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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祁晴宝宝     娇养王妃是首富txt下载     娇养王妃是首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六章 秀才遇到兵

    恩国公眯起眼睛,满腹疑云,这名字好生熟悉,对了,他想起来了,就是恶意和绾青丝竞争的那个乔家的丫头。

    冯子唐还在吃牢饭,她居然逍遥到了定国公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丫头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不等恩国公开口,乔弈绯就笑吟吟站起来,自言自语道:“民女以前就听说定国公是国之栋梁,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智,身高八尺,器宇不凡,今日有幸亲眼目睹,定国公爷倒是和传闻的不太一样,可见传言未必都是真的。”

    乔弈绯越说恩国公脸色越黑,定国公是武将出身,身材高大,相貌堂堂,而他自己身高还不到七尺,如何能相提并论?因为这些年权势和富贵的浸染,身上才多了上位者的气质,否则,自己哪有半点国公爷的气派?

    见乔弈绯对着恩国公各种恭维奉迎,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宋尚书很好心道:“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你面前的不是定国公。”

    乔弈绯当然不信,“不可能,这位大人年过花甲,又尽心尽力招呼客人,怎么可能不是定国公?除了定国公,还有谁有这样大的派头?”

    恩国公脸色一沉,秦淳忍俊不禁,以乔弈绯一贯的作风,绝对是故意的。

    宋尚书叹了口气,“这么多人在场,我能骗你吗?你面前这位的的确确不是定国公。”

    啊?乔弈绯大吃一惊,猛然捂住嘴巴,狐疑的目光盯着恩国公上上下下打量,突兀道:“你真的不是定国公?”

    “放肆!”恩国公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哪来的野丫头满口胡言?”

    乔弈绯瞪大眼睛,“那你到底是谁啊?”

    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恩国公心中怒意交织,板起脸威严道:“你看清楚了,我是恩国公。”

    “恩国公?”乔弈绯摇头,“没听说过。”

    这下连秦淳也忍不住了,刚喝下去的茶差点喷了出去,秦湛嫌弃地望了他一眼。

    秦淳强忍住笑,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乔弈绯就是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兵。

    定国公把怀疑的目光投向秦淳,莫非他找的人就是这个小丫头?

    秦淳用眼神回应外祖父,让他别小看这小丫头,她本领大着呢,往往能把人气得吐血,果然还是二皇兄识人有方,恩国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恩国公十分难堪,明知道乔弈绯在胡搅蛮缠,却也发作不得,总不能说自己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

    他脸皮还没有厚到那个程度?

    乔弈绯又眨眨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写满疑惑,冷不丁道:“难道你也是今天过六十大寿?”

    恩国公才刚刚过五十,乔弈绯这是在咒他吗?没好气道:“不是。”

    “那就奇怪了。”乔弈绯面呈疑惑,“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你和众位大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以为你是这里的主人呢?”

    旁人讥诮的笑声更大了,连定国公都笑了出来,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小丫头说出的话却歪打正着,让恩国公哑口无言。

    有些事情虽然大家心照不宣,但谁都不会去戳破,所以能一直维持下去,但一旦被戳破,不堪的真相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便是从刺眼到扎眼。

    恩国公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挑衅,是因为他吃定了今天定国公只能吃哑巴亏,他来是贺喜的,有些话上不了台面,也不会有人挑明,毕竟,在座的都是成了精的人物,对这一点,他很有信心。

    但没想到,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傻愣愣的丫头,愣是把话给挑明了,戳破了,而且说得这么直白,让他颜面扫地,无地自容。

    乔弈绯还浑然不觉,一脸真诚,“恩国公爷,我听老人们说,六十大寿是很重要的日子,一定要在自己府里过,在别人府里过是很不吉利的,会折寿的。”

    “你给我住口。”恩国公勃然大怒,当着这把年纪的人提折寿还了得?眼睛瞠到极致,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把乔弈绯给生吞活剥了,手指着她,气得发抖,“你竟敢诅咒本公?”

