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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红之月     1852铁血中华txt下载     1852铁血中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6章 内外转换(十九)

    七八个小伙在一间小屋里塞着,最初的时候还是情绪激动,不过没多久也就在寒冬里开始有些蔫了。w?ww.`这些小伙都是省里机械厂的工人,最近几个月机械厂基本停工。工资不下来,退休金不下来。一群人没了收入,更看不到开工的迹象。心里面的痛楚难以形容。

    负面情绪积累起来,不少工人串联要趁着过年前去堵了厂门闹事。最初的时候大家觉得这想法不错,不过再一想又觉得不妥。倒不是大家怕堵了厂门,而是厂里面本来就没什么人,堵了门又有何用。

    接下来的提议就是去堵厂长的门,可厂长和那些负责的人这几个月受到了空前的关注。人人家里“门庭若市”,去哀求的,去要钱的,没日没夜络绎不绝。最近一段时间里面,这些人家根本看不到人气。大门紧锁,还是从外面上了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找不到负责的人,这些年轻人也感觉抓瞎了。他们对复工已经没有了期待,现在期待的就是赶紧把几个月欠下的工资给要回来。不管如何,先把年过了再说。过完年之后各自找营生去干。找不到人,难道就这么熬过春节不成?

    岳解放紧咬嘴唇,面对一众想不出办法的人,他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咱们厂挂着湖北省机械厂的牌子,咱们就去找省里。”

    没人立刻回答,倒不是大家觉得这可行或者不可行。而是大家从来没想到自己和省里有什么关系。厂子不行了,自然找厂子负责人。??.???m跑去找省政府,这明显没有找对对象啊。

    “平常厂长一说就是厂里面是省直辖的企业,就跟国企是国家直属企业。我记得几年前省长还来咱们厂里看过好几次呢。”岳解放寻找着省里和厂里的关系。

    “那时候你还没入厂呢,你怎么就敢说省里和厂里一定有关系?”旁边的兄弟带着些嘲讽的语气说道。

    不过有反对者的时候,大概都有支持者。另外一个兄弟说道:“我记得那次。我也没入厂,那时候我爹在厂里,为了迎接省里的大干部,还加班打扫卫生。那时候我记得老爹他们还说,省长专门说了,咱们机械厂是省里的企业。还有什么别的一些话。”

    有人支持,自然有人跟进。另一个兄弟想起了什么,他连忙说道:“我家墙上还有个报纸,上头记得就是这个。那时候有张照片在上面,我爹作为工人代表还在里面呢。”

    “那就赶紧去把报纸拿来。”岳解放连忙说道。如果有政府的报纸作证,那就不会错。

    终于找到了一个责任人,即便是大家从没想过去招惹的责任人,前方也好像出现了一盏微弱的灯火。屋里面气氛总算是有些热活跃起来。

    单位的房子都很近,去拿报纸的没多久就来了。报纸黄的厉害,纸质也变得颇脆,好几个地方出现了边缘颇为整齐的不规则孔洞,整片的报纸碎掉后落下来。?.??`c?o?m不过凑在灯下看,一篇报道跃然在头版上,大大的标题写着《省委书记周正雄视察我省机械厂》。这篇稿子倒也中规中矩,先介绍生了什么,再写一下湖北省机械厂的情况。最后是市场经过,最后喊几句口号。相关介绍把湖北省机械厂与省里的直属关系写的清清楚楚。

    原来机械厂是省里管的,年轻工人们恍然大悟。找到了真正的东家,剩下的方向自然明朗起来。不过这明确的关系让这些年轻人感到畏惧,且不说高高在上的省政府已经出了年轻人的想象。就说两年前的严打,把那些偷东西的,抢劫的,还有在街上胡作非为的混混打得落花流水。

    那些为非作歹横行街市的家伙们被押着游街示众,关监狱的关监狱,枪毙的枪毙。人民自然是心情愉悦。不过这些也彰显了司法的威力。这年头家庭规模普遍较大,若是家里有四五个男孩,在街上就是不敢招惹的力量。可是在权力面前,这种家庭的力量太弱了。流传的比较广的一个新闻是,兄弟五人被枪毙四人,唯一没死的倒不是因为政府不可以判死刑。判决书上写着,如果连这个都杀了,对他们的父母太说不过去。所以这个犯罪行为比较少的被判处死缓两年。如果在两年里面再没有悔改,到时间之后就要杀了。

    那帮横行街面的人和兄弟团伙被杀的落花流水,那些在斗殴中敢动刀子的家伙被绳捆索绑,背后插着一个高高的牌子。在卡车上游街示众的时候,大家看到的都是一张张带着恐惧的脸,哪里还有他们没被抓之前的凶悍。

    连这些人在政府面前都跟狗一样,岳解放这些普通百姓们又怎么敢去对抗省政府。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一片沉寂之时,拿来报纸的兄弟突然喊道:“你们看这个!”

    也不管大家没精打采的模样,那兄弟大声念道:“圣上在政府工作会议上做出指示,在企业管理权转移之后,不允许出现拖欠工人工资的事情。企业归各省管理,各省政府都必须对这些事情负责。”

    念完之后大家一时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兄弟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喊道:“圣上说了,咱们这种省里直属的企业要是不出工资,省里必须负责。这不是咱们说的,这是圣上说的!”

    屋里面再次沉寂下来,不过这次却不是那种绝望的沉默,而是大家看到了新的靠山时的悸动。在这些普通民众看来,圣上所说的一切都是省里必须听的。更何况圣上明确所说的内容正是给老百姓撑腰的话。这可不是传言,而是省里报纸明确刊登的话。难道省里敢伪造圣旨么?没人敢相信这个!在现在的情况下,也没人愿意相信这个。

    一众青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所有的情绪准备都已经完成,可这关键的一步却没人敢先突破。岳解放咬咬牙,恨恨的说道:“厂长没良心,我们就去找省里求情。请他们无论如何按照圣上所说的,把欠咱们的工资给咱们。拿了钱之后咱们就和厂里面没了干系,井水不犯河水。所以想把钱要回来的,就跟我去。”

    有人还在畏惧,有人也豁出去了。一位叫周立文的兄弟跟着说道:“我们不是去闹事的,我们是去求着省里把厂里欠我们的工作下来而已。怕什么,我们又没干坏事。难道我们被人欠钱的就成了坏人不成?说坏人,厂长他们才是坏人。”

    把这个好人坏人分清楚了,其他不敢去的兄弟也有了勇气。是啊,大家本来老老实实在厂里上班,若不是厂里欠下大家的工资,谁敢去找省政府的麻烦。现在真的是活不下去了,大家才去哀求,这与那些被镇压的坏人完全不同。

    年轻人很容易就产生群体意见,更不用说此时大家的想法完全一致。于是这几个年轻人立刻分头去联系其他说好去厂里堵门的工人。报纸也被拿去给大家说道理。

    这一晚上折腾还挺有效果,因为有关本厂的事情。这份报纸以及其他报纸被找出来不少。反正大家也都到了无法承受的时期。年长的人不肯参加,但是年轻人们却没有这般“老成持重”。

    第二天,原本说好的三百多人只到了一百多。见到人少,大家不觉得大为泄气。倒是周立文喊道:“咱们人多,人家定然觉得咱们是去闹事的。人少,反倒是不会让人家觉得咱们有什么恶意。”

    政府严打的时候重点打击团伙犯罪,报纸上说的清楚。若是个人犯罪,那就正常判。若是团伙犯罪,立刻罪加一等。经过周立文这么一解释,人少反倒是对大家讨要工资有利的选择了。

    这件事在大年初三送到韦泽面前的文件中是这么叙述的,“……上百讨薪工人大年三十上午到了湖北省政府面前,大家一起跪在门口,打起了‘请政府惩处坏人厂长,请政府按照圣上的命令,帮着还我们工资’,引了大量群众围观……”

第197章 博弈和交换(一)

    韦泽都督或许是个好人,他同样不是个无能之辈。所以带领中央给退休老同志们拜年的时候,韦泽都督心情不错。

    历代杀功臣的办法都是从拉一派打一派开始的。都督爱读书,这些把戏自然看得明白。能在开国的血雨腥风中生存下来的功臣都不是傻瓜,皇帝一旦动起手,功臣就人人自危,进入君臣相忌的节奏。在这种对立的局面下,皇帝只能一路路杀下去。

    现在老兄弟们开始拿着功臣退休金鞠躬下台,退休制度正常运行起来。原本就不想采取杀功臣政策的韦泽自然不再用考虑之前的备案。所以拜年会进行的非常隆重。对那些位高的退休同志,都督亲自带着中央委员上门拜年。几百号大人物,上千的随行以及安保人员在老兄弟家门口聚齐,那真有惊天动地的意思。韦泽看得出,这样隆重的礼遇让退休的老兄弟们都很感动。韦泽去他们家拜年只怕都没这么大的排场,因为当他们在岗位上的时候,不管是地位高于他们的老兄弟,或者是关系不好的老兄弟,都不可能这样老老实实来拜年。

    这里面数左宗棠最激动。他一个战俘出身的降将。这么多大人物一起来,可是卖足了面子。

    上门拜年不过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在中央的大餐厅举办了一个活动。在南京的退休老兄弟,在地方上的退休老兄弟被请到南京来,由中央集体拜年。由韦泽都督带领,一众中央委员们站着,接待人员引领着老兄弟在热烈的掌声中就做。接着韦泽都督以光复党党主席,中华民朝主席的身份致辞,向退休的老兄弟们致意诚挚的节日问候。

    来南京的老兄弟自然是人人得到了极大尊重,没来南京的老兄弟接到了中央办公厅印制,韦泽都督亲手签名的拜年帖子,由当地政府亲自送到老兄弟手中。

    在这一片团结的气氛中,有关武汉讨薪事件的报告送到了韦泽案头。秘书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只能把所有情绪都靠紧绷的表情来掩盖。这些年经济发展的一直不错,属于政府的企业闹出这等事情来,也算是一次不小的震动。

    韦泽还是很平淡的神色,这不用装,或者刻意去维持。只要是真正唯物主义者,即便是面对天崩地裂又能如何?会感到恐惧的是他们的**而不是他们的心灵。戎马生涯那么久,韦泽的**可是坚定的很呢。看到危险就不自觉的发抖,这样的人没办法在战场上存活下来。

    湖北机械厂的讨薪上百工人大年三十上午跪在湖北省政府大门前恳请政府承担起责任,省政府最初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群众情绪激动,却并无攻击性。跪地请求也是对政府权力的认同。在最初的时候,政府只是被吓了一跳。大年三十的时候政府也基本歇业,管事的人基本都在忙活慰问老同志的工作,留守的几个值班人员职位不高,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问题。

    于是乎,官僚体系的本质展现无遗。在没有明确指示的情况下,官僚体系反应极为迟钝。他们只是派出了人员问了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湖

    (本章未完,请翻页)北机械厂的事情不算大,却也不算小。政府里面知道此事的人很多,值班人员是省委办公室的,他们对此的判断是“管不了”。

    职权所在,这些人的确没办法插手别人的事情。这也没错,即便是韦泽都不认为办公室的人应该插手管此事。办公室的人在做出正确判断之后,接下来的行动很有意思。他们躲在办公室里面不出来,只是派人给领导联系。至于外面的人,就撂在那里不管了。

    此时领导们都忙的热火朝天,此时也没有手机可以随时沟通信息,于是上百号工人在门口跪了一个多小时,引发了几十倍群众围观。即便有十车道的大马路之宽,围观群众还是把道路给堵死了。湖北省的领导人员最初也没当回事,接到第一波消息的时候只是下令留守的办公室人员把门口要钱的工人劝走。等交通部门传来政府门口被近万群众堵死的消息时,湖北省政府这些人才明白事情远超他们想象之外。

    “人山人海,道路交通完全中断”,这是报告里面形容群众人数的用词。接到省委命令的值班人员也在劝说,可那些已经过不了年的工人见到有当官的出来说话,更是觉得此路可行,他们抱着官员的腿苦苦哀求。围观群众此时也已经知道了这百十号工人前来恳请的原因,心里面自然同情工人。既然他们不用解决问题,那就你一言我一语的给工人“帮腔”。

    等到省委领导回来的时候,他们发现靠自己已经无法让事态平息下去。近万人聚集在一起,引发交通堵塞的同时,更引来更多试图围观的群众。省委书记周正雄最后不得不调来大量警察来维持秩序,驱散人群。

    再接下来,……自然是流言四起。几份报告分别来自不同的地方,党政人大,三边都有人进行了“汇报”。

    此时秘书已经出去,韦泽把报告放在桌上,然后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不得不承认,即便韦泽都督是个好人,看完了这份报告之后,他心情更好来。“终于等到了!这帮来自旧时代的老兄弟们,你们的好日子到头啦!”韦泽几乎是愉悦的想着。

    既然现在还没有后续内容出来,韦泽自然也不打算去质问什么。此时出手的话韦泽就成为此事中的一方,那就得韦泽领头解决问题。从政zhi斗争的角度来说,韦泽可不愿意在此时出来给省里擦屁股。若是湖北的老兄弟跟讨薪工人一样往地上一跪,哭喊着“都督,你可要帮忙啊!”面对如此局面的韦泽除了帮忙之外还能有别的办法么?当然,忙帮完之后,这些办事不力的老兄弟们也可以去退休啦。所以韦泽也不认为老兄弟们就会跑来求救。

    事情自然有其发展规律,在这等时候,韦泽除了静观其变之外也没有其他应对办法了。下面的事情要怎么发展呢?韦泽拭目以待。

    武汉作为九省通衢,是水路以及陆路的集结地。消息能传到韦泽这里,其他周边各省自然不会没有听闻。把第五份电报重重拍在桌子上,周正雄愤愤的拨通了政法委书记赵四水的电话,确定对方是赵四

    (本章未完,请翻页)水之后,周正雄几乎是吼道:“老赵,问出什么来没有?”

    “我也让机械厂的人确认了一下,这些都是机械厂工人。这些人也都只是来讨薪的。”赵四水虽然对周正雄的暴怒有些意外,回答问题的时候倒是轻描淡写。

    “那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办?”周正雄其实也不怀疑这些人是来讨薪的,湖北的省属企业中不光是机械厂一家出了问题,好些厂的情况都很糟糕。

    周正雄知道此事,赵四水自然也知道。他答道:“既然背后没什么人唆使,我是准备放他们回去了。”

    “什么?放他们回去?”周正雄的声音里面充满了讶异。

    “不放他们回去怎么办?难道我们养着?”赵四水明显没有把人长期扣着的打算。

    周正雄勃然大怒,“他们居然敢堵省委的大门,难道就这么算了?”被区区小工人堵到省委大门前的道路水泄不通,上万群众围观。而且还声名远播到周边地区,周正雄觉得自己遭到巨大挑战,挑战他的还不是什么过江猛龙。在湖北省,什么样的过江猛龙不都在他手下跪了,严打十年一次,一**自觉的自己是个人物的渣渣与渣渣团伙被捏臭虫般捏死。反倒是平日里屁都不算的人反倒掀起这么大风浪来。

    听筒里面暂时沉默了,沉默的仿佛对面根本没人一样。就在周正雄开始怀疑是不是线路出问题的时候,赵四水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了出来,“老周啊,我认为不能再扣。事情已经清除了,笔录也有。按照制度,扣了他们几天也得放人。顶多说他们影响交通。更何况堵路的还不是这些人,而是围观群众。你要是想继续扣也行,你写份正式文件发过来,责任明确,我只管执行。要么就开个省委会,会上的组织决议,我执行。”

    赵四水声音不大,听在周正雄耳朵里却如雷鸣一样。赵四水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不支持继续扣人的决定,这要撂挑子啦。政法委并不归省委书记和省长管,它属于中央来管。在人事上不存在归属关系之后,周正雄对政法委就没了实质影响力。当然,为了平息这两边猛龙过江般死斗,韦泽都督制定的制度上规定,只要省里的高级别干部公开写正式文件,由写正式文件的人员承担责任,政法委负责执行羁押等工作,那么省里的头子也能干些事情。另外,如果党委会议做出决议,政法委也可以负责实施羁押。但是这些事情的政治责任与政法委无关。政法委执掌公检法,就是不让党政有实施私刑的权力。周正雄若是肯自己承担政治责任的话,他又何必打电话给赵四水呢?他就是希望赵四水出面替他干这些。而赵四水的反应只证明了一件事,在这件事上他完全没有给周传雄帮忙的打算。

    不再大声说话,不过周正雄的声音里面蕴含着质疑不满等负面情绪,“老赵,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这个问题,赵四水并没有迟疑,他用一种很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老周,我们政法委不认为这是什么违法的事情。”

    (本章完)

第197章 博弈和交换(二)

    放下电话,湖北政法委书记赵四水脸色很不好看,他很不爽的从烟盒里面抽出根烟,对面的政法委主任夏风连忙给他点上。?.?`看着夏风紧张的脸色,赵四水心里更不爽起来。带着不悦的语气,赵四水问道:“小夏,你摆这么个脸干什么?”

    夏风看书记脸色不善,连忙赔笑道:“我是觉得赵书记和周书记都这么大气,大过年的,心里面自然觉得有些担心。”

    “我可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这老周护犊子护的太过了。”嘴上这么说,赵四水脸上的表情与生气很是接近。

    夏风四十来岁,正在年富力强的时候。不过他面对的是两位开国功臣,对于这两边的人不愿意去得罪,更不敢去得罪。以韦泽都督为,这次慰问“退休老同志”的行动让大家看到国家对这些老功臣的重视。无形中的暗示让夏风更不敢有任何造次。对于自己上司的嘲讽,夏风没有反对的意思。武汉机械厂的厂长是周正雄的一个老部下杨仁贵,就夏风所知的情况里面,周正雄可是没少给杨仁贵撑腰。现在弄到厂子开不了工,周正雄的面子已经大大折损。更不用说被上万人堵在省委门口,这脸丢的可是大了。

    就在夏风回想这里面关系的时候,周四水刷刷点点写了一份文件,签字盖章之后交给夏风。夏风一看就有点愣住了,文件内容居然是要把所有被抓的工人全部释放的命令。制度里面政府没有羁押权,抓人的事情都要交给政法委负责。即便是大规模的群众行动,也只能出动政法委下的武装警察来执行。这些制度都脱胎于光复军草创时期的参谋部。从那时候开始,军中和平时期的司法权就交给军事法庭来执行。部队指挥官顶多有一个下令禁闭思过的权限。当政府建立的时候,公检法就分到了强制执行权,政府手里已经没有一兵一卒可以动用。

    “书记,这个……”夏风很想劝一下赵四水。方才周正雄态度强硬的要继续扣着工人,赵四水放下电话就要放人,这种对立未免太明摆了。

    赵四水当然能猜到夏风的心思,一个年轻干部不敢得罪老兄弟这并不难理解,但是不敢得罪若是变成俯帖耳,那就是赵四水绝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所以赵四水不得不向夏风说些事情了,“小夏,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这些工人做错了什么不成?”

