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感谢
王德理引着白枭走了条从没走过的路，所以他也不清楚接下来会遇见什么。隧道的路线虽说复杂，景色却千篇一律，走的深了更是分不清到底走到了哪里。发着亮光的草无处不在，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整个城市的排水系统都长了草。
沿着石壁前进，简直就和洞穴探险一模一样，摆摊的人渐渐变少。白枭问了几次王德理到底是什么人在等他，结果每次都只得到恶心的微笑，害的白枭都开始不安了起来。突然，他想到一种可能，魅影还活着，并且用丝线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了谢落樱，王段丽和王德理，控制他们引诱自己到陷阱里。
他甚至都叫夜枭准备好战斗了，这时王德理停了下来，停的地方不像白枭想的一样是个没有人影，漆黑一片，适合袭击的地方。发光草还是蔓延在四处，偶尔有几个人经过，瞄了眼便走了，完全不像要见白枭的样子。
“我想要见我的人不在这里吧。”白枭开始有点不耐烦了，当他正打算走掉的时候，有人摸了摸他的衣角。
白枭差点就用安魂刀顺手砍过去了，要不是及时克制了本能的反应，说不定拉他衣角的人已经命丧黄泉了。他一边谴责自己没有提起警觉，放任路人靠近，一边回头看是那个幸运儿逃过一劫。
是个小男孩，挺面熟的，白枭死活想不起来，直到男孩开口。
“你是那个枭吧，互助会的······谢谢你之前帮了我和我哥。”男孩的话勾起了白枭的记忆。
他第一次和正版罗凤凌相遇，就是这男孩被猎人发现导致的，他的哥哥受了伤，他只好孤身搜集食物。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看来是罗凤凌告诉了雅心然这件事，最后在据点转移的时候帮了个忙。
“你哥哥还好吧？”白枭暂时只想到这句话问候。
“痊愈了。”男孩回答的也相当的简短。
二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要继续这话题可是相当不容易的，男孩起码记得白枭救过他命，但是白枭是真的什么都忘得差不多了。对白枭来说，整件事除了猎人发威时的惊险，其他时候都没有值得铭记的事，这事的分量连举手之劳都算不太上。
“是你要见我吗？”白枭觉得这实在是太荒唐了，可他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啊，是杜哥想见你。”
杜哥？杜依林吧，他才来没有两天，连哥都叫上了，相比之下，白枭混的是相当惨，为互助会做多少贡献了，一直绿还在甩他白眼。不过既然是杜伊林的话也不奇怪了，白枭再怎么也算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见面道个谢，算是什么来着······人之常情？但连罗凤凌和谢落樱都知道就太离谱了。
“他们在上面。”男孩指了指头顶盖着的井盖。
“我来开。”王德理殷勤地让人怀疑，顺着阶梯顶开了井盖后，自然而然地爬了出去。
白枭迟疑了片刻，也顺着阶梯爬了上去，出来的地方是马路中央，在无光区待久了，路灯的光简直能让人感动的痛哭流涕。王德理出来后径直进了一旁的大楼，白枭跟了上去，背后小男孩喘着气跟了上来。
这栋公寓楼是早准备好了的，为的就是收容杜依林的人和一些逃到这里的人。条件还是相当的不错，按一般的眼光来看，空调电视样样齐全，只是用不了罢了。
所有人的位置都是被确定了的，分散在不同的楼层，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恐怕只有负责安排位置的深红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电梯是没法用的，要上去只有靠楼梯，若是敌人侵入，楼梯的作用便昭显出来了，这么窄的一个通道，任你百般异能也玩不出多少花样。
唯一的问题是，守在公寓里的人要是是敌人怎么办。这点总会有些阴险的人想得到，那人的处理的措施是在楼顶放个广播，要是万不得已，就用广播吸引猎人。
更绝的是，住在公寓里的人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东西，同时他们也不知道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到底有多少种方案被提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住在这里，和住在炸弹里没多少区别，不过相对无光区而言，只要没引燃火线，这里还是相当安全的。
杜依林被安排在了二楼，主要是考虑到以后他可能会经常会参与谈话，要是安排在高楼上，恐怕开会光是等人就要十多分钟，还有刻意恶心人的嫌疑。
一楼有人看着，王德理打了声招呼，不知道为什么他和这些人这么熟络，难道是有人来找他治骨折？白枭纳闷了会儿，又觉得自己大可不必在这种事上纠结。
门厅里摆着个柜台，台后的男人见了白枭后，犹豫地想打个招呼，最后抬了抬手。白枭对这人也没什么印象，不过这不是他的问题，这人是杜依林带来的人，在地铁站时见过白枭，白枭还没见几个人便跑到深红那边去了，记不起有这么个人很正常。
白枭瞄见男人抬了抬手，干脆自己挥手致意了，然后一路跑着跟上了王德理。既然是要见杜依林，上到二楼就行了。
穿过曲折狭窄的楼道，他们到了二楼，王德理敲了敲门，杜依林敞开了门，他的脸色比起在无光区时要好了不少，原本阴沉的表情终于疏解开来。
虽说牺牲众多，他最后还是保住了大部分人的生命，心头的重担也得已卸下，“你来了。”对于白枭的问候很简单，但听得出感激的语气。
“是你想见我？”白枭的问题，杜依林用点头表示肯定。
“不止是我，我们都想见你。”他补充到。
白枭意识到这些人或许是想感谢他，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不适，他没有过这种感觉，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感谢是他最不想要的，之所以救这些人，单单是由于战略上的考虑。
他们有利用价值，仅此而已。
“首先，我代表存活的人感谢你。”
仅此而已。
第九十二章 以你为名
“那个人是叫枭，对吧？”付林蝶再一次向身边的人确定了救了他们的人在互助会所用的代号。
“是的，我问了杜依林很多次了，是互助会的新成员。”一旁的女人面带微笑，用慈母般的目光注视着少女。
她们身处一个较空旷的房间，除了一张硕大的床，没有其他值得一提的家具了。一个半边脸缠了绷带的少年躺在床上，在他微微抬起手臂之前，没人知道他是否还有意识。
付林蝶会意地递上水杯，喂了少年一口，“那个枭就是救了我们的人。”
“我……”有些印象，接下来四个字还没说完，疼痛就截断了他的声音。
“写在纸上吧。”付林蝶递上了一支笔和一张纸。
少年接过纸笔，想了想，写下了一句话：我想见下他，能不能让杜依林帮我联系下。
付林蝶亮起了台灯，看过纸上的内容后，露出了笑容，每次看见她的笑容，少年总是会想起在那个突围的夜晚，他下定决心用异能替换掉少女伤口的时刻。那是值得的，这个笑容是值得守护的，他总是这么想到。
只可惜脸上要留疤了。要是朋友还活着，肯定会在他床边开些过分玩笑，把他气的想跳起来。
“枭已经被杜依林邀请过来了，明明最近互助会的人都很忙，他还是愿意抽空看看我们。”付林蝶握住了少年的手，“一开始我觉得他很可怕，现在看来是个好人。”
少年听过自己昏迷后白枭挽回局势的事情，果断的杀伐使得他令人畏惧，地铁站时周密的处理又让他显得考虑周全。
“在‘爪’的时候，我一直坚信李默梅的话，认为互助会是一群打着‘互助’的道德旗号，私底下却只为自己着想的组织。没想到其实‘爪’才是这样的组织，而互助会是真正的会帮助别人。”付林蝶诉说着，少年静静的聆听。
一旁的女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少年看着面前目光迷离的少女，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抚摸了她的面庞。少女没有做出反抗的动作，反而任由他行动。
“我总是来的不是时候。”被女人带过来的白枭恰好撞见了这一幕，只有把槽都吐给夜枭。实际上他在二人都没注意的时候，用异能屏蔽了声音，慢慢退了几步，顺带拉住了准备进房间的女人。
“你终于学乖了一次。”夜枭刻意模仿了爸爸看见儿子成熟后欣慰的口吻。
等了片刻，白枭略微加大踩在木地板上的力度，提醒里面二位，有人来了。估摸着就算是接吻也该差不多了，白枭才迈着步子走了进去，这个举动让一旁的女人顿生好感。
付林蝶听见了脚步声后急忙拉开少年放在她脸上的手，把目光转向刚刚闯进来的白枭，台灯的光芒无情暴露了少女脸上红晕。
“那个……杜依林说你们有事找我。”白枭弄不清这两位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问杜依林和周围的人，他们的话都和谜语似的。
“他们两位来回答你的问题是最合适的。”杜依林敷衍白枭问的问题是这么说的。
付林蝶平复了急促的心跳，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谢谢你来营救我们。”
“老实说，这话我听了不下十片了。”
付林蝶一下子被白枭的话噎住了，早想好的开场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无言的沉默笼罩了无边的黑暗，白枭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打破沉默的是笔在纸页上摩挲的声音，白枭意识到躺在床上的人就是那个被撕破半边脸的少年。
少年写完了一段话后，把纸交给了少女，让她交给白枭。借着灯光，白枭通读了潦草的笔迹，明白了他的，不，他们的想法。
“我们都曾是‘爪’的一员，因为突然间的醒悟选择离开‘爪’，那个组织不知何时变了样，残害无辜的人，掠夺弱小的人。”
“杜依林带着我们离开了‘爪’，牺牲了很多人，最后还是由于你们的援助，才能安全离开无光区。”
“我的朋友留了在那里，为了不成为泯灭人性的野兽，选择战斗。”
“我不希望他的战斗就这样结束，我想加入互助会，以正确的方式活下去，做出贡献。我是，其他人也是。”
“你们想加入互助会？”白枭放下纸页，用严肃的眼神凝视面前的人。
“准确的说，是合作者。”女人在一旁补充到。
雅心然之所以救他们回来，本来就是为了利用他们的力量，答应他们成为合作者没什么问题，只是雅心然和灰白现在不一定抽的出时间办理手续。
“我会和其他人商量的。”白枭做出了回答，“通过的可能还是很大的，要不趁着这段时间想下代号？”