    “我哪有?”乔弈绯满脸冤枉,惊恐地往后退,“我说的是真的,你可别不当一回事,千万别在别人府里过寿,小心折寿。”

    恩国公血气上涌,“来人啊,给本公拿下。”

    “恩国公。”这次发话的是定国公,他站了出来,挡在了乔弈绯身前,掷地有声,“这是我定国公府,这个丫头也是我府中的客人,要惩治也轮不到你。”

    定国公执掌兵马多年,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恩国公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定国公爷,你刚才也听到了,这丫头在诅咒本公。”

    “有吗?”秦淳语重心长道:“恩国公,不是本宫说你,你也太草木皆兵了,乔姑娘分明是好心提醒你,你怎么能辜负人家一番好意呢?再说,你今日来给定国公贺寿,也是一番好意,难道只需你州官放火,不许人家百姓点灯?”

    “就是。”乔弈绯探出脑袋,吐吐舌头,“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还要治我的罪,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难道你是什么恩国公,就可以不讲道理了吗?”

    被乔弈绯一阵抢白,恩国公肺都要气炸了,看到那些意味深长的眼神,再也呆不下去了,“定国公爷,我府上还有要事要处理,就此告辞。”

    “恕不远送。”定国公心情极好,能在六十大寿这样的日子让章安柱吃瘪,真是一道大礼。

    见恩国公那个搅屎棍走了,正厅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气氛,秦淳悄悄冲乔弈绯竖起了大拇指,却见她看向秦湛的方向,眼神含笑,似乎在等着说,我干得漂亮吧?

    秦湛却只冷哼一声,连个奖赏的眼神都没有,乔弈绯顿觉扫兴,撅起了小嘴。

    定国公问道:“七殿下,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宁城乔氏,闺名乔弈绯。”

    定国公眯起眼睛,“原来是乔家的姑娘,怪不得这般伶牙俐齿?”

第一百八十七章 出事

    秦淳笑道:“不瞒外祖父,乔氏也参与操办这次寿宴,一应菜肴酒水就是她家供应的。”

    “哦?”定国公有些意外,看乔弈绯的眼神充满了惊讶,这小丫头看着如此年轻,却担得起这么大的场面?

    “能为国公爷操办寿宴,乔氏三生有幸。”乔弈绯很会说话,让定国公很受用。

    贵为国公爷,他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但这一次寿宴的菜肴确实用心,比宫里的菜肴可口多了。

    倒不是说宫里的不好吃,而是宫宴上多是大锅饭,本就无法做到精致,再加上议程冗长,吃的时候早凉了,再美味的东西,也索然无味。

    但这次寿宴的菜肴既彰显了定国公府的身份,精致华美,富丽堂皇,而且上桌的时候都是热腾腾的,看得出来花了大心思,而且,这小丫头刚才装傻充愣,让章安柱憋了一肚子火灰溜溜地落荒而逃,让他觉得十分痛快,赞许道:“乔氏做事果然用心。”

    “多谢国公爷赞赏。”乔弈绯笑靥如花,虽说定国公不主持中馈,也不会过问后宅之事,但得到他的首肯至关重要,也为乔氏继续拿下定国公府的生意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从正厅出来,乔弈绯心情极好,赶走了恩国公那个搅事精,又得到了定国公赞许,她不由得遐想连篇,今天晚上秦湛会怎么奖赏自己呢?不过她又摇摇头,那座不解风情的冰山,估计是一如既往什么表示也没有。

    她刚回到宋夫人身边,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诧异道:“怎么了?”

    宋夫人低声道:“听说百合厅有人上吐下泻。”

    “怎么回事?”乔弈绯心下一惊。

    宋夫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夫人先失陪了。”乔弈绯顾不得寒暄,穿过两道拱门,到达百合厅。

    刚到门口,就见一奴婢神色匆匆奔出来,乔弈绯连忙拦住她,“出什么事了?”