    “这个……,我不觉得他们做错了什么。?.?`”单纯从夏风的个人判断里面,工人其实没做错任何事情。虽然因为引**,不得不先把工人们扣起来。可初步突击审查之后,赵四水下令给被扣的工人们准备好吃的年夜饭,夏风也是相当卖力。他亲自带人敲开了肉联厂主任的家门,带着肉联厂主任连夜搬肉,做饭。因为回不了家,他和这帮被扣工人吃的是一样的红烧肉为主的年夜饭。若是和犯人吃一样的饭,夏风心里面自然会不爽。可这顿并没让他感觉有什么不舒服。

    “我们不要管老周怎么想。我告诉你,当年我投奔都督之前是个客家枪手。那时候当枪手是把脑袋别裤带上,可我没办法,我家当年不穷,我还读过几年书呢。就是我爹给官府干事之后官府不给钱,生生把我家给逼的败掉了。这种事情不对!”赵四水把自己的态度旗帜鲜明的给亮了出来。

    一听自己的上司讲出这种话,夏风就明白了太多。他之前或许还担心省委和政法委之间的权力斗争,现在他已经不再担心这个问题。自己的上司有了坚定不移的是非判断,剩下的就是非黑即白的问题。身为下属,此事再没有夏风插嘴的任何空间。

    夏风去执行赵四水文件的时候觉自己再也不怕了,甚至感觉很是轻松。大概是因为夏风自己的判断与上司完全一致,有了强有力的支持之后,做起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就是让人觉得爽快。

    省委书记办公室是个套间,周正雄在里屋办公。如果两重门都关上,任何谈话的声音都无法传出来。不过事实证明没有不透风的墙,周正雄的办公室中传出颇为响亮的几声摔破东西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怒吼的声音在走廊里面也隐约可闻。

    周正雄完全没考虑这件事,接到赵四水下令放人的消息之后,周正雄气的在墙上摔烂了两个茶杯。茶杯摔完,他就冲着吓得有些瑟瑟抖的机械厂厂长杨富贵吼道:“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见到老上司如此失态,杨富贵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作为周正雄非常器重的人,杨富贵最初上任的时候可是意气风要大干一番。一来是要让自己做出一番工业,二来也要让老上级脸上有光。

    事情展到今天,杨富贵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低头挨训之外,杨富贵什么都做不到。不过这种表现并没有让周正雄消气,反倒加倍的激起了周正雄的愤怒。咆哮声把屋子震得几乎要嗡嗡作响起来,“你说!你说!你这些年都是干什么吃的!老子我为了拿下机械厂费了多大力气,好好这么一个厂竟然被弄成这样。连工资都不出来,你平日里除了哭穷之外你还干过什么正事么?!说话啊!你哑巴了不成!”

    艰难的想咽口口水,杨富贵现自己嘴里干的苦,原本摆在周正雄和杨富贵面前的两个茶杯此时已经带着里面的茶水一起在墙上粉身碎骨了。杨富贵只能带着苦涩的枯涩声音说道:“周书记,咱们厂最初几年还行。可后来新技术出来了,那些机床精度跟不上。产品的质量就上不去。那时候就该对设备进行更新。可那时候……那时候……”说到关键处,杨富贵说不下去了。

    “那时候怎么了?说啊!”周正雄喝道。

    杨富贵毕竟是军人出身,升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事已至此,他也没了再退的空间。杨富贵说道:“那时候您为了其他厂的事情,要我们厂把所有的利润都拿出来交给省里。结果机床没办法更新。机床精度上不去,造出来的东西买的人越来越少。”

    听了这话,周正雄眼睛里面仿佛要喷出火来。他双目圆整,瞪着杨富贵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你几年前为什么不给我说?”

    “我不是说过了么,可是您说省里没钱……”杨富贵声音低了下来,“我最近一年多打了很多报告给您……”

    “我不是说这一年多,我是问你为什么几年前你不说?”即便是愤怒中,周正雄也没有失去最起码的冷静。他准确的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既然这个问题是几年前就已经埋下了根子,周正雄完全不记得几年前杨富贵对此有过丝毫言语。

    听到老上司的问题,杨富贵心里面虚的要命。这些问题是杨富贵和厂里干部最近一年多焦头烂额的时候才不得不去面对,不得不去分析,最后才得出了一个比较完整的结论。自家干的事情自家最清楚,杨富贵在几年前可一点都没看到这个危机。那时候能够成为向省里提供大量税收的骨干企业,杨富贵觉得自己脸上极有光彩。而那时候的周正雄也毫不吝惜给杨富贵巨大的荣誉。“先进工作者”“劳动模范”,哪怕这样的荣誉规定是要全面倾向于一线劳动者,巨大的荣誉也接二连三的落在杨富贵头上。

    这种倾向于一线的劳模评定规定源自光复军评功规定。韦泽好多次反复强调过。“那些在一线战斗的指战员们面对的是巨大的考验,生与死就在一瞬间。他们到底是英雄,还是得过且过,或者干脆就是狗熊。只有在生死边缘的环境下才能得到考验,只有在生死边缘的环境下才能被证明。我们在后方指挥的不该,也没理由去评战斗英雄。”所以光复军的战斗英雄们98%以上都是一线战斗人员,2%的才是连排级之上的军官。而这些军官能得到这样的荣誉,无一例外的都是他们在战斗最艰苦的时候亲自上火线参战立下绝大功劳,才得到了如此荣誉。

    杨富贵身为厂长而得到如此荣誉,足见周正雄的青睐。杨富贵深知自己在危机孕育的几年中到底是如何享受这种青睐。他的胸口一直佩带着劳动模范的奖章,这种荣誉在工人阶层中是至高无上的。而其他众多省属企业的厂长中只有寥寥数人才有,还都是他们在当工人的时候挣下来的。这种独一无二性,更让杨富贵的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

    那些日子是如此光彩,那些日子是如此鲜明,想忘记都忘不了。所以现在杨富贵连辩驳的勇气都被剥夺了。

    “说话啊!为什么几年前不告诉我?”周正雄的吼声犹如雷霆。

    杨富贵知道避不过,他还算有点硬气,下意识的站直身体,杨富贵答道:“那时候我想让您高兴!”

    这个回答大出周正雄意料之外,所以暴怒的他愣了愣。杨富贵有杨富贵记得的事情,周正雄自然有周正雄记得的事情。那几年里头有这些省属企业大量的税收资金,周正雄可是干了不少大事。虽然不敢把政府大楼修的比南京更宏伟,不过退而求其次总行吧。不敢把官员们的住宅修建的比南京更体面,所见一些面积,减少一下外部装潢总行把。因为有南京在前面趟路,内部的装修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几年的日子风生水起,一个全新的武汉城从单纯的纸上作业逐渐变成现实。每次乘坐着自己的汽车经过武汉,周正雄都觉得志得意满,成就感突破天际。这座新的武汉三镇就是他周正雄建起来的。

    也不是没有厂长提出要花大钱改造企业,周正雄觉得这帮厂长们都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些铁家伙会生锈,多上些油,平日里多保养一下不就行了。巨大的投资扔下去,却没有多少收益,这个买卖实在是没意义。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对于那些固执己见的厂长,周正雄只能请他们另谋高就,在湖北是他周正雄说了算,而不是这些厂长说了算。然后令周正雄不快的杂音没有了,所有企业都如杨富贵这样全力给湖北省上税。然而这样的风光,现在就成了绞索。

    心里面稍有自责之后,周正雄的自尊心却在瞬间起了激烈的反弹。自己是湖北省省委书记,是湖北省的一把手。湖北省的一切都是归自己管,湖北省的一切都要服从自己的命令。这就是权力,这就是他跟着韦泽都督出生入死的报偿。

    在这样的情绪下,周正雄再抬眼看杨富贵的时候,那种感觉杨富贵是自己老部下,是自己值得信赖的四梁八柱的感觉再也没有了。杨富贵露出的怯懦感让周正雄心中生出一种想法,如果他不是做了亏心事,如果不是周正雄故意对不起自己,他为何要这么恐慌。

    消退的怒火并没有消失,后退仅仅是蓄势待,然后加倍喷薄出来。在一种仿佛要把周正雄整个人燃烧起来的感觉让周正雄随手抄起桌上看着最厚最重的一本书,朝着杨富贵脑袋上砸去。

    “呯”的一声,脑门上挨了这一下的杨富贵被砸中,然后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周正雄则以完全越五十多岁正常老人该有的敏捷从桌后几步就绕到桌前,他抬起脚对着到底的杨富贵猛踹起来。一边踹,一边不可抑制的喊道:“你是来害我的吧!你就是来害我的吧!敢害我,老子踢死你!”

    那一书只是砸的杨富贵一阵头晕眼花,挨了几脚之后,杨富贵就清醒过来。他抱着头缩成一团,还不停的哀求着,“书记饶命!书记饶命!”

    外屋的秘书一直不敢进来,他可不想在此时没事找事。可听到屋里声音不对,秘书装起胆子打开门一看,登时被屋里的殴打给惊呆了。这是极大违反纪律的大事啊。

    “看什么看!滚!”周正雄瞅见秘书在门缝里面张望的白的脸,毫不犹豫的冲着秘书喝道。

    秘书再不敢触这个眉头,他转身一溜烟的跑出去,直奔省长的办公室而去。事情闹得这么大,省长刘思贤也上班了。

第198章 博弈和交换(三)

    省长刘思贤并没有像省委书记周正雄的秘书所想的那般惊慌,他的办公室就在省委书记办公室旁边,听了秘书有些惊慌的请他过去,刘思贤的脸色只是在最初时候稍微难看了一点。片刻后他说道:“你不用担心,现在回你岗位去。不要擅离职守。”

    秘书整个人都蒙了,省委书记打人,怎么就变成了秘书擅离职守呢?没等秘书想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就听刘思贤语气严厉的说道:“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去,听到了么!!”

    不得以,秘书只能壮着胆子回到办公室。没想到他刚进门没几秒钟,就听到周正雄喊道:“小柳,进来!”

    进去帮着周正雄收尸?秘书小柳心里面升起了巨大的恐惧感。壮起胆子推门进屋,屋里面并没有他想象中血肉横飞的模样,却见杨富贵虽然脑袋上有个被东西砸出的淤青,不过人倒是完完整整的坐在屋里面的沙发上。周正雄脸色依旧难看,也没了方才那种仿佛要吃人般的狰狞模样。

    “刚才小杨不小心摔倒了,我上去扶他。你知道了么?”周正雄对秘书小柳说道。

    “呃?”小柳一愣,他万万没想到周正雄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秘书毕竟是秘书,小柳片刻后就明白了周正雄的意思,他连忙说道:“我刚才去了厕所,没看到杨厂长摔倒。周书记一说,我这才知道。刚才我没在屋里,这是我失职了。”

    一对一答之间,就达成了共识。杨富贵听在耳朵里,难受在心里。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人家省委书记和秘书在他面前这么讲,证人都已经串供完毕,杨富贵还准备去告发么?

    等柳秘书出去,周正雄尽量放缓了口气,“小杨,方才我是气晕了,你别往心里去。”

    身上的疼痛让杨富贵完全把这个仇记在了心里,方才挨了周正雄猛砸猛踹,杨富贵也勃然大怒。光复军不允许殴打士兵,除了早期时候有过军棍之外,等到兵源不缺乏的时候,军棍也完全取消。在广东整风的时候,那些习惯殴打士兵屡教不改的人都被踢出军队。所以他本人可没@style_txt;养成挨打的习惯。见到周正雄跟疯了一样,杨富贵一把拽住周正雄的腿,大声喝道:“你杀我好了!”

    这一嗓子起了莫名的效果,周正雄一愣,竟然停住了殴打。过了片刻,他居然把周正雄给拉了起来,让他坐回沙发上。中间的过程中,杨富贵心里面就一个念头,老子不干了。身为开国功臣的一员,杨富贵也有自己的特别退休金。他本人一直不缺钱,头一笔钱还没花完,去年又得知还能再拿一份。对于他来说,这笔钱最够多了。多到可以让他靠这笔钱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更重要的是,杨富贵已经到了退休年龄,去年他就能退休,只是因为当了厂长之后可以延后退休五年,杨富贵才在这里继续顶着。

    秘书走后,听着周正雄安抚的话,杨富贵闷声说道:“老领导,我不会出去说我挨打的事情。说出去,别人只会笑我没能耐。不过你把我打成这样,我伤的不轻,身体顶不住,我不干了。我回去就写退休申请。您也知道,现在退休容易。只要写了申请,就给过。咱们就到这里吧。”

    周正雄万万没想到杨富贵现在居然要撂挑子,他又想大怒。不过既然刚怒过,即便情绪上有波动,身体的荷尔蒙分泌量也支持不了**的兴奋度。所以连愤怒都变得很无力。愤怒已经无法提供行动的动力,无力感也加倍的强化起来。

    方才杨富贵怒喝“你杀我好了!”这句话唤起了周正雄的理性。杀人要偿命,伤人要服刑。推动过数次严打的周正雄对此非常清楚,这可不仅是针对普通百姓。光复军里面曾经以个人原因枪杀过部下的军官无一例外都用自己的性命弥补了自己的行为。真的把杨富贵打出个好歹来,就算是周正雄以开国功臣的身份能免死,他的一切都完了。杨富贵本人可也是在开国功臣之列,杀一个开国功臣,或者重伤一个开国功臣,代价就是自己几十年的积累。

    想到了国法,周正雄已经生出了怯意。而这么多人不在支持周正雄的现实,让巨大的恐慌感如同电流般传遍了周正雄全身,那是感受到众叛亲离时的恐慌。第一块自然是政法委书记赵四水的对立立场,接下来则是省长根本没出现的挫败感。其实秘书跑出去找人,周正雄怎么可能不知道。从隐约传来的推门声,还有秘书回来的速度,周正雄很容易就判断出秘书跑去找省长刘思贤啦。结果回来的是秘书,刘思贤并没出现。或许刘思贤本人是想给周正雄留点面子,可他不出来,也就不用掺乎此事中。责任自然由周正雄一个人承担。现在,他的老部下,曾经被周正雄极为看好的杨富贵也表示不干了。所有曾经的部下,支持者们几乎在同时表现出疏远,综合起来的冲击几乎到了周正雄能承受的上限。

    一个人的地位从来不靠他自己,因为一个人就是一个人。周正雄当太平军的时候见过一次杨秀清乘坐48人抬的大轿出行的气派场面。那场面真的太气派了!真的是香风四溢,威风八面。可若没有那48名轿夫抬着,没有更多人给杨秀清的大轿拾掇,熏香,这一切都会变成笑话。就算杨秀清独自一个人高高坐在轿子里又有何用?把那大轿当棺材使么?

    天京之变中,杨秀清被人一刀砍了脑袋,跟狗一样死在死在自己的东王府中。这就是权力崩溃的结果。现在周正雄明白的力量基石正在一块块的崩坏。感受到这些,周正雄几乎是本能下令,“你不能走!”

    杨富贵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他很敏锐的感到了周正雄话音里面的示弱,这让杨富贵心中生出一阵快感。不过这快感并没让杨富贵改变自己的想法,他用平和的语气说道:“老首长,我以前是你的人,但我也是国家的人。你觉得我对不起你,我认了。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咱们也就走到这拉倒。我以后就只是国家的人,国家说了让我们退休,我现在就要退休啦。再见!”

    说完这些,杨富贵忍着身上的疼痛挣扎的站起身,带着轻松的感觉以及**和心灵上的伤痛,他有些一瘸一拐的向门口走去。

    看着杨富贵离开的身影,周正雄喊道:“你就这么走啦!”

    杨富贵停下脚步,他转回身问道:“那要怎么样?不行你再打我一顿好了!”

    “你!!”没什么威力的怒喝只蹦出一个字就没了下文,周正雄发现自己除了个人暴力之外其实没有能把杨富贵怎么样的手段。而且以杨富贵的体格与肉搏能力,两人真的放对,周正雄的赢面并不大。不考虑肉搏技能,只考虑背景。作为开国功臣,杨富贵除了不菲的功臣退休金之外,国家还要生养死葬,享受着国家特别的关爱。归根结底,杨富贵其实不是周正雄可以随意摆弄的人,杨富贵头上还有国家罩着呢。与国家的力量比较起来,周正雄的力量大概只能用微不足道来形容。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周正雄想上前拉住杨富贵好好道个歉,然后让杨富贵在这个关键时刻留下来帮他。可身为省委书记的矜持却阻止了周正雄的行动。杨富贵看周正雄并没有再扑上来的意思,他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省委书记的办公室。

    柳秘书看到杨富贵就这么离开了办公室,他最担心的局面并没发生,心里面一块大石落了地。此时他不由得很是佩服省长刘思贤的镇定与准确的判断,亲眼见到那番殴打的秘书小柳觉得要出人命,根本没看到事情的刘省长却能判断出周正雄其实不会干出出格的事情。此时再想想自己的行动,柳秘书甚为遗憾自己跑出去请人的选择。这不是给书记添乱么?