“你们是怎么想的代号？”付林蝶似乎开始认真考虑起了这个被随口提起的问题。
“深红和灰白都是按颜色来取的，不少人都模仿了他们，你们也可以这么取，省不少事。”白枭回答到。
“那我干脆叫‘蝶’，和‘枭’一样是动物。”付林蝶很快取好了代号，取名逻辑和白枭几乎一模一样。
少年在纸上写了个字，递给了白枭，上面用潦草的写着“鹰”。取这个代号，除了模仿白枭，恐怕还有自嘲的意识。
“你们来真的……”白枭不知该作何反应，非常微妙的，心里有点开心，“你们还可以考虑下，我暂时还有事，先走了。”
“再见。”付林蝶摆了摆手。
这时一个想法在白枭脑海里窜了出来，“你们有想过去找那些和你们一起，最后没有下落的人吗？说不定他们还活着。”
话音落地，沉默再度席卷而来。
仍旧是少年打破了沉默，他写下一句“他们还活着的话，我们中有人能用异能感应到。”
这句话的意思是：失踪的人是真的死了，只是报称失踪求个安慰罢了。
“抱歉，这种话不太好听吧。”白枭能体会到他们沉重的悲痛，失去的痛苦，谁都会有。所以他道了歉，明白自己也许不该说这种话。
少年又写了一句话。
“他们还在看着我们。”
“说的没错，我们还要活着，因为有人看着，虽然你不一定看得见他们。”白枭笑了笑，笑得有点沉重。
他想：没错，我们的过去始终看着我们。
第九十三章 迷了
是去拜访一直绿，还是去通知雅心然或者深红有人想入会这件事。白枭考虑了会儿，觉得还是先回据点，出发前他忘了问王段丽她们会在什么地方等他，也没法和她们汇合。
杜依林决定跟着他，因为白枭打算从街道上走过去，城市结构如此复杂，万一迷了路可不是开玩笑的。从这个角度来说，杜依林是相当心细的，只可惜他犯了个不该犯的错误。
他带路时用的是深红给他的地图。单从地图外观上而言，没人会否认这是张好地图，许多比较绕的地方备注了详细信息。唯一的缺点是备注的人不懂什么叫详略得当，文字标注叫人看了头大。
刚出发的时候杜依林非常自信，直到拐了几个方位后，他才意识到出问题了。按理来说他们会转到大街上，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十字路口。
“你拿的不会是深红的地图吧？”白枭警觉地问到。
“是他给我的，明明标的很详细，但是备注的太多，有些地方被遮住了。”杜依林无奈地说。
白枭一把夺过地图，瞄了一两秒，瞬间梦回当初第一次看见深红地图的情景。那种只是看见密密麻麻的文字便席卷而上的倦怠感，像是一堆作业或者文件堆积在一个一心只想睡觉的人面前。
强压下把地图甩在一边的冲动，白枭举着手电研究起了这复杂的图谱，意外的发现附近有个用红笔单独勾出的地方。无缘无故地勾出一个地方不是深红的作风，不如先以这地方为基点找回正确的路。
“这里转过去，右拐，应该到了。”带头的人变成了白枭。
又是一通转悠，他们来到了本以为是商场大门的位置，面前却立着一道无情的石墙。白枭抖开地图，深深叹了口气。
突然夜枭提醒到：“这里是商场的后面，绕过去才是红笔标注的位置。”
白枭眼睛一亮，沿着墙根走了半圈，果然看见了一道大门，“你看得懂这地图？”他欣喜地询问夜枭。
“我猜的。”夜枭无情掐灭白枭的希望。
冷水当着面泼下，再怎么美好的幻想也该破灭了，白枭表情木然地踏入大门，甚至都不对找到回去的路抱什么希望了。
杜依林拍了拍他的肩，“找到标志性建筑，回到原路的可能就大大增加了，”他还很乐观，“希望不要遇上猎人。”
猎人倒不用担心，白枭早就思考过地图上红笔标记处是否是猎人出没地的可能性了。在绕着建筑游走时，他听了下里面的动静，没有野兽般的呼吸声和沉重的脚步声。
那深红标记这地方又是为了什么？意识到真相的白枭差点气的心肌梗塞，这里的商场食物差不多搬空了，他听到一个自动贩卖机发出了杂音，于是跟上去看了看。
这个贩卖机是专门出售一种叫BB小子的汽水，共有五种口味，深红很喜欢这类饮料，于是特地把地图上有这种汽水的地方勾了出来。
白枭气了会儿，又涌上来笑意，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矛盾的心情。直接暴力取出了一瓶汽水，狠狠晃了两下。他没打算喝这玩意儿，在据点有幸尝过了一口，他才理解了所有物资被抢走后汽水还能剩下的原因。
这口味真不是一般人享受得来的，就像是上万的茶叶红酒，在有些人品来还不如几块钱的饮料。这东西虽说不贵，但也只有舌头不太正常的人喝得来。
找了块干净地板，白枭铺开了地图，用手电扫着细细端详着，杜依林也半曲膝盖，在地图边看了起来，“这地图信息真的很全面。”他评价到。
“说的一点不错，”白枭点了点头，“要是信息没有被写在地图上就更好了。”
“我有件事想问问，不知道你方便回答吗？”杜依林显得并不着急。
“那得看是什么事，有些东西我都不知道。”白枭听了后，明白了这家伙为什么要跟着他了，原来是想套话。
“是这样，”杜依林构思了下，“你应该知道我们离开‘爪’是由于不满于他们的做法。”
“知道的，然后呢？”
“可是在我的记忆中，‘爪’采用恶劣的行事作风已经相当久了，为什么我会最近才意识到呢？”杜依林条理清晰的陈述着。
“认为‘爪’做的不对，是在李默梅出事后，有人才开始提出的，我也是在那之后开始厌恶这样的做法。这很不正常吧？”
“所以我想，会不会是有异能的缘故在里面？”杜依林以这个问题作为收尾。
该让杜依林了解到那一步？要是没把控好分寸，说不定会破坏他对互助会的好感。掌握谈话分寸，可算不上白枭擅长的事，甩锅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事你该问灰白或者雅心然。”白枭毫不客气地拿出这两位当挡箭牌。
“雅心然让我来问你。”杜依林的话乱了白枭阵脚。
“唔，呃，”白枭支吾了会儿，觉得隐瞒不是他擅长的，反而容易弄巧成拙，干脆直说好了，“其实李默梅使用了异能控制了你们。”
“李默梅，是有可能，我现在都弄不清楚他是怎么到罗凤凌身边的。看来也是异能的作用。”杜依林沉思了会儿，目光突然变得锐利。
“那，现在的罗凤凌是不是有可能还被控制着？”他问到。
他还不知道罗凤凌是假货吗……雅心然也是打算告诉他的，不如我借此机会说了算了。白枭正要开口，脑海里猝不及防的跳出一句话。
“不要告诉他。”是夜枭的声音。
白枭强咽下快要飞出喉咙的句子，咳了两声，“我想不是吧，毕竟李默梅现在不在了。”
杜依林点了点头，底下头看起了地图，不知为何，白枭起了层鸡皮疙瘩。
“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白枭装作看地图，暗中询问夜枭。
“感觉不安，”夜枭回答，“有的人总是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做着下三流的事，他带着那些人离开‘爪’真的由于厌恶罪行吗？”
雅心然说过，杜依林是罗凤凌的狂热支持者，会不会有可能，他意识到在“爪”的罗凤凌是假货，才执意出走呢？
夜枭透过白枭的眼睛凝视着杜依林，像是夜色下端详猎物的猫头鹰。
第九十四章 相逢
当白枭觉得自己弄明白了路线后，他站起身来卷起地图，迈开步子走向大门。出乎意料的是，此时他听见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有人在跑向这里。
白枭抽出了安魂刀反持，目光紧锁的被玻璃遮挡的大门。杜依林也意识到了什么，手上抓着一瓶汽水用作武器。
脚步声越来越近，细听可以发现有两个不同的脚步声，一个轻盈，一个沉重，来者压根没想过压低脚步。白枭挪移到门侧死角，方便随时动手。玻璃门开启的瞬间，阴影物质汇成的黑雾盖住了这片地区，白枭把安魂刀架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后才驱散黑雾。
被架住的人是个男人，跟着来的另一人披着雨衣，看不出性别。白枭瞅着雨衣，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
又不是电影，那会这么有戏剧性。白枭自嘲地笑笑，结果披着雨衣的人一句话没说，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在白枭的记忆里，披着雨衣掩饰身份的人只有罗凤凌，真要是她的话，估计瞒不住杜依林了，老友见面，打个招呼很正常吧，打了招呼后讲下近况很正常吧，发现白枭之前说不知道是骗人的也很正常吧。
“那个，你们是‘耗子’？”男人的语气显的难以置信，毕竟在这么靠近地下市场的地方，“耗子”一般是不会来的。
“我是互助会的人，迷路了。”白枭简洁地回答了问题，同时略微放松戒心，他觉得这人不像是敌人。
“互助会？”男人的语气转为惊讶，“除了深红来过，我还没有见到过其他互助会成员来过。”
白枭听他提起深红，放下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安魂刀，“你是什么人？”刀虽放下，警觉的意识却没丝毫放松。
“我是跟着互助会来这里的一个普通人而已，来这里是为了搜集物资。”男人语速很快，似乎是担心背后被来上一刀。
跟着互助会来的，身边有疑似罗凤凌的人。这一切信息都使得白枭想到一个人，以前在老据点时，他和罗凤凌帮助了一个受了伤无法动弹的人，同时也是下水道里为他和王德理指路那个男孩的哥哥。想到这里，他退开了几步，让男人转过身来。
男人显然没有忘记曾经伸出援手的白枭，他讶异的表情充分说明了这点，“我是不是见过你？”他迟疑地问道。
“不用怀疑，我们是见过面的，没想到你还认得出我。”白枭模糊的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对于男人认得出自己是意料之外的。
“没有多久的，也就差不多两周。”男人提醒到。
才两周吗······也许是经历了很多事情的缘故，他完全没觉得时间才过不到十四天。白枭回过神来，看向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石原毅，我弟叫石林。”石原毅回答，“真的谢谢那天两位的帮助，要不是你们，我不仅再也见不到我弟弟了，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白枭悄悄把目光移向后面的雨衣人，要是他真是罗凤凌的话，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杜依林手上拿着手电，不至于看不见，那罗凤凌保持沉默就有别的想法了，难道说她也不信任杜依林？要真是这样，白枭就得配合下她演出戏了。
披雨衣的人始终低着头，活像是只鬼。杜依林见没人打算介绍下雨衣人，主动走了出来：“那这位是？”
“我叫雪柔。”这是罗凤凌第一次遇见白枭时用的化名，果不其然，雨衣人就是罗凤凌。她也正如白枭猜测的一样，试图隐瞒身份。
杜依林听到回答后，感到这声音相当耳熟。罗凤凌回答的声音还是刻意调整过的，还是没能完全骗过杜依林的耳朵。