    那奴婢极为紧张,“有三位客人突然腹痛,国公夫人命奴婢去请太医。”

    百合厅内,出事的有三个,两位是年轻姑娘,其中一位就是徐梓楹,另一位是三十多岁的妇人。

    “怎么回事?”定国公夫人没想到会出这种事,神色凝重。

    徐梓楹被丫鬟搀扶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头晕,反胃,腹痛。”

    另外两个也是类似的症状,一位夫人猜测道:“国公夫人,看她们的样子,很可能是吃了不干净的食物所致。”

    定国公夫人命人将她们带到偏厅休息,并斥责管事立即调查。

    事关重大,管事不敢马虎,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原来在百合厅的宴席上,这三位客人喝了竹笙鲍鱼汤。

    刚喝了没多久,就出现了症状,很明显,是鲍鱼汤出了问题。

    定国公夫人表面上平静,心底却十分恼怒,这次承办宴席的酒楼是外孙推荐的,她当然不会拂外孙的面子,当即应允,却不想这个醉霄楼如此不靠谱,简直丢尽了定国公府的脸。

    她越想越生气,立即唤来宣管事,厉声呵斥,立即撤下所有鲍鱼汤,并将醉霄楼的掌柜抓来责问。

    乔弈绯见势不妙,立即转身跑去后厨,定国公府府规森严,前厅,后院,后厨中间都有门禁,有专人把守,她费了好大的劲,才顺利到达后厨。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正对陶景中声色俱厉地责骂,“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所有食材务必新鲜,现在三位贵人都吃坏了肚子,你要怎么交代?”

    陶景中急得满头大汗,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但依然坚持道:“宣管事,这鲍鱼我是小心再小心,特别多买了冰镇着,不会有问题的,要不然你再查查,是不是真的是竹笙鲍鱼汤的问题,有没有可能是客人自己身体不适?”

    宣管事虎着脸骂道:“还在狡辩?一连三位贵人上吐下泻,你还敢说不是你的鲍鱼有问题?”

    陶景中做酒楼生意多年,早养成了谨慎的性子,尤其是皇后的父亲办寿宴,随便一位客人都是他惹不起的,更是慎之又慎,就怕出纰漏,但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千防万防还是出了问题。

    陶景中欲哭无泪,“小的不是在狡辩,小人做酒楼生意多年,怎会不知天气炎热,鲍鱼容易变质?送进府里的鲍鱼小人再三检查过,真的没问题。”

    宣管事虽然和陶景中身材差不多,却硬生生摆出了居高临下的姿态,慢条斯理道:“如果几位贵人没事便也罢了,如果有个好歹,搞砸了国公爷寿宴,小心你人头落地,自求多福吧。”

    宣管事说完扬长而去,留在陶景中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乔弈绯快步上前,“怎么回事?”

    其实陶景中并不缺乏处理此类事情的经验,但这次规格前所未有的高,压力也超乎寻常的大,见大小姐到来,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大小姐,我真是冤枉,这是皇后父亲的寿宴,我敢大意吗?我特地多花了三千两银子买冰,就是为了防止食材变质,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砸自己招牌的事呢?”

    乔弈绯吃了一惊,陶景中居然多花三千两银子买冰,那就是说连不需要冰镇的食材都用冰镇了,已经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沉吟片刻,“有没有可能是下面的人出了问题?”

    陶景中很肯定道:“不可能,事关重大,我这次选的都是平日最得力的手下,我们这些人全都是靠醉霄楼吃饭的,醉霄楼的招牌砸了,我们可就都要喝西北风了,再说,牵扯到定国公府,我哪敢懈怠?万一出事,喝西北风事小,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听他这么说,乔弈绯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你敢肯定鲍鱼绝不会有问题?”

    陶景中重重点头,“出事之后,我立即让人检查剩下的鲍鱼,都没有问题,但宣管事就一口咬定是我们的食材出了问题。”

    他愁眉不展,本想凭借为定国公府办寿宴的机会大大提升醉霄楼的知名度,却不想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搞不好会砸招牌,醉霄楼的名声一落千丈,离关门就不远了。

    “陶掌柜,你先别着急,我们不要自乱阵脚。”乔弈绯沉声道,“当务之急,把事情查清楚要紧。”

    到底是做了多年生意的人,陶景中知道大局为重,这个时候根本顾不得对乔弈绯的不满,无论有什么内部矛盾,此时都是一致对外的,他斟酌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有人故意针对我们?”

