉。大伙为了太平天国努力了十年,固然有众多收获,却也积累了更多解决不了的问题。听了总参谋部制度的介绍,他们都感觉这里面内容博大精深,不仅能用来组织军队,其制度与方法甚至能解决太平天国遇到的绝大多数问题。

    等林凤祥讲完之后,天国中央政府的文武们立刻的目光投向了天王洪秀全,不少人希望洪秀全现在就准了林凤祥的请求,总参谋部制度听着就无比可靠。若是真的能够实施,别的效果且不好说,至少安王福王这样的家伙立刻就失去了插手军事的机会。

    洪秀全听了林凤祥的建议之后没有立刻表态,他只是说道:“此时当务之急乃是先打败清妖,建立总参谋部的事情让我先想想。”

第35章 杀戮的理由(十四)

    林凤祥并没有搞政争的意愿,但是他极为想在太平军中建起总参谋部制度,以强化太平军的战斗力。在朝堂上表了他的看法之后,林凤祥就开始联络各方人员。先联络的自然是遭到了重大损失的英王陈玉成。

    陈玉成外号四眼,是因为他两眼下有痣,远望如四眼。不过近看的话,陈玉成是个身材矮小,相貌秀美的男子。如果只看外表,无论都想不到这个男子是以悍将闻名。他手下原本有三万精锐,却在安庆折损了两万余人,现在手下的部队不足八千。

    林凤祥前来拜访陈玉成的时候,陈玉成却没有大败后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用林凤祥多开口,陈玉成自己就主动说道:“彰王,你若是想让我与你合兵,我自然没有意见。不过我却有些想法要对彰王讲。”

    陈玉成是陈承瑢的侄子,按辈分来说是林凤祥的子侄辈,所以他不敢像别人一样称呼林凤祥为林大哥,而是用了彰王来称呼林凤祥。

    林凤祥点点头,“直说无妨。”

    陈玉成秀美的脸上表情郑重,他慢慢说道:“今天听了彰王所讲的总参谋部制度,我是恍然大悟。原来我也是学齐王,现在才知道我比起齐王差的太多。不过除了这总参谋部制度之外,我们比齐王还有一个最大差距。齐王火器犀利,齐王七年前就用上了火帽枪,而我等现在还在用火帽枪。至于火炮,我等比齐王更是差的远。所以齐王作战从来是正面迎击,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他都是正面一举击破。远了用枪打,近了刺刀戳。可我军若是想突袭敌人,就只能用长枪兵,或者刀盾手。齐王的战法我军可未必能用的上。”

    林凤祥听了之后微微点头,他手下有几个从韦泽那里“受委屈”之后跑来投奔的中级军官,根据他们所说,韦泽现在的部队已经淘汰了“先进”的火帽枪,换装了另外一种俗称单打一的后装步枪。据说这种步枪威力巨大,精准无比。射击水平很好的士兵能够在两百米外准确击杀敌人。以韦泽治军水平之高,换上了这等武器之后,湘军完全不堪一击。在武器装备上,林凤祥没有与韦泽一争高下的打算。

    所以林凤祥答道:“玉成,以湘军的水准,火帽枪就已经足够。齐王的战术与我军不同,他不管敌人怎么来,他就是一路攻过去。而且总参谋部制定的作战计划里头,梯次配备的极好。部队谁进攻,谁包抄,都是整体战术中的一部分,所以齐王每一支部队拉出来都是打硬仗。玉成,就算是你这样极能打仗的,能打硬仗的部队也只是少数。齐王将这种部队称为野战军。齐王离开的时候,手下就有至少三万野战军。咱们太平军现在全部四五十万部队,能有当年齐王野战军水准的,只怕也没有三万。”

    对这个评价,陈玉成一点都没有反驳的打算。身为太平军公认的悍将,陈玉成其实手下能够放排枪又能够近身肉搏的部队,总数一直不到五千。他的部队尚且如此,其他部队中这种水准的官兵自然更少。在太平军在淮南遭到重创,损失了十几万兵马的现在。野战军的数量不足三万是个很公允的判断。

    “那彰王部下中,这种野战军到底有多少人?”李玉成问道。

    “不足一万。”林凤祥答道。

    “竟然有这么多?”李玉成惊讶的说道。

    林凤祥认真的说道:“我提出组建总参谋部,主要是想把张应宸的御林军也给拉进来。张应宸一直是齐王手下,对齐王练兵的本事学的最多。我们三方联手,凑出两万野战军还是能办到的。有了这两万人正面作战,其他部队作为辅助,击败湘军并非没有指望。若是我军还是现在这般各自为战,与湘军打仗,胜负不过是五五之数。齐王能纵横天下,正是因为他每战都破军杀将。听说齐王打仗的要诀就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野战军数量越大,准备的越是充分,打仗时候伤亡反倒越小。敌人的精锐不断损失,要么就是兵力不足之下拆东墙补西墙,要么就是大肆征召新兵,战斗力越来越差。”

    陈玉成微微点头,他对林凤祥的看法非常赞同。韦泽离开太平天国之后,太平天国再也没有如同韦泽这样能够轻松的破军杀将的野战军,各个将领都把精锐当作宝贝疙瘩,当作在关键时刻定胜负的筹码。更不可能把自己的精锐拿出来与其他将领联合。这种畏畏尾,只懂得打如意算盘的态度反倒导致很多原本有可能打赢的仗输掉了。

    林凤祥劝说道:“玉成,张应宸的事情不会那么顺利,不过你我若是合兵,部队重编之后我让你来掌兵,我做参谋长。一切营运皆如齐王的总参谋部,我的部队里头有专门负责练兵的作战训练处,野战部队有补充,只会越战越强。以前我不知道齐王练兵的诀窍,他的部队是分士官与军官。在部队里头全面教人读书认字,哪怕是士官也能读懂军令,甚至能写军令。有这些士官主持,部队才是真正的如臂使指。与齐王一比,我等手下的士官们根本不合格,更不用说军官了。齐王总是以以强带弱,所以越战越强。可我等有了强军,恨不得藏着掖着,生怕有什么闪失。反倒是越战越弱。”

    听了林凤祥的讲述,陈玉成心中大赞。不过想到自己的部队从此就要与林凤祥合并,且不说陈玉成自己心中就有疙瘩,即便是陈玉成已经同意,可他的部下们是否愿意与林凤祥合并,而且合并之后完全采取新的军制,陈玉成心中一点都不乐观。他也只能表示自己先与部下商谈此事,尽力促成。

    陈玉成的答复并没有出林凤祥的意料,若是陈玉成现在说他绝对能把事情办好,林凤祥才会觉得意外。韦泽的部队在建立制度上有先天优势,他们从九年前兵力不过数千的时候就建起了总参谋部制度。扩军之时就有了制度,部队是完全统一的。想到太平军这些年来不仅没有能统一起来,反倒是越来越分裂,林凤祥心中只觉得有些悲凉。

    与陈玉成达成了协议之后,林凤祥就继续拜访天京城中的其他文武。而张应宸并没有接待林凤祥,林凤祥前去拜访的时候吃了个闭门羹。张应宸“病了”。

    就在林凤祥正在努力的时候,天王洪秀全下了诏书。诏书中以天京城粮食不多为理由,命林凤祥前去东西梁山驻守。东西梁山距离芜湖很近,诏书上写的很客气,林凤祥部队的粮草补给,由芜湖方面负责。

    林凤祥又不是傻瓜,看了诏书就明白了洪秀全的想法。很明显,洪秀全根本不希望建立起总参谋部制度,所以直接把林凤祥打到远离天京城的东西梁山去。只要没人在京城内挑头要搞总参谋部制度,这件事也就是到此为止了。

    正因为理解了洪秀全的想法,林凤祥立刻前去求见天王洪秀全。得到的回复是,“天王身体有恙,不能接见臣下!”这个理由可把林凤祥给气坏了,洪秀全若是不愿意建立总参谋部制度,他大可公开反对么。搞这等权术算什么?

    可洪秀全不见,林凤祥也没办法直接冲进皇宫,抓住洪秀全逼问。而且洪秀全不上朝,却还有充足的能力影响朝局。安王洪仁、福王洪仁达此时就显露出他们的价值来。两人先是公开说了洪秀全下令让林凤祥去守东西梁山,接着就催促林凤祥赶紧去,不要在天京城里头空耗时间。福王洪仁达甚至公开说道:“彰王,既然天王有令,我等就只能停了你们在天京的粮食。只要你到了东西梁山,自然就能从芜湖得到粮食。”

    林凤祥对石达开有诸多不满,可石达开强制逼着洪秀全夺了洪仁、洪仁达王爵的事情,林凤祥是无比赞同的。就是有这样的混账东西在天京城里头胡作非为为,才会逼得外面的将领们对太平天国的中央政府越来越绝望。

    可不管怎么不满,林凤祥也没办法逼着洪秀全按照林凤祥的计划行事。不得已,林凤祥只能先带兵前往东西梁山。

    就在林凤祥带兵离开的当天,有使者秘密的与林凤祥接触。晚上,部队驻扎的时候,林凤祥偷偷带了卫队出了营地。按照约定,林凤祥与另外一支小队伍会面了。夜色中虽然看不太清楚,林凤祥还是能认出为的那人,他笑道:“张兄弟,没想到你还是肯见我的。”

    对面的张应宸叹口气,“我若是公开见了林大哥,天王立刻就能知道。那我也只能不见。还望林大哥不要怪罪兄弟。”

    林凤祥不想讨论天王洪秀全的反应,命部下警戒,他与张应宸单独在一起,周围的卫兵们听不到两人谈话的内容,林凤祥低声问道:“那张兄弟这次来见,却不知道为了何事?”

    张应宸坦然说道:“林大哥,统一军令之事兄弟我自然是赞成的。我等真的联合起来组建野战军与作战训练部门,最初三个月只怕是难熬,熬过头三个月,后面日子就能好过起来。不过这等好事只怕是只能想想,却是做不成的。天王现在只想着自己揽权,若是林大哥真的做成此事,天王只会觉得又出了个东王。”

    对张应宸如此直白的评价,林凤祥只能不说什么,他说道:“可若不这么做,天国还能撑多久?”

    张应宸微微一笑,“林大哥若是想办成此事,只能如东王般让天王在宫里头老老实实当傀儡。若非如此,天王就要号施令。他现在只怕别人掌握了大权,夺了他的天国。其他事情都在其次,林大哥指望借用天王的力量推动什么,还是趁早息了这个心吧。”

    “张兄弟你出来就是告诉我这个的么?”林凤祥还带着一丝希望问道。

    张应宸答道:“林大哥,我敬重你的为人。到了此时,你还是想着天国。我给你讲这个,就是把事情分说清楚,我是是在帮不上你的忙了。林大哥,你自己保重啊!”

第36章 杀戮的理由(十五)

    光复军正式占领赣州之后大大算短了距离南京城的距离,情报系统效率变得更高。只用了八天,南京城里头的最新变化就上入了军委会议的简报。现在各级会议开头基本上千篇一律,党、政、军,每天上午例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读简报。不同级别得到的简报内容也不同,军委级别得到的简报真的有不出门就知天下事的感觉。

    听完洪秀全把林凤祥派去守东西梁山的事情,众人的看法很快达成了一致。“把精锐野战军放到敌人会进攻的要点上实施防御,这真的是普通人会采取的应对办法。”

    既然洪秀全把最强的野战军撂在芜湖,湘军也不可能真的对这支军队视若无睹。不要说是湘军,在解放鞋等新装备全面提升了行军能力之前,即便是光复军进攻南京也会尽力先去解决掉东西梁山这里的太平军。

    清军对太平天国的全面进攻比军委料想的晚了不少,曾国藩非常能够耐住性子,他不是急哄哄的直接进攻天京城,而是先创造出一个战略包围圈。淮南与江西已经落入湘军手中,各处的情报都在证明,曾国藩正努力进攻皖南,淮军则向扬州进发。一旦包围网完成,剩下就是对各路太平军的致命一击。

    介绍完了外部环境,剩下的就是内部的问题了。8月21日的第一个议题是,对于在训练中猝死的官兵要不要授予革命烈士称号,要不要全额发放抚恤金。

    军事训练中会出现猝死,光复军以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问题。最近全军都在进行大规模军事训练,4o万人的部队中出现了6o几例猝死的事情,近万官兵无法承受新训练科目,光复军叫苦不迭。对于训练科目当然能够进行讨论与调整,不过已经猝死的官兵却得先有个说法。

    训练场就是战场,光复军这点认知水平自然还是有的。既然是在训练中死去的,那自然没有理由不给人家评烈士,烈士亲属的待遇自然也得有。问题就出在抚恤金上,如果是在战场上战死的,例如在永兴牺牲的那位排长。虽然其指挥的确有可以讨论的部分,可他不是瞎指挥,更没有临阵退缩,待遇还是要按照规定走。可这些人是在训练场上猝死的,革命烈士的称号可以有,但全额发放抚恤金,大家总是觉得不对劲。

    &nb万人中猝死了6o余人,这原本不算事。之所最终闹到军委来,很大原因就是官兵对新的作战训练科目怨声载道。

    训练大纲是韦泽制定的,21世纪的人营养好,论身体素质应该比以前的人更好。之所以感觉现代人不如以前的人,那是因为以前的人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去努力活下去的。人活七十古来稀,21世纪活到7o岁太稀松平常了。

    “这件事绝不是战士们受不了,肯定是军官们受不了。或者有些人坚持不下去,又害怕因为影响了自己的晋升。所以我的看法是,该给的抚恤金就给了。以后对新兵的体检要更加注意。而部队里头要政委、指导员、党员们自己优先组织起来,先完成这些军事训练科目,积累经验。军官和党组织自己要以身作则,若是这些人自己都完不成训练科目,反倒逼着战士们去完成。战士们肯定不服气。我建议这样,暂时让部队的战士们休息几天,政委、指导员、党员,军官们休息三天。然后这些同志率先去完成训练科目。战士先维持以前的训练量。等到这些人都能全面完成,那时候再领着战士们去练,一来能够服众,二来他们也有了经验,知道中间会遇到什么问题。大家觉得呢?”