不过要是凭着一丝丝熟悉感便认定眼前的人是罗凤凌，那还是太不靠谱了，杜依林没有细究自己的感觉，转而问起路来。
“你们跟着深红的地图迷路了？”石原毅抖开地图，看了一眼，面色微变，又收起了地图，“我对这一带比较熟，我来带路吧。”
“那谢谢了。”白枭终于看见了曙光。
队伍扩充成了四人，石原毅在带他们离开前，搜索了这栋空旷的商场，结果一无所获，对于这种结果他也早有心理准备了。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出远门搜集物资，最后无功而返。
他们回到了黑暗的街道上，四支手电射出四道光柱，前后左右都被照了个透亮。石原毅带着他们来了一通左转右拐，搞得白枭又开始恐慌于迷路，他走在石原毅后面，杜依林不知何时退到了白枭后面。
“白枭，注意下后面。”夜枭观察到了这点，随即提醒到。
白枭竖起耳朵细细听着从身后传来的说话声，杜依林一直在搭讪罗凤凌，而罗凤凌永远都用“嗯，啊。”代替回答。
“杜依林，雪柔，你们不要落到太后面了，万一出了事我们没注意到就糟糕了。”白枭假意提醒，实则放慢了脚步，退到了和二人并列的位置。
石原毅发现身后三人凑到了一起，也放慢了脚步来配合。杜依林却没打算收敛，他开始问起了罗凤凌对互助会的看法。
“还好。”罗凤凌草草回答后，杜依林还想继续追问，白枭卡住空挡打断了他。
“现在可不是搭讪美女的时候。”白枭拍拍杜依林的肩，想着劝阻下就行了。
没想到杜依林把话头甩给了他，“枭认识雪柔吗？”
“算是认识。”白枭没料到杜依林会做这种反应。
“她是互助会的合作者吗？”杜依林问到。
白枭想了想，觉得说罗凤凌是合作者会靠谱些，之后的行动罗凤凌的参与是少不了的，要是现在说她不是合作者，到了她出场时解释起来便很麻烦了。
“当然是合作者。”白枭回答。
杜依林眯了眯眼，露出一副怀疑的表情，他像是抓住了什么破绽，但白枭不知道从哪里露出了马脚。
“合作者不是有份名单吗？”杜依林顿了顿，“上面真有她的名字？”
第九十五章 罗凤凌的忧虑
“那和你没有关系。”白枭换上了冰冷的语调，杜依林的质疑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程度了。
“啊，抱歉，我神经太敏感了。”杜依林摸了摸后脑勺，敷衍了过去。
看见杜依林没有继续说话的意图，白枭也略略松了口气，要是杜依林坚持不懈地追问下去，可能真会暴露。
“互助会有哪些合作者，我很清楚。”白枭补上一句，免得杜依林再次对名单提出质疑。
没花多少时间，他们就回到了正轨上。找了处可以开合的井盖，顺着通道下到地下。狭窄逼兀的下水道在这样的时候反而使得人感觉安心。
“枭的话，是打算回据点吗？”杜依林没打算去互助会的据点，之所以跟着来，也纯粹是为了问问题。虽说他相当在意于自称“雪柔”的女子，可并不为此着急。
“有些事要办。”白枭没有否定自己有这个意图。
“那我先走了。”杜依林打了招呼后，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拿出了一张上面没有批注的地图，图上是地下市场的分布。
他把地图分给了白枭，“这东西对你应该排得上用场。”
对于地图已然出现恐惧的白枭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伸手接下了地图。没有批注，没有奇怪的标记，很平常的地图。
“王德理给我的，我看你好像不太认识路。”杜依林微笑了下。
白枭收下了地图，杜依林也很快告辞了，石原毅想带着白枭去他居住地谈谈，沉默已久的雨衣人却插入了对话。
“我有些话想问你。”她指的白枭。
石原毅反应过来后，找了个借口告辞了。只剩下了两个人，罗凤凌也不掩饰了，她揭开了雨衣兜帽，露出了惊艳的面容。
“换个地方？”她抬抬手，示意向隧道里面走。
白枭没找到拒绝的理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随着罗凤凌的意思迈开步子。露了下脸后，罗凤凌又把兜帽拉了下来遮住脸，似乎很不情愿让别人认出。
“有什么话不如快点说。”白枭跟着罗凤凌走了一段，见她一言不发，也不打算按捺下去。
“这里回音很大。”罗凤凌简洁地解释到。
这对白枭算不上多大问题，挥挥手，黑雾弥漫开来，构成了隔音的空间，“这些雾气可以屏蔽我们的对话声，你用不着担心回音。”
弥散向四方的黑雾盖住了发光草的光芒，明亮的空间瞬间如同熄灯的影院般暗淡。若是有人步行经过，想必会为这诡异的场景刻意绕路。广阔的异能波动在白枭对波动频律的微妙把握下，变得微弱隐蔽。
“你对异能波动的频律进行了调整？”罗凤凌注意到了波动的细微变化，白枭微微挑眉，他没料到罗凤凌会留意这么微弱的变化。
“你对频律的调动水到渠成，要是换我来，估计做不到你一半好，”罗凤凌环视周围的黑雾，“你的身份很可疑。”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枭感到了朦胧的敌意，眼前的人不信任自己是很显然的，但是还没到值得他表示敌对的程度。为了以防万一，白枭在罗凤凌扫视四周时退了几步，保证一定的后撤空间。
“你支开别人不会就是来说这些废话的吧。”白枭开合了几下五指，测试手指是否灵活。
“不，当然不，”罗凤凌皱了皱眉，“深红被互助会绑走了，你知道吧？”
“你知道吗？”，这种说法显示出罗凤凌对这件事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对她而言，深红被绑走不是件需要确认的事，而是一件已然成为事实的事。她唯一不明白的只有一点，那就是白枭知不知道这件事。
看来罗凤凌得知深红被抓的消息，其来源不是雅心然，要不然她肯定知道白枭当时正在现场。
“你怎么知道的？”白枭问她。
“雅心然告诉我的。”罗凤凌的回答差点让白枭皱起眉来，这要是说谎，那罗凤凌就太没脑子了。
“是这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告诉我些信息，说不定我能想到是谁动的手。”罗凤凌双手环抱。
“你该去问雅心然，为什么来问我？”白枭搞不明白。
“她一天到晚都在找人，”罗凤凌用烦闷的语调回答，“而且她好像在躲着我，让人搞不明白为什么。”
躲着罗凤凌，她俩之前关系挺好的，雅心然没理由这么做啊。白枭动了动脑，想起了一个他在深红失踪前就在想的疑点。
雅心然对于杜依林队伍处境的错误消息使得他和深红费了不少劲，甚至一度卷入了危险中，白枭猜测信息的来源是雅心然在“爪”的老友，可现在看来，是罗凤凌提供的消息也说不定。
“我不太想回答你的问题，”白枭先抛出这句话，然后接了一句，“除非你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在帮你们忙。”罗凤凌一脸迷惘的补充到。
“你回答我的问题也算是帮忙了，”白枭赶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先提出了问题，“你为什么不搭理杜依林？”
罗凤凌迟疑了下，最后没有抗议，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不是很习惯他的好意，有点太不正常了。”
“这样啊……”白枭也像夜枭一样开始怀疑起了杜依林离开“爪”的动机。
“那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没问题，我告诉你深红被抓走时的异常。”白枭对此也没所谓，毕竟罗凤凌是真的帮得上忙。
可罗凤凌表示自己暂时不想问这个，她换了个问题：“听说现在在‘爪’的罗凤凌像是真人一样，是这样吗？”
“合作者们提供的消息是这样的。”白枭干脆地回答了。
听了这句话后，她陷入了沉默，她需要思考，可能是关于自己存在的意义一类的高深问题。白枭没打破沉默，这种事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需要思考的。
片刻后，罗凤凌讽刺地笑了，“你们营救深红的时候，算我一个。”
“我可做不了主。”
“不用谁来同意，”罗凤凌转身面对墙壁，也许是在掩饰脸上的表情，“时候到了，我自己会去。”
第九十六章 要求，离开
白枭听了这句话，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起伏不定，罗凤凌要是真来帮忙，那必然是个强大的战力，可谁又能保证她不是别有用心。
更何况，真假罗凤凌的碰面会引发怎样的化学反应，也不是轻易就能预料到的。白枭注视着眼前的人，最后一句话都没说。
罗凤凌的想法，并不是和她关系浅薄乃至互相猜忌的白枭可以左右的，还是不要白费口舌了。至于告诉别人这件事，既然罗凤凌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也不太会被其他人说服吧。
“随便你，我更关心另一个问题。”白枭想了想，还是觉得该把深红发现的异常状况说出来，万一罗凤凌就知道是谁干的，不是赚了个信息差。
“深红在被掳走前说过，他感受到了一片空地，”白枭回忆起深红当时的话，“但是哪里是没有空地的。‘爪’之中有人做得到这种事吗？”
罗凤凌听到“空地”一词时，表情有了微弱的反应，白枭虽然没有留意到，夜枭却发觉了这微妙的细节。顺带通过脑内语音告诉了白枭。
“干扰异能探测的方法有很多，我也没法确定是谁，要是我有怀疑对象的，我会通知你的。”罗凤凌停了片刻，立刻接上了一句，“我还有事，要是你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先告辞了。”
“没了。”白枭其实还有疑问，但是他感觉到了对方的戒心，在这种情况下恐怕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又并行了一段路，他们在分岔口告了别，白枭这才抽出空来问问夜枭的看法。
“我怀疑她想到了是谁制成了空地，欺骗了深红，只是出于对你的不信任，没提起罢了。”夜枭说到。
“我觉得我没惹她。”白枭弄不太明白罗凤凌的态度。
“也许是觉得你就是个嗜杀成性的变态吧，她早已离开了‘爪’，并不代表她对里面的人没有感情。她可不知道告诉了你是谁动的手会有什么后果。”夜枭态度冷静客观，“要是你痛下杀手，岂不是她的失误。”
“我不会随随便便痛下杀手的。”白枭耗死每一个脑细胞都想不出为什么自己会给别人这样的印象，明明每一次动手都是有充分理由的。
“他们和我们不一样，”夜枭也能理解白枭的疑惑，“他们的脑海中充斥着文明世界的经历，即使在异点中生活已久，在杀人的时候都会有所犹豫。”
“道德教育的熏陶和法律教育的威慑早已渗入了他们骨髓，而你没有，你对待杀伐的果敢让他们认为你是异类。”
“这些东西你倒是懂得多。”白枭把手枕在头后，以放松惬意的姿态向着据点走去，“你到底是什么啊，不像是我，能告诉我吗？”