    乔弈绯也想到了这点,陶景中经营酒楼多年,比谁都清楚皇后父亲的寿宴事关重大,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可能性很小。

    陶景中凝重道:,“不少同行对我们能承办定国公寿宴议论纷纷,定国公府的采办一直都由御品斋负责供应,这次被我们抢了办寿宴的风头,难免怀恨在心,而且,他们和定国公府不少下人相熟,有机会做手脚。”

    乔弈绯心下了然,“如果是真的话,那就是想一举毁了醉霄楼的声誉。”

    陶景中心情变得极为沉重,醉霄楼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是多少人辛苦努力的成果,但要毁了它,却容易得不能再容易。

    他比谁都明白契机的同时也是危机,接下这么大的订单,有人眼红再正常不过,已经仔细检查过每一个环节,但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对方真有胆量下手的话,也防不胜防。

    乔弈绯眸色深深,好歹毒的计策,而且,对方是笃定了就算查出问题,但在定国公寿宴这样的场合,定国公府也绝不会大肆张扬,从豪门望族处置这等事情的惯例来看,最后定然会找一个背锅的处置完事,而这个背锅的,就只能是醉霄楼了。

    生意场上,谁能拿下订单向来各凭本事,人脉也是本事的一部分,这次为了请动秦湛出山,她也是下了血本,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但对手竞争不过,竟然使出了这等最令人不齿的下作手段?乔弈绯冷声道:“竟敢拿权贵女眷下手,可见胆量不小!”

    宣管事又黑着脸回来了,他并不认识乔弈绯,凶神恶煞道:“国公夫人十分生气,你们狗胆包天,摊上大事了。”

    乔弈绯淡淡一笑,“事情尚未查清楚之前,还请宣管事不要妄下定论。”

    宣管事恼羞成怒,当即竖起了眉毛:“你们知不知道,今天来的都是什么人物?随便一个都能捏死你们,害得三位贵人腹泻,要是人没事还好,若有任何闪失,把你们杀了都不够赔的。”

    陶景中忙陪着笑脸道:“宣管事…”

    “住口!”宣管事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一副兴师问罪的做派,“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影响极坏,客人们都不敢吃东西了,你们涉嫌毒害客人,国公爷十分震怒,赶紧回去准备后事吧。”

    乔弈绯蹙眉:“事情尚未查清楚,宣管事是不是有些太武断了?”

    “武断?”宣管事上下打量乔弈绯一番,“你是谁?”

    “我是醉霄楼的大小姐。”乔弈绯不卑不亢道:“如果事情查清楚,果然是我们的问题,我们自会承担责任,但如果不是我们的问题,还请宣管事给我们一个交代。”

    交代?宣管事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嗤笑一声,鄙夷道:“你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这是什么地方?我告诉你们,这是堂堂定国公府,皇后娘娘的娘家,不要以为为国公爷办了一次寿宴,你们就变贵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这人说话很难听,不过乔弈绯并不计较,静静道:“国公府也好,皇后娘娘也好,都是讲道理的人,绝对不会不问是非黑白就妄下结论,何况,哪怕是判了死刑的人,在公堂之上也有辩解的权力,为什么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就直接定了我们的罪?”

    宣管事脸色阴云弥漫,冷冷地望着乔弈绯,“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利嘴,事实摆在眼前,还能说出花来?实话告诉你们,太医已经验过了,三位贵人就是吃了竹笙鲍鱼汤出的问题,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利欲熏心到敢在国公爷寿宴上用变质的鲍鱼,真是嫌命长了?”

    “宣管事。”陶景中忙道:“我们醉霄楼的鲍鱼绝没有变质,剩下的鲍鱼还用冰镇着,还是好好的。”

    听闻出事之后,他立即封存了剩下的鲍鱼,并亲自过去检查过,确认并无问题,但宣管事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口咬定鲍鱼有问题。

    乔弈绯冷静道:“宣管事,三位贵人现在如何了?”