    “那咱们这军委、总政治部、总参谋部,是不是也要练?”居俊峰有点担心的问道。

    “对,咱们也得练习,咱们也得完成。”韦泽说道,说完之后他也觉得一刀切不是好办法,他说道:“这样,35岁以下的必须达标。35岁以上的,根据身体状况,一部分必须达标。45岁以上的,得参加训练。达标标准可以降低。”

    韦泽1861年刚28岁,军委的人都知道韦泽是不可能给自己特殊照顾,只要韦泽自己亲自带头练,其他人真的没什么好说了。

    “那些实在是承受不了这样训练内容的同志怎么办?”居俊峰接着问道。

    “承担不了就让他们退役。不合适在部队,就让他们离开部队,这等事情我们得认。”韦泽答道。

    这件事处理完,接下来就是连带的其他工作调整。如果延长了训练时间的话,很多工作都需要调整了。

    近期军委重点讨论的是一个更重大的课题,韦泽提出将部队由四四制改成三三制。四四制是应对射击火力密度低的问题,在排队枪毙制度上搞出的模式。光复军的单打一极大提高了单支步枪的射速与命中率,解放鞋又提升了部队行军以及连续战斗能力。三三制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部队单位数量的降低并没有造成火力命中率的下降,反倒因为部队数量减少,提高了作战单位数量的提升,以及作战灵活度的提高。

    理论上的讨论,以及模拟战斗也证明了三三制的优点。现实中的问题则是改编需要很长时间,短期内改编需要至少半年,全军从上到下的改编就得两年。如果以全新的作战体系定型为目的,那非得四五年不可。这个改编无疑与北伐冲突了。如果把军事训练拖延的时间加进去,这日期只怕得更加延后。

    后勤部长陈哲正谈起了他的话题,“上次咱们讨论北伐战略的时候有两个方案,一个认为第一阶段划江而治,另外一个是认为第一阶段完成守江必守淮,完成淮河进攻线。那时候我们认为两者区别在于,仅仅是划江而治的话,现在的8个军,4o万部队就够。如果把战线推进到淮河进攻线,那就需要12个军,6o万人。4o万人的武器,装备,我们能够完成。6o万人,后勤部门支持不了。我还是坚持第一个方案。”

    “去年八万吨钢,三十万吨铁。武器怎么可能不够?”总参谋长居俊峰质疑道。

    后勤部长陈哲双手一摊,“不是武器不够,是橡胶鞋不够。我们进口了一千吨橡胶,顶多12o万双鞋,部队要一天行军6o到8o里地,几个月打下来一名士兵消耗3双鞋不算多。你要是后年动手,这个没问题。要是今年动手,我们生产不出来这么物资。哦,对了,这未来几个月还得大量的军事训练,到时候用坏多少鞋,按照过去三个月的情况来看,4o万部队三个月光训练每个人都得用坏一双鞋。”

    居俊峰听完就不吭声了,部队战士们穿上橡胶鞋之后,头三天怨声载道。三天后,部队的态度就发生了18o度的转向。草鞋也好,布鞋也罢,哪里有橡胶鞋皮实耐用。军事训练本身就非常艰苦了,官兵一个个累的要死,白天训练,晚上洗漱烫脚之后,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谁还有精力去编草鞋补布鞋。

    因为橡胶鞋不太透气,几个月来,脚气药需求量大增。部队新的生活手册里头,部队睡觉前,要烫脚,脱鞋之后要掀开鞋子上的压舌,尽可能让鞋子晾一晾。即便有种种不爽,可橡胶鞋能够提高运动能力,再也不用消耗大量时间用来休整鞋子,所有的不爽大家都能接受。

    不仅仅是鞋子,铝制的军用饭盒与军用水壶因为轻便在部队里头大受欢迎。还有帆布制作的军用背包,预先缝制好了各种针对性携带品的空间,大伙再也不用手忙脚乱的打背包了。这些东西不仅方便,更是在短期内大量投入部队,与战术训练等结合在一起引发了作战训练上的全面改动。

    “这会不会是最后方案?”居俊峰也知道此时讨论不出什么结果,因为军委自己对未来的认知程度也有限。以前韦泽遇到这些问题的时候,都是选择先干了再说。居俊峰对那些事情的最终成效很认同。他此时放弃了自己拿出一套问题解决方案,而是选择借用韦泽的智慧了。

    阮希浩举手发言,“我这样看,反正我们现在还有几个月时间,湘军何时围攻天京城,我们何时出兵。出兵也不用那么多人马,两个改编完的军拿下湖南。其他部队各派一些参谋到这两个军里头一起参加战斗。中间遇到的问题大家就一目了然了。”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方案,大家纷纷表示赞成。阮希浩接着说道:“我觉得让我们第二军做这个试点吧。”

    韦泽答道:“把第二军调去湖南太麻烦。第二军也可以做,不过你们可以等湖南军区拿下整个湖南之后,再进兵去打福建。”

    “好!”阮希浩完全能够接受这个方案。

    “下一个议题,就是对太平天国的问题,首先从称呼上要进行改动。天京城以后统称南京。什么江宁、金陵、统统不用。特别是天京城,绝对不许再用!”韦泽拿出了新的议题。

第38章 杀戮的理由(十七)

    奥卡姆剃刀定律又称“奥康的剃刀”,是由14世纪逻辑学家、圣方济各会修士奥卡姆的威廉提出。这个原理称为“如无必要,勿增实体”,即“简单有效原理”。正如他在《箴言书注》2卷15题说“切勿浪费较多东西去做,用较少的东西,同样可以做好的事情。”

    韦泽很喜欢这个理念。对于光复军来说,韦泽建立的制度看似是非常复杂的东西。但是从韦泽本人的角度来看,他仅仅是对他所知道的东西进行了最简单的复制,限于韦泽的记忆能力与现在的物质条件,这些制度里头还存在大量的缺失。

    对于军委里头关于战略选择的问题,韦泽最终还是用奥卡姆剃刀定律做了判断。

    光复军最缺乏的是什么?有很多。

    在这很多缺乏的方面上,什么是靠光复军现有能力无法改变的最大客观难题?钢铁可以冶炼,机械加工与制造可以逐步提升,可适于耕种的土地是无法从天下掉下来的。

    经过这样的判断,最终的计划还是落在了先夺去长江以南的两湖地区,从而获得稳定的粮草供应地。

    把这个理论以及推导方法拿出来向军委说明的时候,军委也没有能够提出反驳的理由。倒是在这个基础上,大家对于大米航线的安全性有了新的认识高度。相当一部分同志都认为在占领了淮河以南之后,可以暂停继续北上。在消化巩固新解放区的同时,可以考虑一下稳定越南与暹罗大米贸易的问题。

    韦泽听说过“战略因为正确才能胜利”这句话,可他没想到当提出了一个正确理论的时候,竟然引申出了“南下还是北上”的战略考量。

    当中国统一之后,总会有继续南下或者继续北上的争论。在那广袤的西伯利亚大地上,夏天最高温度或许能到40度,冬天就是零下60度。为了忍受一年内一百度的温差,当地的松树都不得不落叶。而同属的其他松树,在温暖的南方则是四季常青的。

    南下的利益远比北上要大得多,粮食,橡胶,矿石,只要控制了南方,就能满足中国的需求。与之相比,北上的投入与产出比就显得很不划算。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在近期需要考虑的仅仅是中国与越南和暹罗的传统友谊,如果能够继续获取大量大米,光复军就有必要继续维持这样的友谊。

    曾国藩会不会带兵回援,太平天国会不会与光复军死战到底。从奥卡姆剃刀定律来看,既然这些事情一定会发生,那就等真正发生的时候去解决好了。

    到了11月份,湖南军区率先整编出三个军,每个军人数在一万五千人左右。原本大伙并不再多想曾国藩的湘军会打成什么模样。可事实让军文非常讶异。湘军发挥水军优势,在河道纵横的皖南等地分进合击,将驻扎在皖南的太平军杨辅清所部打得落花流水。

    淮军除了控制住长江以北的地区,还挥军猛攻扬州。太平军的吉文元、曾立昌部在扬州苦苦抵抗。

    10月中旬,湘军水陆并进进击芜湖,芜湖太平军在得到一系列战败消息之后毫无斗志,干脆就退出了芜湖。湘军与林凤祥部在东西梁山与湘军和淮军联军进行了血战。韦泽带兵守过东西梁山,那时候杨秀清给韦泽派了江排,搞起了铁锁横江的战术。那一次石达开打出了湖口大捷,韦泽在东西梁山根本没有作战。

    这次太平军水军再也没有实力这么做了,林凤祥所部在长江以北的部队先被击溃,湘军陆军绕到了林凤祥部队的背后,意图截断林凤祥的退路。水军趁着夜色突破了江面,随即把淮军也运过长江。林凤祥不得不选择了撤退。突破了东西梁山这道关口,湘军与淮军水陆并进,林凤祥虽然数次想停下来布置阵地,可他每次停顿下来,就要面临湘军前后包抄的局面。

    湘军并不希望林凤祥能够全身撤回天京。追的越来越紧,身为太平军的老将,林凤祥突然给了湘军一个回马枪。他让大部队佯装撤退,自己亲自带领了六千人马返回头猛攻追击的湘军。湘军本以为林凤祥会继续撤退,遭到迎头痛击之后引发了慌乱。

    曾国荃直接带领卫队到一线指挥,后退者杀,动摇者杀。在督战队的钢刀前,湘军稳住了阵脚。与林凤祥开始了对射。从炮击,对射,到最后的冷兵器厮杀。六千太平军精锐与湘军的一万精锐大战一场。

    湘军水军发现事情不对,连忙登陆参与战斗。林凤祥所部也立刻折返,投入战斗。林凤祥28000人,湘军22000人,五万兵马杀得惊天动地。双方各伤亡了六千多人之后,兵力处于劣势的湘军不得不登船脱离战场。林凤祥派一部分部队清理战场,自己带兵反扑芜湖。

    芜湖清军只有不到三千,见近两万太平军杀来,措手不及之下只能放弃芜湖逃窜。这场漂亮的反击战打掉了湘军的嚣张气焰。

    不过林凤祥一路获胜却不能扭转战局,湘军名将鲍超带领了两万人在南边与陈玉成的八千兵马作战。双方战斗力相差不多,兵力却相差了两倍之多。陈玉成被逼退,鲍超随即挥军北上,意图阶段林凤祥的后路。

    而林凤祥当然不可能让鲍超得手,他占领芜湖之后将此地没来得及带走的物资收集好,部队没有久留,而是直接撤退。在湘军淮军两路包抄之前冲出了包围圈,撤到了天京城附近扎下营寨。

    湘军一路追赶,在距离天京城不到五十里的地方扎下营寨,与林凤祥所部对峙。尽管湘军不在敢立刻进攻,可整体的包围网越收越小,进攻天京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在东路的浙江,李秀成则与左宗棠的楚军互有胜负。以今亮自居的左宗棠也没能打出什么惊人的战绩,他只是在杭州城下挡住了李秀成的大军。当然,这也算是不错了。李秀成无法攻克杭州,就意味着他的部队到了极限。即便李秀成能在浙江支持,可天京一旦失陷,湘军与淮军就能从李秀成背后杀过来。那时候拥兵二十万的李秀成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当然,李秀成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赶紧回兵天京,击溃湘军与淮军。如果他做了这样的选择,左宗棠就能从背后追杀,湘军、淮军、楚军合兵一处,共同拿下天京城。

    11月11日,韦泽正式发布命令,北伐开始。整编完毕的由第四军整编而成的11、12、13三个军率先南下,北伐战争开始了。

    11军从永兴出发进军衡阳,驻扎在永州的12军也同时出发进军衡阳,同样驻扎在永州的13军则进军宝庆。拿下宝庆就控制住了在长江以南进军四川的道路。而拿下衡阳之后,光复军就能正式组建起海军的长江支队。

    凑巧的是,也就是同一天,李秀成带兵撤离杭州,向苏州方向撤退。洪秀全数次派遣使者,要求李秀成回军保卫天京。浙江本就不稳固,李秀成当然知道如果天京城出了问题,他就会变成瓮中之鳖。此时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收缩防线,集结兵力。如果能够给某一路清军以致命打击,整个局面还是能够盘活的。

    李秀成没有与大部队一起行动,他自己先带队赶回了天京。11月20日,林凤祥、李秀成、陈玉成、张应宸、杨辅清,这五支太平军最善战的兵团指挥官终于齐聚一堂。

    林凤祥为人坚毅沉稳,即便是局面越来越恶化,他却也没有到绝望的地步。当然,失望的情绪也无可避免。如果三个月前,洪秀全能够答应组建总参谋部,就如张应宸所认同的那样,渡过头三个月的艰苦时期,新部队的战斗力就能恢复到正常水平了。如果他组织反击战的时候手头不是只有六千精锐,而是有一万两千,数量只有一万的曾国荃只怕就交代在那里了。干掉曾国荃,鲍超一路兵马孤掌难鸣,那时候林凤祥不会突袭芜湖,而回转而与陈玉成夹击鲍超。即便解决不了鲍超,也能击退鲍超所部。那时候天京城自然那不会被围困到如此地步。

    战机已经过去,林凤祥的个性是不会再去抱怨的。而李秀成在会议上却提出了他的看法,“事到如此,我军须得整合起来才行。”

    听到这合情合理的建议,陈玉成秀丽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神色。这不是针对李秀成,而是针对几个月前洪秀全的做法。原本陈玉成见到洪秀全不肯建立总参谋部,他准备自己带着部队与林凤祥合并。没等他完全说服自己的部下,洪秀全不仅严令陈玉成到宁国府帮助杨辅清搞防御。还给陈玉成手下两名重要的部下给封王了。

    即便是陈玉成这样也模仿了总参谋部的部队,兵为将有的体制也没能改变。洪秀全给陈玉成的部下封王,这下大家都是王爷,谁指挥谁呢?

    洪秀全这么一干,陈玉成算是明白了。洪秀全并不反对建立总参谋部,只是他要建立一个洪秀全独掌大权的总参谋部。眼下天国众将们都很清楚洪秀全的那点能耐,让他指挥战争,大家就等死吧。而且在听了林凤祥提出的总参谋部概念之后,陈玉成也真的理解了总参谋部的特点。这个总参谋部并不是为某个人负责的,总参谋部本身就是一个透明化的体系,这个体系是为赢得战争而存在的。

    如果太平天国组建总参谋部,总参谋部是为整个太平天国政权服务的,而不是为了让洪秀全一个人享有权力而服务的。洪秀全本人则是极力反对这个先后顺序。

    所以听到李秀成提出了统一军令的建议,陈玉成直觉的感到,洪秀全一定会对李秀成的部下动手脚。在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嘲讽表情的同时,陈玉成只觉得心里头一阵悲凉。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错了人。

第40章 杀戮的理由(十九)

    “老爷,我们真的不是溃败。只是当官的让我们先撤下去一段,整好了队伍和老爷们打仗!”湘军俘虏很认真的想纠正光复军军官的说法。

    二团的包抄给了出击的五千湘军以最后一击。当七百多连续奔跑了十三里地的湘军们看到迎头而上的上千光复军之后,他们连举枪射击的力气都没了。当然,这七百多湘军基本上也把手里头的武器给扔了,双手空空。

    五千人被打死打伤六百多,剩下的在追击战里头都当了俘虏。在审问俘虏的时候,光复军问湘军俘虏为何要一路逃窜,或许是性子直,也可能是面子上挂不住,不止一个的湘军表示他们不是逃窜,只是光复军猛扑而来,而且火器犀利,湘军准备向撤后一段,暂时拉开与光复军之间的距离,从容组成队形与光复军进行战斗。

    这个说法是可以理解的,光复军手里的后膛装弹单打一,在训练科目里头甚至有行进中装弹的训练。步枪上有自动退弹壳的装置,打开锁定装置,取出子弹,然后把子弹塞进去,接着锁定,抬枪瞄准,射击。这个动作是可以在运动中完成的。

    可前装枪就有个问题,装子弹的时候枪口得尽可能的直立向上。这种动作在奔跑中基本不可能完成,须得站在原地不动才行。遇到光复军突袭的时候,不拉开距离是没办法从容装弹,更谈不上整顿队列。

    只是理论上的判断与实际看到的东西差距太大,光复军端着枪,撒丫子猛追。不仅在路上追,还在两翼派出了部队平行追赶。湘军被压的死死的,从开始逃窜之后就没能停下来,一路上不断被俘虏,经过十几里地的追赶之后脱力倒地。仗打成了这个模样,光复军都觉得可笑。

    在训练场上,“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十个大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官兵们训练的重要性,最新的军事训练让官兵们觉得宛若下了地狱。连平日里肉、蛋、禽、鱼的充足供应都没有了吸引力。上了战场之后,事实向大家证明,这地狱般的训练太值了。

    干掉了五千湘军,光复军最重的伤亡是一位同志在道路两片平行追击的时候摔倒在地,摔断了一条腿,脸上有不少划伤,有轻微脑震荡的迹象。其他断腿或者骨裂的还有十七八位。三个月内不用指望他们能够投入战斗了。其次的是四十几名官兵在湘军反抗的时候受了点轻伤,他们两个月内也失去了战斗力。至于崴了脚的数量在五十人左右,一个月内就能全部恢复战斗力。

    对于围攻衡阳的三万部队来说,总数一百多人,比例在o.5%以下的人员损失,对战斗力的影响很有限。对于湖南湘军来说,五千人的损失接近他们总兵力的1o%。这样的仗再打十次,湖南湘军就不剩什么了。当然,这也不是过于遥远的幻想。光复军已经围住了衡阳,据说城内有七八千湘军。宝庆据说也有六七千湘军,这两座城市内的湘军被解决之后,湘军兵力损失就能打倒3o%。

    所以部队在对湘军战俘的处置上起了争论,党委会议上很多同志觉得把湘军暂时看管起来比较合适。周金国则提出了不同意见。“把他们放了,能够有效宣传我等的俘虏政策。”

    师长钱立群立刻表示了反对,“俘虏政策也不能和咱们的人命相比啊!这帮湘军被抓之后还吵吵着他们不是溃败,而是撤退。这摆明了是不服气。把他们放了就是纵虎归山,不如先把他们给关起来。再说,我也问了一些俘虏,他们中间不少都是咱们释放过的。他们不照样继续跟着湘军和咱们打仗么?”