“我是你异能的产物，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夜枭要是有可以控制的肢体，恐怕现在正无奈的摊手。
“好的，”白枭用轻快的语气说到，“我就相信你好了。”
穿过人群聚集的市场，顺着最开始深红带着他去见一直绿的道路，他反向找到了前往据点的路。爬到地面上，很快他便到了小区的门口，赤红见了他，告知他有人来找他。
又来？白枭本来是互助会里最闲的人，现在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事，也许忙与闲总是呈守恒的状态，摸多久的鱼就得在以后干多少的活。问了下是谁来找他，答案一下子使得白枭头大了起来。
“一直绿，她来找我感觉不会有什么好事啊。”白枭嘀咕着来者的代号，迈着步子去见这位平日没给过他好脸色的人。
推开据点大门，勉强算得上宽敞的客厅里有三个人等着他。大喇喇的坐在长条灰色沙发上是一直绿，这有暴露癖的家伙很有素质地穿着绿色连衣裙。坐在地板上的是王段丽，穿着一件浅色西服，看上去干净利落。至于第三位，白枭是没有猜到的，灰白很正常的坐在椅子上，手上还抱着寄宿谢落樱意识的玩具熊。
“好大阵仗。”白枭吐出四个字后，瞅见了被灯光打亮的灰白那一言难尽的苦笑。
“所以，有什么事？”白枭抽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和‘爪’联系了，深红暂时安好，”灰白深吸了口气，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他们提出了条件，要交出两个人来做交换。”
白枭刹那间没反应过来，但是他是很清楚的，要是假的罗凤凌要求两个人的话，肯定是她和真的罗凤凌。下一刻，他下意识的开启了异能，这是在互助会的据点中，灰白要是开启异能来攻击他，加上一直绿的干扰，他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灰白的眼神没有因这个举动有丝毫的变化，他像是旁观一出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剧目。一直绿倒是做出了反应，但是只开启了异能，她的目光紧紧锁住白枭。
“枭，冷静。”一直绿用尽量温和的口气安抚白枭。
“那你的回应是？”白枭克制住了几乎病态的防御本能，保持了冷静。
“我说我会把他们作为交换。”灰白说完这句话后，停顿了很久。他在等待白枭的回应。
“那，我们算是敌人了。我是不会把自己当成人质来交换的。”白枭不再压制敌意，他甚至思考起了在这个距离，他是否能让灰白在发动异能前让他丧失战斗力。
要不是夜枭及时提醒白枭保持冷静，恐怕冲突的火种早已燃起。灰白这时突然笑了，笑得像是个筋疲力竭的人，“请你和另外一个人离开吧，”灰白回答，“我会说你们得到消息逃走了，最好的情况下，深红不会受伤，你们也可以离开。”
他站起来，向白枭伸出一只手，“我们这段时间来，都在互相利用对吧？结果谁都没信任过谁。”
白枭愣住了，他呆了很久，最后不知为何伸出了手，握住了灰白的手腕。
该说点什么好？他完全反应不过来，直到夜枭叹了口气，轻声说了句：“再见。”
“再见。”白枭复述到。
第九十七章 一开始要做的事
有时候你以为的容身之处并不是真正容得下你的地方，离开互助会也许会使得白枭相当不习惯，但是恰好迎合了最开始他的想法。他只不过是想找个暂时能保证自己安全的地方，在熟悉了异点后，即使不依附于任何团体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抱着这样的想法，白枭收起了行李，从商场搜刮来的换洗衣物，必要的食物和水。整理到一半时他忽地想起自己还没说有人想加入，犹豫了下，觉得这事和他已经没有丝毫关系了。虽然灰白表示过，在合适的时候白枭也可以回来，但这也没了必要。
说到底，他并没有真正成为互助会的一员，他只是个戴了正式成员名头的合作者，仅仅凭借优秀的作战能力以及失忆的可怜背景被接纳了。他对这些姑且能够称作同伴的人，不存在深厚的情谊。
“这些是真正的理由吗？”夜枭洞悉了他的想法，提出了质疑。
一针见血。为什么会想到不再回到互助会，说到底还是白枭对自己没能克制的敌意感觉到了羞耻，在灰白说出那句话的下一刻，他下意识地认为灰白会采取强制措施抓住自己，然后以此交换深红。恐怕换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在那时爆发出强烈的敌意，可白枭出现了。
对白枭的反应，灰白想必是吃惊的，不过没有显露出来罢了。灰白比白枭先一步意识到他们间的信任相当稀薄，也许是失望了，才会露出疲惫的笑容吧。
“我这人可能天生不适合和其他人扎堆。”白枭把衣服收到一个背包里，发现食物和水，没多少空间放了，“灰白的想法也很正确，我和罗凤凌离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深红你不打算管了？”
“他是个不错的人，不过，和我没多大关系。”白枭取出了些衣服，换来了放食物和水的空间。
“不找罗凤凌商量下？”
“没用的。”白枭拉上背包，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王段丽。
“有什么事吗？”白枭挎起背包。
“你之前答应我的，带我去见李野然和苏亚生。”王段丽看见白枭背起背包的举动皱了皱眉，但什么都没说。
“现在我又不是互助会的人。”白枭打算拒绝。
“灰白没这么认为，不然你早就因为合同失去了记忆。”王段丽向前走了两步。
“算了，我不适合这里，”白枭冷笑着，“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倒戈，毕竟我和你们间没什么信任。”
“你真的像个小屁孩诶，”王段丽抓了抓头发，“你和灰白那家伙，到底成年没有，处事太幼稚了。这时你装个样子离开，到了时候回来不就行了，灰白说话就该好好说，用这种语气谁不和他闹翻啊。”
“不是他的问题，是我没有信任他，在他说出‘爪’的交换条件时，我把他当做了敌人。”白枭自嘲的笑了笑，突然被捏了脸。
“不懂装懂，”王段丽毫不客气地捏着白枭的面皮，“还以为你们多成熟，结果在节骨眼上闹别扭。记住了，你和其他人认识不过两周多，其中还有大段时间没有待在一起，你们没有一起打过牌，逛过街，玩过游戏，在这种情况下，是不会有信任的。”
“深红和灰白的羁绊，是经年累月的养成，他们和雅心然的羁绊，是在异点中共患难的结果，在这之中，也会有无数次矛盾。你倒好，凭着这一次，你就认定你不适合留下来了？你从没去了解他们吧，从没试着去培养信赖吧。”
被人这样训话还是白枭没有过的体验，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先用手试着把王段丽的手掰开，可是这显然没有太大作用，王段丽的力道像是要把他的皮揭掉一层似的。
“放开手啦，很痛的！”白枭用力扯了扯王段丽的手，结果只是让脸皮更痛了。
“你这种人就是要好好修理下才行。”说完这句话，王段丽收了手。
看着眼前比自己大了也就十岁左右的女人，白枭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觉得好笑，最后他板着脸，问到：“带你去见下三人组那两家伙就可以放我走了吧？”
王段丽拍了拍手，“要是你要走我还能拦你？你自己决定。”
白枭真的想长长的叹口气，把一切困惑郁闷都吐出来，他拿不定主意。敌人不知何处，谁会帮助他也不可而知，每一步都需细细考量，不然难免陷入万丈深渊。去见见三人组吧，他们说不定能透露什么关于降临会的消息，这样白枭也好有点接下来干嘛的头绪。
“走吧。”白枭推开房间的门，客厅早已空无一人。
他不管王段丽是否跟了上来，自顾自地迈步走了起来，穿过正在交易的市场，有几个认识的人向他打了招呼，他只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循着依稀记得的路前进，他到了一直绿所在的木屋，根据脚步判断出王段丽走到背后时，他轻轻敲了两下门，然后退开两步，把王段丽让到门前。
门很快开了，一直绿不知何时脱了衣服，再次用藤蔓绕满身体。她第一眼看见了王段丽，下一眼锁定了白枭。
“你们有事找我吧，先进来。”一直绿的语气一反常态的温和，她主动让开一条道供二人进入木屋。
白枭对她的态度诧异了片刻，随机明白了为什么她会这样。是照顾到自己的心情吧，不然老早就甩白眼了。
王段丽走了进去，白枭才行动起来。木屋和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一直绿搬来两张椅子，王段丽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坐了下来。白枭坐了下来后才想起该说声“谢谢。”不过坐都坐了，他也懒得说了。
“我大概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谢落樱小姐和我说了，你们想见见李野然和苏亚生。我会带你们去的，只是不要尝试做放走他们的举动，我会在旁边看着。”一直绿抢先说出了王段丽的想法。
第九十八章 三人组
苏亚生很少反对李野然，因为在关系密切的三人中，李野然的交涉能力是最强的。他们的认识是在一次学校组织的晚会中，苏亚生负责安排舞台，李野然负责念开场白。
当时苏亚生是个傲慢的人，和一起负责舞台的其他人闹得不太愉快。在晚会将要开始的时候，有一个人出了点差错，明明是和他毫无关系的，却有人硬要把他牵扯进来。
当他们争吵的时候，李野然恰好闯了进来，他听见了那些人对苏亚生的指证。后来他作为一个外人，和带头起事的人说了两句，成功让那个人安静了下来。
他是怎么做到的？在与李野然熟络后，苏亚生问过他。
一点威胁罢了。他的回答很平静。
苏亚生不止一次想过，李野然会掐着时间点来调节是早有预谋的，事实上，他很有可能是为了结识苏亚生才这么做。而这是为了他后来打入负责舞台的学生会部门做铺垫。
很多事都能放心的交给李野然，但唯独这次，苏亚生没法按着李野然的意思做。
“我们和那些人合作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他不止一次这样劝告过李野然。
“他可是异点之主。”李野然总是如此强调，若是苏亚生没有被魅影关在237号房间，对于朋友的说辞肯定会坦然接受。
但真正见过地狱的人，是不可能对此向往的。237号房间的见闻，那些扭曲的肢体，恶心的气味，无不使人感到此乃恶魔的杰作。苏亚生不会与恶魔合作。
所以当罗凤凌询问他关于的问题时，他坦言了所知的一切。虽说这远远不够，真正重要的信息，掌握在李野然手中。
“我劝你还是说吧，要是异点不再封闭，你们也能回去。”罗凤凌还在对李野然废着唇舌。