    反思着自己的体会,柳秘书屏息凝神的不敢出声,此时他一个人小秘书还是别引起周正雄的注意才好。然而看到周正雄从内屋出来,柳秘书还是赶紧站起身。就听周正雄说道:“我现在出去一趟,谁找我就说我去交警总队那边办点事情。你就不用去了。”

    听到这里,柳秘书连忙摘下挂在衣架上的呢子风衣,递给周正雄。周正雄冷哼一声,接过风衣大踏步出门。方才经历过杨富贵的事情,周正雄发现了一件事他以前没意识到的事情,所谓人情这种东西现在看是靠不住的。

    杨富贵不过是个厂长,可当杨富贵身兼开国功臣这一身份的时候,他就如省长刘思贤和政法委书记赵四水一样不靠周正雄吃饭。既然不靠周正雄吃饭,这些人与周正雄之间的关系不过是单纯的合作关系而已。

    有了这种认知之后,周正雄才发现很多以前没想到的事情。例如杨富贵把周正雄打一顿,开国功臣打开国功臣,周正雄顶多按照斗殴判几天拘留。如果先动手的是周正雄,那杨富贵只怕屁事没有,或者周正雄和杨富贵按照聚众斗殴各自受惩罚。当然现实中自然不会有人愿意掺开国功臣的浑水,那么大概结果就是谁能打谁沾光。事情不闹大就自认倒霉。

    所以周正雄冷静的做出了判断,现在他首先要把那帮只能依靠省委书记的那些人动员起来面对眼下的困局。政法委是不能去了,那里有周正雄动不了的人。而交警大队就不同,他们还是要听省委书记命令的。( )

第199章 博弈和交换(四)

    省委书记大驾光临,交警大队队长自然是打起了百倍的精神`队长是个不到四十岁的干部,恭敬的把书记请进了办公室,队长不等周正雄话,他赶紧说道:“周书记,我们已经在省委门前加派了交警警力,不会再出现门口拥堵的事情。”

    引省委拥堵,这件事让交警大队觉得脸上无光。可大过年的时候,警察们也希望能够好好过个春节,街上警力缺乏是必然。加班费什么时候都能赚,可春节每年只有一个。所以大队长在内部会议上要求,以后这种时节要在重点部门附近增加警力。大队长这么讲,交警大队也只能服从。更何况下一个春节得等一年后,谁也不肯在这时候触这个霉头。

    见到交警大队长不用吩咐就做出了应对,周正雄心里面感觉舒服不少。其实以周正雄的本意来说,他也不觉得春节警察休息是什么错误。周正雄自己春节不能休息,那是因为他的地位导致的结果,至于普通警察需要休息的事情在周正雄看来很正常。

    “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些引事情的家伙该怎么惩处?”周正雄直接提出了他来此的目的。

    大队长一愣,这次的事情虽然大,却没出人员伤亡。交警大队里面对那帮讨薪的工人并无恶感,顶多认为这帮人此时跑去省委门口讨薪实在是给大家增加麻烦。而应对策略不过是增加警力,只要能及时疏通,十车道的大马路基本不会生拥堵。没有交通拥堵,交警大队的工作就已经完成。工人讨薪和交警大队有个毛的关系?

    “我们会加强警力,不让此事生。”交警大队队长依照本职工作答道。

    周正雄眉头一皱,“那是以后的事,我只想问问你们交警大队难道对此就没有处罚了么?”

    被省委书记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交警大队队长才明白过来,原来书记不是来交警大队兴师问罪,而是希望交警大队出面来抓人呢。??`这下交警大队大队长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难题之中。交警大队可以抓人,可抓人的前提是那人是违反交通法的现行犯。可堵路的是停留在街道上的围观群众,又不是这帮跪在宽阔人行道上的讨薪工人,所以交警大队根本没想过要抓人的事情。现在听周正雄要把讨薪工人抓起来,交警大队大队长一时转不过来这个弯。

    既然转不过来这个弯,交警大队长迟疑的说道:“书记,我们不认为这违反了交通法。”

    “啪!”周正雄听了这话之后怒拍桌子。见周正雄脸色变得如此难看,行动如此激烈,还真把交警大队队长以及在旁边的几名干部给吓住了。他们几个都紧张起来。而周正雄的目光从这几个人脸上掠过,与周正雄四目相对之后,交警大队的这些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周正雄也是战场上以命相搏拼杀杀出来的人物,眼神中的凌厉杀气把这些和平时期交警给吓住了。

    “你们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故意引拥堵的?这些人打着旗号,还向路边的人鼓动。这难道是无意的?这肯定是有准备的。他们拿着政府的报纸来攻击政府,如果不是他们这么折腾,群众为什么要围观!”周正雄讲述起讨薪工人的行动时情绪饱满、陈述有力,还真挺有说服力。这是因为周正雄对此的确恨之入骨。这帮工人拿工厂工资的时候何尝有过感激之情?省里的工厂难道是故意不想给工人工资么?如果有钱的话,他们当然会。现在的问题是工厂真的没钱了。??`

    最令周正雄恼火的是这帮工人居然敢用政府的宣传来攻击政府,省里要对省属企业负责的新闻与韦泽都督要求省里不得拖欠企业工人工资的新闻出现在同一张报纸上,周正雄觉得编辑只怕不安好心。当然,此时不是找编辑算账的时候。

    都督规定优待革命功臣的决定即便给周正雄带来不少麻烦,周正雄也没有去推翻这个规定的打算。先是因为这规定对周正雄有利,其次则是周正雄很清楚试图推翻这规定要遭到何等巨大的阻力乃至反弹。假如真的这么干了,且不说注定推不翻这个规定。在几万老兄弟的反弹下,周正雄的结果注定是粉身碎骨。老兄弟们就不说了,但是一群工人居然用敢借用都督的话来压湖北省委书记,周正雄认为这种歪风邪气绝不能助长。

    “必须把他们抓起来!”周正雄说的斩钉截铁,语气中充满了令交警大队大队长无法拒绝的威严。这不是讨论问题,而是周正雄要以自己的权威强行推动他要干的事情,如果交警大队大队长不答应,周正雄就要利用手里的权力先把交警大队大队长给撤了。

    此时的交警大队大队长和其他干部都明白了周正雄的意思,他们固然被周正雄的杀气黑骇住了,可这不等于他们就愿意屈从于周正雄的命令。交警大队里面的人可不是出身有权势家庭的金枝玉叶,这帮人大多数都是普通家庭出身。一位副队长忍不住用不大的声音说道:“书记,这个问题我们再考虑一下……”副队长就是普通的武汉人,这次讨薪的人里面就有两个是他表弟,对于抓人的事情他天然的就反对。

    “考虑什么!”周正雄声如雷霆,“你们难道不知道春节期间是人最多的时候么?在这等时候你们躲在家里过年,这是对工作负责任的态度么?正因为你们办事不力,才闹出现在的问题,你们不觉得你们已经有严重失职问题么?”

    听着周正雄居然把这么大的帽子扣在了交警大队头上,与方才对交警大队工作根本不在乎的样子截然相反。一众交警大队的官员们也觉得麻爪了。大家很清楚,是不是惩处交警大队的官员,是不是会出现他们被撸官的局面其实和他们本身的工作无关,只与交警大队是不是愿意出来抓人有关。

    省委书记可不是交警大队的这帮人惹得起的,几名干部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同僚脸上的表情来看,大家都明白没有反抗的空间。交警大队队长勉强找了个理由,“抓人也可以,可是我们交警大队里面关押的空间有限,一次抓这么多人,我们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关他们。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不想听这帮人扯皮,周正雄冷冷的说道:“这些你不用管!名单省委会给你们,先把那些领头的给抓起来。这些事情都是他们闹的!你们先准备人,等我电话!”

    “……我们听书记的。”交警大队大队长再也没有推脱的空间,只能表示了服从。

    从交警大队里面出来,周正雄心里面微微松了口气。他方才的恼怒固然有很大一部分是真的自内心,不过演技也比例不低。此时不使用雷霆手段是不行的。这么多年的战争和斗争经验积累起来,周正雄深知敌对的趋势若不能在源头掐断,就只能不断扩大。就如阵地上任何一个小缺口都可能导致崩溃一样。满清的军队就是如此,不用全面压倒,只要刺破他们防线上任何一点,然后投入兵力穷追猛打,他们就会全面崩溃。哪怕敌人数量远远少于他们的时候结果也不会有丝毫不同。

    欠薪的不是只有机械厂一家,太多省里的企业都欠薪,勉强维持开工的企业也差不多都不能足额放工资。若是这么多企业的工人一起拿着写了都督话的报纸跑来省政府闹事,那省政府算什么?更何况讨薪问题一旦扩大,周正雄要面对的可不是这百十个工人,而是几万,十几万,甚至是几十万工人。如果真的让事情展到那个地步,周正雄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论能力与反应度,还有做事的干练程度,周正雄是上选。先以极快度确定了警力,他又很快通过关系弄到了政法委对工人的报告书。他需要的自然不是里面有关工人无过错的结论,而是对参与行动的工人内部的关系。领头的,鼓动的,提供想法的,在报告书里面写的很清楚,这帮人毕竟是老实巴交的工人,而不是那些奸猾的城市渣滓。被扣之后,问他们什么他们就说什么。而且即便是城市渣滓又如何,再奸猾的家伙被国家暴力机关抓起来之后也都乖乖的交代了。

    圈定名单,附上家庭住址,抓捕对象的内容迅送到了交警大队那边。而且周正雄以个人出面以及电话联络的方式办事,根本不用他亲自出任何文件。交警大队毕竟只是交警大队而已,他们不可能如政法委书记周四水那样熟门熟路的索要正式文件,更不可能对韦泽都督制定的权力分配与制衡有什么了解。省委书记是他们的上司,省委书记掌握着这些人的命运,对他们来说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所以抓捕行动进行的很顺利,那些被扣工人刚回到家,交警大队的执法部门就上门把人带走了。中间根本没人表示任何质疑。而且事情正如周正雄所料,因为不是把所有的被扣工人都抓了回去,看出些什么来的聪明人就闭口不言了。没看出来什么来的人因为这些工人两次被抓,对他们本身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生出了极大的怀疑。毕竟呢,如果讨薪被抓一次,大家能理解。可为啥别人就没事了,可某一小部分人再次被抓呢?难道这里面就没有些大家不知道的问题么?手机用户请访问( )

第200章 博弈和交换(五)

    中国的春节并非是简单的除夕到破五这几天热闹,从祭灶神扫房子到正月十五,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面,整个中国大地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里面。政法委主任夏风经过街头的时候觉得街道上热闹的气氛实在是令他羡慕。

    作为有家庭的人,夏风当然希望能够和老婆孩子一起在街上逛街,购物,还能去游园、看灯展。但是作为政法委主任,夏风整个春节就没休息。一堆堆的事情扑面而来,让他应接不暇。就如闹得沸沸扬扬的讨薪事件,本来夏风认为这件事到了司法体系放人就该完事。结果他最新听到的消息里面,交警大队动手再次扣了一部分被释放的工人。

    民朝很强调体制建设,从制度上讲,交警大队能扣车,如果对方不是严重酒驾,交警大队连临时扣人的权力都没有。现在交警大队扣人了,夏风几乎是直觉的从里面嗅出了些不寻常的味道。难道政府有人还敢“私设公堂”不成?

    当然了,政法委主任赵四水镇定自若。在夏风向他汇报这个情况的时候,赵四水只说了一句,“先不管他。等到他们要把这些人移送司法机构的时候,咱们再和他说事。在此之前,你不许提及和这有关的任何问题。”

    夏风对上司的命令非常欣赏,能驱使交警大队这么干的人肯定是有头有脸的。既然如此,政法委没理由硬上。毕竟么,这个小手段还有些属于灰色空间,强辩的话也不是完全没理由。不过对方要是还把制度放到眼里,在不久之后就要向司法系统移交被扣人员。那时候才是斗争的**呢。想来下令扣人的那位此时也会觉得事情不对头了吧。

    和夏风想象的差不多,周正雄现在的确觉得事情很不对头。他下令交警大队抓人,受到省委很大钳制的交警大队动手扣人。但是交警大队只有一个问询权力,这些工人挺好唬,随便一问就把事情竹筒倒豆子般讲了一遍。可是这些内容讲来讲去和他们在政法委讲的一样,就是工厂欠工资,他们想讨要这些欠款来过年。至于堵路的事情,他们只是在地上跪着,根本不知道会有这样∞style_txt;的结果。

    交警们很清楚这都是大实话,与交警大队知道的情况一模一样。对于交警大队来说,他们扣人本来就是迫于上头的压力,让他们炮制出什么罪行来,这帮人既没有需求,也没有动力。交警大队大队长不敢放人,却也不愿意再干更多。他就把这事撂下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跑到上街去维持治安的交警大队队长本意要躲。不在单位,电话总可以不接。可周正雄还是派了秘书找到大队长,要大队长前去汇报工作。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大队长磨磨蹭蹭的前去省委。到了门口,发现周正雄正在和人谈工作,交警大队队长微微松了口气,他希望周正雄的工作能够无限制的谈下去,谈到完全不管此事才好。

    和周正雄谈工作的是省长刘思贤,内容自然是当下最重要的经济问题。“老周啊,现在银行一点钱都不肯再借,省里的工作实在是没办法展开。今年的工作安排遇到问题,刚挪用的资金,现在也得还上了。这些钱一还,我们就没钱了。”

    “到底是哪些单位来要钱?”周正雄黑着脸问。他之所以要用雷霆手段震慑讨薪的,最大原因就是怕这个问题扩散开来。此次刘思贤没有提及扣工人的事情,至少没有直接刺激周正雄的神经。若是刘思贤本人也跟政法委书记赵四水般提及这个问题,周正雄也就到了极限。他大概会吼道:“老子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政府么?”

    党委书记管党务,管政治大方向,政府部门则是管具体行政。所以党委本身并不欠谁钱,因为党委不管钱。管钱欠钱的是政府,是省长这帮。刘思贤当然很清楚这个问题,他之所以不掺和到周正雄的努力中来,很大原因就是他掺乎进来之后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人总得有点良心,周正雄这么上窜下跳,解决的是省里面遇到的问题,而不是党委的问题。

    “现在各个学校的校长们有点意见。他们觉得拖欠教育部门的钱拖欠的比较久。希望能够先把老师的工资给填上。”刘思贤挑着他认为最严重的问题先说。

    “政府有困难,他们就不能体谅一下么?”事情果然往周正雄预料的最糟糕的局面上走,周正雄怒道,他也只能怒道。湖北的地方经济局面恶化了两年,拆东墙补西墙的手段也用到了极限。在这等时候还有人不体谅省里的困难,光想着自己,这等做法当然不能让周正雄满意。

    刘思贤叹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讲了。刘思贤的老婆也是个老师,现在工资同样被拖欠。不过年还好,一过年他才体会到事情不对头了。从过年前最后发工资的日子开始,老婆就黑着脸,这些年来还是第一会弄到这样的局面呢。刘思贤家当然不缺钱,既然刘思贤自己完全撑起了家庭收入的责任,又不是有特别的需求,必须靠老婆的工资来支持家里生计,他老婆的工资从来都是自用,刘思贤从来没有问过老婆工资的问题。现在刘思贤知道老婆因为手里没钱,负面情绪不断积累。有了这种感同身受,刘思贤也觉得这事情如此下去不是个办法,太多家庭完全靠工资生活。工资一断绝,意味着好多家庭没了收入来源。

    更重要的是,这不是普遍情况。那些国有企业的日子照样红火,不仅工资没有丝毫影响,年终奖该发的照发不误。两相对比起来,省属企业的日子就显得格外惨淡。老婆不高兴,刘思贤也乐得跑来单位上班。可是坐在办公室解决不了问题,省属企业完全看不到解决的途径。周正雄性子刚烈,他能动用各种手段来硬撑。刘思贤想尽了办法也找不到硬撑下去的手段。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只能维持一时,却没办法维持一世。

    这些天来刘思贤也做了不少思想斗争,看周正雄还是一副硬撑到底的模样,刘思贤终于忍不住说道:“老周,咱们去找都督,或者找国务院吧。”

    这话说的时候语气够软,与其说是建议,更像是软言相求。周正雄却仿佛被烙铁烫了一下般激动起来,他语气强烈的说道:“不行!不能这么做!”

    “现在只要银行能够放点钱出来,就能缓过去这个关口。我们先度过这个难关再说。”刘思贤继续劝说。

    “糊涂!”周正雄大声说道,不过语气里面倒是没有发怒,“我们当年怎么给都督拍着胸脯说,我们一定能把企业管好,让湖北变得更好。现在我们去都督那里求救,是自己打自己嘴巴。找李维斯那家伙求助?那家伙等着看我们笑话等了多久了。我们就这么没脸没皮不成?”