    周金国点点头,“没错,所以你看这次湘军一看打不过,立刻就举手投降了。举手的这个动作从哪里学的?还不是从咱们这里学的?再说,咱们放了湘军之后,湘军武器都被我们缴获,这么多人回去也没什么战斗力。”

    钱立群为之语塞,他觉察到俘虏中很多人是曾经被光复军俘虏的,就是看到不少湘军投降的时候双手高举。可这个动作到了周金国嘴里,却成了湘军战斗意志变弱的结果。对于周金国的观点,师长钱立群很是腹诽。湘军若不举手投降,而是举起枪,其结果就是一个死。不过俘虏政策是中央的命令,身为师长也不能违背。所以钱立群说道:“没有步枪,还可以用冷兵器突袭。这等事情不能不注意。”

    周金国听到这话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钱师长,也就是光复军才能说这话吧。”

    光复军身为现在中国火器最犀利的武装力量,在肉搏战上也下了极大的功夫。刺刀战是光复军的重点训练科目,除了正常的枪战后的刺刀战,还有弹药不足的时候,向敌人进行大规模刺刀冲锋的演练课题。

    在这次迎击衡阳出来的湘军的时候,太平军做了有关湘军可能进行大规模肉搏战的预案。现实情况是湘军一看步枪用不上,没有立刻利用人数优势实施肉搏战,反倒撒丫子就逃。若是说这支军队手持冷兵器,勇敢的与装备步枪的军队动刺刀冲锋,周金国完全不信。

    不仅周金国在笑,其他与会干部也都在笑,最后师长钱立群也不住笑起来。在有关政治的俘虏问题上政委最有言权,最后党委会议同意把湘军给释放了。

    周金国利用了自己的职权,释放湘军俘虏的时候,还让他们吃了顿饭。部队里头杂粮不多,而且现在据说挂了个“汉王”头衔的韦泽都督很早前就提出了要注意补充维生素与粗纤维的餐饮指示,后勤部门也不敢把粗粮给用光。食堂只能向所有俘虏提供了一顿一半豆子,一半大米的干饭。玉米糁熬的粥敞开供应。每个人还给提供了三两红油鱼罐头,和一份青菜豆腐干。

    这种光复军最常见的饮食在俘虏中引了强烈的震撼,登时就有俘虏询问,能不能再给添一份这种饭。当然,这请求被拒绝了。

    军官没有被释放,士兵们都被放了。临走之前,先给每个人讲述了光复军的俘虏政策,以及投降办法。然后湖南籍的政工人员劝说这些人还是赶紧回家,继续打仗难免有生命危险。打湘军离开的时候,每个人给了一个四两重的窝头,窝头的那个窝里面给塞了几块荠菜疙瘩。

    看着湘军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师长钱立群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道:“按照俘虏政策给他们提供伙食,咱们可养不起啊。”

    周金国当然知道钱立群话里面的讽刺,他微微叹口气,“钱师长,我啊,以前跟着都督打仗,那时候只觉得杀的人少。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这些人都是老百姓,给湘军卖命已经很可怜了。咱们又何必笑话他们呢。”

    自内心的话自有其说服力,听了周金国的言语,钱师长虽然未必赞成,却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湖南军区里面本地人很多,这些姑娘小伙们性格淳朴,只要给他们士兵的待遇,他们就真心好好训练,认真打仗。而湘军的士兵们与这些光复军的湖南籍战士没有什么分别,只是他们为了生活而跟随了湘军而已。于是这些湘军士兵们九死一生,即便是幸运的没被打死,也被俘虏了一次又一次。而光复军的战士们则是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非得为这巨大的差距找个理由的话,钱立群也只能说,“这就是命啊!”

    战斗是11月22日开打的,11月26日,湖南巡抚毛鸿宾就得到了最详细的报告。在11月23日,毛鸿宾大人听说一件非常离谱的消息,去援救衡阳的五千湘军“消失”了。据说这支部队与光复军打了一仗,可打仗么,就算是战败,总会有人能逃出来。可这五千湘军无一得脱,这大大出了毛鸿宾大人所知道的常识。

    直到25日下午,被释放的湘军们才回到了湘潭。26日,详细的报告就到了长沙。毛鸿宾大人在巡抚衙门里头罕见的破口大骂起来,“别说是五千人马,就算是五千头猪,也不可能半天就被全部活捉了吧!”

    湖南文武官员们一个个脸色极为难看,他们当然知道毛鸿宾大人是在骂人,可这个问题也非常贴切的引了这些文武们的共鸣。

    从内心的想法来说,湖南文武当然希望这里面有什么意外的原因,然而被释放的湘军们说的非常清楚,光复军跑的比兔子都快。后面有追赶的光复军,前面有拦截的光复军,两边还有负责夹击的光复军。这帮光复军好像根本不知道疲倦,根本不会疲惫。湘军一口气跑了十几里地,都要吐血了,可光复军头到尾都是生龙活虎。根本就不像是人类。

    湖南文武很清楚,湘潭派出去的援军已经非常精锐的部队了,普通军队根本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整军出。如果湘军与光复军之间的实力差距到了如此地步,这湖南根本守不住的。

    毛鸿宾大人骂完之后,颓然坐回了椅子上。野战打成这般模样固然糟糕,更糟糕的是这帮湘军虽然回来了,却没了武器。毛大人曾经尝试加收12o万两银子的厘金,可只搜刮了4o万两银子之后,湖南地方上店铺统统关门,士绅们不仅用尽办法前来求告,还有些人干脆告倒了湖广总督官文那里。

    官文最后只能告诉毛鸿宾,先收到这里为止。所以湘军只是把步枪勉强补齐。可这一家伙就损失了五千步枪,短期内是不用指望补齐了。武器不足,面对如狼似虎的光复军,这仗没法打了!

第41章 杀戮的理由(二十)

    1861年11月26日上午。进攻衡阳的战斗打响了。

    6寸加农炮发挥出了巨大的威力,尽管火炮不足以摧毁城墙,却足以摧毁城墙上的一切防御工事。周金国站在高地上用望远镜看着城头被炮击后的惨状,只觉得热血沸腾。这就是战争,这就是摧毁。如果只是看到六寸炮与炮弹,也没有多令人敬畏。可当炮兵发挥出威力的时候,真的有摧毁一切的壮丽。周金国能够坚定的执行俘虏政策,周金国面对抵抗的敌人同样不会有丝毫的懈怠。

    而开火的不仅仅是六寸炮,野战的三寸炮也向着城头发射着猛烈的炮火。四个巨大的气球高高升起,对炮兵进行校射。在如此猛烈的打击下,衡阳湘军的城头防御体系迅速崩溃。光复军的步兵们扛着云梯向着城头奔去。

    周金国明显能看出这些战士们体力上的不同,光复军进入广东的时候,战士们年龄参差不齐。有十几岁的少年,也不乏四十多岁的中年。现在基层战士都在18到22岁之间,大龄的士兵大多转入了工厂工作,有些则回到乡里从事农业工作。年轻小伙子们生龙活虎的动作让不到三十岁的周金国都有些羡慕。

    炮兵们暂时停止了射击,战士们背上背着步枪,健步如飞的顺着云梯迅速攀上城头。没有停顿,装上刺刀,部队以班排为单位就开始扩展控制范围,有些部队顺着城梯就杀下城墙,向着城内湘军开始了猛攻。

    衡阳湘军此时已经用石条堵死了城门,背着钢管等零件的战士们迅猛登城。很快简易的吊车就架起来。绳索与滑轮组很快就挂在了吊车支架上。三寸炮一门门的被吊上城头,炮兵们开确定固阵地,试射之后就对城内湘军把守的位置开始猛烈开火。

    这行云如水的战术行动是这些年光复军一点一滴积攒起来,又经过了训练与战争的锤炼,才能有今天的上佳表现。亲眼看到这一切的周金国只觉得无比骄傲。他不仅自己在指挥这支伟大的军队,他本人更是这支伟大军队的一员。仅仅是这个身份,就让周金国感到无比骄傲。

    光复军进攻衡阳的同一天,在宝庆城,攻城战也开始了。同样的训练,同样的装备。光复军在宝庆有这同样的上佳表现。13军第一师一团团长周金才顺着云梯上了城头。在部队改编之后,大部分团长都升为旅长或者师长,一部分营长甚至也升到了师长的位置上。而周进才却不在这个行列,他只成为了一名团长。而能升上团长也是部队经过讨论的,周金才曾经反对过土改的事情在他的记录上重重写了一笔。这对他的晋升之路有很负面的影响。

    师长专门与周金才谈话,要他“好好干,不要给我丢人!”周金才自然知道师长没有直接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所以周金才激动的向师长保证,一定会把仗打好。

    宝庆的湘军曾经击败过石达开十万部队的围攻,虽然他们曾经不知死的进攻永州,被光复军狠狠歼灭。不过湘军俘虏被释放之后,又被调回宝庆继续守城。

    按察使赵焕联与侥幸逃脱的总兵周宽世勇敢的派部队出城作战,被光复军轻松歼灭之后,他们就固守宝庆城,试图等到援军。而且按察使赵焕联有过上次守宝庆的经验,他没有傻乎乎的死守城池,而是不断派出小部队试图骚扰光复军。这些熟悉地形的湘军就跟苍蝇一样讨厌,而且当地团练们也参与到对光复军的战斗中。

    所以原本的计划进行了修改,部队先绘制地图,熟悉地形。部队先围住宝庆城,部队以连为单位,对参与到战斗中的团练武装进行了毁灭性打击。即便是地主武装是地头蛇,光复军凭借了充沛的体力,精良的装备,将五十里内的团练武装连根拔起。

    筹备团练的地主被杀了个精光,把他们的家产分给了当地的穷苦百姓之后,再也没人配合清军的战斗了。虽然进攻宝庆的部队最初的计划是直接进攻宝庆城,可等他们开始进攻的时候,竟然与在衡阳围点打援拖了一阵时间的同一天开始进攻。

    宝庆城内的敌人极为顽固,在光复军攻上城头的时候,按察使赵焕联与总兵周宽世也没有放弃的意思。他们竟然点燃了城墙附近的民宅,一来试图以大火组织光复军进攻的势头,二来也有用大火清出一片空地的打算。有了这片空地,湘军就能躲在其他房屋之后,射杀想冲过这片空地的光复军。

    光复军还真的没遇到过如此顽固的敌人,这种安排竟然起了作用。火势稍停之后,光复军进攻的部队不想用炮兵射击民宅,而湘军已经在民宅墙上凿了不少射击孔,他们就从这些射击孔中向着冲过来的光复军部队猛烈开火,光复军措手不及,竟然伤亡了五十余人。

    站在城头,看着湘军如此负隅顽抗,周金国咬牙切齿的从牙齿缝里挤出了命令的声音,“用炮兵把那些房子都给轰塌!”

    发动进攻的部队很快带着伤员与牺牲同志的遗体撤了下来,此时炮兵们已经熟练把拆分后吊上城头的部件组装起来,炮车顺着甬道推下城头。扎好炮位,炮兵就开始对着房屋开火了。头部切削之后,有点尖锥模样的炮弹带着巨大的动能射穿了墙壁,片刻之后就在屋内爆炸开来。

    花费了不少时间摧毁了清军精心准备好的防线,步兵们继续开始进攻。令周金才大为惊讶的是,湘军遭到了这样的猛攻之后竟然没有崩溃。他们依旧在抵抗,光复军顺着街道进攻的时候,某个原本紧闭的房屋大门突然打开,从里头猛然冲出几个或者十几个湘军,他们拎着冷兵器直接扑向光复军战士。

    每一次这样的战斗虽然都以光复军的胜利告终,但是遭到这样的突然袭击,伤亡也是难免的,伤员以及牺牲的战士不断被运回来。此时堵死城门的石条已经被光复军工兵清理开,洞开的城门外空地上设立的野战医院里面很快就送进去了上百的轻重伤员。

    尽管为了杀伤光复军上百官兵,湘军也付出了上千人的代价。但是这对光复军来说也是从所未见的事情。周金才参与过进攻永兴的战斗,歼灭了数千敌人,光复军的伤亡也不过是这个数了。周金才向师长保证过,一定要好好打仗,好好立功。在剿灭团练这帮地头蛇的时候,周金国的部队表现非常出色,得到了师长的嘉奖。可没想到居然在光复军最擅长的攻城战中吃了如此大亏。

    周金才眼睛都红了,他对着城内骂道:“这帮人都在干屎呢!”

    只骂了这么一句,周金才就转过头对身边喊道:“警卫排,跟着我上。”

    团参谋长一把拉住准备亲自打头阵的周金才,团参谋长喊道:“团长,我们是不是放慢些速度!这就是都督说过的巷战吧!”

    其实不用团参谋长提醒,周金才方才就想到了这点。光复军内部的演习和训练科目中,是有巷战内容的。只是这种训练的进攻方是光复军,防御方也是光复军。而战斗中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能够以小队对光复军发动进攻的敌人。

    一把甩开拉住自己手臂的团参谋长,周金才喊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我知道这是巷战,所以我才要上前线。部队训练不足,你没看到他们光去打枪。这么近的距离要用刺刀,可敌人不用枪戳这帮混蛋,他们就想不起自己枪上还装了刺刀呢!”