苏亚生知道李野然的固执之处，没有在一旁扇风点火，反而看向了一旁冷眼旁观的少年。那个曾经割开自己喉咙的人。
缺少打理的凌乱头发，根据本能胡乱搭配的衣着，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听说你要走了。”苏亚生毫无预兆地向白枭搭话。
少年没有立刻回答，仿佛是对这句话一时做不出反应。苏亚生等了会儿，才听到少年的声音。
“罗玲告诉你的吧。”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精打采。
“是灰白，”苏亚生纠正了他，“我们是一起从‘爪’里逃出的，后来关系意外不错。”
囚禁他们的地方虽说是在地下，但打扫的很干净，还铺了质量相当不错的地铺，一旁还放着些桌游和书供打发时间。
“是，又怎么样？”白枭移开了目光。
“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相当牢固。”
“没有那回事，”白枭立刻否定，“相互利用而已。”
一直绿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急忙插了进来，“灰白对最近发生的事太敏感了，不能说和白枭关系不好。”
苏亚生还想说点什么，可留意到白枭的眼神，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闭上了嘴。在天神中学时，白枭割开他喉咙时表现处的随性态度至今让他记忆犹新。即使他在237号房间受尽折磨，对于许多事情的印象都开始淡化了，但白枭漆黑无底的眼神还是勾起了那段可怖的回忆。
卡在沉默的空档，王段丽叹了口气，没人知道这个举动是巧合还是她刻意为之。至少有一点是确信无疑的，李野然的固执用谈话的方法是没法改变的。
“你是在逼我采取些手段。”王段丽也死了用谈话解决问题的心，“用异能的话，算是侵犯隐私权了，不过非常事件，非常手段。”
“你要是这么做了，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连同你的家人也会遭殃。”李野然的话听上去倒像是个诚恳的劝告，“有些事，你要是知道了，他们会追杀你到死。”
“那没办法，”王段丽皮笑肉不笑，“总有人要面对危险，要不然你以为异常事务管理局是白领工资的啊。”
她伸出手按住了李野然的额头，正准备启动异能，突然被白枭一把抓住手腕，“我来问问。”他说。
王段丽迟疑了下，“禁止暴力手段。”她提醒了一句，收回了手。
要不是被囚禁前迫于威慑签了合同，而且自己的异能没有攻击性，不然李野然估计都打算和身边浑身散发冰冷气息的白枭拼命了。这个曾杀死苏亚生的人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强大压迫感，真等刀架脖子了，李野然可没法保证不动摇。
说来奇怪，白枭的压迫感不太正常，当作为他的敌人时，李野然简直能感觉到一只无形的手挑拨他的神经。随着白枭走近，李野然几乎要泛出鸡皮疙瘩。结果白枭开口居然相当温和。
“你有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白枭没有用目光直视李野然，这极大的减轻了压迫感，发光草的微光被不知何时泛起的黑雾所稀释，四面八方的黑暗卷涌过来，“为什么你会觉得你能全身而退？你不过是手里一杆枪，用完便折。”
“至少和他们站在一边，我们还活的过明天，要是背叛了，用不着一天我们都得死。”李雅然没有退让，“即使离开了异点，我们会在现实被人盯上。”
“我比你清楚得多，”白枭拍了拍李野然的肩膀，“你没有怀疑过你在不知不觉间被控制了吗？魅影是做得到这事的。你的想法早已受到篡改，你的意志早已扭曲。”
李野然没有受到蛊惑，“我很信任自己的头脑。”
“明明知道王段丽会用异能弄明白所有事，你还是固执地不打算开口？”
“谁知道她是不是唬人。”李野然小声嘀咕。
白枭不再避开眼睛，他想看看这个人，害怕，担忧。一瞬间，无数的面容闪过脑海，却转瞬即逝，那是那些将死者的面容。所有人都有弱点，抓住了李野然的弱点，才得以控制住这个人。那个弱点不是对自身生死的担忧，而是出于他人的关怀。
白枭知道怎样说服李野然了，这话只有白枭来说。
“你为什么觉得敢杀的人，我不敢。”白枭附耳低语。
第九十九章 叛徒的下场
这句耳语相当有威慑力，同时巧妙地抓住了李野然的弱点。之所以他不愿意透露出降临会的信息，很大程度上是害怕透露消息后导致其他两个人遭遇毒手。而向互助会隐瞒就没有太大的风险，即使处境越来越危险，这些关押他们的人仍旧坚持着底线。也许他们会杀人，但一定要在正当防卫的情况下，可以设置陷阱，在保卫生存的前提下。
可用人命来威胁其他人，他们还撕不下面皮来做这件事，即使做了，也能很轻松的看出他们没法真的杀人。异点之中没多少人是直接杀过人的，无论“耗子”还是“爪”，他们夺走其他人生命时采用的都是间接方式。
正是因此，白枭说这话时，李野然慌了。甚至没有去怀疑白枭是不是单纯的恐吓，毕竟比起其他那些从没亲自动手杀人的家伙，眼前的人曾面带无谓的微笑割了苏亚生的喉咙。
“现在说，还有机会的。想想看，要是你提供了情报，最后协助我们挫败了降临会的阴谋，没有哪怕一个人会牺牲。”白枭眼中的黑暗像是涡轮般吞噬李野然的心，“可要是我听到了拒绝，你猜猜你们还有多少日子活？至于你在现实的家人，要是我有机会出去的话，我也会顺带照顾的。”
这对李野然是具有相当大冲击力的，白枭预先揣测到了这点，王段丽或者灰白也许也意识到了这点。但是有些话他们来说不合适，唯独白枭来说最为合适，最为可信。因为他是思维迥异的怪物，对于把刀捅进别人脖子还拧一下的罪恶感，还及不上立志减肥的人多喝了杯可乐。
李野然吞了下口水，额头渗出了冷汗，“我唯一能说的只有备用电池的下落，那个阿姨问的我都不知道。”他指的是谢落樱的事。
“为什么你们要带走备用电池？”白枭记得那东西唯一的作用就是恢复一个地区的供电，“那东西对降临会没用吧。”
“我们只是做事的，其他的东西知道的不多。”李野然这句是实话。
白枭觉得要推测出降临会的想法未免有点不太现实，不如换种思路，既然他们要电池，那白枭就把电池夺走，对着干就完事了。
“那把你知道的告诉我。”白枭问到。
“电池被我们放在了天神中学。”李野然说出了一个老地方，“五楼校长室办公桌前的椅子下面，有块破碎的地砖，电池就在下面。”
白枭觉得李野然都坦白到这一步了，不至于还说谎，接着他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应该认识一个小男孩吧？他自称俄里翁。”
那个男孩吸引来了猎人，险些把白枭当场杀死，自那之后各种事故层出不穷，却再也没有关于男孩的消息。异点封闭，狂躁而危险的猎人，肯定不会和男孩脱出关系，白枭想要抓住男孩的蛛丝马迹，始终没有机会。
“他是·······”李野然刚想说出男孩异点之主的身份，耳边突然响起了愤怒的野兽嘶吼，片刻又化作哭泣声，接着又是刺耳的尖叫，那是猎人的叫声。但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猎人，在这么狭窄的下水道。
他发现白枭用疑惑的眼神盯着他，像是没有听见这叫人胆寒的叫声，一股恶寒窜上了脊梁。有什么不妙的事发生了，李野然意识到这点后，脖子上传来了冰冷的触感，如同死人的手搭在他的脖子上，他看见白枭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下，黑雾散开重组，化为一支支长矛对着他。
李野然不解地把手伸向脖子，摸到了冰冷滑腻的皮肤，那绝不是人类的皮肤。他抬头看向其他人，所有的人眼神都无比的震惊，还带着恐惧的情绪。
“发生了什么？”李野然挤出一丝微笑，他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
下一秒，一些画面伴随着爆炸般的疼痛涌入脑海，他看见了站在天台上的男孩，身边拥簇着可怖的猎人。无垠的黑暗天空下，男孩苍白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仿佛艺术家欣赏自己最为满意的作品。
“你想透露我的消息了，”男孩走近了李野然，“我不奇怪，毕竟我早就明白，这世上除了猎人没有什么东西是能百分百相信的。”
李野然试图开口辩解，喉咙却像是被东西堵住了一样，连呼吸都相当困难，更不用说开口说话了。
“我在你的身体里种下了种子，当你有透露我消息的想法时，种子就会生根发芽。”男孩看上去相当兴奋，“我老早就想试试这个能力了，不过种种子实在麻烦，还好当初你自愿当我的实验对象。”
说到这，男孩开心的大笑起来，“可你没想到魅影修改了你的记忆，让你忘了种子的存在，结果你有了背叛的胆量！”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话了。你打发了我不少时间，在临死前还让我实验了下异能，哦，不算是临死，只是换一种生命形态活下去而已。”男孩对着李野然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会贯彻诺言，不对你的朋友动手，不过你也要注意，万一你把他们杀了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男孩的身影淡出了李野然的视线，困倦宛如夜间漫上沙滩的潮汐，随着李野然的抵抗忽强忽弱。这是极限了，他很清楚，再过一会儿，他便不再是他。
有谁来帮帮我啊。他大声呼喊着，像是搁浅的鲸鱼做无谓的挣扎。声音离开了声道，化为了野兽的哀鸣，这绝望的感觉几乎要使他落泪，声音也随之化为呜咽声。
苏亚生彻底呆住了，他见证过亲人的逝世，看过陌生人的死亡，可没有一种情景比眼前的一幕更为冲击人心。
他亲眼看见在学校里便形影不离的朋友，一路上同生共死的战友，那个奸诈狡猾还有些卑鄙却从未抛弃同伴的李野然慢慢失去人形。
他看着李野然的背后长出苍白的手臂，腹部破出蜈蚣的腿脚，白色的囊块如气球般在他身上膨胀。他看着李野然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猎人。
第一百章 解脱
眼前的一幕哪怕是呈现在银幕上的电影，也会让观众感到恶心反胃，更不用说亲眼目睹这场景的人了。在场的四人中，白枭和王段丽是最快反应过来的。
前者迅速给了李野然心脏一刀，有一定效果。李野然的伤口喷涌出了殷红鲜血，但很快伤口的位置被白色肉块堵住了。
后者释放出了异能，通过精神安抚减缓了李野然变化的速度，白色肉块生长的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谁来拿个主意，该怎么办啊？”王段丽大声吼到，以免李野然咆哮的声音盖过说话声。
一直绿从手足无措的状态中回复了过来，她同样选择了异能来控制李野然。这个地方既然被用来当拘禁所，自然有独特的防备措施。