    李思贤能够说出这样的建议,自然不会是一时兴起。听周正雄说完,李思贤说道:“老周,脸面不能当饭吃啊。我们要是能解决,多难的关口咬咬牙也就过了。现在的局面靠咱们只怕是解决不了。我也问了一些厂长,他们的说法都一样。我们几年前对厂子收税太重,厂里面设备没办法更新。现在其他企业用上了新设备之后,造出来的东西就是比我们强,价钱还便宜。这不是说单纯整顿厂里就能解决的问题,若是没有钱来更新设备,进行相关培训。我们的产品和别人的差距只能越来越糟糕。”

    这些问题周正雄也知道,他答道:“这些我想过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钱。只要能解决钱的来源,我们就能缓过这口气。”

    “你准备从哪里弄钱?”刘思贤感觉到一种不祥的气氛。能弄钱的方案拿出了不少,其中不少都已经用上,剩下没用的方案是省委觉得不能这么搞的过份方案。以周正雄的性格,到了这等关头,他只会硬上。

    毕竟合作了这么久,刘思贤的预感应验起来。周正雄说道:“厂子只能一个一个救,所以就先确定那些和外面相差不多的厂子先救。凡是从外省来的消费品,都先从咱们湖北下架,必须先卖咱们湖北的同类东西。”

    这种地方贸易保护主义的手段甚至在发生前就被韦泽都督预言过,也被韦泽都督反对过。不过正是托了韦泽都督的教育,各省才对此有了一个明确系统的了解。周正雄这么干让刘思贤觉得这家伙真有骨气。

    “所有企业开始进行整顿培训,绝不能让企业散了。封闭式培训,不要让他们和外面接触。”这是周正雄第二个办法。企业不是农奴庄园,农奴被封建制度束缚在土地上动弹不得,企业维系和员工关系的只有一纸合同。如果员工一定要走,企业也没办法。某种意义上,周正雄宁肯忍受拖欠工资,也不让企业员工脱离,这是很有远见的做法。任何企业都不可能独自存在,让企业生存发展的是人而不是企业这个名头。如果员工大量走人,特别是骨干人员大量流失,这个企业就名存实亡。只要当过高级军人,就能理解这个道理。一支完全由新兵dan子们组成的军队没有战斗力。那些由优秀骨干带领的军队才能战无不胜。这需要时间去训练,这需要战场去磨练,去淘汰和筛选。

    “另外,这些现任厂长能撤掉的就慢慢撤掉。他们是靠不住了。以前那些提过意见的,我们要想办法弄回来。”周正雄讲述着自己的安排。

    “这样干,能弄到钱么?”刘思贤还没听到关键问题的解决办法。

    “能!后面的办法一定能!”周正雄答道。

    “什么办法?”刘思贤竖起耳朵准备听。

    可周正雄却叹口气,暂时不吭声了。

第201章 博弈和交换(六)

    资讯越发达,只要没有故意制造隔离的制度,整个国家的一体化程度就越高。武汉的事情影响到的不仅仅是武汉,在南京也有人为其折腾。韦秀在家连吃带睡好几天,刚缓过来劲,她的同学岳琳就跑来找她。

    “韦秀,咱们的同学里面有没有在武汉司法系统里的人。我想托他们打听些事情。”岳琳的问题还算是得体。

    “这个……,我记不得了。”韦秀的生活圈子基本就在南京,大学同学们的感情也就那样子。若是不能保持日常的近距离,很快就淡了。而且韦秀本人对于官位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与关注。身为韦泽的女儿,任何官位都不能让她觉得有什么了不起。这也不完全是因为她的傲慢,她爹韦泽最初不也只是广西百色的一个客家雇佣兵。如果出身和某个阶段的官位代表了必然显达,按照这个理论推导,被满门抄斩的满清贵族此时应该活得无比滋润,而不是像狗一样牵到江边一批批的干掉。以满清的角度来说,被干掉的人中有太多太多龙子凤孙呢。

    除了给了这么一个回答之外,韦秀没有再主动问任何问题,她敏锐的感觉到岳琳是希望动用和司法有关的关系。身为皇帝家的女儿,韦秀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韦秀从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必要让别人把她当枪使。

    岳琳虽然从没和韦秀谈过这等问题,她也能感受到这些。如果岳琳是一个对权力没点正确认知的人,她也没办法和韦秀保持这么久的朋友关系。所以岳琳最后就把自家弟弟被抓的事情给说了,介绍完情况,岳琳问道:“韦秀,这里面的弯弯绕我完全不明白,我举的你比我清楚。你能不能给我支个招,我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到底去找那些领导才能得到准确的回复。”

    表明了自己要亲力亲为解决问题的态度之后,岳琳赶紧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决不会说这是你给我指的路。只是我觉得你对此应该比我熟,而且你会给我说实话。我也问了一些别的人,他们不给我说这里面的情况。”

    对同学的这种请求,韦¢↙style_txt;秀并不觉得讨厌。只要不让她被扯进麻烦里头,韦秀也是有同情心的人。讨薪被抓,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滔天大罪,甚至有可以同情的部分在里头呢。

    “你拿本初中政治课本看看,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用来介绍政府机构,以及相应的职权范围。”韦秀给了一个解决办法。

    “那……准么?”岳琳其实很想问的是那里头说的是实话么。

    “写在课本里面的,有什么不准的?”岳琳的语气里面有些不快。她记得一件事,老爹韦泽和人谈工作的时候,走到院子里面说过,“有关国家组织体系必须写的清楚明白,不管别人怎么想,总得让那些愿意相信国家制度的人学到实在是的内容”。因为是送人出去,韦泽才没注意自家女儿正在花丛后面摘花做脑袋上带的花环。学业成绩很好的韦秀学过政治课本之后,在这些年的经历中发现书里面讲的的确与老爹说的一样,国家系统的组建模式和权力分配的确是和政治课本中讲的一样。

    岳琳最希望的当然是得到直接把弟弟放出来的结果,不过她知道从韦秀这里不可能得到如此结果。如果韦秀是那种把权力当做自己外衣的人,岳琳就不可能和韦秀做朋友。不管别人怎么看韦秀,岳琳很清楚自己的这位老同学其实是一位内心非常骄傲,甚至有些任性的女子。她不喜欢被人强加什么,又身为皇帝的女儿。韦秀懒得去干太多太多事情,不管是好事或者坏事。

    这种指点聊胜于无,但是岳琳还是听了。同事里面有孩子上初中的,很容易就借到了本初中政治课本。仔细研读了一下,岳琳才发现韦秀的建议并非敷衍了事。整个民朝的国家机构在课本里面讲的清清楚楚,各个机构与部门之间的权力和负责的对象讲述的非常清楚。特别是司法权部分,个人的权力,公检法负责的范围,各种纠纷发生后该去找谁,课本不仅有讲述,还有案例。从其他人那里听到的零零碎碎的内容,在初中政治课本里面讲述的系统而且完整。岳琳忍不住对一起研读的丈夫宋斌说道:“早知道就先读读课本了。当年上政治课的时候,对这些东西我怎么学了就忘呢?”

    “学以致用。你又不是搞这方面工作的,学了就忘很正常。”宋斌宽慰着妻子。

    岳琳心里面很认同丈夫的解释,不过她更关心自己弟弟的事情,她问道:“宋斌,你觉得我弟弟这该属于什么?违反治安条例?还是别的什么性质的事情?”

    “我觉得顶多是个违反治安条例的事情。按书里面写,七天以下拘留。我觉得应该没事,估计现在就放出来了。”宋斌嘴上宽慰着妻子,心里面其实也没谱。严打的时候可不太管这些,若是按照课本里面讲的东西,严打是真“严”。很多量刑明显超出法律规定。可政治课本里面也讲了,皇帝韦泽陛下既然获得了人大的授权,那么他发布的有“时效性”严打令,在时效性内优于普通法律。这倒也解决了宋斌一直以来的一个疑问,为啥平时那些混混能够没事,可严打令下达后,他们就要面对惨不忍睹的下场。原来制度上早就有过说明,只是大家从没注意过而已。如果书上讲的真的能够落实的话,岳琳的弟弟岳解放也就是个关七天,甚至连关七天都未必的结果。

    当天,岳琳接到了一封家里的来信。就如宋斌所说的,弟弟已经被放了。日期是初三,初七收到了从武汉到南京的快信,这样的结果让岳琳觉得放心下来。事情的确没什么大不了,与严打更是没关系。

    然而到了初八,岳琳再次接到了家里的信,信里面说他弟弟又被带走了。岳琳的父亲恳请岳琳赶紧回家,岳琳毕竟是个大学生,还在京城工作。岳琳的父亲认为自己的女儿肯定比他更知道该怎么应对。

    岳琳坐不住了,她也不知道弟弟二次被抓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于自家弟弟,岳琳有把握,跪倒省政府门口讨薪这种冲动的事情,岳解放能干的出来。可让他干坏事,岳解放是绝对不会。即便谈不上是个嫉恶如仇之辈,岳解放也是个正派人。而且政治课本里面讲的清楚,再次抓人肯定有第二次的理由,要么是案情有突破,要么是查出更严重的问题。可这件事本身清楚明白,这个“更严重”的是什么呢?

    宋斌也没多话,他拿出1000块钱递给岳琳,“拿上吧。”

    “这么多钱哪里来的?”岳琳讶异的问道。

    “我在单位借了700块钱。就凑了这么多。”宋斌答道。

    “这几天你怎么吃饭?”过年的时候夫妻两人没花什么钱,包了顿饺子就完事。倒是二十九那天蹭了韦秀一顿饭,也算是不错的感觉。现在家里只剩了三百多块钱,丈夫借了单位700块钱,加上300,凑了这1000块钱。给宋斌剩下的就那么点零头,靠几十块钱撑半个月,岳琳当然心疼自己丈夫。

    “穷家富路。就算是1000块钱又能干什么呢?你的钱都用来帮我哥哥了,我给家里也写了封信,让他们能帮忙的就帮忙。”宋斌又拿出了一封信交给了岳琳。“本来我也该去,可我要是去了,家里下个月就揭不开锅了。没办法陪你去,我也觉得很不安心。”

    丈夫如此以家庭为重,岳琳觉得极为安慰。上前紧紧抱住丈夫,岳琳柔声说道:“我不在家,你就按时起床,不要迟到早退。别让人扣工资了。”

    “放心,为了去单位混那顿早饭,我一定会起的很早。”宋斌就挑着轻松的话题讲。

    岳琳请了假,赶紧上了去武汉的火车。她就坐在硬座上忍了一天一夜,终于赶回了家。

    进家之后岳琳心里面就难受起来,武汉的房子比岳琳在南京的房子大,但是和南京的房子一比,武汉的房子就是又湿又冷。煤炉没烧,几乎连点热乎气都没有。不管那么多,岳琳先给了父母200块钱,又给了弟弟100块钱,让他赶紧去买煤生火。

    岳琳自己则跑去菜市场买菜做饭,不管什么样的情况,一顿饱饭是干事的起点。在皇帝韦泽家,那位年轻少校要大家吃饭的时候说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因为这话实在是应景,心态上很谨慎的岳琳当时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安顿下家里最基本的事情,升起了取暖的炉火,做好了一桌饭菜,甚至给老爷子买了两瓶酒。屋里面也温暖起来,一小盅酒下肚,岳琳觉得血气也上来了。她这才询问起弟弟的事情。老两口其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爷子此时反倒生起了儿子的气,“一定是这兔崽子干了什么别的坏事,他不敢给我说。这让官府抓住了。不然这些天怎么就没有放人呢?”

    “姐,我看那些人就是故意想刁难我们。我问了,被抓走的都是领头的兄弟。而且抓人还是交警。”看到姐姐回来,又吃喝了一番的岳建军也敢说些自己的意见了。

    “抓人的是交警?”岳琳讶异起来。在火车上的24小时她也没闲着,政治课本被反复研读了好几遍。交警根本没有抓人的权力,书里面写的清清楚楚。这做法大为怪异,岳琳不得不注意起来。

    “你懂个屁!”老爷子立刻骂起了儿子。

    岳建军下意识的往姐姐身边靠了靠,试图反驳老爹,“爹,他们的衣服不一样。警察和交警的衣服不一样。”

第202章 博弈和交换(七)

    “姐,咱去找公安要人……,他们会不会把咱们也给抓起来?”岳建军是建军节那天出生的,虽然有这么一个孔武有力的名字,不过真论起胆子来,他只能说不是个懦弱之辈。⊙頂頂點小說,但是哥哥被抓,岳琳又要主动去找公安局,这不能不让岳建军有些发怵。

    “你要是不想去,我自己去。”岳琳自己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安,正因为如此,岳琳很能理解自己弟弟的不安。所以岳琳就给了弟弟退出的选择。

    “不,姐。我跟你去。”岳建军当然不肯让姐姐自己跑去公安局。

    “那这样吧,我进去之后你在门口等我。”岳琳有些担心自己弟弟去了公安局之后瞎说话,而且弟弟本来也有点怕,让他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姐弟两人在公安局门口对面的街上停下,让弟弟在这里等自己,岳琳迈开步向着公安局大门走去。看着姐姐从容不迫的背影,岳建军无比担心。但是他并没有勇气独自去面对公安局。只能看着姐姐穿过马路,走到了公安局门口。

    岳琳并不知道在她自家弟弟眼中的背影看起来无比高大,她自己其实也颇为担心。甚至不得不深呼吸两口稳定一下情绪。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事情上,岳琳随即发现公安局的接待室居然没在门里,而是在大门外。大大的牌子上写着“接待室”三个字。岳琳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以前学过“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成语,现在她只与公安局隔了一条街,满眼看到的只是公安局大门,而不是醒目程度毫不在大门之下的接待室。

    这发现让岳琳的情绪得到了松弛,她还算是轻松的进了接待室,然后瞬间感觉回到了南京。和南京各个部门差不多,接待室大门口的公告牌上有各个窗口的职责所在。如果在这中间找不到的话,还可以去问询窗口问询。询问窗口前面挤了一堆人,岳琳就听到问讯处的小姑娘气恼的用武汉话高声喊道:“我给你说了,去8号窗口,你要是再不明白,就去门口的公告牌上看。牌子上写的很清楚!你赶紧去看,后面还有人等着呢。下一个!”

    听到这熟悉的乡音,体会到了问讯处小姑娘的气恼。岳琳根本没敢往问讯处靠,她站在公告牌前面仔细的一条条读下来。即便身为大学生,岳琳发现自己的阅读能力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高强。很多内容的文字能读懂,至于内容应对的办事内容却不甚了解。刚读到一半,旁边一位看着农民打扮的中年男子非常客气的说道:“姑娘,我看你也认字,办户口应该到哪个窗口?”

    岳琳正好看完了这条,她说道:“去3号窗口。”

    中年男子千恩万谢的离开了,岳琳继续看了一阵,却听到那中年男子的声音再次在身边响起,“姑娘,人家说不在3号窗口办。”

    “啊?”岳琳有点不明白了,牌子上面写的清楚,办户口就是在3号窗口办理。为什么不让三号窗口办呢?难道是窗口人员在刁难这位中年人不成?

    “你要办什么样的户口?”岳琳忍不住问道。

    “我家的老婆子很想家,不想在武汉住了。而且我老丈人最近去世……”中年人看到有人肯和自己说话,于是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岳琳按照自己的礼貌,一开始还在听。结果五分钟过去了,这中年人居然把自家的事情说起来没完。岳琳哪里有时间听他这么絮叨,不得不打断了中年人的发言,“大叔,你说户口的事情。”

    “哦!哦哦!”中年男子有点明白过来了,结果他又把老丈人去世,大舅哥和小舅子一个去了东北,一个去了县城的事情先讲了一番,这才说道:“我老婆觉得家里的地荒着可惜了,就来着我一起回家。可那边说了,如果户口没有迁到他们那里,我们就不能在当地种地。所以我才回来办户口……”

    “大叔!你这情况是户口迁出。那就到5号窗口。”岳琳自己已经找到了症结所在,户口与户口迁出根本不是一个办公窗口。这位大叔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久,不管大叔是不是明白了自己所说的和所想的不是一码事,至少公安局这边认为这两者不是一码事。

    岳琳原本还觉得负责接待的小姑娘太过于凶悍,态度实在是不够好。现在听了中年男子这一番絮叨,还有表述以及认知以及沟通水平。岳琳心里面对那小姑娘大大的同情起来。只听了这么一个人的絮叨,岳琳就觉得烦不胜烦,而那小姑娘每天上班之后就开始听人这么扯东扯西,走一个,再来一个。这大叔至少还算是温和,若是来的人是个刺头,那就更不好对付了。经年累月的这么干,要是不发火反倒不正常。

    “我给你好好说事,你这么大事做什么?”大叔没想到一直看着文文静静的岳琳语气突然变得颇为强硬,他还觉得有些不爽了。事情的发展很快就修正了岳琳对这位大叔的判断。不过岳琳自己还有事情要做,她也不想再给自己添麻烦,指着五号窗口,岳琳再次说道:“去五号窗口办。”然后转回头,继续研究起公告牌上的内容。

    经过一番对文字的判断,岳琳不自信的走到了9号窗口前面。9号窗口比较靠里,没什么人排队,岳琳在办事台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温言说道:“您好,我想查一下被拘留人员拘留在那个拘留所。”

    对面办事的是个年轻的男性警察,听了岳琳这么问,男性警察用一种看犯人家属那种不以为意的表情问:“拘留了多久?”

    “五天。”岳琳答道。

    “给我看看你的扣眼单。”年轻警察问道。

    “扣押单?”岳琳被这个名词给搞糊涂了。

    “对啊!”年轻警察用不屑的表情看着岳琳,“抓人要有拘捕令,而且会留给被抓人家庭或者单位一个扣押单。你没有扣押单,我没办法给你查。”

    岳琳心里面一阵慌乱,她仔细问过家里,交警就是来抓了人,然后把人带走。没有任何文件,更没有留给岳家任何东西。在慌乱中,岳琳也不管方才做好的“不要用絮絮叨叨惹人烦”的决定,她连忙简单的叙述了一下自己弟弟的情况,“我弟弟是大年30去省政府门口讨薪的工人。当天他们被公安扣了,初三又被放了出来。可初四又被交警从家里带走。到现在也找不到人,交警没有留下任何文件给我们家。请问您能给我说说这里面有可能的情况么?”

    讨薪的事情穿的比较广,这位年轻警察也知道。一个小警察当然上升不到什么高度,他的看法与普通警察的基本看法相同。普通警察队伍里面不少人的亲属也玉树被欠薪的一员,普通的武汉警察们顶多觉得讨薪工人们给警察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对工人本身并无恶评。听到对面的这位女性并非是坏人家属,而是讨薪工人的亲人,年轻警察的目光立刻变得和蔼起来。

    “这位同志,没有拘留证是不能抓人的。”警察虽然没有替岳琳考虑,至少不再用连称呼都没有的说法方式,说话的前半段先加上了“同志”二字。想了想,年轻警察又补充了一句,“交警没有抓人的权力,你当时看到了之后就没问么?”

    “我当时不在武汉。”岳琳在震惊中不自觉的答了一句。

    听了这个解释,年轻警察脸色轻松起来,“这位同志,你既然不在武汉,你就回家好好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抓人必须有居留证,交警不能抓人。我想你大概弄错了什么。你回去再问问吧。”

    抱着一丝希望,岳琳试探着问道:“请问,难道这里不能通过名字查么?”

    年轻警察连连摇头,“我们有规定,不见到扣押单就不能给任何人查资料。”

    说了这话之后,年轻的警察还以为对面的这位女同志要和他所见过的那些人一样再毫无理由的再纠缠一番,没想到这位女同志听完之后不纠缠,更没有恍然失措,她只是愣愣的呆了一阵,然后问道:“您能确定您刚才所说的那些么?”