    被周金才这么当头断喝,团参谋长脑海中方才发生的战斗迅速闪过,他登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正如周金才所说,部队太注重射击了,完全没有想起趁着敌人刚冲出来队形没有展开的时候主动用刺刀攻击。

    “团长,那我们把部队先稳住,重新组织部队进攻。”团参谋长建议道。

    周金才眼中仿佛烧起两团火,他大声说道:“湘军能打成这样,那些敢死战的此时只怕伤亡了一大半。我们只要再加把劲,就能一举击破湘军的抵抗。此时把部队撤下来,那是给湘军重新整顿的机会。到了这个时候就得军官带头上阵啦!不用再说,我亲自领着部队进攻!”

    团参谋长不再劝阻了,不仅不再劝阻周金才,他对周金才甚至有刮目相看的感觉。敢公开反对韦泽都督的人,在光复军干部的眼里基本就可以贴上“不是好人”的标签。而周金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得到晋升,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此时周金才看着怒火中烧,却能完全看透敌我之间的问题,并且做出了亲自带队进攻的决定。这份能耐,这份军人的英雄气概,不能不让团参谋长有点肃然起敬了。

    命令团参谋长在后面负责调动部队,周金才带领了警卫排直扑前线。此时负责进攻的一营部队已经攻到了知府衙门附近,这里街道窄小,湘军在这里筑起了结实的营垒,进攻遭到了极大困难。

    周金才只是看了看局面,立刻命令部队留下两个排在这里与湘军对射。其他部队则占领附近的民房,爬上房顶从高处对街垒背后的敌人进行攻击。

    而周金才则带领了警卫排在最前面,二营跟在后面,部队从侧面绕过去试图找到敌人的空隙。此时四面城墙都被光复军占领,湘军撤向城内的工事。如果光复军此时不计成本的用炮轰,清军覆灭不过是转眼的事情。但是这明显不现实,13军的任务不仅仅是打下宝庆,更要荡平周边,确保四川清军不会在此时出兵凑热闹。所以此时的炮弹甚为重要。以现在的运输能力,千里迢迢的从广东把炮弹运送到前线,是非常费力的工作。后勤部门承担着巨大的压力。所以部队只能靠步兵战来解决问题。

    宝庆的清军不愧是能抵挡石达开十万大军围攻的部队,防御体系做的很完备。连走了几个街口,湘军都用非常结实的工事挡住了街口。留下部队牵制敌人,周金才继续寻找可能存在的机会。

    又绕过两个街口,突然间旁边的院门一开,就有湘军冲了出来。周金才抬起步枪对十几步外领头的湘军扣动了扳机,湘军头领被一枪击中胸部,人向着后面就倒了下去。根本没有换子弹,周金才挺起刺刀就向着后面的湘军猛扑上去。

    那湘军拿了一根长枪,见周金才扑来,挺枪就刺了过来。周金才的步枪一摊,压住了湘军的长枪。刺刀挡住了湘军的枪头,让他无法抽枪出来。湘军连忙用力向上挑起长枪,想把周金才的步枪挑飞。

    周金才迅猛的抽回步枪,从下向上猛的一挑。湘军哪里想到周金才竟然如此“狡诈”,他手上只感觉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量,虎口感到剧痛的同时,湘军自己上挑的力气加上周金才的力量,他的双臂也不由自主的向上抬起。那湘军看到自己手掌虎口处竟然冒出血来,方才接了一挑,虎口竟然被震裂了。

    虎口震裂,湘军再也拿不紧长枪,周金才一个箭步逼近,刺刀轻盈的插入了湘军的左胸一寸多深,然后又轻盈的讲刺刀拔了出来。这灵巧的动作与之前挑起湘军长枪的那种蛮劲完全不同。

    有人带头,警卫排的战士们有样学样。地方狭小,互相之间的距离很近。大伙怕开枪误伤战友,纷纷挺起步枪开始肉搏。不管是枪战或者是肉搏战,湘军都不是光复军的对手。之前能有点战果,完全是因为光复军自己的失误。

    单纯的肉搏战只过去了一分钟,湘军就被戳倒了七八个。这伙湘军有十几个人,剩下的湘军吓得扭头便跑。拉开距离之后,战士们当即就准备射击。此时从背后动手,那几个人绝技跑不掉。

    “别开火!跟着他们!”周金才命道。

第43章 杀戮的理由(二十二)

    12月14日一整天,胡林翼都在湖广总督的行辕里面商讨军政。【頂【点【小【说,武昌的文武们向他介绍了太多的情况,湖南衡阳被攻克,长沙被围。衡阳乃是湖南重镇,光复军一年前就抵达永州,进攻衡阳并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但是长沙只是被围的时候曾经派出了求救人马,之后再没有任何消息。

    9年前,也就是1852年,太平军也曾经围攻过长沙。那一次围攻中衡阳有大量官军,从广西追击太平军的官军很快就前来增援。而这次长沙之围中,光复军已经夺取了广西与衡阳,据说宝庆也落入了光复军手中。

    安庆的时候,胡林翼还不知道光复军已经攻克岳州,掌握了洞庭湖的出口。上次太平军的部队进攻长沙的时候,是身陷满清官军们的围攻之中。而这次完全反过来了,长沙陷入了光复军的全面包围之中。

    广西、四川,都不可能再有什么援军赶来。长沙正在以一城之力抵挡着光复军的猛攻。光复军只要攻克长沙,就基本上控制了湖南最富裕的地区。胡林翼当然知道韦泽的不少旧事,这位悍将带领着部下做为太平军先头部队直扑江宁城。拿下长沙之后,韦泽只用把他曾经走过的道路再走一遍就行了。

    局面到了如此地步,胡林翼发觉自己竟然刚知道。他本想指责官文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却不告诉大家消息。可转念一想,官文可不是没有告诉湘军最近的情况。与实际情况相比,官文所说的事情甚至比实际情况还少很多。即便如此,胡林翼却按照官场上的规矩,认为官文在夸大事实。他万万想不到,遇到光复军之后,清廷的官员在求援的时候居然还能说出比事实更温和的内容!

    到了晚上,胡林翼实在是睡不着,他起身带着亲兵上了武昌城头。冬日的夜色非常晴朗,繁星点点,只用望着天空,胡林翼心情就舒缓了不少。即便到了现在,即便有那么多完全可以相信的人说着同样的话,胡林翼却忍不住希望自己相信是整个武昌的文武都在欺骗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真的相信了他们所说的事实。那就意味着光复军拥有一个月内夺取湖南的能力,而且这支军队居然还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建造一支强大水军的实力。承认光复军有这样的实力,那就必须承认这个天下谁都不是光复军的对手。既然光复军到现在为止的表现乃是矢志不渝的努力消灭大清,那么大清的末日就到了。大清覆灭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身为大清的忠臣,胡林翼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以书生起家干到今天,胡林翼是要通过效忠朝廷建功立业来实现他自己的价值。大清若是战败,那胡林翼的结果会是什么?

    在《光复都督府告满清官员书》里面,光复都督府是用“贼骨头、狗骨头、贱骨头”来给忠于满清的官员定性的。胡林翼很清楚,满清若是还在,他胡林翼就是个忠臣,如果满清被光复军消灭,那胡林翼身后的名声立刻就会成为无可辩驳的“汉奸”。

    以儒家的做派,假惺惺的承认失败者是忠臣,那也得是同为汉人之间的内战。一旦以华夷之辩来作为标准的时候,胡林翼根本从论语里面找不出任何一句能够维护他名声的话。孔子能说,纣王只是做错了点事情,结果天下就把坏名声都扣在纣王头上。

    可孔子一边骂完管仲不知礼,可立刻就说“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管仲或许是孔子眼中“不知礼”之人,但是孔子却认为管仲是个“仁”人,他连说两遍“如其仁!如其仁!”强调了孔子对管仲的认同。

    如果死后真的能见到祖师爷孔子,胡林翼不敢相信孔子会认同他为满清效力的事情。特别是在光复军的韦泽打出了中华旗号之后,胡林翼继续激烈抵抗韦泽的行动,胡林翼并不认为能够得到孔子的认可。

    想到这里,胡林翼猛的摇摇头,孔子说过,“未知生,焉知死?”作为文化人,胡林翼相信孔子也未必认同有死后的世界。也就是说,死了就是死了,死后不用再受什么审判。想到祖师爷孔子的这种态度,胡林翼觉得心里面好受了不少。

    在城头上胡思乱想,夜色就已经深了。江上腾起一重雾,星星在天空天空中闪烁了一会儿也都不见了。雾在江上逐渐浓厚,遮掩了江面,遮掩了城墙下的江堤,在江上停泊的湘军水师船只也都陷入了江雾中。

    胡林翼带回的湘军水师由三艘大船,十艘中等船只,二十余艘小船组成。小船此时完全看不到,中等船只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个影子。而大船上那庞大的主桅还能看到,浓雾起起伏伏,有时候只能看到桅杆,有些时候雾流动起来,高大的船楼也露出了一部分,仿佛露出了江上漂浮的城楼。

    为了建造这支湘军水师,胡林翼花费了极大的精力。如果光复军真的会打到武昌城下,这支舰队就将保护武昌城。胡林翼再也不想考虑自己身后事到底会是如何。韦泽有推翻满清夺取天下的可能,靠的可不是韦泽的仁德,靠的是韦泽强大的军事实力。既然如此,胡林翼想保护自己的名声,能依靠的也只有军事力量。如果能消灭韦泽的光复军,那中兴之臣胡林翼的能力德操只会被后世歌颂。

    “一切都用战争来证明吧!”胡林翼想到这里,起身带着亲兵回去休息。想了这么多东西,胡林翼真的累了。

    第二天早上刚吃了早饭,官文就派人来请胡林翼。到了两江总督的行辕,官文说光复军舰队已经到了武昌附近,不过他们先派了使者前来与武昌这边交涉。官文询问胡林翼,要不要见见。

    “见见又何妨。”昨天既然决定了以战争来决定双方的正邪,胡林翼倒也爽快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只见一名身穿橄榄绿色军服的年轻人被带进了行辕。见到了一众大官,那年轻人立正敬礼,“我是光复军海军长江支队孙立康少尉,奉命给满清总督湖北湖南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兼巡抚事官文送信。”

    少尉的口音很怪,非得形容的话像是南方官话,不过这强调又大大不同,听起来很清脆,很好听。这口音很好听懂,所以听了这一串名称之后,胡林翼都傻了眼,“总督湖北湖南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兼巡抚事”的缩写就是湖广总督,大部分满清官员都说不出这么完整的名称来。作为敌人的光复军竟然如此流利的说出这么一整串名称,实属大大的意外。

    湖广总督官文更是目瞪口呆,他倒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官称,不过也是背诵了好久才背下来的。而少尉说完这些之后并没有自得的标枪,他继续说道:“我奉命前来的目的有两个,第一个是向你们移交长沙城内一百三十一颗首级。我们攻下长沙之后砍了他们的脑袋,送到贵方这里,也好让贵方自行处理。”

    “什么?”整个厅堂里头的官员们都傻了眼。他们没想到光复军已经打下了长沙,至于光复军砍了一百官员的脑袋反倒是没有太值得惊讶的事情。死在光复军手中的清军大小文武官员成千上万,一百多人算个球啊。而且这还只是砍脑袋而已,胡林翼的妻弟直接被剥皮楦草呢。

    “这是清单,请接收的时候对照清单核查一下。”孙立康少尉说完,就掏出了一页纸,交给身边负责警备的行辕亲兵。

    孙立康少尉接着说道:“第二件事,我奉命前来询问,贵方是否愿意投降。如果贵方愿意投降的话,我们就可以免去战争。光复军优待俘虏,你们的生命和财产会得到保护。”

    “优待俘虏?哈哈,可笑!”官文冷笑道,“如果你们优待俘虏,你送来的这些人头难道不是你们的俘虏么?”

    面对官文的质问,孙立康少尉朗声答道,“杀这些人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投降,而是这些人杀戮了百姓。我军在衡阳附近俘虏了很多清军,然后把他们释放了。当时我军里面有一位籍贯湖南的同志的家属在长沙当湘军。湘军俘虏中有人认出了我们的同志,被释放回到长沙之后就告官。长沙官府就把我们同志当湘军的亲属给杀了好几位。下达命令的就是湖南巡抚毛鸿宾。这一百多人都是牵扯此事而被杀的。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杀戮俘虏。”

    听了这话,厅堂里面所有官员都傻了眼。这等事他们能理解,知道自家军队里头有光复军的亲属,自然是杀了了事。可没想到光复军的报复竟然如此激烈。

    官文大怒,只为了几个当兵的命就赔上了一百多当官的命,这还有天理么?!这还有王法么?!这还有正义么?!

    啪的猛拍了一下桌子,官文挺身而起,怒喝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孙立康稍微微微笑了笑,“我来之前就被明确告知,有可能会被杀。但是我愿意承担这个风险。而且我也被告知,如果我被杀,那么我军攻克武昌之后,解放全国之后,武昌城内的官员以及九族都会杀掉给我赔命。我们之所以没有在长沙杀了那帮官员的亲属,是因为我们没有告诉他们会有这样的结果。不教而诛谓之残。现在我已经对大家说清了这件事会有什么结果,那么后果大家请自负。”

    听到自己被杀,还会九族被诛灭,官文气的差点辫子直竖,他吼道:“你还敢威胁本官?”

    光复军少尉孙立康微微笑了笑,“我只是前来转达消息而已,决定权又不在我手上,何谈威胁之说?”

    以前哪里有人敢如此与湖广总督如此说话,官文几乎被气疯了。没等他命人把孙立康拖出去砍了。旁边就有官员立刻起身冲着行辕亲兵喊道:“你们还不把这个满嘴胡言的逆贼扔出城去?还站在这里等什么?”

    亲兵立刻架起孙立康往外走。胡林翼冷眼看着这一切,那个打圆场的官员固然油滑,不过堂堂湖广总督官文大人却也没有阻止。这里面的意味实在是让胡林翼觉得有趣。

第44章 杀戮的理由(二十三)

    湖广总督行辕的亲兵把光复军派来的代表架出去之后,胡林翼起身说道:“官文大人,既然仗肯定要打,我这就去准备。”

    “还请胡巡抚一定要打赢!”湖广总督官文立刻答道。官文虽然被气的不轻,却也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只要武昌还在官军手上,官文就能继续当他的湖广总督,如果光复军获胜,官文即便是逃出条性命,却也不会得到皇帝的宽恕。如果落在光复军手上,就算是真的不会被杀,官文身为阶下囚,活下去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不仅请胡林翼赶紧去做战争准备,他还认真的说道:“我在这里敬候胡巡抚佳音!”

    胡林翼并不喜欢官文,但是对官文自内心的期待,胡林翼点点头,“借大人吉言。”

    到了城外向水师下达了迎战命令之后,胡林翼问部下,“方才出来的光复军去了哪里?”