发光花狂舞起来，一丛一丛地捆住了李野然，花下的藤蔓凸起了密密麻麻的尖刺，每一枚尖刺都分泌出了墨绿色的毒液。这能够导致生物无法行动，对于普通人的效果是相当好的，对于猎人的效果就要打个问号了。
始终愣在原地的苏亚生在一直绿反应过来后，终于有了动作，不同于另外三人的应急反应，他面如死灰，退了几步。
抓住李野然被控制住的时间，尝试攻击的白枭很快发现，自己的攻击作用有限。无论是用安魂刀捅刺，还是用阴影制成的长矛贯穿，李野然的伤口都会快速复原。
白色肉块蠕动着挡下所有直指要害的攻击，并且还在不断挣扎，试图从发光草的囚笼中脱出。
“我的攻击效果不大。”白枭承认了失败，眼下最急迫的事情就是找到抑制或者杀死李野然的方法，不然当他真正成为猎人，一定会给地下市场以毁灭性打击。
抑制李野然异变没法解决全部问题，连王段丽的异能也只是争取到了些许时间，唯一解除危机的方法只有抹杀掉这一威胁。
既然要杀死这样一只生命力顽强的生物，采取杀伤力大，爆发力强，范围广的攻击手段才行。最好的选择肯定是炮弹贴脸。
在场的人里，唯一可以做到这点的仅有一个人，那便是苏亚生。被称之为“焰狗”的招式，通过火焰的持续灼烧足以压制猎人的持续恢复。
可苏亚生会这么做吗？离开异点所有伤口都会回复原样，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谁能断定这条规则不适用于眼前的李野然呢？亲手否定好友生还的希望，比起决定一个陌生人的生命可简单多了。
“苏亚生。”白枭退到苏亚生的身边，提醒他该采取行动了。苏亚生心里肯定也很明白这件事，只不过没法下定决心而已。
犹豫的原因有很多，像是李野然还有可能变回去，像是罗玲对这件事的态度，像是自己还欠着这家伙一百块没换。说起来，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就不该赖账了，从此以后没有机会还给他了吧。
事情变得太快了，不过是参加了一次剧院的活动而已，他们莫名其妙地成了异能者，莫名其妙地受到生命威胁，莫名其妙地进入了各种异点，莫名其妙地被关在其中一个，莫名其妙地成了奇怪组织的下手。
这一切，也不过是因为当初的李野然说了一句：“相信我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亚生听见了怪物沉重的呼吸，扭曲的惨叫，他深吸一口气，抬起了一只手，掌心向上，一团火光骤然闪烁。伴随着这个动作，四周的温度也微微提高了。火焰开始扭曲，一只狗头从火焰中率先钻了出来，然后火焰一下子分裂成了三只。
最后他还是决定亲手送李野然上路，对于这个结局，可以说是意料之外，但对于李野然最后不会有好下场这件事，苏亚生从前便隐隐预料到了。一路走来，他们的双手算不上干净，迟早有一天良心也会泯灭。
“我来解脱你。”苏亚生对着不知是否还能听懂他说话的李野然喊到。
三只火焰组成的狗扑向无法动弹的李野然，在触碰到的瞬间引起了一阵爆炸，火焰缠绕上了白色肉块，对于没有变异完成的猎人，这算得上是相当严重的伤害了，不断挣扎的肉块奈何不了火焰，只好不断撕扯着身上的藤蔓。火焰带来的痛觉削弱了王段丽的控制，一直绿的藤蔓虽然有着耐烧的特性，也因为爆炸受到磨损。
猎人挣脱了束缚，控制着畸形的身体冲向苏亚生，三根爪刃直指腹腔，这个距离下要闪开是不可能。意识到即将死去，苏亚生松了口气，要是让他来评价自己的死，不过是一句罪有应得罢了。
一道漆黑的身影冲入了火焰之中，下一秒猎人的身影明显失去了力量，王段丽一把扑倒了苏亚生，躲开了因为惯性而前进的爪刃。猎人轰然倒地，白色的肉块也失去了活力，变为了一团死肉。白枭从火焰中站起，浑身被阴影包裹，使其免受了火焰伤害，四支黑色长矛缓缓收回了他的体内。
在猎人腾空而起的瞬间，白枭看见了一块白色肉块没有覆盖的地区，他当机立断，瞬间用阴影物质包裹身体，用阴影长矛捅穿了那块地方，幸运的穿刺了李野然的大脑，当即致命。
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王段丽突然说：“枭，你能带我进到火焰里面吧？快带我进去。”
“干嘛？”嘴上问着，白枭却已经用阴影物质护住了王段丽。
“这种远程控制的能力，有时会使得被影响的人和控制这种能力的异能者出现精神链接。”王段丽走进火焰中，触碰到了猎人的尸体。
发动异能的下一秒，王段丽看见了一个天台，四周没有任何高于这里的建筑，一个男孩站在天台上，他的两列尽是猎人。伴随男孩一个威胁性的瞪视，画面中断了。
王段丽退出火焰，揉了揉额头，她知道看见的男孩必然和异点之主脱不了干系，和猎人们的形成肯定也有关系。
第一百零一章 灯下黑
空气中弥漫着肉烧糊了的味道，使人情不自禁地捂上了鼻子，白枭看着几个人把李野然的尸体抬到了一架担架上，抬到了地道深处。苏亚生默默看着这一幕，哀戚如阴云般布满他的面庞，悲伤哽在喉中。王段丽摇了摇头，就地坐了下来。
一直绿去通知罗玲这件事了，想必是很不好开口的。白枭拎了拎背包，下定决心离开了，要是灰白或者雅心然赶来，解释又要花费一段时间，罗玲说不定还要把这件事怪罪在白枭头上。比起面对这些麻烦，白枭还是宁愿出发去找备用电池。
来这一趟也不算没有收获，知道了备用电池的位置，至少能给自己找个短期目标。白枭还没走出一步，王段丽叫住了他。“身上带地图没有？借我用下。”她问到。
白枭倒是很想回绝，不过想了想王段丽应该是有什么发现，不然不会突然要看地图。恰好杜依林给了他一张地图，顺势也就从背包里抽了出来，递给王段丽。而配合王段丽的代价便是耽误时间，罗玲赶到了现场，她气喘吁吁地想见李野然最后一面，却被苏亚生拦了下来。
他们不知说了什么，罗玲慢慢把头埋进苏亚生怀里，隐隐约约听得见哭声。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白枭感受到了这种具有感染性的悲伤，他打消了一走了之的想法，打算看看事情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王段丽突然戳了戳白枭，然后指着地图的一块地方：“降临会的人应该就在这里。”
白枭吃惊地瞪大了双眼，随即意识到王段丽一定是从李野然身上找到了线索，他把头靠了过去，看见被指出的地方是一栋高楼，而这栋高楼出于无光区的正中，要到达哪里不止要穿过一个无光区，因为那片区域是无光区连着无光区。
“我通过异能看见了使李野然变异的罪魁祸首，”王段丽解释起自己的所见，“还看见了他所在的地方，一栋奇高无比的大厦。那栋大厦的名字叫天神大厦。”
又是天神······白枭已经没心思吐槽了。
“很巧的是，没有地铁线通往那个地方。换句话说，要进入大厦必须穿过无光区。”王段丽总结到。
难怪降临会要让三人组拿走备用电池，要是有人用备用电池恢复了那片区域的电力，恐怕会让降临会暴露的风险大大升高。白枭默默地把拿到电池排到目标首位，这将是破除僵局的关键。
“最后他们还是露出了马脚。”白枭有点想露出满意的微笑，但悲哀的情绪压制了他做出这个动作的念头。
“我见到了那个男孩，他身边有很多猎人。”王段丽继续说着自己的见闻。
说起来，以前和男孩通过电话通话时，猎人恰好袭击过来，男孩的异能和猎人应该是有关系的。男孩代号是俄里翁，是希腊神话中化为猎户座的人，他是否以此影射自己的异能？
不，考虑这些没有意义，要知道如何对付猎人才是最大的问题，解开异点的封闭是绕不开对付猎人这一点的。
从李野然的状况来看，猎人本身应该是人类转变成的，只是哪里来的这么多人类供他制造猎人。
种种疑点悬置，白枭逐一回想已有的线索，最后想起了一个重要的地方。
237号房间。
灰白曾在哪里发现过支离破碎的人体，整体看上去像是个工厂。魅影对于白枭接近237号房间极为慌张，也预示着哪里有着不得了的秘密。
再去一趟237号房间的事也被默默提上了行动日程，这意味着和“爪”的冲突不可避免，好在白枭名义上不再和互助会挂钩，不需要顾及太多。
“看来我有的是事情忙了。”白枭撇了撇嘴，然后瞥到王段丽微妙的眼神。
“你不会觉得这些东西你一个人能搞定吧。”王段丽站起身。
白枭刚想开口反驳，话到了一半又住了口，王段丽说的没有错。正因为单独行动对付过“爪”，他才理解个人力量的有限。
他们没有继续交谈，直到灰白和雅心然赶到了现场，见到狼藉的现场，二人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白枭装成思考的样子，免得有人来盘问他，这会让事情变得很尴尬。事实证明不会有人真正尊重你的思考，雅心然很不客气地向他问起情况。
不过雅心然的语气很轻，毕竟但凡有情商的人都不会在这样几乎和葬礼无异的氛围下大声说话的。白枭了解到雅心然知道了大部分情况，只讲了下细节。
“亲眼看着朋友变成了猎人，太沉重了。”雅心然听了事发过程，看了看被苏亚生抱在怀中的罗玲，陷入了同样的悲伤中。
灰白没有走过来，他正在向处理尸体的人询问情况，和白枭闹了这样的矛盾，继续对话会相当不自然吧。雅心然表现得像是压根不知道灰白有说过让白枭离开的提案，坐在了王段丽空出来的位置，白枭还在想雅心然会不会来劝说自己不要离开，没想到对方掏出来个甜甜圈。
“没吃午饭吧。”雅心然把甜甜圈递给白枭。
“你怎么知道的？”白枭没有客气，接过了甜甜圈，咬了一口。
“我也没吃，就在想你会不会没吃。”雅心然又掏出来一根长条面包。
“你吃面包，我吃甜甜圈是不是对你不太公平。”一边说着，白枭又咬了口甜甜圈，这玩意儿肯定放了巧克力。
“我不喜欢才给你的，我可没好心到要在这种事上委屈自己。”雅心然毫不客气地咬掉了四分之一的长条面包。
一直绿和灰白交谈了起来，不知道在谈什么，反正他们两个都看起来非常吃惊，这也不奇怪，猎人是人类变得，李野然变成猎人，这些事情足够让他们吃惊了。
“灰白也没吃，之前一直和我一起在联系合作者，搜集‘爪’的消息，好不容易到了饭点，又出了这件事。”雅心然一脸平静的咬着面包，没有意料到这句话掀起的波涛。
“灰白······一直和你在一起······”白枭自言自语般重复了这句话。
“你不要想歪啊，只是在办事情而已。”雅心然觉着白枭的语气不对。
“是一直在一起吗？”白枭突然加重语气问到。
“是，是啊，硬要说的话上厕所，没有在······”雅心然还没说完，白枭就站了起来。
灰白没有离开雅心然单独去什么地方，那他看见的是谁？为什么要他和罗凤凌离开互助会，出现和本人一样的替身，在天神中学时雅心然身上也发生过同样的事，这一切是不是意味着，是不是意味着······
“魅影，还活着。”白枭和脑海中的夜枭异口同声地说出了答案。
第一百零二章 用餐时间
魅影没有死，夜枭一直是这样觉得的，他和魅影打了回照面，对方给他的深刻印象和李默梅是截然不同的。只是在天神酒店里见到的魅影面具，李默梅展现出的异能，都对夜枭的质疑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现在这个质疑恐怕值得被提出来了，制造与本人无异的假人的能力，早在天神中学雅心然就遇见过了。当时也是白枭和夜枭第一次知道魅影的存在，这种偶然显示出假人很有可能是魅影的异能作用之一，要是要求白枭离开互助会的灰白真的不是本人，那么十有八九是魅影从中作梗。