    这话未免太公事话,大有想敲定小警察责任的意思。这让这位小警察心里面十分不爽,不过看着岳琳那紧张和不安的表情,小警察也不想回击了,他用温和的语气说道:“这位同志,我方才所说的就是我们公安系统的规定。没有错。”

    “那……谢谢你了。”岳琳不再多说,道谢之后,她有点失魂落魄的起身离开了接待处。如果是公事公办,虽然冷漠,却有规可循。现在的局面完全超过了公事公办的范畴,这种没规矩的事情从来不是简单的事情。以岳琳的能力和见识,她根本抓不到任何重点。在一片浑噩中,一句话莫名其妙的就跳了出来“一入侯门深似海”。

    岳琳好歹在南京上了大学,在南京工作。莫说什么侯府,南京旧皇宫现在也变成了博物院向普通市民开放。转上一圈,花不了一天时间,别说深似海,连个湖都比不上。岳琳上大学的时候和正在恋爱中的丈夫以及同学去参观的时候,宋斌看到房梁上的燕子,忍不住拽了一句“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诗文,大家还觉得很是应景。

    然而结识了韦秀,也见过韦秀的哥哥,甚至在不算远的地方见过皇帝韦泽。岳琳的想法就不同了,深似海的不是那几重院子,而是那些大权在握的人。他们到了哪里住下,哪里就是深似海的侯门。没有了这些人,任何院子不过是个院子而已。

    想解决弟弟的事情,岳琳要面对的就是人。

    看到姐姐过了这么好一阵才从公安局的接待处出来,已经跟热锅上蚂蚁般的岳建军终于松了口气。最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

    “姐,怎么样?”岳建军迎上去问道。

    岳琳摇摇头,她不想再无意义的询问弟弟有关扣押单的事情。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东西,她弟弟必然早就拿出来给岳琳看了。而且岳琳之前也问过几次,父亲、母亲和弟弟都说交警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岳琳找不到方向。想对付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找人。但是岳琳认识的最有能力的人只是皇帝韦泽的女儿韦秀,指望韦秀为此事出面明显不合适。可不找韦秀的话,岳琳想不出能找任何人。她是武汉人,她不喜欢武汉这个夏天酷热,冬天冻死的城市。也不怎么喜欢武汉的人,南京明显是让岳琳更中意的城市。所以她才想尽办法脱离武汉,留在南京生活与工作。既然是岳琳放弃了这座城市,在这座城市里面没有可用的上的关系也是很公平的事情。

    一路沉默,岳琳回到家之后简单说了一下具体情况,岳老爷子登时就骂起儿子岳解放肯定是干了什么坏事。不然为何连没抓人权力的交警都不放过他呢?老太太虽然召集,却也把饭又给热了热。在饭桌上老爷子吃几口之后就放下碗,继续骂儿子。岳建军想反驳却又不敢。

    岳琳心里面叹口气,她弟弟岳建军明显不知道在父亲其实很关心岳解放。这番絮絮叨叨的骂,其实也可以看成一种因为关心带来的表现。若是老爷子根本不在乎儿子的死活,他怎么回去想,更不会去骂。以关心和担心的程度而言,父亲对儿子的关心总是要大大超过兄弟之间的。

    吃完了饭,天色也晚了。岳琳就在家里住下,昨天在火车上坐了一天,今天又跑了这么久,岳琳也累了。可躺下之后睡不着觉,岳琳想来想去,发现除了韦秀之外她大概也没人可以找了帮忙。

    不管别人怎么看韦秀,岳琳的真正感觉中,韦秀就是个傲慢的公主。找她掺乎这些麻烦事,韦秀定然不会乐意。对于不乐意的事情,韦秀不会去插手,她也有资格对麻烦事不管不问。但是正因为,傲慢,韦秀可以毫不犹豫的拒绝,却从不会敷衍。

    想到这里,岳琳好像找到了些方向。韦秀把初中政治课本推荐给岳琳作为解决问题的途径,而且正是看过政治课本,岳琳也一步步的触及到了她原本根本想象不到的深度。那么这本不厚的教科书里面是不是还有能够帮助岳琳更进一步解决问题的办法呢?

    想到这里,沮丧感消散了不少。白天的时候那位弄不清办户口和迁出户口之间区别的那位大叔看着无知。只考虑所面对问题的难度,岳琳拥有的认识在面对问题的困难度上难道就真的比那位大叔水平更高么?

    倦意消失了,岳琳起身到了客厅拉亮了灯,从行李中翻出初中政治课本再次开始研读起来。

第203章 博弈和交换(八)

    湖北省省委书记周正雄接起电话,听筒里面传来了政法委书记赵四水的声音,“老周啊,公安局接到了报案。【頂【点【小【说,我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

    周正雄对于已经完全不配合工作的赵四水很不爽,而且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莫名其妙,公安局接到的报案天天都有,堂堂省委书记为什么要知道公安局接到了什么报案呢?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吧,赵四水的声音听在周正雄耳朵里面,让周正雄觉得赵四水阴阳怪气的。

    “怎么?难道有人告我了?”周正雄也针锋相对的用非常不友善的语气问道。

    “没人告你。报案的内容也没提到你。”赵四水答道。

    “那你给我说这个干什么?”周正雄的声音更加不客气起来,他觉得赵四水已经到了无理取闹的地步。

    “是这样”,赵四水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有几家的工人家属报案说,他们的家人失踪了。既然有人报案,我们就不能不查。我是觉得啊,咱们武汉多少年没出过这样数目的失踪事件了,你身为省委书记,我得给你报告一下情况。”

    赵四水声音平淡,即便有点官腔,也不能称为浓厚。总体来将,算是很平常的说话方式。然而这个消息听到了周正雄耳朵里面却如同惊雷一般。好多念头在周正雄脑海里闪电般跃过之后,周正雄开口了,他语速不快,“老赵,咱们一起搭班这么多年。就算是意见不同,我们两个之间也不用闹到这个地步吧。这么干,你不觉得不合适么?”

    “我说老周啊,你有你的难处,我知道。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真的不赞成交警大队抓那些讨薪的工人。不赞成归不赞成,我也没有在背地里拆台。交警抓人的事情我早就知道,我们政法委一声没吭,我在党委会上也从没提过。如果你说我在背后捣你鸡毛,那是你在冤枉我。”赵四水早就猜到了周正雄的想法,解释的时候还是四平八稳。

    周正雄也没有完全相信赵四水,不过赵四水既然这样讲,周正雄也不能一口咬定就是赵四水捣鬼。而且赵四水不配合周正雄的工作,某种意义上就已经是最大的敌对,有人整出报失踪的报案顶多是个战术手段,与敌对立场根本不算什么。周正雄懒得说别的,他直接问道:“这事情是怎么出来的?”

    “被扣的一个叫岳解放的工人,他有个姐姐叫岳琳。这个岳琳是南京公交公司的工程师,听说弟弟被抓,她回了南京。她到公安局去找她弟弟被扣在哪里,结果发现不是我们公安扣的人,扣人的时候也没有拘留证。她弟弟不见了,她就和一些关心自家孩子的工人一起来我们这里报案,报失踪案。一下子失踪了六个人,按照报案书里面写,还是穿着交jing服装的人员带走的,疑似有人冒充交警。这案子报了,我们就不能不接啊。”赵四水还是心平气和的介绍着情况。

    “真的写疑似有人冒充交警?”周正雄立刻抓住了重点。城市一繁荣,犯罪份子们也与时俱进了。有团伙居然玩起了冒充警察的作案手段。犯下冒充国家公务人员的大罪,其下场可想而知,为首的枪毙,跟从的去新疆挖沙了。周正雄原本没有真的认为赵四水亲自指示有人搞小把戏,现在他不得不比较认真的怀疑这种事情的可能性。

    “昨天上午接到报案的警察同志被吓得不轻,赶紧报告给分局局长。分局局长连夜就拿着报案书到了我们政法委。我们当然觉得这个案子不接是最好的,不过你说我们不接行么?”赵四水讲述着公检法系统的难处。

    周正雄哼了一声,“哪里来的女人,这么牙尖嘴利!”因为打击冒充警察的犯罪份子,湖北还掀起了收缴违法制服的行动,这个行动得到了中央的首肯,作为经验在全国推广。周正雄参与了行动下令工作,政法委则是执行机构。提到冒充警察,公检法不接案子也真说不过去。当然,前提是公检法系统坚持他们对讨薪工人的看法。

    周正雄现在越来越怀疑赵四水背后有阴谋,按他所说,昨天上午接到的报案,这都已经超过24小时了,为何赵四水拖了这么久才和周正雄讲?即便是想说赵四水没阴谋都很难替他分辨。这个“牙尖嘴利”可不仅仅是在指那个工人的姐姐。

    大家都是老熟人,赵四水完全能理解周正雄的意思。他哼了一声才继续说道:“我估计老周你是在觉得我背后搞把戏。其实我也觉得这个女工程师来的很怪,觉得是不是背后有人故意来捣蛋的。一个工人家庭出身的女人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我觉得不太像,所以我稍微调查了一下这个人。所以才花了点时间。调查完之后,有些消息挺有意思。这个岳琳和都督家的闺女是大学同学,据说关系还不错。南京来的工程师有些见识,看来也不奇怪。”

    “什么?这个人和都督有关系?”周正雄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这消息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周正雄的反应也在赵四水意料之中,他笑道:“你不用担心,这肯定不是都督在指使的。若是都督要收拾你,直接把你拎到南京去了。我是调查完之后,才确定这孩子背后应该没什么人。只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主意。”也许是因为岳琳和韦泽有那一层淡淡的关系,提到了“都督”二字,赵四水对岳琳的称呼也不由自主的‘慈祥’起来。

    对赵四水说的这些话,周正雄倒是很认同。韦泽都督从来不会故意坑兄弟们,若是觉得兄弟们必须敲打,都督直接就去敲打。玩小把戏从来不是都督的作风,几十年来也没见都督干过这类事情。

    “老赵,都督说了多少次,我们要团结。现在我们都在湖北,我们湖北省委要团结啊。”把报案的事情扔在一边,周正雄选择了这个说法。此时赵四水和周正雄某种意义上就是“政敌”,不是私敌,而是政敌。两人的冲突与个人无关,只与对待工作的看法有关,想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也只有“团结”了。一旦通过团结解决了两人的分歧,工人和报案的事情自然就可以交给赵四水去解决。以赵四水的能力和权力,摆平这些问题不过是分分钟钟的事情。

    “老周啊,团结也不能是光让我们团结在你老周身边,你老周也得主动的团结一下同志吧。我的态度一直很明确,那些工人若是干了坏事,我们政法委一定要把他们法办。该抓抓,该杀杀,不用你老周吩咐。可是我不觉得工人们干错了什么,从法律上讲,也没有抓他们的规定。从个人来讲,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满清的狗贼用工程坑了我爹,不仅拖欠了我爹的钱,我爹还得自己先垫钱。最后搞的我家家破人亡。我最恨的就是这种事情。你让我支持那是千难万难!”

    赵四水当了这么久的政法委书记,自然知道不能和周正雄这么一直硬顶着干。而岳琳的出现以及掀动的波澜正好创造了一个破局的局面,有些人把破局看成最终厮杀的开始,不过赵四水认为这倒是蕴含着达成新平衡的机会。赵四水的要求其实不多,把工人放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如此明确要求的出发点是赵四水个人的道德坚持,不过在省委这个级别里面,任何个人的坚持都会被认为是大有深意的行动,外来动力的破局危机反倒让赵四水能够说出他以前不方便说的话。

    周正雄沉默了好一阵,他最后说道:“老赵,咱们还是面谈吧。对着电话说,我总觉得缺点啥。”

    韦泽对基于三权分立的政治体制从来不感冒,不过三权分立若是在马克思主义基础上经过改造,倒也是一个很好的手段。所以省委和省政府在一起办公,政法委自己有自己的办公地,骑自行车距离省委省政府有五分钟路程,人大距离两地差不多有同样自行车车程的距离。

    赵四水就骑了个自行车前往省委那边,春日的风还有寒意,却不是不能忍受的。使用这么亲民的交通工具,赵四水觉得有点怪。虽然每年武汉春节后都会显得萧条一阵,但是今年的这个萧条感比往年好像更甚了一些。这是坐在小汽车里面的时候感受不到的东西。

    周正雄已经在走廊楼梯口等着赵四水,上前和赵四水握手,把赵四水让进办公室,周正雄说道:“我在楼上就看到你骑着自行车进来了。”

    “那你还不下楼迎接一下?”赵四水打趣道。

    “你骑的飞快,还直接停在我们楼门口。我哪里来得及。我也老了,腿脚不方便,上上下下的可不舒服。”周正雄笑道。

    双方坐定,秘书倒上茶。周正雄开口就说道:“我方才才知道,那几个人已经放了。”

    “哦……”赵四水并不在意周正雄用很巧妙的说法,放了人,就等于是周正雄示好了。再就此纠缠不休,可不是团结的态度。

    “老赵,我倒是想问你件事。你觉得我这些年把武汉建设的怎么样?”周正雄也爽快的跳到了下一个话题上。

第204章 博弈和交换(九)

    当周正雄向赵四水提出“你觉得我这些年把武汉建设的怎么样”的询问,赵四水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他所居住的武汉,而是都南京。壹看书·1?k?an?s?h?u?·c?c?

    太平天国起义爆的时候,中国有不到五亿人口。满清覆灭和幼天王洪天富贵降服,翼王石达开带人跑到大西北自立,战乱年代基本结束。那时候中国人口降到了四亿左右,有些省的人口不足7oo万。

    现在户籍在南京的人口有5oo万之多,居住在南京的流动人口也有2oo万之巨。南京的人口就足以和一个人口小省相提并论,其繁华与强大更是居于中国乃至世界之。宽阔的马路和蜘蛛网一样的公交系统把住宅区工业区行政区商业区有机结合在一起。

    掩映在绿树中的一栋栋楼房组成了住宅小区,每个小区都有幼儿园,每个街区都有小学初中与高中。公园医院邮局商场菜市场电影院剧院更是不缺。与这些工业化的建筑对应的则是老城区的古代建筑景观。不管是旧时代的建筑改成的博物馆,或者是全新建设的博物馆,让这座城市的文化氛围更显得浓厚。

    7oo万的人口让这座城市充满活力。从微观角度而言,这座城市有着无数的问题,每个人都可以有抱怨的地方。从宏观角度来看,南京的确向这座城市的居住者们提供了足够量的社会服务,让这座城市的居民享受着中国乃至全世界都屈一指的方便生活。

    到过这座城市的普通人敬畏它,到过这座城市的有识之士赞美它,想复制这座城市的人仰慕它。工业博览会商品交易会艺术展时装节,每季都会办。不仅中国人对此趋之若鹜,还能看到许多来自万里之外的洋鬼子们的身影。

    几乎所有老兄弟都希望退休之后在南京居住,虽然无法用准确的语言来形容,大家却能感受到这座城市就是与众不同。要?看??书·1书k?a?nshu赵四水早就在南京买了房子,虽然没住几天,虽然工作的地方并不在南京,可他一直认为南京才是他真正应该居住的地方。非得形容的话,居住在南京就居住在时代的先端,这座都城就如韦泽都督一样,代表着最上进,最强大,最繁荣,甚至是最美的东西。

    有关海外的消息这些年在报纸上越来越多了。周四水读过一篇报道,欧洲各国对南京是极尽赞美。如果不是民朝实施无神论的国策,除了禁止传教之外还把南京所有教堂拆了个干净。南京在欧洲大概就不会只被称为“光明之城”,而是会被称为“上帝之城”吧。

    “老周,你把武汉建的不错。”赵四水先肯定了周正雄这些年的功劳。作为最早期的临时都,又面向南海,广东省的广州与毗邻的香港市一起成为了岭南以及南海方向的经济中心。迁都到南京之后,从武汉开始到上海结束,整条长江流域几乎同时崛起了好些城市。作为这条长江城市链上非常重要的武汉,这些年在城市规划以及规划实现上的表现确不一般。周正雄作为省委书记,功不可没。

    “老周,你和别人比,我不说什么。你和都督比,我觉得……,你心太大。”赵四水很诚恳的对老伙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韦泽都督制订了城市规划的基本规范,南京城的建设更是在韦泽都督眼皮底下进行的。不用说别的,就以马路为例,大家本以为最初的道路宽阔到不讲道理,而7oo万人就能让宽阔的道路变得无比拥挤。

    有了这么宽的道路还堵成这样,大家以为交通拥挤几乎无法可解,而都督建设立交桥的规划又让交通拥堵奇迹般的被化解了。原本宽阔的不像话的街道又为立交桥体系提供了充分的施展空间。身为高级军人,赵四水能断定,都督最初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这些。没有最基础的训练,战场上不顾现实的灵光一现拍脑袋,那就是死路一条。二十年前都督“蛮不讲理”强行规划宽到不像话的街道,甚至专门为之立法,这已经为之后的展留下了足够的空间。要?看??书·1书k?a?nshu这种前瞻性以及贯彻到底的刚毅绝非常人能及,所以都督的成就和功业也无人能及。

    “我不指望武汉比南京还繁华,我也不觉得我能和都督比。不过现在这个架子已经搭起来了,都走到这份上了,我不会把武汉往旁边一撂不管不问。”周正雄语气认真,这就是他的真心话,“南京那么强,因为南京的工业强。咱们湖北有这么多厂,有南京厂的一半能耐,武汉就不会比南京差太多。南京说到底只是个直辖市,咱们一个省还比不了一个市不成?”

    “现在各个厂的局面你也不是不知道。”赵四水也只能说到这里。闹到工人跑省政府门口讨薪,这已经说明了一切。周正雄的雄心壮志不是错,只是现在总得面对现实吧。南京的工厂可没有搞到这个地步。甚至不用说南京,就算是长江沿岸的安庆芜湖局面不好,也没搞到这样地步的。

    周正雄给赵四水递了根烟,“老赵,我今天请你来就是要谈谈这件事。我很清楚工厂情况不好,最近我也找了不少人,问了缘由。过去几年里面我们从厂里拿走的钱太多,这些钱用来修建武汉,武汉好了,厂子不行了。不管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在唬我,不过他们都这么说,我也只能这么听。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购买新设备,赶紧培训,抓紧恢复生产。”

    “设备出什么问题了?”赵四水对工业上的事情比周正雄知道的更少,他听说要再投一大笔钱进去,本能的就觉得不对路。那些钢铁的家伙只要不坏,就应该能够正常运行。除非是有人故意搞破坏,或者盗窃工厂的财物,否则放着好好的机器不用,买新的做什么?