    部下带着点畏惧的神色说道:“他们已经渡江去上游了。”

    “渡江去上游了?”胡林翼完全不能理解这话。他与光复军代表前后出来所差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光复军代表即便是被赶出城,也不可能真的来去自如,在清军的监视下,此时他们上船不可能过半个时辰。半个时辰的话往下游还好说,向上游能走多远?胡林翼根本看不到上游还有……

    胡林翼看向上游的时候,只见远远的有些异样的烟雾。也来不及再问,胡林翼命道:“迎战!我在城头亲自观战。”

    停泊在武昌的湘军水军由三艘大船,十艘中等船只,二十余艘小船组成。大船停靠在靠江心水深处,中等船只在靠岸的位置上,小船则组成了警戒线。听到胡林翼下令,大船升旗了船帆,中等船收起跳板,开始江中央前进。

    等胡林翼上了城头观战的时候,却见这些船只刚准备完毕。十几分钟完成这些准备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湘军水师正常的度。可据湘军所说,光复军只是小半个时辰就往上游走到无影无踪,这也未免太扯淡了。不过此时也不是追究这点小事的时候,胡林翼专心的观起战来。

    此时江上除了光复军与湘军水师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船只,冬季的江面本来也比夏季窄很多,所以不显得有多空旷。湘军的舰队卖力的逆流而上,四十艘船把江面占去了大半。

    上游光复军的水军终于出现了。胡林翼原本以为官文是在扯淡,亲眼见到光复军军舰之后他才现官文并没有危言耸听。光复军的船只并不算特别大,船头很尖,不仅没有风帆,更没有划桨的水手。之间船体中央竖着一根冒着烟雾的烟囱,高高的桅杆上红旗迎风招展。

    只是距离比较远,胡林翼也看不太清楚。双方舰队距离接近到一里左右的时候,光复军的军舰率先炮了。只有大船才能安装火炮,而且火炮口径不能太大,不然反冲力就能让军舰自己倾覆。有这样的限制之后,炮兵的射程很是个大问题。光复军每一艘船的前甲板上设置了炮位,炮位上的两门炮连续进行射击。每一次射击之后光复军的军舰都只是微微颤动一下。光复军在江面上是四艘船并行,八门射程过一里的火炮横扫了下游的湘军水师。

    胡林翼已经看傻了眼,不仅仅是光复军能自行在江中行动的船只,这些船只现在只是缓缓前行,并没有如同传闻中那样行动如风。可船只上猛烈的炮火已经是从所未见的。胡林翼对水师非常熟悉,别说湘军水师把吃奶的劲拿出来都打不出如此密集的炮火,甚至是6军用从洋人那里进口的火炮都打不出这样的度。

    当然,更可怕的就是光复军火炮的准确性。湘军的水师大船先行,左前方有一艘中等大小的军船。大船攻击能力更强大,在水战中它们才是主力。然后胡林翼眼睁睁看着光复军的炮弹集中了大船前面那艘中等军船,在剧烈的爆炸中,这艘军船四分五裂的沉没了。

    光复军的火炮着弹点随即向后面延续,八门炮集中火力,炮弹如同下雨一样猛击湘军冲在最前面的大船。短短几分钟内,湘军大船就连中五六炮弹,在内部剧烈的爆炸中,这艘船燃烧着火焰,向江面下沉去。

    胡林翼都看傻了眼,他所听到的内容已经够惊人了,现实所见到的更听闻。即便是如此震惊,胡林翼注意到光复军的怪异之处,。很多沉甸甸的麻袋被绳索吊在船上,护住了船舷,护住了船体。但这等疑问也没什么了。湘军水师不愧是胡林翼亲手建立的部队,面对强敌,水师官兵依旧在奋战不息。

    对付光复军这等吨位大火力猛的船只,湘军也有自己的经验。小船分位数路包抄夹击,船上水军携带着油瓶火把,靠近之后就举火焚烧敌人的大船。湘军小船上勇敢的水手奋力划桨,力图尽快逼近光复军的船队。

    看到了湘军的应对措施,光复军的船上出现了不少人影,他们躲在船体后面举起步枪开始向湘军射击。光复军的火炮向着湘军大型船只与中型船只猛烈开火,这些水兵则用步枪向湘军小船猛烈开火。

    湘军小船到了距离光复军一百多米远的距离就开始有人中弹,打到五十多米距离的时候,这些靠近的船只上都剩不下一半人。靠人力滑动的小船缺了一半人,度更加缓慢。光复军的军船上的火炮暂时停下轰击湘军的大中型船只,就在五十多米的距离上用火炮轻松将湘军小船一一打碎。

    面对这样的绝境,湘军小船上的水军依旧忠勇,他们也尝试着用步枪进行反击。但是那些麻包里头装着湿沙子,子弹打上去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用尽了自己能采用的所有本领还无法给光复军任何损伤,湘军水军们不得不选择了跳船逃生。

    胡林翼恨不得自己蹦长江里头把跳水逃生的湘军再撵回船上,距离光复军的军船不过五十米远,很可能随便一枪就能打死船上的一名光复军水军。光复军的船比湘军少,水兵也比湘军少。一命换一命的话,顶不住的也只是光复军。

    只是继续生的事实让胡林翼极为失望,湘军勇敢进攻的二十几艘小船被打碎了大约二十艘之后,剩余的小船上水兵集体跳船逃生。而十艘中型军船也已经被打沉了五艘。湘军的大船还在继续前进,看样子大概是想靠近之后用大船上的火炮解决光复军的军船。

    就在此时,光复军军船上烟囱中冒出的烟雾更浓烈起来,片刻之后光复军的军船航行度变快了,而且在航行中,原本排成一横列的军船变成了纵列。湘军水军不自觉的行驶在长江里头靠近武昌城的这边,光复军军船的纵列则行驶在长江里远离武昌城城墙的那边。

    光复军军船加之后,胡林翼就估摸着这些船的度,他本以为这些船能比普通沿江航行的船快一点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光复军的军船启动加之后就没有停下,这四艘船以远比奔马还快的度顺流而下,转眼间就越过了湘军的船队,就到了湘军水师的下游。

    然后这些船很快就慢了下来,正在胡林翼觉得光复军的军船可能就这么点能耐的时候,四艘船已经掉在江中划出大大的弧线,转船头向上上游的湘军开来。此时湘军的上游,另外三条光复军的军船已经排成一行压了下来,后面的四艘光复军军船也从纵列变成横队,向上游平推过去。

    在两边的夹击下,湘军剩下的大船与中型军船最终都被击沉。从开始到最后,战斗进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从第一炮打响到最后一炮沉寂,湘军水师之后小船上的湘军才用手中的步枪击中了光复军的军船。其他船只上的火炮与抬枪都没起不到任何作用。

    光复军的军船在全歼了湘军水军之后排成一条纵队,向下游驶去。在他们跑出去了一段之后,船队又折返回来。此时江中的湘军水师留下的痕迹是一艘被击沉的大船沉时被破坏的不够强烈,残体没之后坐到了江底,只露出了一个桅杆顶端还露出水面。只是此时在江水的冲击下,桅杆越来越倾斜。光复军的纵队轻盈的绕过这艘沉船的附近,向着上游而去。

    没有风帆,更没有划桨的桨手,这支船队如同被施用了咒语般在江中高航行向着汉口那边靠了过去。

    胡林翼脑子里头一片混乱,实际上这场战斗从头到尾他就没有看明白。所有的一切都出他想象之外,能够自动行走的军舰,能够在长江里头造这种军舰的光复军,包括长沙沦陷,岳守失守,整个世界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得完全不同。而胡林翼竟然还根本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胡林翼现在终于能够确定一件事,满清真的会败给韦泽。昨天晚上的时候,胡林翼就想过如果满清战败,他胡林翼就会沦为货真价实的汉奸。面对这样的现状,想到未来,胡林翼只觉得气血翻涌,胸口闷。

    “我不是汉奸!我不是贼骨头!我不是狗骨头!我不是贱骨头!”胡林翼心中呐喊着。

    仿佛是不吐不快,这位代理湖北巡抚张开了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尽数喷在了武昌城头的砖石上。

第45章 相残(一)

    1861年12月29日,重病中的咸丰皇帝得到了湖北代理巡抚胡林翼呕血身亡的消息。与这个消息一同传入京城的还有湖广总督官文辗转得到的消息,长沙失守,岳州失守,最少有包括湖南巡抚毛鸿宾在内的131名官员被屠戮。

    12月3o日,光复军夺取汉口与汉阳的消息送到了咸丰皇帝病榻前。

    12月31日,咸丰看到了武昌失守的奏折。

    这位年仅3o岁的年轻皇帝身体本来就极为糟糕,现在更是因为激动引了肺病的恶化。在人生最后的这点时间里头,咸丰或许该有着与老婆孩子诀别的痛苦,向大臣们交代后事的悲壮。不过事实上,这位年轻皇帝因为持续的高热以及内出血,整个人神志不清,陷入了昏迷状态。

    经过一整天的痛苦经历,咸丰皇帝在1862年1月1日傍晚去世。

    就在此时,广州城内的光复都督府正在进行着新年团拜晚会。与会众人中6o%身穿军服,剩下的4o%则是穿着文官的制服。这两种服装让整个庆祝会议有了一种军国主义的强硬味道。

    居于制服组顶点的韦泽站在主席台上表着讲话,“同志们,我们已经夺取了湖南与武汉三镇,进军江西和福建的军队就要出动。最晚到今年6月份,我们就能完成解放淮河以南国土的目标。向着解放全中国的最终目标迈出了坚实的步伐。”

    这几个消息没有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不过经由韦泽亲自言确定之后,大伙还是抱以自内心的掌声与欢呼声。

    韦泽继续干净利落的说道:“我军今年上半年的任务第一是解放淮河以南的领土,第二是打击邪教。下半年自然是开始在新的解放区建立政府,进行土改等一系列社会改造。同志们正是有了大家的努力工作,我们才能有今天的成绩。我代表党、政、军的领导同志们向大家表示最衷心的新年祝福。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中能有更好的表现。”

    在热烈的掌声中,韦泽带头喊起来,“中华万岁!”“中华人民万岁!”

    这已经是非常程序化的口号,现代民族国家无一不是如此凝聚起国家意识的,在一片“中华万岁!”“中华人民万岁!”的欢呼声中,韦泽从容的下了讲台。在他之后是党政军中的党委和执行部门的领导上台言,韦泽则离开了会场直奔医院。他老婆祁红意下午开始阵痛,如果不是因为新年团拜会晚会韦泽必须参加,他早就到医院了。

    坐在妇产科的走廊上,听着病房里头的惨叫,韦泽板着脸一眼不。旁边坐了一位军长,他是一级战斗英雄郑玉凤的哥哥,也是跟着韦泽很久的老干部。与韦泽并排坐在一起,两人都被里面的惨叫给吓得脸色苍白。

    老战友们就没有那么多场面话,郑军长拽住韦泽的手臂,结结巴巴的问道:“都督,真的这么惨么?”

    韦泽很想用庄重深沉的声音说话,但是那干巴巴的喉咙完全出卖了韦泽此时情绪,即便如此,韦泽还是用颤巍巍的声音说道:“你以为娘是好当的么?”

    里面的产妇都惨叫了半个多钟头了,连纵横杀场的郑军长听着都快哭了,他哆哆嗦嗦的掏出烟来,给自己点上一根,因为两眼直,他甚至忘了给韦泽也来一根。郑军长胆战心惊的说道:“我以后要对老婆更好点。”

    韦泽并不抽烟,只是此时他也忍不住想来一根。真正的惨叫是能够引共鸣的,特别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人,见识过死亡的人更知道把人逼出这样的惨叫需要何等的巨痛。

    总之,两个老爷们在外面心惊肉跳。随着一声婴儿的哭声,两人都登时坐直。护士疲惫的出来说道:“郑军长在不在?”

    “我在!”郑军长腾的站起身,就给护士来了个立正。

    “恭喜,你老婆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现在跟我们去办手续吧。”护士说道。

    郑军长一蹦三尺高,他扭头看向韦泽,韦泽两条腿微微哆嗦着站起身与郑军长握手,“恭喜了!你赶紧去办手续吧。”

    看着郑军长欢欢喜喜的走了,韦泽坐回到长椅上。他很想考虑点别的东西,例如未来的人事安排,又或者是所谓“太子”的问题。韦泽对称帝并没有什么兴趣,除了因为继承了新中国的革命性之外,理科狗对所谓皇室也很难生出什么尊敬感。

    但是他也只能想到这里了,惨叫声让韦泽腿都哆嗦了。正在此时,李仪芳急匆匆从外面进来,看到韦泽之后她喜道:“我去通知李部长,没想到你先到了。”

    有人能一起并肩坐在一起,韦泽觉得心里面好受了不少。而李仪芳突然低声问韦泽,“都督,等我们有孩子的时候,不知道你会不会也这样不管多忙都赶来在外面等我。”

    “你不怕么?”韦泽苦笑着问道。

    李仪芳拉住韦泽的手,“怕又能怎么样?怕了就不痛了么?”

    这回答让韦泽觉得一阵感动,他反握住李仪芳的手说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在外面等着。”

    正在此时,就听里头传出了一阵婴儿的哭声。韦泽忍不住紧闭双眼喃喃说道,“谢天谢地”。

    没多久,妇产科的男性大夫带头冲了出来,“都督,您夫人给您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韦泽上前与大夫与护士们握手。

    李仪芳看到是个男医生,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她却什么都没说。

    韦泽都督有了个儿子的消息并没有广为流传,倒是韦泽都督要求进攻淮河以南,打击邪教的命令很快就传到了前线。光复军各路整编完毕的部队开始按照计划向江西,向福建动了进攻。1862年的战争在极短时间内就掀起了狂潮。

    而在1月6日,曾国藩命令全军戴孝,一来是为咸丰皇帝戴孝,二来则是为了被夺走的湖南戴孝。去年12月2o日,湘军在得知胡林翼呕血身亡的消息的同时得知了湖南被光复军夺走的噩耗。

    曾国藩立刻派遣了一支湘军水师北上,他并不是为了立刻夺取湖南,而是要去援助一下武昌。历代夺取湖南的目的自然是武昌。顺江而下,几千里地很轻松就能走完。不到十年前韦泽就干过一次了。现在他夺取了整个湖南,会放过武昌才是奇怪的事情。

    这支船队的确起到了报信的作用,侥幸逃出性命的水军向在芜湖驻扎的曾国藩禀报,光复军的水军极为凶猛,湘军抵达武昌城外的时候,光复军的水军已经封锁了武昌外的长江航道,大量的光复军正在围攻武昌。湘军水军被打得落花流水,就现在的情况看来,武昌撑不了多久。

    曾国藩是个非常刚毅之人,在诸多压力之下,他依旧坚定的选择以攻克天京城为要目的的战略。正是因为他的刚毅,才能将战略目标推进到几乎达成的地步。只是曾国藩完全算错了韦泽,在他就要开始围攻天京城的这一刻,整个战略完全崩溃了。

    湖南文武官员从骆秉章时代就与曾国藩极为不对付,所以湖南很早之前就不是曾国藩的地盘了,除了能征兵之外,湖南对曾国藩的实际意义有限。即便丢失了湖南,短期内对湘军没什么影响。进攻下游太平天国的粮草供应主要靠湖北,现在光复军夺取了武汉三镇,从湖北获取粮食的可能性也被掐断了。曾国藩是从上游打下来的,他知道光复军接下来会沿着长江进攻江西与安徽。