白枭主动找到灰白核对了下，后者反应迅速，没用几秒就意识到了这件事背后问题。
自从白枭归来，带来了李默梅死亡的消息。并且说明了雅心然遇见的假白枭是李默梅异能所致之后，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
显然魅影试图抓住这个机会，把白枭引到陷阱里面。要不是王段丽临时把他拦了下来，估计白枭已经中招了。只是想想中招的后果，白枭背后就生出寒意，被除之而后快都算得上是好结果，做成傀儡才是最惨的结局。
为了平复心态，白枭拿起手枪找到了个空旷地方，对着墙上的砖块练习射击，基本上弹无虚发，每枚子弹都准确地打在了同一块砖上。手枪是从刽子手身上搜来的，口径相当的小，一发下去顶多打出个小口，考虑到打中人后还有致昏这一类特殊效果，伤害小也是可以容忍的。
打空一个弹夹的子弹后，白枭又掏出来了另一把手枪，这把是李野然在天神中学追踪白枭时的媒介。为了找到适配这把枪的子弹，白枭在地下市场转悠了很久，出乎意料地在一个比较偏的角落找到卖这东西的人。
据商家所言，这批子弹是在一片无光区找到的，那里有家店干脆是把枪械摆在柜台里卖的，商家觉得这么摆着也是浪费，带了不少枪支和子弹到了地下市场来，结果一直绿迅速而果断地收缴了所有枪械，理由是“危害公共安全”。弄得最后只留下没有配套枪械的子弹，销路不畅还坏口碑。
从这位不断抱怨的商人手中，白枭轻而易举地用低廉的代价换到了子弹，恰好适配他用的这把枪。换上子弹，开了保险，一套操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重复过了上万次，白枭瞄准墙砖扣下扳机，子弹脱膛而出，以惊人的破坏力粉碎了石砖。
这可和白枭预计的不太一样，他把头凑过去看了看，砖的外层只有一个小小的弹孔，后面却有拳头大小的裂口，光是想像这子弹打在人体上的情景，都让人觉得触目惊心。拴上保险，把枪放进外套口袋，白枭回到了据点。
兴许是联系合作者的准备工作处理的都差不多，也可能是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不得不谈谈，这次雅心然和灰白都呆在据点，当白枭进门时，他们两个正在煮方便面。
他们甚至在争论该煮哪一种口味的方便面，由于灶台能点燃的时间有限，一次最多煮一锅。煮什么口味便决定了这顿饭会吃什么。
白枭推门的动静打断了争论的声音，鉴于他不是那么在乎方便面的口味，对于清淡口味和麻辣口味的争斗他采取了冷眼旁观。
随着面下锅的声音，雅心然的鸡汤口味取得最终胜利。灰白无精打采地躺倒在沙发上，用无神的双眼扫了眼白枭。
“干嘛。”白枭被盯得放下了手上的牛奶。
“我还以为你会支持麻辣口味的。”灰白把身体交给了松软的沙发。
“我不是很明白这有什么好争的，吃饱不就行了。”白枭秉持着客观公正的态度。
“当你学会享受麻辣时，你才会明白人生百味。”灰白也是胡说八道惯了，歪理邪论一套一套。
“别扯犊子了，”白枭抢在这家伙放开胡扯前把话题拉向正题，“我说你没有更重要的事要讲了吗？”
灰白捡起一瓶喝了一半的汽水，调酒似地晃了两下，然后说到：“我们好好吃饭吧，不想那些有的没的，敌人既然都神不知鬼不觉地装扮成我，还骗过了你，什么措施都没用。”
说的没错，这样巧妙的伪装是如此危险，仿佛混在鬼屋的杀人犯。拿极端的例子来说，即使是眼前正在谈笑的灰白如此友善，白枭也没把握认定这个灰白正是本人。
面煮好了，对策和结论连个基础思路都没有，雅心然把面分好，端到了桌子上。白枭和灰白异口同声地说了谢谢，然后拿起筷子准备吃面。
面煮软了，但味道很香。吞了一口面后，白枭忽然想到，若是雅心然是魅影控制的人，趁这机会在面里下了毒，自己岂不是中了招。
所幸喝完了汤，白枭也没出现身体不适。但这仅仅说明了雅心然可能不是被控制的，还有灰白、一直绿、苏亚生、罗玲等等，每个路人都有嫌疑。
我们从未把主动权抢过来，降临会仍旧在暗处从容地控制我们。白枭意识到自己做的一切并未对降临会造成实质影响。
“我们做不了什么，”灰白呡了口汤，“唯一的方法是顺其自然，一切按计划走。”
“说起计划，你们知道备用电池的事和王段丽对幕后黑手位置的猜测吗？”白枭想起这码事来。
吃着面喝着汤的二人疑惑地摇了摇头，白枭叹了口气，讲起了李野然透露的消息以及王段丽的所见。讲到一半时，白枭觉得王段丽是故意不告诉另外两个人的，或许她是想让白枭来说这件事吧。
虽说不是什么轻松话题，不过坐在一起，吃着面，喝着饮料，讨论同一件事，各抒己见，时而互相讽刺，时而来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这算得上羁绊吗？
不知白枭那如幽暗谭水般深不见底的人生中，是否有过相似的时刻？
“就这些了。”伴着插科打诨，白枭叙述完了所有信息。正等雅心然和灰白抒发意见，没料到这两人把空碗推了上来。
“到你洗碗了。”二人异口同声。
第一百零三章 回收计划
捋一捋纷杂的头绪，制定出当下的行动方针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许多目标一下子涌到了眼前，简直和手头工作还没完老板就又塞了大堆事情的社畜没两样。深红被俘，备用电池的下落，这两件大事，新人加入合作者行列，潜伏在暗处的敌人，一系列麻烦。
李野然死掉的第二天，关于猎人的消息便如火烧似的传开了，要知道猎人是人变化而成的这一事实，虽说不能使得长久生活在异常中的异能者震惊过度，却也不是什么笑笑就可以接受的事实。
毕竟所有人多少会想，自己曾面对的猎人中是否有着相识之人。入梦的时刻，这个念头纠缠他们，引出一个又一个噩梦。
为了安抚大家，一直绿强调了不能够因为李野然这一个例，认为所有猎人都是人类变成的。不过这一声明的作用，基本等同于没有。
白枭对这个声明和灰白保持一致看法，他们都见过237号房间里横陈的人类身体，很难认为猎人不是由人类做成的。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237号房间和猎人有关，但降临会使用人体做些龌龊的事是没跑了。
由于不清楚李野然的异变是否意味着地下市场位置的暴露，一直绿联合了一些人对下水道进行了检查，目的是防范某些没人注意的角落存在可供猎人进出的入口。
排查没有发现类似的入口，实在是件使人非常安心的事，不过出于安全考虑，地下市场的应急方案是仍旧要制定的。
“我得配合一直绿的工作。”灰白开口说到。
“那这次回收备用电池的事还是我一个人去？”白枭仰卧在沙发上，闭目享受片刻的安适。
雅心然立刻回答了白枭的问题：“回收电池可能不是件轻松的事，我和你一起去。”
听到雅心然会一同前往，白枭略微安了心，有个帮手始终是好事，针对李默梅的行动证明了单独行动的巨大风险，而雅心然异能的多样化足以弥补大部分风险。
“我建议你们休息二十四小时出发，”灰白感到有些寒冷，披上了件外套，“注意安全，现在我们承受不起再失去一位成员的结果。”
回收电池注定是件争分夺秒的事，备用电池是被李野然按照降临会人员的意思刻意藏起的，没人能保证在李野然说出电池位置后，降临会不会派其他人转移电池。
备用电池是到达小男孩所在位置的必须物品，通过电池打开无光区的电源，骤然亮起的光芒将暂时使猎人离开这片区域，造出一片短期安全的地区。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到达男孩所在的高楼绰绰有余。
“偏偏是这时候。”白枭扶额叹息，要是王段丽没有那么快去问李野然这件事，就不会导致电池位置暴露的情况被男孩注意，他们也没必要急急忙忙地跑去回收电池了。卡在和“爪”对峙前的微妙时刻，指不定会引诱出些变数。
“对了，”雅心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手，“这次我们会和合作者一起回收电池，他们都是些新手，你负责指挥他们吧。”
“我？”白枭诧异地指了指自己，“算了吧，我不擅长这种事。”
“不会的，这事不难，告诉他们各自的就行了。他们可是很想和你一起执行任务的。”雅心然笑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
这话听上去像是他们认识我一样。白枭本以为雅心然在说客套话，却想到了一种可能，“等下，那些新手不会是杜依林的人吧。”
雅心然点了点头。
白枭一下子从沙发上腾起身子，“他们什么时候加入了？”这速度他是没料到的，距离上一次谈话还没到三十六小时，这群家伙成为合作者的想法就成了现实。
“我空下来后顺带把他们写到名单上了，然后找他们签了字，一下子增加了十多人。”雅心然从桌子下抽出一张名单，每个名字都用娟秀的字体写出，“他们的代号，大多和动物有关系。我想你来带是没有错的。”
灰白在一旁捂着脸憋笑：“又不是要拍动物世界。”
听了灰白的话，雅心然一下子没克制住，瞬间捂着嘴笑了起来，只留下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白枭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们。
过了会儿，雅心然深呼吸了一口气，并且制止了灰白继续笑下去，“他们的实力很可靠的，我们会带上三个人，应付意外的情况。”
“那好吧，是哪三位？”白枭问到。
“有两位是对情侣，他们说你认识他们，”雅心然说到这里，白枭隐约意识到可能是最开始提出成为合作者的两位，“另外一位，代号叫刺猬猫，男性，能力是制作空气弓矢，进行远程攻击。”
白枭不否认带帮手的必要性，但对于和杜依林的人一起有所排斥，在他看来，他们都不是很行。不过雅心然告诉他，在互助会的合作者中也少有擅长作战的异能者，从杜依林那边招人算是稳妥的选项。
出发时间差不多定了，路线规划好了，接下来只需要等待了。为了防止有人在不知不觉间被冒牌货取代，互助会的人都不能在行动前出去晃悠，白枭只好倒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靠着发呆打发时间。
房间比较窄，衣柜和床的排布使得空间显得没有多少空地，要是随处摆放东西的话，指不定一个转身就碰到了。墙上有一扇小小的窗维持空气流通，往外看去只见得到一片茫茫黑暗。
回收了电池，局势将会再度发生剧变，虽说打败幕后黑手的几率仍旧微乎其微。援救深红，和“爪”的最终对峙，王段丽表示了会帮忙，她想要调查237号房间。
时间在流动，每一分每一秒，世界都在变的不同，再过十个多小时，他便要带着新的合作者们回收电池。他救了他们，他们以此为回报。
深红是不是预见了这种情况，他之所以不在营救杜依林的时候抛头露面，是否是为了给白枭得到这些人信赖的机会？