    听赵四水和自己的意见相同,周正雄哼了一声,“我问了好多人,他们都说是设备陈旧,精度不足。还有什么效率不高。你看……”周正雄边说边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东西出来。

    周正雄先把两个钥匙扣递给赵四水。赵四水一看,钥匙扣的外形一样,不过一个钥匙扣加工的非常光洁,另外一个的表面上有比较明显的凹下。单从品相上来说,的确有比较大的分别。

    接下来是最近几年很流行的毛玻璃装饰的卡,这种比较精致化的产品就更能看出分别来。且不说毛玻璃的颗粒光泽度与颜色,金属卡子部分也有不小的区别。

    其他工业制品一项项的对比放在赵四水面前,若是单看一种,倒也不至于有太大的问题,可两种放到一起比较,双方的差距就明显起来。赵四水不是做生意的,他心里也照样冒出“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的念头来。

    “这些看着不太好的都是咱们湖北当地产的,这些看着不错的,都是外地来的。”周正雄还算坦率的说道。

    赵四水没有立刻说话,他举起毛玻璃卡比对起来。仔细看了一阵之后,有拿起其他几件一一比对。比对完之后,赵四水皱着眉头说道:“这会不会是工人干活不认真?已经能做到这样的地步,样式,花色都不算差的很多。就差最后这口气没跟上。”

    听赵四水这么说,周正雄脸色看着非常难看,带着万分不满的语气,周正雄恨恨的说道:“是啊!东西做不好,讨薪倒是跑的挺快。”

    听周正雄又提起这茬,赵四水有点不高兴。即便他觉得两种产品决定性的差距并非是样式材料,而是因为不认真导致的加工不精细。但是赵四水还是不认为扣押讨薪工人有任何正当性。周正雄或许认为工人对工厂产品质量有责任,给他们些惩戒有必要,这是一码事。但是在赵四水看来,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老赵,工人若是好好生产,东西卖的不错。谁敢拖欠工资,我第一个不答应。工人干的好好的,还不给工资,这么做摆明了是欺负人。我周正雄什么时候是个欺负人的人?咱们认识这么久,你觉得我是这种人么?”周正雄固然要和赵四水搞团结,不过他也是苦出身,这话也是周正雄的心里话。

    “扣他们也不是非得难为那些人,若不扣人,我怕后面跟着都来讨薪。省里到了这个情况,哪里还有钱?现在逼着省里拿钱,就是把我们都给杀了,也拿不出钱来。现在好歹还能维持一个局面,若是都闹起来,局面维持不下,本来能够开工的厂子再一乱,那就更糟糕。我这么说,不知道老赵你能不能理解我一下。”周正雄继续说道。既然赵四水前面说周正雄也得向同志们靠拢一下,主动团结同志一下,周正雄也不准备把所有问题都由他来抗。难处就给赵四水说说么。

    “唉……”赵四水也只能叹口气,他到现在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不过周正雄的难处也的确存在。

    “到现在说别的也没用,我现在也没办法找都督要钱。若是去了,把湖北的这样子一讲,定然有人要我下台。到了这个年纪,我也顶多再干四年。四年一到我就得退休,干了一辈子,到最后跟狗一样被人撵下去,我不认!”周正雄语气坚定。

    “那你准备怎么办?”赵四水不准备把周正雄撵下台,他问道。

    “想弄到钱,就得对那帮有钱的下手。”周正雄的语气仿佛回到了打击土豪劣绅的年轻时代,“咱们武汉不缺有钱人,开店的,不管是旅店还是饭店,不管是卖东西的,还是搞运输的。都有钱的很呢。这时候就得老赵你配合一下工作,高抬贵手了。”

    赵四水从这话里面听出了些不祥的意思,虽然对有钱人天生就没什么好感,不过赵四水还是担心周正雄会动用什么过激的手段。他连忙问道:“你要干什么?”

    周正雄先是抿了抿嘴,然后脸上带着不能用善意形容的表情说了两个字,“罚款!”

第205章 博弈和交换(十)

    “罚款”二字一出,赵四水最初的几十秒里面有些弄不清状况。要?看??书·1书k?a?nshu

    太平天国也好,光复军也罢,对土豪士绅都不留情面。太平军还有风扫浮土的意思,过去之后主要以浮财为主。与太平军相比,光复军对待土豪士绅的做法大概能用“上穷碧落下黄泉”来形容。太平军杀土豪,掠钱掠粮,一阵风般就过去了。光复军杀的土豪士绅比起太平军只多不少,更重要的是把土地私有制彻底砸碎。将土豪士绅赖以生存的社会基础连根拔起。而“贱民法”把旧土豪士绅家族通过考试获得提升的阶梯打断了二十年时间,通过全民教育给了普通人民上升的机会。

    二十年之后的现在再提“吃大户”,赵四水倒是没有反对的意思,不过总感觉没办法找到明确的敌人所在。思忖了这么几十秒,赵四水问道:“不是加税么?”

    周正雄这些天反复考虑讨论了这些问题,此时他的态度非常明确,“税也要加,款也要罚。若是短期内不能弄到让企业赶紧营运起来的资金,一切都没用。”

    对于穷困工人,赵四水有充分的同情心与身同感受,对于有钱人么……,赵四水自己的功臣退休金足以保证他和他的家庭成为有钱人,不过感情上却没什么联系的纽带。让赵四水迟疑的是为何要用罚款,而不是其他手段。于是他就直接问了。

    “你想啊,提升很大比例的税收,这得中央同意。?壹?看书·1?k?a?n?s?hu中央部委那些人等着看我笑话等了这么久,他们岂能放过?现在也只能罚款了。再说,我们对很多事情也早就想整治,看看南京那边,南京的人对城市哪里有我们武汉这样糟蹋的。咱们早就说要管,可总是没机会。现在正好趁此机会大大整顿一番。随地吐痰,随地大小便的,一定要罚,罚到他们再也不敢这么干为止!武汉这么多刺头不照样收拾了,难道这些小破事反倒收拾不了么?”周正雄的考虑显得很全面。

    即便是考虑这么全面,赵四水也只是最初的几秒钟稍微有点感动,几秒钟过去之后他就明白这不过是给罚款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既然目的是为了罚款,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搂草打兔子,能打着更好,打不到么……,也就打不到而已。

    至于周正雄前面所说的那句摆脱赵四水高抬贵手的话,赵四水也就明白了。罚款是个行政行为,只要不抓人,不牵扯司法权力,理论上赵四水就没有插手的空间。当然,如果赵四水一定要插手,他也有很大的影响能力。周正雄这么说大概是因为赵四水在讨薪工人事情上如此明晰的反对,让周正雄不得不放软了身段。

    “只要不抓人,这事情就是省委的事情。我们政法委又不管经济和行政的事情。”赵四水表明了态度。

    听了这话,周正雄放下心来。?壹?看书·1?k?a?n?shu此时省委需要的是团结,若是上层里面有人要和大家唱反调,事情可就非常麻烦。

    大事搞定,情绪也就放松下来。周四水忍不住又拿起了茶几上的一众产品对比起来,以能用的程度来说,武汉的绝非不能用,材料使用上的确做到真材实料。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品相,立马显得完全落了下风。对比好一阵,周四水叹道:“老周,你对经济比我强得多,我只是问一句,你真觉得这些差距是因为设备的原因么?”

    “他们一定要说是,我又能怎么样呢?”周正雄的回答略显软弱,和之前的强硬态度颇不一样。

    听了这话,赵四水不能不觉得意外了。他问道:“难道不能好好查查么?”

    面对赵四水的问题,周正雄摇头叹气,“几十上百个厂,我一个厂去三四天又能查出什么来呢?这些厂的人少则一个营,多了一个师。几十上百的部队让你去查,你能查出问题到底在哪里?而且我也不是同时让厂子复工,而是分批复工。总是能监管到。”

    这个比方倒是挺好的,以共同的经历做例子,赵四水也明白了周正雄的难处。一支部队出了大问题,肯定是方方面面的。想弄明白的话蹲点一个月是最起码的,蹲点半个月都未必能看出真正问题来。人遇到外来压力的时候非常能装,调查组要和这帮人比的第一个就是耐性。周正雄最缺乏的就是时间,半年到一年之间,若是问题没有解决,那周正雄就完蛋了。当然真正完蛋也未必,这些企业即便全倒了,对于湖北也不是致命打击。但是对周正雄这样有报复心的人来说,解决不了问题,他自己也就先垮掉了。

    两位省里实权派之间的妥协达成,赵四水不再对工人的事情有进一步的动作,周正雄也可以在他的职权范围内充分施展。省委里面再次团结起来。

    上头的大人物们的决定自然不会考虑小人物的反应,但是他们的行动也能充分影响到小人物的生活。岳琳不再以自己的期待为目标,虚心的看了一整晚的政治书,最后找到了报失踪案的办法。焦急的等了一天之后,第二天傍晚,她弟弟岳解放回家了。

    老爷子还是那么性急,上来就要抽儿子。岳琳赶紧拦住。没能抽成儿子,老爷子就开始大骂岳解放不听话,若是早早的听老爹的话,不要掺乎到这些事情中来,那就根本不会遭到这无妄之灾。

    岳琳心里面不太同意老爹的观点,讨薪的事情本来就没错,即便是弟弟被抓,讨薪这件事也绝非是什么错事。但是她只是拦着老爹不让老爹打弟弟,却也没去帮弟弟说话。不管事情对错,弟弟的确给家里带来了太多麻烦。哪怕是要避免麻烦,这种事情以后也不能再干。

    岳解放自然也知道自己惹出的事情来,他只是嘟囔着说了句,“警察也没觉得我们坏人”。这句话遭到老爹痛骂之后,他只能低着头吃饭。

    好不容易让家里气氛平息下来,没等弟弟岳解放把这些天的事情说明白,就有人上门了。先来的是厂里送通知的。通知告诉工人两天后要要去厂里接受培训,欠下的工资现在没办法补,不过在管饭的情况下先给3o%的基本工资。而厂里的退休金也先3o%。

    这倒也是好消息,不过老爷子让女儿确定通知上写的是两个儿子的名字,并且征询了女儿对这通知是不是要抓人的通知。得到了这不是抓人,而且通知里面明确让两个儿子都去厂里接受培训的结论之后,老爷子又骂起来,“你从小就不好好学习,要是跟你姐姐一样好好读书,上大学,你会有今天么?这是亏了你姐姐去救你,公家才会放你出来,还给你口饭吃。你小子要是再给我胡闹,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老爷子正在骂的时候,其他几家有人被抓,并且跟着岳琳去报失踪案的家里的长辈6续来了。大家对岳琳这位女大学生表现出的巨大“办事能力”表示了感谢。工人们其实不懂什么叫报失踪案,他们看到的只是岳琳带着他们去了公家的公安局一趟,然后家里人就被放回来了。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手眼通天的能耐。一份状纸就能让杀了那么多坏蛋的公家放人,对于普通工人家庭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更何况家里又接到了上工通知,他们更觉的这是岳琳的影响力起到了作用。被抓之后,还能继续去工厂上班?公家怎么可能不计较。只是大家此时都没啥钱,所以也没有礼物可拿。

    岳家此时正在吃饭,连忙让大家一起随便吃点。来致谢的大家连忙告辞了,承了如此大的情,没礼物就罢了,再混顿饭就太说不过去。对于工人的淳朴,岳琳的确很感动。

第206章 博弈和交换(十一)

    好不容易回趟家,弟弟的事情基本解决。岳琳就拿出了姐姐的派头,她指挥弟弟和终于敢回家的妹妹一起收拾屋子,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从晚上开始干,第二天又干到晚上。总算把家里里外外整了一遍。这两天天气还不错,洗的衣服要晒,家里其他衣服也拿出去晾晒一番。除了通风之外,又用艾草香把屋里熏了一遍。即便谈不上焕然一新,岳家的房间看着也有了精气神。

    此时还没到正月十五,总的也算是年内。岳琳又买了些礼物到丈夫宋斌家去拜见。哪怕是心里面再不想去,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尽管宋家在岳家遇到问题的时候始终没有出现,不过岳琳不认为这是她不去宋家的理由。对宋家再不满,岳琳也不想让丈夫不高兴。

    宋家看着比岳家稍微好了那么一些,门两边贴了新春联,门上则是全新的“倒福字”,门也擦过,至少看着干干净净的。看到这些,岳琳心里面就一阵不爽,看来宋家在收拾自己家的时候还是挺上心的么。这比去亲家家里看看更重要呢。

    开门的是宋家的老二,他见到岳琳之后稍微一愣,看到只有岳琳一个人站在门口,他讶异的问道:“我弟呢?”

    岳琳心里面大大的不爽快起来,合着亲家家里出事他们完全不知道么?尽量控制着不快,岳琳答道:“宋斌上班,没办法回来。我家里有事,不得不回来一趟。”

    “老三真的不回来了?”宋家老二追问了一句。

    没等岳琳回来,屋里面传来的宋老爷子的声音,“谁来了?”

    宋老二这才觉得把弟妹堵在门口不让进门不合适,他连忙让开门,回身对屋里应道:“老三媳妇回来了。”

    热情出来迎接的是宋家老大,赶紧接过岳琳的礼物,还有那笑容都让岳琳感觉心里面好受了一些。宋家五口人都在,一种稍显尴尬的气氛在大家坐下之后弥漫开来。宋家其他几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样子,倒是宋老大开口说道:“岳琳,你家的解放事情我们听说了。你别怪我家没派人去你家看。是我不让家里人去的。你家解放没犯罪,要工钱不是坏事。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是这么觉得,若是我家派人去了,别人一定会说些坏话。不能让我家再把你家给拖累了。”

    所有的不快感随着这句话瞬间消散,岳琳知道宋老大所指的是他家老五老六的事情。老五严打被杀,老六畏罪潜逃。如果有些不好的传闻,警察很可能就上宋家去问情况。即便没办宋家的名声搞臭,反正也谈不上有什么好的。若是宋家再大大咧咧去岳家拜年,天知道会引发什么联想。从这个角度,宋老大的处置没错。这也是岳琳最终肯送钱帮宋老大娶媳妇的原因。这位大哥的确有大哥的样子。

    心中的芥蒂一解开,剩下的问题就好说的多了。岳琳只是简单说了政府放人,弟弟继续回复上工的消息。宋家上下也松了口气。不管宋老大多有担当,他也不敢完全对岳家的事情定性。听说岳家完全没事,宋家才敢放心下来。

    岳琳也要给宋家留些面子,她不提给宋老大钱的事情。兄弟姐妹之间有些事情很难缠,此次寄钱直接寄给宋老大。若是被宋家的两个兄弟知道老三给了大哥五千块钱,感激之情大概会有,但是前提在于宋斌给了二哥和四弟同样的钱。不然这很可能就是家里矛盾的引爆点。

    “凭什么只给大哥钱?”“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都是嘴边的话,也是心里的感受。

    不过宋家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宋家几个娃的学习比岳家强些,四个兄弟三个高中生,一个大学生。宋老大去年去了机械技术学校学习,毕业之后正好有了机会,进了铁路的机械修造厂,从省属企业的技术工人变成了国营企业的技术工人。谈到工资,国营企业也未必就比省属企业高。不过武汉人民完全认识到了国营企业的稳定,铁路提供宿舍,包括未婚和已婚的都给,甚至还能提供住房贷款支持。光看最近的省属企业的局面,就可想而知在他们的房贷局面了。

    怪不得宋老大能找到媳妇,岳琳也有些恍然大悟了。身份变了,媳妇自然也好找很多。有宋老大的例子,老二和老四也在努力上夜校,看来宋家已经找到了新方向。亲戚也能说些亲戚的话,宋家也问起岳琳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好机会。岳琳这些天是为了生存而努力,根本没往发展上想。被猛的一问,她觉得很唐突。不过就在此时,一个思路突然就蹦出来了。

    “我听说去北美种地很不错,虽然很多钱要用来买拖拉机和其他农用机械,落到兜里的其实有限。不过北美那边三五年拿到十万不稀奇。”岳琳把这个消息讲了出来。这不仅是那次吃饭的时候听到韦泽陛下的长子韦睿少校对北美局面的描述,那位在警察局办理户口迁出的大叔也给了岳琳一定的刺激。城市人口越来越多,工作机会难找,好的工作机会更加难找。

    一听说北美,宋家最初的感觉是迷惑。好在此时国家普及基本知识,那种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便宜的很,成本低廉的年历性质的地图在宋家也有。随便一看地图上的距离,宋家就有点傻了眼。北美距离武汉未免太远了。尽管三五年能拿到十万的确很有吸引力,可上万公里的遥远距离让宋家的老两口完全失去了概念。

    没想到宋家老四登时就来了劲头,他对大哥说道:“哥,我就说了,去北美不错。我在北美当兵的同学说的和嫂子说的一样。那边就是能挣到钱。那边缺搞机械的,工资可高了!”

    “你老老实实留在家,武汉都容不下你了?还要跑去北美?”宋老大没好气的对老四说道。

    “哥!在武汉再干也才挣这么点钱,去北美干几年就能挣的更多。我还听说那边管分媳妇。你现在要有老婆了,我这得熬到猴年马月去啊!”宋老四对北美的事情明显关注的更多,只怕在家已经说了不是一次两次,估计被家人猛批也不止一次两次。现在意外的得到了岳琳的支持,他明显是不肯就此罢手。

    岳琳对于去北美并没什么特别的抵触感,或许是见到了在北美工作过的韦睿,她对那地方就突然放了心。理论上,长子天然就有皇位的继承权。若北美真的是一个可怕的地方,皇帝万万不会让自己的长子都在那边工作。皇帝家都不怕,宋家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他们比皇帝还娇贵不成?