    宣管事斜睨着眼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经太医全力救治,现在已经好多了,否则的话,你们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那可否将三位贵人喝过的竹笙鲍鱼汤拿给我看看?”乔弈绯沉声道。

    “你要干什么?”宣管事皮笑肉不笑,“我告诉你们,不要想着垂死挣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居然昏了头敢用变质的鲍鱼?国公夫人已经发了话,务必严惩。”

    “你百般阻挠,不让我们彻查,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乔弈绯忽冷不丁道。

    宣管事脸色一沉,勃然大怒,“哪来的黄毛丫头,竟敢污蔑我?我告诉你,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你!”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了七殿下俊朗的身影,蛮横的脸立即堆满笑容,“七殿下,您怎么来这种地方了?”

    秦淳声音一冷,“怎么?本宫不能来吗?”

    “那倒不是。”宣管事一脸谄媚的笑容,“只是后厨多有血腥之物,怕冲撞了殿下贵足。”

    “本宫喜欢去哪儿就去哪儿。”秦淳高傲道:“你管得着吗?”

    宣管事听这画风不对啊,又不敢顶撞七殿下,忙弯低身子,小心翼翼道:“小的不敢,只是不知殿下到这后厨,有何指教?”

第一百八十八章 掉包

    秦淳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宣管事,“本宫听说食材变质,有人闹肚子,特来看看。”

    宣管事忙道:“七殿下来得正好,就是这两个奸商,居然敢以次充好,用变质的鲍鱼做汤,导致三位客人中毒。”

    陶景中也没想到七殿下这般尊贵的身份会来后厨,慌忙下跪,“草民参见七殿下。”

    秦淳不置可否,反凉凉道:“醉霄楼是本宫推荐给外祖母的。”

    宣管事一听脸色大变,他没想到背后竟还有这一茬,国公夫人素来喜欢七殿下,既然七殿下提了出来,国公夫人哪有不应的道理?

    想不到这个醉霄楼竟然把关系打到了七殿下那里,真是无孔不入?

    “事情的经过,本宫已经知道了。”秦淳说话自带皇子威严,不容置喙,“乔姑娘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没想到七殿下竟会为醉霄楼说话,宣管事想起刚才自己盛气凌人的做派,额头汗珠滴落下来,“小人遵命。”

    秦淳看向乔弈绯,“到底怎么回事?”

    乔弈绯如实道:“我们需要先检查客人喝剩下的竹笙鲍鱼汤,才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听到了吗?”秦淳睨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宣管事,“还愣住干什么?”

    宣管事不敢怠慢,噤若寒蝉,“汤在偏厅太医那里,国公夫人也在。”

    “那就一起去吧。”秦淳发话,“其他人等留下。”

    陶景中没资格出现在国公府后院,只能留在后厨,忐忑不安地望着乔弈绯,却见乔弈绯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心里不似刚才那般慌乱了。

    偏厅里,经太医及时救治,三位客人已经大好,事发之后,定国公府以最快的速度将事情压住,并未引起大的骚动,但作为东道主的定国公夫人,却十分恼火。

    见七殿下来了,定国公夫人虽然神色和蔼不少,但想起劣质食材依旧余怒未消,“这些奸商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着实可恨。”

    秦淳笑道:“外祖母莫要生气,事情尚未查清楚,还是先等等再看。”

    定国公夫人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嘉祎啊,我知道你心底纯良,宅心仁厚,可你久居深宫,对这些奸商了解甚少,你是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利令智昏,欲壑难填,你好心帮他们,他们却敢在背地里捅你一刀。”

    嘉祎是秦淳的字,他和外祖家亲近,私下定国公夫妇都称呼他的字。

    秦淳却轻描淡写道:“没外祖母说得那么严重,醉霄楼在京城也是叫得响的老字号,不至于做出这么砸自己招牌的事来。”

    “是啊,国公夫人。”乔弈绯从秦淳身后出来,“我们乔氏一向注重声誉,这次寿宴更是一百二十分的上心,三位客人出事,或许另有隐情也说不定。”

    定国公夫人并不知晓乔弈绯是怎么入府的,现在听她自称乔氏,脸色便阴沉下来,“放肆,在本夫人面前,还敢砌词狡辩?”