    参与军事会议的一众湘军将领们脑袋上带了条白布,要么脸如死灰,要么无比亢奋。亢奋者的代表乃是鲍,他嚷嚷着立刻回兵夺回湖北。湘军现在6军七万,水军五万,鲍带领的两万湘军乃是打惯了硬仗的精锐。不久前鲍遭到了太平军数路部队的猛攻,虽然是猛将,鲍却一点都不糊涂。他看事情不对,立刻撤到宁国府城内固守。太平军两万精锐攻城半月没有得手,其他湘军从背后包抄太平军,太平军不得不撤回了天京城。

    “大帅,让属下带兵前往武昌吧!”鲍自告奋勇。

    没等曾国藩回应,湘军水师头子,广东巡抚彭玉麟说道:“大帅,还是让属下先去武昌吧,大帅带兵守住安庆与九江,等属下的消息。”

    “哦?”曾国藩对彭玉麟的建议很有兴趣。

    彭玉麟继续说道:“若是属下战败,大帅就请移兵淮南,不要留在长江以北。”

    “难道你觉得我军打不过粤匪么?”鲍怒道。

    彭玉麟并没有因为鲍生气而有丝毫的动摇,他沉静的说道:“能不能打得过,只有打了才知道。不过料敌从宽总是没错的。”

    鲍虽然素来狂妄,但是只凭狂妄的话他是活不到今天的,见彭玉麟如此坚定,鲍请命道:“大帅,请让属下前往九江。”

    曾国藩此时也没有别的选择,他从湖南打到这里,当然知道长江航道意味着什么。如果争夺长江航道失败,部队被分割,哪怕部队能够清楚看到只隔了一条长江的友军,那也没有任何用处。湘军就是靠水军优势一步步打到这里的。

    “鲍前去九江,玉麟带水师先到九江去。”曾国藩下达了命令。

    大军出动需要时间,特别是突然转变了战役方向,这种调动就更加麻烦。1月7日,正在鲍与彭玉麟紧张的做着出兵准备的时候,新的消息就传来了。光复军的部队乘坐大量船只抵达九江,他们已经开始攻城。

第47章 相残(三)

    自打天平天国建国以来,天京城还算安定。只是在1853到1854年之间,曾经遭到过清军江南江北大营的夹击。韦泽与东王杨秀清联手击溃江南江北大营之后天京城就再没有遭到过外敌的入侵。

    现在,曾经的解救者韦泽麾下的军队开始逼近这座城市。很明显韦泽并不认为这座城市的主人应该是洪秀全。

    “林大哥,齐王攻打天国的理由是什么?”张应宸问林凤祥。

    林凤祥苦笑着说道:“齐王说拜上帝教是邪教,他所建立的新国家中不会让邪教存留。”

    张应宸听了这话之后忍不住微微松了口气。这个举动让林凤祥有些意外,他奇怪问道:“张兄弟,你为何看着如此?”

    张应宸苦笑道:“若只是说拜上帝教是邪教,那说明齐王可没想把我们斩尽杀绝。咱们太平军里头有几个是真心拜上帝教的?我是害怕齐王打着给东王报仇的旗号。若是用这个旗号,太平天国的老兄弟们到最后可活不下来几个了。”

    自从张应宸在人生上遭受了些挫折之后,整个人就变得稳重起来,平素不爱说话。听了张应宸的分析,对张应宸评价很高的林凤祥心中更是佩服起这个“叛变份子”了。张应宸说的很对,如果韦泽是以给东王报仇为理由,那现在的天国里头真的能幸免的有几个。可以说每个人都有被杀的理由。至于打击拜上帝教,这个理由可就太宽容了。

    想到这里,林凤祥心中又生出一丝希望来。他问张应宸,“张兄弟,你觉得齐王和咱们和谈的可能有多大?大伙毕竟都是天国出来的兄弟,何必要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呢?”

    张应宸再次苦笑起来,“林大哥,若是我们此时已经干掉了清妖,天王在北京登基坐殿了。你说我们会与齐王和谈么?谈也是可以谈的,只是齐王必须降服了才行。当然了,若是他一早就降了,我们也未必会杀他。他若是不降,我们定然要打他。等大家伙打起来,打得狠了,我们会不会杀他也不一定呢。”

    林凤祥对张应宸的判断深以为然,他微微点着头,心里百感交集。太平天国现在还在挣扎求存,可韦泽已经到了开始争夺天下的地步。而在七年前,东王杨秀清还在的时候,若是没生天京之变,韦泽那时候就要东征苏杭。以韦泽的实力拿下苏杭易如反掌,而接下来太平天国就和现在的韦泽一样开始争夺天下。

    世事无常啊!林凤祥心里面叹道。天国自己爆了纷争,让大好局面化作流水。林凤祥这样忠于天国的老兄弟当然是痛心疾。可这时代并没有因为天国自毁前程而停步不前。韦泽这样的豪杰仍然按照自己的步点继续前进,当韦泽的军队再次进军天京城的时候,林凤祥就看到了太平天国的末日正在不可避免的碾压而来。

    在林凤祥心潮澎湃浮想联翩的时候,张应宸开口问道:“林大哥,齐王不是那种嗜杀之人。他定然会给我们一条出路,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投降这条出路呢?”

    被张应宸的问题唤回了现实,林凤祥答道:“齐王说,拜上帝教是邪教,天国要么向光复都督府投降,要么就老老实实离开天京城自谋生路。”

    “哦?还能让我们自谋生路呢!”张应宸的脸上有了光彩,“那林大哥的意思呢?”

    这个问题还真的问住了林凤祥,他被韦泽要进攻太平天国的事实给吓住了,至于如何应对,他还真的没去想策略。停顿了片刻,林凤祥正色对张应宸说道:“张兄弟,我知道有些话你不太敢说。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用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你觉得应该如何应对?你大胆的说,我只是听,绝不会泄漏。”

    张应宸盯着林凤祥看了好一阵,看着林凤祥诚恳的面容上的确没有丝毫欺诈的意思,而且林凤祥的人品心胸在现在的天国里头那是绝对出类拔萃的。掂量了好一阵,张应宸开口了。“林大哥,想来齐王已经派人与你联络。你能否先把齐王说了些什么全部告诉我。”

    林凤祥就把光复军使者的所说的内容原原本本的对张应宸说道。

    张应宸思忖了一阵之后才继续说道:“林大哥,我若是你,无外乎两条路。第一条路就是干脆爽爽快快的带兵去降了齐王。你也知道总参谋部制度的规矩,外头来个人还想继续带自己的兵,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不过你只要表示肯听齐王的话,齐王还是会给你出路的。现在根本不缺仗打,以林大哥你的能耐,在部队里头几年就能身居高位。”

    第一条路是非常显而易见的,林凤祥自己也完全能想到,他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有什么讨论,所以林凤祥说道:“那第二条路呢?”

    张应宸答道:“第二条路也简单,林大哥派人联络齐王,表示你不想投降,不过看在兄弟们都是天国出身的情面上,请齐王给指条明路。齐王看事情远的很,我听这个转述,他是要打倒淮河,先建立淮河防线,所谓守江必守淮么。占下这么大的地盘,齐王会先稳定新占领地区的局面,过几年再继续出兵。所以齐王却不希望清妖此时能够从容的做准备,我们去四川或者去陕西,都能让清妖寝食不安。既然留在江南定然会被齐王给干掉,那我们不妨就往西北走。如了齐王的意,他不仅不会刁难我们,想来还会给我们不少支援。”

    林凤祥连连点头,他回想起韦泽离开太平天国之后给太平天国的支援。当时林凤祥是觉得韦泽对太平天国还有一丝情谊在,所以才能慷慨的给与帮助。可现在换个角度想,韦泽的支持很大程度上只怕是因为韦泽希望帮助太平天国更好的抵挡住清军的反扑。

    例如那次运送火炮到江西景德镇的事情,林凤祥的部下不给韦泽结清欠款。韦泽的光复军不仅没计较,回广东的时候还反手灭了抚州的清军,大大降低了太平天国的军事压力。当时林凤祥的部下中就有人怀疑韦泽居心叵测,此时林凤祥总算是想通了关节。其实这件事完全是林凤祥自己想多了而已。在当时的局面下,除非是林凤祥直接攻击韦泽,否则的话韦泽是不可能与林凤祥他们翻脸的。

    想通了这个关节,林凤祥却又有些颓然的摇摇头。看到林凤祥这般模样,张应宸笑道:“林大哥是担心天王不肯走吧。”

    林凤祥对张应宸的印象完全变了,在众人眼中的张应宸是个靠着从韦泽那里学来的本事和天王洪秀全对他器重才有能封王的人物。当张应宸真正显露出他的水平的时候,林凤祥确定张应宸已经是智勇双全的人才。

    对这样的人才,林凤祥却不能不更小心,他索性直接问道:“张兄弟,你会去投奔韦兄弟么?”

    张应宸摇摇头,“既然投奔齐王是最后一招,而且我相信齐王不会不接纳我,那我就没必要现在去投齐王。现在远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也没到和齐王打到不死不休的时候。不过林大哥,兄弟我把话说前头,以天王那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你想让他现在就撤只怕没那么容易。而且若是连他都觉得不撤不行了,就不知道咱们得和齐王打到什么地步。所以说这其中需要得有尺寸才行。”

    “却不知道张兄弟有什么高见?”林凤祥认真的问道。

    张应宸认真的说道:“高见谈不上,天王若是想把齐王得罪透了,那也得有人给他打仗才行。不到齐王攻打天京城,天王不会派我前去与齐王打仗。只要天京城内没有与齐王打仗的兵,林大哥你觉得会如何呢?”

    就林凤祥的理解,这个计划的特点其实就是一个“拖”字。既然天王不肯让自己的御林军去送死,其他将领又不接受天王洪秀全的指挥,到了看似“山穷水尽”的地步,大伙那时候一起要求天王跑路,天王就算是不答应也只能答应。如果张应宸对韦泽的判断没错,只要与韦泽私下联络好,跑路的时候只怕还能得到韦泽的帮助。

    林凤祥原本是想不出怎么说服洪秀全的办法来,张应宸的这个办法却是极为有用的。最重要的是这个办法还不用激怒韦泽。太平天国内部是不是决定实施战略性转移,那得天王洪秀全答应。战略性转移能否有机会实施,又必须得到韦泽的支持。

    林凤祥此时完全明白了为何杨秀清要用监禁的办法对付洪秀全,也他也明白了为何韦泽在天京之变生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离开。他更是明白了石达开为何铁了心要离开太平天国选择远征。

    有天王洪秀全这样的领袖,兄弟们想通过中央来真正干点事情,那遇到的阻挠会让人觉得死都是更容易的选择。

第48章 相残(四)

    洪秀全把光复都督府派去送信的使者打了一百杖的消息传回广州,在军委里面引起了一番激烈的谩骂。

    “洪秀全以为自己是老几啊!”

    “奶奶的他是找死么!”

    ……

    看着大伙气愤的怒骂,韦泽心里面倒是有点好笑。其实在这个消息传回来的时候,韦泽颇为欣慰。洪秀全好歹有着最起码的理智,没有把光复军的使者给砍了。战争的进度非常顺利,湖南湖北的战斗已经算是畅快淋漓,而福建的战争更为轻松。海军运送了部队在福建沿海登陆,厦门、漳州、莆田、泉州、福州、宁德等沿海重要岛屿与城市纷纷落入光复军手中。由第二军改编的第21、22、23三个军沿着山区一路打过去。驻扎福建的清军还是以绿营为主,在光复军快速突进下,一个个县城纷纷被打下。满清在福建的统制以极快的速度被粉碎了。

    江西的解放也很快,光复军从赣州出发一路向北。占领了九江的部队派遣长江支队歼灭了鄱阳湖内的湘军水师之后合击南昌。南昌一举而下。湘军的残部在光复军惊世骇俗的行军能力下被一一歼灭。

    在二月初,曾国藩终于下了战略撤退的决心。对于湘军没有选择孤注一掷的与光复军死拼,倒是让军委觉得颇为意外。曾国藩利用了湘军水师的优势,水陆一起转进撤到了庐州。军委认为曾国藩的如意算盘是让光复军与太平军进行火并,这倒也是很精明的打算。只是这个选择把左宗棠给坑苦了。没有了后方的压力,李秀成集结兵力再次猛攻杭州。而浙江的左宗棠不仅要抵挡正面进攻的李秀成,还得担心光复军从南边的福建杀进浙江,他也是左右为难。

    在这个时候,如果洪秀全杀了光复军的使者,那光复军就只能对洪秀全下手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洪秀全总算是保持了最低限度的理智,这让光复军还能保持最低限度的克制。

    骂完了洪秀全,军委开始对下一步的战略进行讨论。其实可以讨论的内容很有限,首先就是战略进攻重点变成了东边。攻下福建之后,光复军首先要消灭左宗棠,其次就是把李秀成所部从浙江撵回天京城。光复军把太平天国的战略空间一步步压缩,最后看洪秀全到底是自己离开天京城,还是由光复军帮他升天。

    军委的会议结束之后,就是文官为主的会议。外交部部长洪仁玕以身体不佳为由请假了。大家有些人认为洪仁玕是在避嫌,有些则认为洪仁玕在表示某种不满。不过外交部党委书记左志丹很快接掌了洪仁玕的工作。

    左志丹说道:“都督,我们如果进入上海的话,只怕得先和英、法、美、俄四国谈谈。”

    “你有什么想法?”韦泽问。

    “他们不能用军事手段阻止我军进入上海。”左志丹语气颇为谨慎。

    韦泽摇摇头,他有点失望的说道:“你要和他们谈,不过谈的应该是我们确定的商业协议到底是不是适用于我们新解放的地区。”

    左志丹立刻答道:“刚解放的地区还不稳定,所以很多港口不能向他们开放啊!”

    韦泽点点头,“对啊!所以你要和他们讲,战争时期我们要封锁这些港口。而这些港口是永久封锁,还是在某种条件或者某个时间之后开放?你要和洋鬼子们谈这些。谈完之后你再告诉他们,上海也是适用这样的条件的!”

    “可是……”左志丹想了片刻,不好意思的说道,“可是我说了不算啊。”

    “所以你要找说了算的单位去沟通啊!”韦泽给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那我找都督你行不行?”左志丹挠了挠脑袋,相当不好意思的问。

    韦泽被气乐了,“我直接管这个么?我在外交上只管大方向,有针对性讨论的会议,我会提出意见。如果没有这种会议,自然有专门的部门管这个。你去查咱们组织的专门编写的各部门职权规范。如果你查不到,你就可以去组织部询问。各个部门都有三定,定职权,定岗位,定责任。你跑来找我算什么?”