    听着宋家人自己的争执,岳琳突然发现了自己内心里头的真正的想法。现在如此就业局面,若是宋家不能靠自己解决钱的问题,岳琳的家庭就不得不承担起很大压力。从省属企业跳到国营企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宋老大运气固然好,可平日里此人就有担当,被不少人看好。有机会的时候,大家当然倾向于有前途有发展的人。或许是有这么一个大哥在,宋家兄弟的性子都比较偏弱。难得宋老四有这样的骨气。

    不过宋家的争论比较呈现压倒性的趋势,面对好些人的反对,宋老四转而向岳琳求助了,“嫂子,你也帮我说说话。”

    岳琳微微一笑,“老四,你这也太性急了。你看,你哥现在是国有企业的人了,他这就稳定下来了。去北美听着很好,你也去看看武汉有没有招人的地方。那招人的地方能不能说清楚,他们到底是国营的,还是北美自己兴办的。这些待遇怎么给,工资怎么发。你也不能光听说有钱就要去,这太听风就是雨啦。”

    看着是在责备宋老四,岳琳其实也是在给宋老四指一条明路。就岳琳此次办事的经验,政府虽然傲慢,服务态度绝不能算好,但是和民间一比,省政府比民间有规矩。省政府与国有企业一比,国有企业比省政府有规矩。这里面的弯弯绕固然很多,但是只要不是去抢夺权力的,而是要依附在这个体制下混口饭吃,政府总是比民间好很多。若是湖北省的企业是民间的,干不下去就散伙,工人找人讨薪?人都找知道。更不用说企业自己也在努力恢复,力求重整旗鼓。

    听了岳琳所说的,一直比较反对的宋老大先停下了反对。看他的模样,岳琳所说的的确打动了宋老大。岳琳对此完全能够理解。现在的关键是要跟对企业,就如宋老大进入了铁路工作,在钱并没有发生大变化的时候,他本人的价值就得到了巨大提升。一个人拥有的现在固然重要,而一个人拥有的可预期的未来同样重要。宋老大只要自己不犯错,他未来的人生就是平稳的,可预期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如果宋老四在北美能跟对企业,真正抱上政府的大腿,他的未来同样可以变得稳定。

    反正家里的事情就是这样,岳琳也没有全面介入宋家的家务事的意思。这种单纯的礼貌性拜访很快结束,岳琳起身告辞。

    走在回家的路上,岳琳有些不安。自己干了什么事情,这么干的真正理由是什么,岳琳比谁都清楚。如果因此引发了宋家内部的大争执,岳琳觉得对自己的家庭未必好。

    既然感到了不安,就忍不住要驱逐不安。身为在南京的一个工程师,岳琳对皇帝韦泽陛下的敬仰发自内心。因为在报纸上,在政治学习上,在南京地方广播里面每个月一两次的陛下访谈节目中,皇帝陛下对社会的讲述是那样的打动了岳琳的心,“……古代社会的个人与家庭靠部族,近代社会的个人与家庭靠家族,现代社会的个人与家庭则呈现原子化的形态……正因为大家感受到了这种原子化的个人与家庭的软弱与无力,所以个人与家庭才有了更需要提升的冲动与需要……这种原子化的家庭乃至个人除了带来对自由的渴望,也在推动整个社会的进步。正因为感受到了自己的软弱与无力,才更需要提升自己,更需要一个公正公平公开的社会制度给自己支持。在现在的中国,人民对正义和公正的要求标准与需求的渴望远超前代。这是很大的考验,这也是巨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访问( )

第207章 博弈和交换(十二)

    在岳解放和岳建军兄弟两人去工厂接受培训的第三天,岳琳才买到了回南京的船票。现在船票不好买,来来往往的人太多。而且岳琳自己也担心政府会不会放过弟弟,政府不是那些建筑,也不是那些文件。政府里面的人若是真的记恨上了岳解放,保不住就有什么后手。

    看到局面没有往变坏的方向走,岳琳终于放了心。她坐上了前往南京的客轮,这是从武汉到南京最便宜的交通工具了。临走前,她把500块钱交给了父亲,“爹,这些钱你拿着。”

    “那些兔崽子就是不中用啊!他们有了钱之后跟着狐朋狗党乱花,不向我要钱就不错了。”老爷子拿着钱,忍不住又骂起了儿子们。

    &nbs% ;“爹,你也别骂了。弟弟们也不容易啊。”岳琳劝道。这年头挣钱就是不易,有太多的钱要花,可收入又跟不上需求,这就显得格外捉襟见肘。

    走的时候也不能不告诉宋家,岳琳还是上门去道了个别。宋家一定要老二和老四送岳琳到码头,虽然岳琳回程的时候没有带任何东西,可老二和老四已经热情的起身出门。岳琳也只能从仅剩的50块钱里面抠出五块钱给兄弟两人各买了包烟。

    在老二去看客轮排序表的时候,老四赶紧说道:“嫂子,这几天我去问了。咱们武汉就有招工办事处,办事处说那边是国营农场,农场还带机械厂。他们对我这样有经验的可看重了,当时就让我填报,报名。嫂子,你觉得我能去么?”

    看着老四又兴奋又不安的表情,岳琳觉得能理解。老四找工作费了老大的劲,始终是他求爷爷告奶奶的,现在被人如此看重,他浑身轻飘飘的也在所难免。哪怕岳琳心里面再想让老四去北美挣钱,此时却不是让老四更轻飘的时候。岳琳正色说道:“老四,我觉得你能去。不过你去了之后先去问人家你到底要干什么,和你现在的专业是不是对口。如果专业不对口,那边会不会培训。你不小看你,可你想啊。若是人家指望你去了之后就领着人干,你能耐不足的话,人家会怎么对你?”

    老四没想到岳琳这么说,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万里之外到底是什么工作等着他去干?会不会困难重重?老四不是那种充满自信的人,一想到有可能的困难,他就有点麻爪。

    “你若是先把身段放低,要人家教你。即便是你完全都会,也不过是多学一遍。若是你上去之后就把自己吹的那么大,那边那么缺人,若是人家按你说的话给你工作,你干不下来怎么办?当下且不说你有多能干,我觉得你去了之后一定能干好。当下是你不能让别人给了你干不了的工作。”见老四也老实了不少,岳琳就把该说的对老四说了。当然,这种劝道没提一件事。岳琳不提老四能不能去北美,而是以老四已经确定去北美为基础来讲。

    老四连连点头,“嫂子,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对了,你的行军壶里还有水没有?我现在给你添水去。”

    岳琳带了个行军水壶,她是担心水半路凉了,所以只装了小半壶。看着老四这么热情,岳琳也不阻止老四帮着她去打水。

    此时老二回来了。他先把开船时间给岳琳说了一下,看老四不在,老二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岳琳,我想向你借点钱。”

    “……”岳琳呆了呆,“我现在是真没钱了。”

    “不是现在,我过一段想向老三借点钱。大哥结婚,老三给了五千块。他信里面说了,这里面有你不少钱。我现在也谈了个对象,我想着过几个月和人家谈结婚的事情。到时候若是那边也要彩礼,我想……,我想要是你不答应,老三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老二语速不快,倒也说得清楚。

    不过岳琳并没有因此而感觉老二“通情达理”,愤怒感如同火焰般在她胸膛里面燃烧起来。这tm不仅要借钱,还替岳琳把怎么攒出来的时间都给考虑进去了。人怎么能这么干事呢?!

    不用刻意冷起脸,岳琳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脸上浮现出怒气,她语气不善的说道:“老二,你弟弟结婚的时候你掏了多少钱?你这当哥哥不帮衬一下弟弟就算了,这主意还打到弟弟头上了么?”

    看来老二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他说道:“岳琳,我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你就帮我一次不行么?”

    “呵呵”,岳琳忍不住冷笑起来,“老二,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你那点心思以为我不知道么?你现在不是女方要多少,你不得不来我这里借钱。而是你想着要是能给女方说你能拿出多少彩礼,然后骗个老婆!我给你说,你还是早早死了这条心。你以为女孩子就那么傻?你说什么人家就信什么?几千块钱就买个老婆不成?我给你说,没这种人。就算是有,你找到的老婆也绝对不值这个价。”岳琳恼怒的说完,然后也不管一脸尴尬老二,岳琳拎起背包向着检票口而去。对这个宋家老二,岳琳是再也不想看到一眼。

    此时老四正好拎着一满壶的热水赶过来,见到岳琳已经开始去登船,他连忙撵上去,“嫂子,嫂子。水,你往带水了。”

    岳琳满脸怒意的接过水壶,然后气呼呼的走了。老四一头雾水的看着岳琳的表情和行动,完全摸不着头脑。

    上了船之后,岳琳的恼怒依旧。她气哼哼的到了自己的舱室,三等舱里面有床铺。虽然只有极小的一个窗户,却也不至于完全不透气。毕竟是在南京待了这么久,岳琳实在是没办法接受去挤四等舱。毕竟以她和丈夫的工资,如果想体验一次顺江而下的船上风情,两人住二等舱也不是完全不能承受的价位。

    狭小的舱室左右各是上中下三个铺位,一个极小的过道靠船壁的位置上有个小小的桌子。那些乘客们挤在里面,那个小小的几乎靠着舱室最上面的窗户中透出的光亮并不足以让舱室里明亮,只能说不至于漆黑一团。这种环境和老二那通混帐话带来的愤怒感让岳琳更是恼怒。

    上了自己的上铺,空间狭小,被褥在又潮又冷,岳琳满心的不高兴。直到汽笛响起,客轮开始移动之后,岳琳才起身下地向甲板走去。她现在就想在甲板上吹吹风,只是因为想到若是上了甲板就可以看到老二的嘴脸,岳琳才要待在这不舒服的舱室里面。

    天气不错,江面上的风寒意足够,也给了岳琳刺激感。岳琳心中如同燃烧起来一样的愤怒被这种刺激感逐渐驱散了不少。当然,有岳琳这种需求的人不多。甲板上的人稀疏的很。深深呼吸了几口冷空气,岳琳鼻子一酸,竟然流下泪来。这本来只是生理反应,可眼泪一出来,岳琳心情却也随之而动。这些天她看似坚定,也的确解决了不少工人家庭看似根本解决不了的问题。心中不断积累起来的惶恐不安,不断积累起来的悲喜的总量可不少。

    只是岳琳作为大姐,她若是先哭哭啼啼提来,家里面是不用过了。本以为事情解决,终于可以松口气。又突然发现宋老二那混蛋居然早就惦记上了岳琳家庭的钱。难道我就是唐僧肉,谁都想过来啃一口么?

    无助、失望、委屈。加上甲板上没什么人,岳琳就站在船头,一手抓住栏杆,迎着扑面而来的江风呜呜的哭起来。热泪滑过脸颊,片刻之后就变得冰凉。可新的热泪还是不自觉的往外涌,除了痛哭之外,岳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什么。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旁边一个有点苍老的声音说道:“小姑娘,你别再哭了。你要是再这么哭,我都想哭了。”

    其实这么大哭了一阵,岳琳的情绪已经得以释放。听到有人说话,岳琳转过身。只见一个身材中等,脑门上有一道青紫痕迹的老干部模样的人站在岳琳身边。那是一道从脑门到颧骨的青紫,像是老干部不小心撞上了什么,又像是被什么又重又直的东西砸出来的。

    看到岳琳注意到了自己脑袋上的痕迹,老干部苦笑了一下。为了掩饰尴尬,他掏出了手绢递给岳琳。岳琳想拒绝,她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定然把这手绢给用脏了。老干部大概看出了岳琳的想法,他苦笑道:“随便用,手绢送你了。”

    岳琳可不敢轻易接受这样的好意,倒不是这手绢有多值钱。而是老干部这么干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见岳琳一半是眼泪汪汪,一半是警觉。老干部长叹口气,“唉!我也遇到些很不高兴的事。要我是女的,也站你身边一起哭了。既然不能哭,安慰一下别人,我心里也好受。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我也没别的想法。”

    这话对女性倒是颇有说服力,而且从老干部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确心情很不好。两人对视片刻,也觉得这么干站着很傻。老干部说道:“我和我老伴一起坐船,在一等舱住。我们那边的洗手间挺大的,还有热水。你到我们那边先把脸洗洗,这么冷的天,冻感冒可就不好了。”

    这个善意倒也不算过份,岳琳听到那老干部那边有热水洗脸,倒也觉得不错。毕竟是去过韦泽陛下家的人,论面对干部的胆量,岳琳可不能算小。

    果然,见到老干部领了个满脸泪痕的小姑娘回来,老干部的老板也很讶异。不管是“审问”或者是戒备,老太太也和岳琳说了几句最基本的家常。一听说岳琳家是机械厂的,老太太的脸色就显得非常不然起来。

    岳琳只想把事情抛在脑后,她没注意这些,只是用热水好好洗了洗脸。( )

第208章 博弈和交换(十三)

    如果是在南京的话,太阳能热水器不是啥稀罕玩意。?要看书·1?k?a书从最初的黑色玻璃吸热管到现在的内含镁铝合金导热棒的“真空”黑色玻璃吸热管,热水器也进步了许多,岳琳家就有这玩意。但是在船上,一等舱就能有热水洗浴,二等舱有个公用热水,三等舱有的住宿舱室和热水供应,四等舱的大通铺连带提供热水。花什么钱享受什么待遇。至少韦泽都督的民朝就是这么一个局面。

    远比三等舱更宽敞的带洗浴的舱室,舒服的双人床,漂亮的印花壁纸。只要掏得起钱,谁都能来住。岳琳亲自见到了一等舱之后,心里面也觉得很羡慕。若是能如同这对老干部夫妇一样住在一等舱,和丈夫一起享受游轮的长途旅行,那必然是很美好的事情。在这等想法之下,岳琳倒是没有注意到老干部夫妇对她本人的瞩目。

    “小姑娘,天还早的很。陪老头子一起说说话。”老干部边说边拍了拍暖气旁边的沙。

    见老太太没有离开屋子的意思,她就坐在双人床上,在腿上盖了毛毯。岳琳心里面也觉得安心不少。既然结过婚,对于一些事情的理解就很现实。老干部并没有什么恶意,那种关切虽然比较意外,不过也仅仅是关切而已。不想回到那狭小潮湿的舱室,岳琳大概最好的选择就是和老干部说话了。

    “您是武汉人么?”岳琳坐在老干部指的另外一个沙上问道。

    “我家在南京,以前在武汉工作。现在去了趟武汉,这就回家了。”老干部有些怅然的答道。

    那口湖南南部味道浓重的普通话听在岳琳耳朵里,实在是没办法和武汉与南京联系在一起。不过岳琳本人在南京见过不少这种人,他们操着三山五岳的口音,说着奇奇怪怪的普通话。可他们的确是南京人。岳琳问道:“您是跟着陛下打天下的前辈吧?”

    “呵呵,跟着都督打天下,我那时候也只是个小兵。”老干部苦笑道,“天京之变的时候,我稀里糊涂的就跟着都督从南京出来。后来跟着都督走南闯北,现在啊……,也是回南京等死的时候喽。”

    “您是东王的人?”岳琳既然是韦秀的好友,若是这些基本知识都没有,那就真的说不过去。她从老干部的感慨中很敏锐的判断出不少东西。如果把韦泽陛下的老兄弟分为三六九等,第一等的自然是永安到南京期间跟着都督的老兄弟,第二等的则是淮河以南的一众安徽兄弟,第三等的则是太平天国天京之变后才跟着都督南下的一众人。第四等的是1857年前跟了都督的一众兄弟。别看1853到1857不过四年,这中间的重重变故让韦泽麾下人马的成份颇为复杂。以单纯的来源而言,四个阶段其实大不相同。特别是天京之变后加入韦泽都督队伍的人马更是成份复杂,其中不少都是原本东王杨秀清的麾下。虽然韦泽都督一度是杨秀清手下第一悍将,但是韦泽都督的人和杨秀清手下的人,这中间的区别可是大得很。

    老干部眉头微皱,岳琳对历史的了解之深还真心出他的想象之外。微微思忖了一下,老干部问道:“小姑娘,你父亲是机械厂的么?”

    “是。”

    “你在南京上的大学?”

    “是。”

    “哦?你是姓岳还是姓赵?”

    “我姓岳。”

    “哦!叫做岳……还有一个字。”老干部皱眉回忆。

    “应该叫岳琳吧?”老太太说了一句。

    岳琳一愣,几句话就翻出她的底细,对方和机械厂的渊源可够深的。

    老干部则是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这年头一个工厂的消息可是很灵通的,谁家的孩子上了大学可是整个厂都很知名的事情,甚至会在厂门口贴了大字报报道。更不用说是到南京的大学升学,那可是轰动一时的新闻。近十年来,机械厂只有四个孩子到了南京的大学上学。女孩里面一个是岳家的,一个是赵家的,而且这两个女娃都留在南京工作。虽然不是什么爆炸性新闻,不过有印象也难免。

    “您在机械厂工作么?”岳琳觉得遇到了老前辈。

    听了这么一个问题,老干部苦笑一下,“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已经不在机械厂了。”

    生怕岳琳再问什么,老干部杨富贵岔开了话题,“小岳,春节都过去了这么久了。怎么现在才回南京?”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号,既然知道对方和机械厂渊源很深,岳琳更轻松了些,她答道:“家里出了点事情,我是春节后才回来的。”

    “我正好春节去了武汉办点事,好像听说那边闹了些什么。”杨富贵神色自若的说着经过精心修饰的话。

    岳琳万万没想到对面这位老干部就是机械厂厂长杨富贵,这场子上千号人,岳琳上学的时候只是上学,上大学之后就去了南京。或许见过几面杨富贵,可哪里会有啥印象。听对面老干部说的仿佛只是以前在武汉待过,她也没多想。家里的事情这么麻烦,她忍不住就把事情稍微和杨富贵说了一些。她心情不爽,有这么一个地位较高的人说说话,也是个疏解心情的不错方式,她就把大概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杨富贵倒是知道岳琳,不仅是因为上大学的时候有印象,他也听说了省委扣人又放人的事情。从岳琳的话里面他才知道居然是岳琳带了被扣工人家属跑去公安局报失踪案。这下杨富贵也讶异的很。不愧是南京上大学的女娃,真的让杨富贵想办法,他真的弄不出此等做法来。壹看书·1?k?a?置身事外的时候这么一想,这法子还真的有够直接。他忍不住连连称赞,“上过学的就是和没上过学的不一样啊!”