    定国公夫人见乔弈绯容颜出挑,五官精致,娉婷若雪,便以为是乔弈绯靠美貌才说得七殿下动了心,帮她牵线搭桥,看乔弈绯的眼神便多了几分不虞,“嘉祎啊,你母后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不知人心险恶。”

    她后面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那便是越是美貌的女人越是恶毒,之所以没说,是因为在外人面前,还需要顾忌七殿下的颜面。

    秦淳知道外祖母误会了,也不解释,只冲着乔弈绯挤出一个狡黠的笑意,便道:“那三位客人吃剩下的竹笙鲍鱼汤可还在,端上来看看?”

    定国公夫人本想直接治罪,但碍于七殿下的面子,板着脸道:“端上来吧。”

    宣管事立即命人将剩下的竹笙鲍鱼汤端了上来,过了这么久了,汤已经凉了,但色泽依然清亮,香气飘散。

    宣管事不怀好意地瞪着乔弈绯,恶毒地心想,“你还能看出花来不成?”

    定国公夫人一言不发地审视着乔弈绯,乔弈绯忽然用勺子打出一只鲍鱼就往嘴边送。

    “喂,别吃。”秦淳连忙阻止,这鲍鱼汤有问题,会令人浑身乏力,上吐下泻,没必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关键是,要是二皇兄知道了可不得了。

    可是,他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乔弈绯已经快速咬了一口,其他人面面相觑,明知道有问题,还敢吃?

    定国公夫人见状心生不悦,“你以为吃下去就可以息事宁人了吗?”

    哪知,乔弈绯尝了一口之后就吐了出去,放下勺子,笃定道:“夫人,这不是我家的鲍鱼。”

    “你说什么?”定国公夫人眉头深皱,对乔弈绯狡辩的行为更是心生反感,若不是今日国公爷寿宴,不想闹出不吉利的事,她早把人赶出去了。

    秦淳唇边却适时溢出一抹笑意,听乔弈绯这样说,他就明白她一定有能力力挽狂澜,扳回局面。

    宣管事猛然厉声道:“什么不是你家的鲍鱼?鲍鱼还分什么你家我家的?只要肯花银子,哪里买不到?”

    他气急败坏的模样落到乔弈绯眼中便是别有深意,面对数道探寻的不善目光,乔弈绯镇定自若,“夫人有所不知,醉霄楼的名菜竹笙鲍鱼汤本就富有盛名,而此次用的鲍鱼也并非寻常鲍鱼,而是东海特产的美人鲍。”

    “美人鲍?”定国公夫人扬眉,她吃遍山珍海味,自然听说过美人鲍,肉质鲜美,口感饱满,回味悠长。

    乔弈绯神色泰然,如一朵沉静的空谷幽兰,浑身上下散发着自信的气息,“因其形如满月,肌若玉颜,故得名美人鲍,且滋味腴美,鲜味浓郁,有“海味之冠”之称,但鲍鱼极为娇贵,养殖不易,而美人鲍更是娇贵中的娇客,养殖的时候,稍有不慎,便全军覆没。”

    宣管事觉得莫名其妙,拔高嗓门,“哪又怎么样?你到底想说什么?”

    乔弈绯微微一笑,“今年东海气候寒冷,存活下来的美人鲍寥寥无几,乔氏养殖场费尽心思才凑齐了国公爷寿宴的美人鲍,并取纯净海水运输,昼夜不停运至京城,途中还要不停换海水,光是这一项,就已经花费万两白银了。”

    秦淳挑高眉毛,眼中笑意越来越浓,定国公夫人也有些惊讶,倒不是说万两白银,而是乔氏对这次寿宴的用心,让她很意外。

    宣管事还要说什么,却被定国公夫人一个厉眼制止,看向乔弈绯,“说下去。”

    定国公夫人贵为一品诰命夫人,女儿又是当朝皇后,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令人不敢忤逆。

    乔弈绯朝她深深一拜,“而我刚才喝的汤中的鲍鱼并非美人鲍,而是极为接近的吉品鲍,夫人如不信的话,可将醉霄楼剩余的鲍鱼和市面上买回来的吉品鲍做成汤来比较一下,相信夫人定能品出其中的差异。”

    宣管事脸色有些白了,不过没人在意他,定国公夫人审视乔弈绯,脸色肉眼可见的阴郁下去,“你的意思是这三盅鲍鱼汤被人掉包了?”