    左志丹没有继续说出例如“那太麻烦”之类的话,而是老老实实在笔记本上做了笔记。韦泽遇到这等事情太多次,连生气的冲动都没有了。制度建设是个非常麻烦的事情,作为领导者需要能“耐烦”,如果遇到下属犯糊涂,就立刻不耐烦,甚至是勃然大怒。那日子不用过了。整天生气能把自己气死的。

    而且有些事情也不能不分场合的乱说,其实军委早就有了进入上海的预案。洋鬼子们还指望通过中国内战赚一笔,光复军还得考虑怎么防备洋鬼子军事反抗的问题。这样的事情就不能对左志丹讲。至少不能在一众文官参与的会议上讲。

    在文官系统上能讲的,就是未来政策。例如光复都督府,或者说只存在宣传口的“汉王府”,在对外贸易商上开放很多港口,并不排斥外国人到中国各地做生意。执行过程中肯定要出事,从一种比较负面的角度来说,制度的完善与营运靠的就是各种突发事件,或者营运中遇到的结构性问题。一个国家有没有生命力,看得就是政府营运的能力。

    光复都督府现在活力四射,因为光复都督府有能力解决遇到的问题。而且还能采取各种政策与制度让国家营运更有效率。

    文官们现在讨论的问题有三个,第一个就是要建设更多造船厂,以及维修厂的问题。光复军现在的成功靠的就是水路运输。第二个问题则是在新解放的地区建立政府的问题。这几年中,光复都督府培养了大批的公务员,并且让他们参与到两广以及琼州的工作中去。现在控制地盘突然大了好几倍,摧毁了满清的政府,需要用新的政府来替代。

    第三个问题就是迁都。广州是个好地方,但是广州地处东南,以光复都督府眼下的地盘,广州已经不再适合作为国家首都。所以光复都督府就需要迁到南京去。这是韦泽发起的。韦泽当然不会告诉这些文官,他其实更看重的乃是马鞍山的铁矿以及淮南大地之下的煤田。

    迁都不是个容易事,岭南地区一旦不是政治中心,那么如何定位岭南的政治经济体制与地位,这都是很复杂的问题。政治中心在不在岭南,岭南地区将完全不同。

    这些问题一讨论就是一天,讨论了一天也没有能有特别大的进步。韦泽耐着性子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商讨。

    左志丹没有参加后面的会议,他先去了组织部询问了谁负责港口问题。组织部就是组织部,他们立刻拿出了一份中央文件,在战争时期,所有地区实施军管。由当地的部队政委管理地方行政事务。

    有了明确的内容之后,左志丹跑去军委找了总参谋长居俊峰。居俊峰听了左志丹的问题,他不耐烦的说道:“我不知道这份文件!要不你过几天再来,我让秘书找找文件,看看文件上怎么说的。”

    左志丹当然能理解居俊峰公务繁忙,不过这个推脱实在是太没诚意了。如果真的让秘书找文件,他现在就能下令。那个“过几天”的用词未免太**裸的逃避。

    左志丹也不和居俊峰吵架,他跑去中央文案室申请一份有关文件。申请到之后,左志丹拿着文件再次去见居俊峰。居俊峰看到左志丹亲自拿着文件过来,他连忙以自己有会议支开了左志丹。

    这合情合理的理由把左志丹给气坏了,不过想想居俊峰身为战争时期的总参谋长,公务的确很繁忙了。脑筋一转,左志丹直奔军委组织部而去。组织部长倒是接待了左志丹,看来组织部长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份文件,他把文件全部看完之后说道:“这事儿不归我管。”

    一听不归我管四个字,左志丹心中是怒火中烧,他很不爽的问道:“不归你管归谁管?”

    组织部长看来有过很多这等经历,他慢条斯理的答道:“文件上说的清楚,政委管民政工作。政委是政治部,你得去找政治部。”

    左志丹一想也有道理,他问道:“政治部的总政委是谁?”

    “总政委是沈心同志。”组织部长答道。

    “沈心同志?”左志丹知道沈心,却没有和沈心怎么打过交道,他追问道,“去哪里找他?”

    组织部长想了想答道:“嗯……,沈心同志现在担任代理湖南省委书记,他在湖南呢。”

    “你……”左志丹毕竟是做外交工作的,法克鱿mum可以对外国人骂,但是那都是实现有计划的。尽管很激愤,左志丹还是把那个“娘”字咽回了肚子里头。努力平息了一下怒气,左志丹问道:“那现在谁负责政治部的工作?”

    组织部长答道:“现在韦都督负责政治部工作。”

    听了这个答案,左志丹无言以对。他转头就走,把军委组织部长撂在身后,连个再见都没说。

    韦泽开完了会之后,一出门就见到左志丹办了个凳子坐在会议室门外。一看他的表情,那是相当的不高兴。见到韦泽出来,左志丹腾的从凳子上蹦起来,他大声说道:“都督,我在等你!”

    笑着指了指会议室,韦泽说道:“进去说话。”

    与会的同志们都很好奇,大家都很想旁听,看看为啥左志丹这么怒气冲冲的来找韦泽。韦泽让他们都散了,派警卫员看住大门。这才对满脸不高兴的左志丹说道:“你是怎么知道该来找我的?”

    左志丹把今天跑了好些部门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因为心中气苦,都有点眼泪汪汪的。“都督,你要是对我工作不满意,你就直说,何必这么刁难我呢?”

    韦泽笑着让左志丹坐下,“左志丹同志,我就是对你工作很满意,我才没有直说。你现在情绪很激动,所以未必能完全理解我的话。你上次找我和这次找我是不一样,上次你根本不知道我管这件事,现在你知道了。通过跑这么一圈,你知道了干工作的方法。我觉得对你而言这是很大的收获。下次你要是遇到同类问题,就不会束手无策了。而且我也知道你不会束手无策了。就是了解了你的能力,我才能把更多工作交给你来干。所以说你今天这些趟没有白跑。我很认同你工作的方法,你最后能搬个凳子在门口等我,这很难得。我非常赞赏!”

    对于韦泽的话,左志丹并没感到高兴。他还是气呼呼的不应声。

    韦泽说道:“明天下午你来见我,我们正式讨论有关港口的问题。”

    送走了左志丹,韦泽也疲惫的往家走。一个人是否成熟的标志之一,不是他什么都能办到,而是他掌握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从这个角度来看,左志丹还算是办事可靠的同志,但是他还是不够成熟。而且现在光复都督府里头够成熟的同志,还是非常稀缺的资源。想到一大帮不够成熟的同志去新解放区组建政府,韦泽心里头真的是没底。

第49章 相残(五)

    “我们的政策先是要为我们自己服务的,不管是允许洋鬼子在我们这里经商也好,不允许他们经商也好,都是为了我们的利益。没有任何政策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更不可能说是短期有好处而长期能够一直维持这个好处的。所以你和英国人谈判的时候,告诉他们,即便是我们短期内强化对上海航运的管制,也是为了照顾外国商人的利益。怎么想和怎么讲,基本都是要反过来的。”韦泽非常认真的对左志丹说道。

    左志丹头一天因为找负责人,积累了一肚子的怒气。不过休息了一晚上之后,他也恢复了正常。听完了韦泽的话,左志丹问道:“都督,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是与英国人来个意向性的谈判喽?”

    韦泽点点头,“对,既然已经签署过条约协议,那我们就按照条约与协议执行就好了。至于战争这种意外的情况,我们只用告诉英国人一件事。我们也在努力结束战争状态。如果英国人表示反对,你就告诉他们,在中国我们说了算。谁想反对我们说了算的现状,我们不仅要打他们,甚至还要杀他们呢!”

    这么强硬的态度其实并不必要,光复都督府里头的干部都经历过战争洗礼,这点骨气还是有的。不过韦泽还是忍不住把底线给拿出来。无原则的让步是一种非常可怕的行动,有些事情给韦泽留下的印象太过于深刻。

    “那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正常的贸易?”左志丹问,既然要谈判,总不能告诉对方说你就给我无限制的等。光复都督府从来不主张这样蛮横的做法。

    韦泽不怀好意的笑了几声,“哼哼!等我们的舰队能够接掌那些海域之后,就能这么做了。你甚至可以对英国人说,如果他们想尽快完全恢复通航,就帮我们建造起能够在中国领海压倒一起的舰队。”

    左志丹完全能理解韦泽的言外之意,光复都督府希望能够有强大的海军,用这支海军抵挡来自海上的任何威胁。特别是英国人的威胁。

    会谈到这里也就基本结束了,韦泽正色说道:“左志丹同志,我不是在批评你,所以希望你不要往别的地方想。我现在要讲的是,讨论这个外交问题的时候,我是作为作为光复都督府的都督,还是以负责这件事执行的人,这两者之间是有重大区别的。而且作为我们要建立的全新的国家制度,封建制度与以劳动为基础的工业社会制度,更是完全不同的内容。”

    听完韦泽的话,左志丹认真的说道:“都督,我昨天回去也想了。我现在大概能理解您的意思。各个部门都是为了完成工作而存在的,而不是这个部门就是谁家的一亩三分地。您讲过很多次,例如现在的部队里头就没这个问题,部队的干部是为了打仗而存在的,能打仗就有职务,不能打仗就滚蛋。但是在不是军事部门干事,我们干好干不好也不会死,当然就想懒点。就跟昨天那事一样,我其实是学到东西了,学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可是当时我就是想懒点,别人能送上门来,那多好啊。”

    左志丹的话让韦泽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韦泽在对待自己生活上的确是个“懒人”,每天工作工作,早就把精力榨干。即便是吃饭,品味美食也是需要精力付出的。所以韦泽对所谓享受毫无兴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精力去管这个。

    每一个朝代的开国那批人为何都会显得生气勃勃,就是因为那批人是经过千锤百炼,凡是懒于工作的人,不是死了,就被活着淘汰了。整个上层好歹还有兢兢业业,努力工作的态度在里面。懒于工作在那个时代是种罪孽。这与高尚的理想,高洁的人格其实没什么关系。或者说,正是因为这些开国者们有了这种视懒惰为罪恶的观点,他们才能看着高尚与高洁。

    新国家马上就要建立了,韦泽也不能不考虑国家建立后不可避免的出现的那些破事。此时突然觉得有所收获,韦泽心中感觉大爽。

    连连点头,韦泽欣喜的说道:“左志丹同志,你说的非常好。作为党委书记,在这种工作上的体会还是要和同志们好好说清楚的。风行草偃,我们作为领导阶层,自己就得把勤劳、踏实、肯干的风气建立起来。”

    左志丹连连摆手,“都督,你就别丢我人了。我的工作做的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我还去宣传我自己?让人笑话么?”

    韦泽摇摇头,“闹笑话?组建总参谋部的时候那笑话闹的多了去了!那时候谁敢说自己能干得好?能不闹笑话,能完成工作量就会被嘉奖。”

    左志丹摇摇头,“都督,那不一样。那时候干不好就会死,不死于阵前,就死于军法。现在外交部的工作又不会直接死人,这种宣传明显不一样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明白的。”韦泽的确明白了,当部队舍生忘死工作的时候很容易得到全面的肯定。因为对那些说风凉话的人,一句“你觉得人家干的不好,你自己上啊!”就能堵住大多数人的嘴。但是不牵扯以生命为代价的工作,就很难有这样的说服力。看到别人能够得到的嘉奖,出于嫉妒心说些酸溜溜的话,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韦泽对左志丹说道:“对于作风问题,我会拿出些文章与制度出来。你作为党委书记,也要和同志们多讨论。”

    有了这番谈话之后,韦泽一时莫名兴奋。好多以前不明白的,以前有强烈的感觉却远没能够理清的思路此时豁然开朗。

    韦泽想起了一句曾经触动过他的话,“不要把那些圣人或者伟人的传记教给小孩子,因为这是让那些善良的正常人去学那些不正常的人。”

    好一个“善良的正常人”,那些善良的正常人都服从了天性,或者能称为好逸恶劳吧。而那些不正常的人的确战胜了好逸恶劳的天性。所以他们才能创下那样的功业。

    韦泽并不想用这个理由给剥削制度辩护,制度性的剥削是另外一码事。单纯从人性来说,自古英雄无善类,在喝别人的血之前,他们先得喝尽自己的血。

第51章 相残(七)

    如果能在六个月前施施然进入杭州,李秀成会非常高兴。在六个月之后杀进了“今亮”左宗棠扔下的杭州,李秀成脸上没有丝毫的喜色。左宗棠能想到的事情,李秀成当然也能想到。

    光复军要干掉拜上帝教的含义再清楚不过,太平军此时面对的乃是比清军更强大的敌人。身为东王一系的人,李秀成这些年从来没见过能比韦泽的部队更善战的军队。

    1851年8月,太平军在桂平突破清军围困,经平南、藤县向永安州进军,路经李秀成的家乡,沿途召集拜上帝会人马,李秀成就在这时加入了太平军,当了一名圣兵。比韦泽投奔太平军稍晚了一两个月。太平天国二年(1852年)五月,太平军出湖南、攻武昌,下江南,于太平天国癸开三年(1853年)建都天京,那时候李秀成已随春官丞相胡以晃理事。

    定都天京后,杨秀清亲自提拔李秀成为右四军帅,把守太平门外新营,不久,又升为后四监军,把守仪凤门外高桥。李秀成勤劳学练,生性秉直,不辞劳苦。逢轻重苦难不辞,修营作寨,无不尽心,所以深得东王杨秀清器重。后来跟着胡以晃西征,立下了极大功劳。

    在太平天国蒸蒸日上的时期,真正立下赫赫威名的甚至不是翼王石达开,而是齐王韦泽。攻略淮南,建立制度,北上接回第一波北伐军,攻破江北大营。年轻的齐王指挥着三万大军撑起了太平天国的北方战场。不管西线与东线遭到何等挫败,天国的北方淮河防线稳如泰山。

    李秀成比韦泽大十岁,然而年轻的韦泽在李秀成心中无疑是难以逾越的高山。当年韦泽要进军江浙的时候,天国所有将领都相信,江浙指日可下。这也是洪秀全不得不赶紧发动天京之变的重要原因。如果让杨秀清从容封得万岁,等韦泽拿下江浙,再回师攻取两湖,杨秀清就会拥有无可撼动的地位。那时候取洪秀全而代之不过是举手之劳。

    现在韦泽离开太平天国七年后再次进攻杭州,李秀成根本没有战胜韦泽的自信。等左宗棠一跑路,李秀成立刻把监视江南大营的李世贤所部调到杭州。

    “我是准备撤了。”李秀成对他堂弟李世贤说道。

    李世贤明显不认同他堂兄李秀成的选择,他不满的说道:“大哥,你准备撤到哪里去?”

    李秀成答道:“我准备先撤到苏州。”

    李世贤逼问道:“那光复军到了苏州城下,你还要不要撤?”

    李秀成一时答不上来,李世贤明确指出了问题的本质。光复军推进到淮河以南之前是不会停下来的。面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光复军,李秀成准备撤到哪里去呢?

    见李秀成毫无战意的模样,李世贤大声说道:“大哥,不打怎么知道打不过呢?”