    岳琳其实知道自己这法子其实不是她自己能想出来的,若没有韦秀点拨,岳琳无论如何都找不出如此法门。政治课上过初中的都上过,可想把政治课本上的知识学以致用,若没有高人指点,单靠岳琳自己的觉悟,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亲自经历这事情之前,岳琳根本不知道若是按照制度来走,普通人也可以与公家单位打交道。哪怕是公家单位早就把打交道的途径通过课本和大家讲清楚,大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享有何等的权利。

    和皇帝家的女儿之间的关系自然不能和老干部讲,岳琳即便认识“公主”,对面这种老干部年纪的人跟随的则是皇帝韦泽陛下。皇帝韦泽陛下才是权力的核心,论起远近亲疏,岳琳距离这个圈子还有十万八千里呢。所以她换了个话题,“叔叔,您这是回南京工作么?”

    “我已经退休了,现在回南京家里罢了。”杨富贵勉强笑道。被湖北省委书记周正雄痛打一番之后,杨富贵铁了心要退休。现在退休很容易,向湖北退休办上个申请,湖北退休办立刻无线电和中央退休办联系,中央退休办以最快度进行批示。中央退休办对都督支持老兄弟退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所以批示一下,老兄弟们立刻就能退。不玩挽留的把戏,不玩各种虚套,退休办立刻诚恳的请老兄弟到南京开他们的退休金账户。只要他们到南京,立刻就能拿到国家政策许诺的“功臣退休金”。

    杨富贵一来心灰意冷,二来对这么一大笔钱自然在乎。和其他老兄弟一样,杨富贵也把自己的人生终点定于南京。南京的房子早就买下,只等着他回去住。花了几天与退休办完成了手续,他以最快时间上了去南京的轮船,要离开武汉这个伤心地。他跟了韦泽三十年,其中一半时间就用在武汉,没想到最后居然落得如此惨淡,杨富贵完全不想让岳琳这个有瓜葛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丢人啊。

    “小岳,你怎么能想起去打官司的?”杨富贵的老伴倒是没想这么多,她只是觉得湖北省委书记周正雄欺人太甚。和其他早早追随韦泽的人差不多,老太太倒是南京人,被逼着和杨富贵成亲之后就被编入太平军女营。那年头的婚姻只是婚姻,老太太也就认命了。女营也是战斗部队,在编制的。

    当时的杨富贵只是东王派去接管张应宸部队里面的诸多低级军官之一。杨富贵也好,老太太也罢,他们可都是对当年东王麾下第一悍将齐王韦泽的赫赫声名如雷贯耳。那时候齐王韦泽在太平天国诸王里面排名第五,仅次于天王洪秀全、东王杨秀清、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

    当时的齐王韦泽除了在永安就立下诸多功劳一举成为检点之外,更是身为先锋抵达天京城。随后开辟淮河以北的广大地盘,又不远千里北上天津救回北伐军。接连击破满清诸路大军,摧毁江北大营。纵横万里,战必胜,攻必克。以人望而言,绝不在翼王石达开之下。

    杨富贵当年不过是个小小的司马,天京之变后东王杨秀清被杀,齐王韦泽驰入张应宸旧部,振臂一呼,上万齐王老兄弟皆愿效死命。就连东王麾下的杨富贵也觉得跟着齐王有前途,投奔了齐王。接着齐王带领这万余人马堵在天京城门外索要与齐王有关的诸多人等。天王策动杀了东王之后感觉心虚,更畏惧齐王的威名,不敢与齐王交战,只能乖乖交出与齐王有关的家眷。杨富贵就跳船成功,奠定了现在的富贵。连老太太都跟着沾了大光,以女营士兵的身份成为开国功臣。

    只是杨富贵并非是齐王嫡系,嫡系指的就是明确以韦泽为效忠对象的那批人。永安、安徽、最初南下广东,这三拨人最初都是以韦泽为唯一效忠对象。韦昌荣自然不用再说,永安的胡成何等人,安徽则有以沈心、王明山、丁汝昌等后起之秀,广东那波里面虽然就很靠后,可作为年轻一辈,像严复、邓世昌等年轻人也脱颖而出。杨富贵这种半路出家的就很尴尬,他的确是位列数万开国功臣之列,但是没人真的把他当成完全的自己人。齐王麾下与东王麾下之间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但是现在有了退休制度之后,局面又变了不少。只要退休,他们也就平等了。现在老伴凭白遭受受到欺辱,老太太可不愿意了。更听到了岳琳这么一个毛孩子,还是个女娃,只通过制度进行了简单的“报案”,居然就能让省委书记周正雄不得不做出让步。老太太觉得这是个能够学习的对象。她不得不问问这个问题。

    岳琳其实最不想提的就是“报案”这件事,她选择这做法的时候哪里有什么把握,只是靠自己完全找不出要点,不得不把政治书上看到的内容挑了看似风险最小的一种拿来用。报案不是去挑战政府,而是真正以服从的姿态向政府求助而已。

    “阿姨,我从来没想过要去打官司,我也没去打官司。只是我弟弟不见了,请求公安局帮我找人而已。”岳琳实话实说。

    “听你所说,你知道是交警抓人,你就这么有胆子再去公安局么?”老太太和岳琳想的可不一样。

    “行了,小岳不想说这事情,你就别问了。”杨富贵和老伴过了几十年,对自家老伴的那点心思有感觉。他从里面嗅到了一种不依不饶的味道,所以赶紧要岔开话题。

    岳琳好不容易从此事里面挣脱出来,她也不愿意再陷进去。听老太太的问题过于敏感,岳琳接着杨富贵的话题解套,“阿姨,我只是去请公安局帮忙,可没有对交警有什么打算。对了,我还得回我的铺位看看,好像有东西忘在上面了。”

    说完这话,岳琳起身告辞。杨富贵也赶紧起身送岳琳出去。等杨富贵回来,他老伴带着讽刺的口气说道:“看人家小姑娘年轻漂亮,你就这么热情啦。”

    “说什么呢。”杨富贵知道自家老伴在意的根本不是这码事,他随便应了一句。

    老太太也不认为自家老伴有别的心思,她的嘲讽仅仅是泄自己另外的不满而已。见到杨富贵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老太太冷笑道:“人家小姑娘就比你有骨气,家里人被抓,她就敢去公安局报案。结果周正雄不照样乖乖放人了么。你有什么好怕的,他敢对你动手,你不揍他就算了。挨了打,咱们总不能这么算了吧。”

    “厂子搞到不出工资,我哪里还有脸说那么多。”杨富贵叹道。

    老太太完全不认同杨富贵的想法,“要是就你们厂没搞好,那还能说是你的责任。这么多厂都一个局面,也是你的责任不成?你也给我说过,若是周正雄没有往死里问厂里要钱,他稍微松松手,让厂子把设备更新了,就不会闹到现在的模样。这本就是周正雄的责任,你怎么反倒要扛到自己肩上来了?干活的是机械厂,给钱的还是是机械厂,就算是要是打人,也是该你打他才对。到这事情上,你怎么就想错了呢!”

    杨富贵虽然觉得周正雄干的不地道,不过他也觉得好好一个厂子弄到这地步,他也难辞其咎。即便老伴说的道理也能说通,但是他叹口气,“若是我当时就告诉老周这么干不行,那我也没什么觉得不安心了。厂子弄到这样,我其实也有错。”

    老太太也是军人出身,一听这话更是恼火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地,她走到杨富贵面前伸手摸了摸杨富贵脑门上的青紫。杨富贵不想被人触碰这丢人的痕迹,他伸手就拨开了老伴的手臂。老太太一把抓住杨富贵的手,大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丢人?那你想想,要不是周正雄太欺负人,你会丢这么大的人么?是啊,你要是说实话大概就会被撸了。好些厂里面说实话的干部都被撸了。可这是你的错么?这是周正雄的错啊!说实话就被撸官,不吭声的就被他给往死里逼!要不是他胡搞,湖北的厂子会到今天的地步么?老杨,你是不是害怕周正雄?”

    自尊心被极大的刺痛,杨富贵甩开老伴的手,用虚张声势的语气说道:“我怕他做什么?”

    老伴这次抓住了杨富贵的双臂,盯着杨富贵的眼睛说道:“你要是不怕他,那就向组织上汇报情况么!当年周正雄算什么?不过是个军长。我也是在都督指挥下从事妇女解放工作的,都督一个男人,自然不懂女人的心思,做错的事情可也不少。只要我们这些女性干部给都督说了情况,即便是我们说的没道理,都督可也从没过火。都是认真听,认真和我们讨论。怎么到了周正雄这里,明明他做错了,可还弄得跟周正雄总是有理,他总是没错。都督都犯错,他周正雄比都督还能耐了?他就从来不错么?”

    杨富贵不反对老伴的话,但是他总觉得不认同周正雄和背后动手。如果动手就正面来么,等到退休了再动手,这总觉得是一种不地道的做法。看杨富贵这表情,老伴也叹口气之后不再说什么。

    顺江而下度快,轮船抵达南京之后,老太太下了船之后以回家为理由先走。但是她没回家,而是直奔现在副总理庞聪聪那里而去。早期的女性干部数量本来就少,庞聪聪和杨富贵的老伴不算交心的关系,至少脸熟。一见到庞聪聪,杨富贵的老伴就说道:“庞妹子,我得向你举报一件事。湖北省省委书记周正雄有大问题!”

第209章 博弈和交换(十四)

    和大部分在武汉工作,却把家安置在南京的人稍有不同。 ..庞聪聪同志是武汉人,却一直不在武汉工作。听着三世年前一起参加妇女解放工作的姐妹大骂湖北省委书记周正雄如何嚣张跋扈,殴打同志,搞乱经济。庞聪聪突然觉得有些滑稽。



韦泽都督实施退休制度,庞聪聪自然在所难免的要退休。到了这个年纪,庞聪聪已经达到了她本人能达到的权力顶峰,现行制度也确立了庞聪聪该享有的种种待遇。作为一名很聪明的女性,又经过几十年的锤炼。庞聪聪对这些都很满足。退休么,就是拿着一大票钱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睡懒觉发呆吃喝旅行,她对今后的生活设计大概就是这么一个状态。退休之后再把别人掀翻来下,庞聪聪既没这个打算,也没这种想法。当然,这也可能是庞聪聪从事的职务让她更多的对不起别人,而不是别人对不起她。



所以见到这位老姐妹那种咬牙切齿的表情,以及通过表情和语言展露出来的不死不休的味道,庞聪聪只觉得“有这么大仇么”?丈夫被人打了一顿,产生这种激烈的反应不稀奇。只是庞聪聪觉得,假如杨富贵的老婆真的想达成把周正雄搞倒搞臭的目的,那就去找纪委才对。跑来找庞聪聪寻求出气的做法是找错了人。



“姐们!这种事情我不管,不过你要是想在这里和我一起骂骂周正雄,我和你一起骂。”庞聪聪笑着对杨富贵的老婆说道。



工作得有点技巧,赶紧释放心理压力,尽快恢复理性主导而不是让激动的情绪继续主导自己,这是庞聪聪从韦泽那里学来的。所以和能一起放松的人对着空屋子骂骂人是不错的选择。庞聪聪自己就经常对着在没人的房间对着空气嚷几句。杨富贵的老婆有人可以一起发牢骚,倒也比较有效的疏散了心头的压力。



把周正雄痛骂了一番之后,明显心情好了不少的杨富贵老婆又有了个想法,“庞妹子,你能让周正雄给我们家老杨道歉么?”



庞聪聪知道自己做不到,她也实话实说,“我只能在工作上提提意见,这种我都没见到的事情,若是当事人不说,我什么都办不了。”



“这不怕,我让老杨去纪委告状!”杨富贵的夫人很有自信的说道。



纪委现在年轻化的很快,此时的负责人基本都是些40多岁的“年轻小伙”。见到两位老同志结伴前来,们的“功臣证书”之后,40多岁的“年轻小伙”用充满敬意的态度说道:“请问两位有什么情况。”



杨富贵无奈的边充满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劲头的老婆,他逼的没办法,最后以“我只能到纪委来说一次”为底线,和老婆达成了妥协。他老婆的意思很简单,工作上的事情可以不提,毕竟厂子倒了,杨富贵也没办法完全显得无辜。可是不管什么情况,周正雄都没有打杨富贵的理由。光复军对殴打下属的人从来是严办,工作上的事情还轮不到周正雄动手打人。



“我和湖北省委书记周正雄工作上有些不同结果周正雄打人。”杨富贵强忍着羞耻感,勉强提出了说法。



“啊?”纪委的同志愣住了,这年头各种举报不少,理由多种多样,但是打架还是第一次。倒不是说打架的事情不重,而是太稀罕。纪委同志一时想不起这该属于什么范畴。不过纪委也算是训练有素,拿出纸笔,纪委的同志说道:“既然如此,就请您把事情的经过写下来,签个字。我们会给上面递上去。”



杨富贵一愣,空口说此事已经让他觉得非常难堪,在杨富贵最初的想法中,若是纪委能够口头对付一下,给周正雄发个批评,也就顶天了。现在白纸黑字的写下来,这事情明显郑重的多。这不是写报告,这跟写状纸一样。



就在杨富贵迟疑着想,是不是干脆别写的时候,她老婆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写啊!你要是不敢写,我来写!”



被逼无奈,杨富贵只能勉强写了一下简单的情况,在工作人员反复提醒下,杨富贵万分不乐意的签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事情办完,杨富贵如蒙大赦般从纪委接待处出来,气风发,大有除了恶气的老婆,杨富贵有些没好气的说道:“以后你再也不要给我提这件事,我不想听到和这个有关的事情。”



即便是倒了此时,杨富贵还是觉得很丢人。若是有人真的来调查情况,杨富贵完全没脸说:“我把厂子搞到发不出工资!”这太丢人了!



她老婆倒是完全没有这样的心理负担,“你在周正雄手下听命,他不觉得丢人,还有脸继续当他的省委书记。那你有什么觉得不好意思的?你要是觉得你比他还丢人,那你是比他好的人。好人还不能告坏人了么?再说,现在你都退休了,这还有什么害怕的?要是政府觉得你犯下大罪,怎么可能让你这么痛快的退休?”



谈起这等事情,杨富贵一直觉得自己总是争不过老婆。虽然他不认同老婆的想法,可是杨富贵发现从道理上怎么都说不过老婆,即便是歪理,他老婆也总能说的理直气壮。这事情好不容易算是有了终结,杨富贵闷声闷气的说道:“以后再也不要给我提这件事,我不想听了。”毕竟是这么一个正式的向纪委提高,杨富贵虽然说不出什么道理,可心里面非常不安。



纪委这十几年里面倒是没有刚建立那时候的生猛,最初的几年里面,纪委和肃反委员会业务上有非常多的交叉,公检法有杀人的权力,肃反委员会也不是手上没人命。杨富贵不认为自己真的想把周正雄弄死。即便是自己最恼火的时候,也只是想把周正雄打一顿而已。告到一个上限是拥有死刑处置权的单位,这真的不是杨富贵的本意。



就在这时,杨富贵发现不依不饶的老婆盯着一辆经过的客车富贵也去候,客车已经开过去了。那是一辆军队的车,除此之外杨富贵也什么名堂来。“怎么了?”他问自己的老婆。



“上面有个人……”杨富贵的老婆说道一半却又不说了。



“有人怎么了?”杨富贵不明白自家老婆到底什么。



“没什么。”杨富贵的老婆却也没往下说。她口有个人较熟,很像是在船上有一面之缘的岳琳。不过这本来就没什么重要的,更何况她也不想再和自己老伴谈有关年轻女孩的事情。想起自家孩子也只是托关系才上了武汉当地的大学,杨富贵的老婆格外不想谈及在靠上南京大学的岳琳。



岳琳也没注意到车窗外的人,她只是靠在车窗边漫无目的的把视线向外而已。事情的变化有时候完全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在岳琳为了家里事情头痛不已的时候,韦睿全心投在工作上。初六开学,把论文交上去。韦睿的论文就引发了不小的关注。韦睿也实话实说,对于论文里面数据是公交公司工程师帮忙的事情毫无隐瞒。



有时候大家不是不能理解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是根本没往那个方向上考虑。军队里面自然考虑过卡车机动带来的摩托化变革,不过他们认为这是军队自己就能干的事情。却没想到公交公司才是现在民朝应用大型运输车辆最有经验的单位。



一旦有了思路,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军事学院的行政级别很高,让公交公司的工程师来帮助军事学院解决些数学问题,不过是几纸文件的事情。于是岳琳回来上班的第一天,就接到了组建去军校协助工作的命令,其实整个公交公司规划部门除了留下必要的几个人之外,其他人和省交通厅的技术人员都被弄去协助工作。而岳琳也从同学韦秀那里知道,原来韦睿现在的名字是“祁睿”。



和韦秀是同学,岳琳也知道韦泽的两个老婆一个姓祁,一个姓李。韦秀的母亲姓李,韦睿的母亲姓祁。所以她也不得不感叹,皇帝家的日子也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为了让儿子不受到意外的伤害,连姓氏都得改了。



当然,岳琳更大的感觉是怅然。皇帝家有自己的难处,可是好歹人家只用专心工作就行。家庭的成员不会凭白给他们引来非得由自己出面解决的困难。岳琳只想靠自己学到的专业技术生活,上班,工作,解决问题,下班,吃饭,休闲,睡觉。以后有了孩子的话,就给孩子辅导功课,带着孩子玩。这种稳定而且不变的日子才是她的渴望,所以岳琳情绪飘忽,这几天的事情让她觉得仿佛是别人的经历一样。



直到客车开进南京军事学院,岳琳才不得不从这种恍惚的状态里面把注意力转移到现实中。迎接这些技术人员的是一位上校,他虽然客气,但是身上那种军人才有的威严感令人印象深刻。上校向大家敬了个军礼,然后朗声说道:“欢迎大家到南京军事学院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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