管他怎么想的。白枭闭上眼，打定主意好好睡上一觉，无论前方是机遇还是危险。
第一百零四章 暴露
白色天花板上悬吊的华丽吊灯扩散出暖黄的灯光，微微照亮了房间周围，窗户被绣着金色花边的窗帘遮掩，一旁摆着两张宽敞舒适的木椅和一张供人摆放茶具的圆桌，床头正对着电视屏幕，方便了睡在床上的人看电视消遣。进门的右侧是间单独的卫生间，里面还分割出了一块沐浴区。
即使是被拘禁在此处的深红，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房间的居住条件相较互助会要好上不少，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可以肆意开灯而不用惧怕猎人。深红不清楚为什么猎人会对天神大酒店的光芒视若无物，仿佛是这些人和它们有所约定似的。
自打被抓来这里，深红时常被人绑到天神大酒店中央的雕像上，一绑就往往是数个小时，这种情况在互助会和“爪”取得联系后改善了，但这事形成阴影留在了他心里。之所以要把深红绑上雕像，是为了回敬白枭抛尸在雕像上的壮举，回溯根源，白枭有这机会做这件事，还是有深红的认同在前，每每想到这里，深红只有自嘲。
关在房间里最为折磨人的不是来自看守者的恶意，伙食供应上的恶意和口头讽刺都尚可容忍，无所事事地等待才是消磨心智的凶手。
深红经过大概五个小时的睡眠，离开了松软的床铺。食物在他睡觉的时候被人放在了桌子上，四片吐司面包和一杯清水。
份量少的根本没法提供一个青少年日常所需的能量，何况深红还受过一段时间的折磨。虚弱的身体不允许他尝试任何逃跑行为，他的异能对身体提供的强化远远不及白枭，赤手空拳杀出血路无异于白日做梦。
草草吃掉吐司面包，舌头感受不到任何味道，他厌倦了这平淡的味道，但他也很清楚，这是消磨意志的手段。连同优渥的居住条件、与之相对的饮食条件，恶言恶语，监禁的状态。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使他就范。
门发出了金属摩擦声，有人用钥匙开了门，那个人来过许多次了，这次她说话的内容也不会变。
“晚安。”深红维持平淡的表情，直面缓缓走进房间，最后坐在阳台上的罗凤凌，或者说，假罗凤凌。
“我倒宁愿说，早安。”罗凤凌微微一笑，颇为挑人心弦。
这位罗凤凌给人的感觉，和总是晃悠在地下市场的那位是截然不同的，从容和自信扑面而来，少了流亡者的警戒和多疑。
“我给你带了慰问礼，”罗凤凌右手握着一盒茶叶，“味道还是不错的。”
“我不喜欢喝茶，你的好意我领会了。”深红回答，“若是除了之前谈的话题，没有新的话题，那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罗凤凌不是第一次来见深红，每一次来的话题大同小异，那就是促成“爪”和互助会的合作。这算不上坏事，只不过有两个条件是没法被认同的。
一是另一个罗凤凌必须消失，所有人都要认可只有一个真正的罗凤凌，那便是深红眼前这位。二是白枭要为其胡作非为付出代价。
第一条可以理解，没人希望世界上还有另一个随时会产生威胁的自己，但不能被采纳。
第二条没法理解，白枭所作所为客观上促成了眼前的女人获得自我意识，而这女人仅是出于本能的不安提出了这一要求，并且没法被采纳。
“不是为了这事，”罗凤凌摇了摇头，她把右腿放在左腿上，托了下腮，“我想互助会即使同意了谈判，最后也会失败。你的安全很没有保障，你知道吗？”
“来到异点的人没有一个人的安全有着保障。”深红笑了，显得无可奈何，“我活到现在，已经算是超额了。”
罗凤凌纯黑的眼瞳放大了，她吃了一惊，没料到深红会做出看淡生死的回答。不过片刻后她回复了常态，除去微笑变得有些许微妙。
“有个人预见了谈判会破裂，”罗凤凌说到，“她很不希望你出事，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她给了我一个有意思的交换条件。”
瞬间，深红心头涌上了不详的预感，仿佛毒蛇缓缓将利齿压向颈部，他敏锐的意识到了不妙。
“互助会知道了备用电池的下落，会有一些人回收电池，其中有白枭和雅心然。”罗凤凌语速平缓，像是刻意留给深红思考时间，“原本会是件简单的事，现在有我们介入后就会复杂了。”
“你告诉我，是为了什么？”深红不再掩饰，他充斥敌意的眼神像是要把眼前的人撕碎。
“雅心然和白枭消失了，你们没有了继续保护另一个我的理由，既然这样，我们的合作也没了障碍。我希望你好好思考接下来你该怎么做，我们都不希望互助会就此倾覆。”罗凤凌说到。
“携手共进，我们才有回到现实的可能，你最好也好好为自己着想，不要辜负了提供消息的人一片心意。”罗凤凌站起身来，看来是准备离开了。
她很理智，全盘从利益，矛盾，解局的客观条件出发。谈判会破裂，斗争一触即发，互助会会败下阵来，除非深红妥协。
是谁透露了消息？这也不重要了，罗凤凌之所以要说出这件事，无非是想让深红意识到，绝大多数人仍旧是凭借私欲行动的，为了深红得救，出卖互助会不是什么问题。
只要深红认同了这点，背叛互助会将不再是不可考虑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深红的问题，停下了罗凤凌的脚步，“你只不过是个觉醒了自我意识的傀儡罢了。”
这句话本来是用来激怒罗凤凌的，可她回过头，表情郑重：“我确实不是罗凤凌，这不妨碍我尝试变成罗凤凌，人总要有个目标，我和你们没有不同。”
说完这段话，她缓步走出房间，留下深红一人。深红按了按头，拿起来了罗凤凌带来的茶叶，他不喜欢喝茶，可罗凤凌兴许是喜欢的，她带东西也是按着自己的爱好来的。
第一百零五章 临行
选拔同行的合作者似乎是以报名的形式进行的，也无怪乎会选出眼前这两张熟面孔。白枭对此欲言又止，报名的人也是经过严厉考核的，这两人的能力是过得去的。
“你应该认识他们吧，”雅心然微笑着介绍，“他们两个现在的代号是‘鹰’和‘蝶’。”
没错，站在白枭面前的正是当初当面提出成为合作者的少年少女。他们的代号也如当初说的一样，用动物来做代号。受了伤的少年面容上留下了并排的伤疤，多少给他添了些凶狠气息，他也没刻意遮掩伤疤。
“是枭前辈，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和你一起行动。”付林蝶元气满满地打了声招呼，心情似乎不错。
一旁的少年露出宠溺地笑容，白枭瞬间感到自己是个走错片场的演员，尴尬的鸡皮疙瘩掉一地。雅心然对此见怪不怪，从容地继续介绍。
“这位是代号‘枭’的正式成员，相信你们对他印象很深刻。”雅心然向白枭摊了摊手掌。
“救命恩人，没人会忘的。”“鹰”语气柔和，完全看不出他曾受到过生命威胁。
“救你们不止我一个，还有深红和赤红，”白枭补充到，随机问少年，“你的伤没有问题吗？”
听了白枭的问题，“鹰”摸了摸脸颊上的伤疤，“完全愈合了，不用担心我影响战斗。”
“鹰”的能力是替换其他人的伤势到自己身上，同时在替换过程中会削减伤势的严重程度，他的异能配合雅心然的治疗，可以最大程度保证队伍行动力。
付林蝶的异能是通过光芒照明，致盲，还具有驱散异能干扰的效果，在异能发动时，不仅能驱散黑雾这类影响视线的物质，还能阻断敌方对异能波动的追踪。
这两人在杜依林队伍和“爪”巡逻队的遭遇战中都表现出了优秀的临场反应，较强的心理素质，综合看来是报名者中较为突出的。
另外一人，则是在巡逻队首领控制鹰进行侵扰时，及时反应过来，对空中抛出弓矢进行反击的人。代号叫做“狼”，先他们一步到地铁站去确定路线安全了。
“放轻松点吧，”雅心然看了看身后的地铁站，“这次回收电池难度应该不大，除了猎人不会有太大问题。”
为什么要这么说？有一刹那白枭不明白雅心然的意思，这次任务绝对算不上轻松，不然也不会额外叫上三个人。在李野然暴露消息被小男孩知晓的前提下，回收电池会遇见什么样的阻拦都不奇怪。
一般来说，为了避免遭到背叛，互助会的合作者是不会直接参与任务的，他们最多负责提供信息。这次为了回收电池时保证有充足的后援，选出几个原“爪”的成员本就是冒险了。
在白枭提出从老合作者中挑选人手时，灰白便告诉了他一个残酷的现实。大多数合作者都是受互助会帮助后选择加入的，他们基本上全是弱势的一方，连基本的战斗素养都不具有。
若非如此，何必挑选新人。在这次行动中，除去白枭和雅心然，王段丽也参与了行动，她选择孤身进入天神中学。赤红随时会前来接应，一直绿和灰白除了留在地下市场保证一切有序运转，还作为后备计划参与了行动。
无论从客观情况而言，还是从主观准备的程度看，这次任务都不像雅心然提起的那样轻松。
白枭没有指出雅心然话语中的问题，反而思考起了她这样说的原因。这种话往往是为了安抚紧张的人，那两个人中有紧张的人吗？
这时他注意到了付林蝶微微颤动的手，不用心观察几乎察觉不到。再把目光移向付林蝶的笑容，可以感觉到牵强。
“害怕吗？”白枭开口问付林蝶，后者明显呆了下，笑容僵硬了起来。
沉寂片刻后，付林蝶回答到：“害怕啊，我超级怕猎人的，看见腿都会打颤的害怕。”她的脸色变得阴沉，染血的记忆浮出脑海。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我记得这是报名的吧。”白枭追问到，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但他认为追问清楚不会有坏处。
雅心然在心底叹了口气，她知道白枭有时缺少情感上的敏锐洞察力，却没料到他会直戳了当地发问。这类问题往往会让被提问者感到不适，仿佛决心受到质疑。
“我不知道啦，”付林蝶表情迷惘，“只是觉得自己会派上用场，灰白前辈告诉我如果我加入行动会派上很大用处。”
“那你就稀里糊涂地被忽悠进来了？”白枭抓了抓后脑勺。
付林蝶摇了摇头，“不是那样的，灰白前辈没有忽悠我，只是他的话让我觉得，不能就这样等待下去。”她收起了所有表情，露出了坚定的眼神。
“我很害怕，但这不是逃避的理由，依林哥带我们离开天神大酒店的过程中，很多异能不如我的人为了保护大家消失了。有时候我觉得他们在看着我们，即使是现在，要是逃走了，会有负罪感吧。”她扫视了四周，像是在寻找故人。
他们在看着这里，听上去让人毛骨悚然。白枭循着付林蝶的视线环视周围，安静的街道上空空如也。没有人在看他，他体会不了这种感觉，但是他体会到了付林蝶的决心。
“我先买票去了，”雅心然挥了挥手，下到了地铁站，“不论怎样，都只有硬着头皮先上了。”
卡在这节骨眼，付林蝶退出也不可能了，白枭只好祈祷她不会出岔子了。他转头看向地铁站口，却听见了少年的声音。
“这样有点失礼，不过我想问下，枭前辈没有失去过熟悉的人吗？”少年这样问到，想必他参加这次行动也是想到相同的事吧。
熟悉的人，门槛相当低了，深红算吗？他暂时还算不上“失去”，还有谁？记忆中的人吗？他们算得上熟悉的人吗？
“没有，暂时。”白枭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