    李秀成心中一动,这话的确激起了他的战意。不过这种激昂仅仅维持了片刻,李秀成的理智就占了上风。他慢条斯理的说道:“咱们和湘军打过,虽然湘军不好打,咱们也能和他打一打。可现在湘军在哪里?几乎让齐王杀光了。咱们和左妖头打过,打起来胜负在五五之数。可现在光复军打过来了,左妖头把杭州一扔就跑了。这帮人不是没能耐,他们也不是傻子。”

    李世贤也不傻,只是他更清楚,如果这么一味的退缩。最终能退到哪里去呢?林凤祥派人送来了信件,说光复军短期内要打下淮河以南。天京城距离淮河几乎有一千里地呢,淮河以北从来不是太平天国的地盘。甚至到过淮河以北的太平军都没有太多人。

    “我们赶紧撤退吧。把能带的都带上。到天京城的时候,与大伙一起商议。”李秀成继续说道,“其实,在曾妖头带兵前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天京城实在不可守。即便是没有齐王杀过来,咱们也未必能在这里站住脚。”

    李世贤还是不太能接受李秀成的说法,但是不打就得撤,已经没有了更多选择。李世贤最终还是同意了李秀成的说法。

    而此时的光复军也距离杭州也没多远了。光复军北伐部队分为两湖兵团,江西兵团,福建兵团。而福建兵团又分为水陆两支。在海军采取蛙跳战术攻击沿海地区的时候,陆路则靠了行军能力在山区攻城略地。

    当海军还没进军上海的时候,江西兵团的先头部队18军就率先突破了山区,直逼杭州。军长孙崇毅有两个选择,要么直接进攻杭州,要么就直接进攻临安,歼灭在那里的清军江南大营部队。则北伐战役目标中,清军是最优先打击对象。所以孙崇毅并没有自作主张,他带领部队向着有大概七万人马的江南大营驻扎的临安发动了进攻。

    因为清军比较弱,此次战役其实挺从容的。基本战术就是攻下要点,后续部队接过先头部队控制的城市,然后向外围发展。而先头部队则是继续进攻。光复军并没有理由一定要组织主力部队势如破竹的一插到底,再回头包抄。

    之所以有以长江为终点和以淮河为终点的两个考量,很大原因是天气的因素。长江中下游每年梅雨季节丰沛的雨水滋润了大地,也同样给了战争极大阻碍。梅雨天基本都会连续将近一个月,即便光复军的武器已经是中国最能耐得住雨季的武器,但光复军此次是外线作战。内线作战的优势在于补给、驻地、交通,这些都可以从容安排,而外线作战对营地与补给的要求太高。现在部队是第一次打进浙江,事前有再多的侦查也只是侦查。一旦下起连绵不断的雨来,部队非战斗损失未必会比战斗损失要少。

    大练兵把进军时间推迟到了11月,如果没有这个因素,北伐至少能提前到9月。既然不得不11月动手,部队就只能加快进度。

    两个多月来一直是行军打仗,部队基本都没有怎么休整,此时已经极为疲惫。原本每天能行军6o里,现在能有5o里就不错了。只是围住清军实在是太过于容易,江南大营根本就没有反应。任由光复军占据了城外的要点,并且构筑起工事。

    “军长,咱们等后续部队上来再打吧。”党委会议上,军政委提出了建议。

    参谋长很赞同这个看法,“是啊,咱们说不定还要打杭州呢。既然围住了,就不怕江南大营还能跑掉。至少休息两天。”

    军长当然知道部队的现状,不过他担心的是后续部队能否跟上来。光复军4o万部队看着很多,往两湖、江西、浙江一分散,这些部队就没什么了不起了。一个军有九个步兵团,每个步兵团驻扎一个新拿下来的县,九十个县就需要十个军二十万兵力。光复军并不招降纳叛,前线的部队就这么越打越少。

    计划里面,随着后方的稳定,当地部队也会逐渐减少。不过现在才打了两个多月,地方上远没稳定到能够随意减少兵力的程度。军长最终同意了党委的建议,暂时围而不打。不过他忍不住羡慕起两湖兵团来,两湖并不用完全夺取长江以北的地盘,而且出发前半个湖南就已经在光复军手中,更不用说两湖地区还有长江这条航道可以快速运兵。与之相比,福建这个大山区就是噩梦。

    两湖兵团的总司令雷虎并不知道有人如此羡慕他,此时的雷虎已经把司令部搬到了安庆,就近指挥战斗。此时雷虎与沈心面前站着十几名百姓打扮的人,正哭着向雷虎他们倾诉。

    安庆是光复军真正起家的所在,从安庆开始,韦泽正式获得了负责一个方面战斗的机会。湘军当然知道安庆重要,但是派遣几千人守城守不住。派遣几万人守城的话等于是要在这里和光复军决战。曾国藩干脆就没派遣什么兵力,由淮军守安庆。六千多严阵以待的淮军两天就被干掉了,安庆在九年后重新回到了韦泽手中。

    七年前离开淮南的时候,韦泽带走了愿意跟着他走的人。此时在雷虎面前的都是当时不肯走的本地人,他们哭泣着指控的也同样是本地人,甚至不少是他们的亲戚。

    在中国,一村,一个乡基本都有点亲戚。例如这里面一位叫沈立荣的小地主就是沈心没出五服的亲戚。虽然沈立荣与沈心年纪差不多,却得向沈心叫叔叔。

    “乡里大地主沈立金黑了心,为了向官府讨个官身,杀了无数的人。当地的乡官被他抓去送给了官府,地方上有人从军的人家,他带人抄了那些人家,夺了那些人家的土地。连我这样和天国没什么瓜葛的,他也不放过。因为看中了我家那几亩好地,就说我家勾结天国,硬是夺了我家的地。”沈立荣边哭边说,他原本只想在家种地,谁当政都是要大家交钱纳粮,而且太平军在这里的时候,日子远比满清当政的时候好过的多。沈立荣自然更不想当什么出头鸟。如果不是遇到田地被夺的事情,他根本不会得知齐王韦泽的军队打回来的消息之后,立刻赶到安庆来求助。

    沈立荣的情况是淮南的缩影,湘军淮军联手夺回了淮南之后,湘军是在城市里头猛抢,而当地早就对太平军极度不满的大地主们立刻进行了反扑。太平军在地方上的基层组织被完全破坏,因为有能力勾结湘军,大地主们完全掌握了地方上实权。这些人勾结湘军可不是为了效忠什么朝廷,他们自然而然的把这些权力用在了扩大自己利益之上。

    跑到安庆求助的基本都是中小地主,因为那些紧跟太平军的人已经被这帮大地主组建的团练给杀光了。

    听完了这些人的哭诉之后,让工作人员先把他们带下去。雷虎问道:“沈书记,你怎么想?”

    沈心若有所思的说道:“雷司令,你觉不觉得这是个征兵的好机会?”

第52章 相残(八)

    曾国藩对左宗棠的评价很高,看完了左宗棠写给江忠源的信之后,曾国藩松了口气。他叹道:“季高也到了长江以北。”

    江忠源知道左宗棠对曾国藩一直看不上眼,所以他很怀疑曾国藩这话里面有什么恶意。曾国藩还是那种风轻云淡的模样,神色中倒是有些欣喜。江忠源也只能暂且认为曾国藩没有什么恶意了。

    湘军、淮军、楚军这三支地方武装此时都已经位于长江以北。而满清的绿营则失陷在杭州附近,如果没有发生奇迹的话,这支几乎与太平军同时出现的武装力量即将走到它的尽头。据江忠源所得知的消息,或许在江南大营完蛋后没多久,太平天国也会被韦泽消灭。歼灭了太平天国之后,韦泽下一步的目标自然就是长江以北的清军。

    “涤生兄,我们能守住淮河么?”江忠源问道。

    面对令人听起来无比泄气的问题,曾国藩并没有出言驳斥。不久前,光复军的水陆并进杀进了巢湖。此时巢湖已经是湘军水师的大本营,彭玉麟在长江进入巢湖的水道上设下了好几重封锁线。但是这些封锁线被轻易突破了。冲进巢湖的那些船没有风帆,没有船桨,只见到船上的大烟囱里头冒着滚滚浓烟,光复军的船体外面挂着沙袋。远了用炮打,近了用排枪。无论大船还是小船,在与光复军灵活机动火力猛烈的蒸汽船交战之后遭遇到被击沉的下场。

    小船与中等船只还能逃到庐州,大船也是拼了命向淝水河里面逃,最后硬是在河道里搁浅了。水师官兵从船上跳下来沿着河道就逃跑,整个水师损失了超过六成的船只,四成以上的官兵。

    曾国藩这次没有跟湖口之战那样选择自杀,在江忠源这么爽朗率性的人面前搞这个未免太难看。江忠源的建议很简单,湘军夺回淮南不过半年多时间,远没有到在淮南稳稳扎下脚跟的程度。既然打是打不过了,那就只能撤退。放弃容易遭到围歼的庐州,撤退到淮河以北去。光复军再骁勇善战,他们离开淮南已经七年多,想理顺淮南的局面至少得有一年半载。这段时间对于湘军、淮军、楚军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

    当然,如果是以前,江忠源自己这么搞会遇到大问题的。丧失领土是个非常大的罪,很多满清官员在丧失城池之后,就老老实实的在城里等死。因为对他们来说,逃出条性命之后回到朝廷控制的地盘,等待他们的也是一个死。

    不过时代不同了,现在的江南,特别是江西等地,太平军与湘军、淮军、楚军呈现拉锯战。城市今天夺取,明天丢失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那种守城不能失守的规矩已经松弛了很多。更重要的是,以前满清朝廷在兵力、地盘上对造反者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韦泽的光复军在面对满清的时候,无论是兵力还是战斗力都呈现压倒性的优势,即便是地盘上尚且差一些,可等韦泽拿下淮河以南,那妥妥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南朝。咸丰生前最畏惧的局面已经出现。

    而此时的朝中局势对江忠源、曾国藩以及左宗棠非常有利。咸丰皇帝死后,慈安、慈禧、外号“鬼子六”的恭亲王奕訢共同发动了政变,诛杀了顾命八大臣。六岁的小皇帝同治登基。

    顾命八大臣手中掌握了八旗以及绿营,解决了八大臣的同时,八旗与绿营也变得不可靠了。慈安当即就选择了新的打手,这新打手自然是湘军、淮军、楚军,这三支军队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不是朝廷的八旗或者绿营体系之内的军队。

    而此时江忠源收到了慈安太后的密旨,要他进京述职。江忠源极为聪明,他的得力部下李鸿章是父子两代进士。他的好友曾国藩乃是同进士出身,在中枢极有经验。大家一讨论,就知道这里头大有猫腻。

    江忠源是个什么人,他是忠义之命震动天下的豪杰,是湘军、淮军、楚军共同的祖师爷。此时若是想把江忠源叫进京城贬职或者杀了,那根本不用麻烦,一道旨意下来就能办到。费了这么大劲,千里迢迢的把江忠源给叫进京城,那定然不会是让江忠源去述职那么简单。

    到底是想防备还是想利用湘军、淮军、楚军,曾国藩和李鸿章都认为朝廷不至于对江忠源有什么不利的打算。而调动江忠源也正好给湘军、淮军、楚军找到了撤到淮河以北的理由。

    江忠源在上京之前,再次询问曾国藩防御淮河的问题,曾国藩说的极为决绝,“淮河不容有失,若是守不住淮河,大清的天下就真的完了。”

    听曾国藩表了态,江忠源说道:“涤生兄,我此次进京之后也会尽快赶回来。守不住庐州或许还有缘由。若是守不住淮河,我就与宿州同亡。”

    这话说的认真,而且江忠源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话若是让光复军军委听到的话,只怕会笑死。满清的军事指挥也就这么个水平了,对他们来说,那些战略要点是不容有失的。换个角度来讲,失去了战略要点之后,他们也就束手无策了。

    仿佛是是要考验江忠源的决心,在他准备撤退的时候,好多团练武装跑来了庐州请求江忠源的挽救。

    光复军没有立刻进攻庐州,堵住了淝水之后进攻庐州就不是最紧急的工作。在沈心看来什么时候都可以打庐州,但是却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号召起人民的良机。

    光复军部队跟着淮南“dai路党”进入了淮南农村。而所到之处,光复军发现人民的怒火已经到了爆炸的边缘。九年来,大地主的势力遭到了极大扼制,他们交粮最多,却因为不肯派子弟从军,所以在太平军中毫无影响力。反倒是那帮穷人的子弟,为了生活,甚至是为了吃饭,大量从军。有太平军的出身之后,这些穷人腰杆硬了,也不怕大地主。

    湘军淮军消灭了淮南太平军之后,这个一度被颠倒过来的世界再次回到了九年前的模样。而吃了穷棒子苦头的大地主们的报复是极为激烈的。

    敢于破坏大地主在乡里面“威严”的穷棒子家庭遭到了残酷的报复,想要报复就得有武装,大地主无一例外的组建起了团练。团练报复完穷棒子,立起了威风,接下来就开始侵吞中小地主的良田。

    光复军杀到乡下的时候,正好是大地主们气焰最嚣张的时候。沈心也不可能亲自带兵到地方。光复党雪片般发回的报告里头,充斥的都是淮南农村同宗之间的血腥杀戮。大地主们执行了“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的政策。被现实好好教育一番的淮南人民,特别是那帮被折腾的几乎破产的中小地主完全明白了一件事,若是不能彻底扫平大地主的势力,再让大地主们有机会反挺过来,那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同宗同族,乡里乡亲那是真根知底,所以报复极为残酷。被鲜血教育过的百姓,让大地主们付出了数倍的代价。不少地方的大地主满门被杀,大地主的狗腿子们被杀的干干净净。

    而不少地主团练还算是机灵,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不等死,而是逃往庐州,希望得到官府的庇护。他们更希望得到官府的支持,由官府派兵帮他们夺回家产。

    听完了大地主们的哭诉,江忠源气的辫子差点都直立起来。而曾国藩只是冷笑着说道:“岷樵,我早给你说过,刁民们必须杀了。朝廷不杀刁民,刁民就会造朝廷的反。士绅地主不杀刁民,刁民就会杀地主士绅。我从来不是什么嗜杀之人,能饶他们一条性命的时候,我怎么可能会妄造杀孽?可不杀真的不行啊!”

    江忠源这次没有任何反驳,血淋淋的现实也教育了江忠源,地主士绅与百姓之间的矛盾已经完全不可调和。江忠源心目中的太平盛世是这样的,官员们能够遏制兼并,能够管住地主士绅。而地主士绅们则依靠宗族维持着乡间的敦睦友好的社会秩序。

    而逃到庐州的地主士绅讲述的局面中,乡间敦睦的环境已经完全被粉碎。光复军只给穷人撑腰,而野心勃勃的中小地主们也纷纷投奔了光复军。这三方联起手来屠戮大地主,屠戮宗族长老。整个淮南乡间的传统被彻底粉碎。

    江忠源并不喜欢杀人,他更不能接受的就是传统农村的体制就这么完全被粉碎。紧紧咬着牙关,江忠源从牙齿缝里面挤出一句话,“现在就撤吧!若是我们在淮南有失,谁能来救天下呢?”

    以曾国藩、江忠源为首的这帮经世派之所以仇恨贪官污吏,仇恨土豪劣绅,是因为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破坏了他们心中的农村体制。现在光复军不仅在破坏经世派们所希望建立的村农体制,更是把传统农村体制给砸了个粉碎。江忠源已经觉悟了,光复军才是现在天下最大的敌人。当然,江忠源根本不去想,为什么农民和中小地主会投奔到光复军那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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