    乔弈绯摇头,“我不敢妄言,但这三盅鲍鱼汤所用鲍鱼确实不是醉霄楼的。”

    “外祖母。”秦淳正要说话,就被定国公夫人抬手制止,“嘉祎,你相信外祖母自有分寸。”

    这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国公夫人,敏锐地抓住了乔弈绯话中的关键,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就算是这样,光凭这个,也不能证明醉霄楼就是清白的。”

    “夫人明鉴。”乔弈绯道:“的确如此,不过我还有一个证据,可以证明这三盅汤不是出自醉霄楼。”

    “你说!”定国公夫人示意她说下去。

    面对国公夫人的威严,乔弈绯不疾不徐,“鲍鱼汤加入竹笙之后,汤色清淡而不油腻,滋润养颜,但竹笙要先浸泡一个时辰,而此汤中的竹笙质感较硬,明显是浸泡时间不足造成的,同一盅汤,鲍鱼不同,竹笙也不同,又怎么能说它们同是出自醉霄楼呢?”

    乔弈绯的话有理有据,站得住脚,而且定国公夫人作为吃遍山珍海味的美食家,自然看得出来她没有说谎,“你还想说什么?”

    “竹笙鲍鱼汤要炖至四个时辰以上,才能融为一体,浑然天成,而这三盅鲍鱼汤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至少也熬了四个时辰,也就是说从昨天就已经开始在炖了,而我们醉霄楼为了保证菜品的质量和安全,每一道关口都有派人监督,想要掉包并不容易,更不可能从外面送进来,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在府内完成的了。”

    话说到这里,乔弈绯点到即止,不再往下说,她相信定国公夫人绝对听得懂。

    昨日开始暗中炖鲍鱼汤,且四个时辰以上,有了这些线索,只要想查,揪出掉包之人一点都不难。

    而且,今日来的宾客非富即贵,居然敢在宾客饮食中下毒手,定国公夫人绝不会轻饶,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没有好下场。

    定国公夫人沉吟不语,室内安静得令人心悸,强作镇定的宣管事双腿不停打颤,额头的汗珠雨水一样地往下滴,千算万算,倒是没算到这一点。

    过了许久,定国公夫人的视线重新回到乔弈绯身上,“你倒是很聪明。”

    “夫人谬赞。”乔弈绯才不管她是讽刺还是赞赏,全当赞赏,“乔氏做事一向作于细,精于勤,只求把国公爷的寿宴办妥当,让国公爷和夫人满意,才是乔氏初心。”

    定国公夫人不置可否,慢悠悠地望了一眼宣管事的方向,无视后者煞白的脸色,话却是对乔弈绯说的,“你退下。”

    “是。”乔弈绯知道涉及定国公府阴私和丑闻,夫人定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识趣道:“民女告退。”

    她刚出来没多久,秦淳就跟上来了,“乔弈绯,你等等本宫。”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举三得

    乔弈绯顿下脚步,“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浓烈的阳光透过树荫,在秦淳俊朗的脸上洒下明暗变幻的光斑,“外祖母处理府务,我又没兴趣,留在那干什么?不过你还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啊!”

    “我让你刮目相看又不止一次。”乔弈绯不以为然,“不过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及时出面,此事恐怕还要多费些周折。”

    “你就别给我安功劳了。”秦淳笑道:“就算本宫不来,以你的本事也能化险为夷。”

    乔弈绯也不否认,“没办法,谁叫我是靠这个吃饭的呢?当然要多费些心思了。”

    秦淳大笑,在今天这种场合,若陷害成功,醉霄楼就完了,但没想到,乔弈绯会把此事处理得如此完美。

    她今天真是让秦淳大开眼界,不但成功洗白了乔氏,将真正罪魁祸首的行迹暴露出来,最重要的是,还成功将醉霄楼为此次寿宴的用心润物无声地呈现在外祖母面前,打动外祖母,一举三得,实在厉害。

    外祖母身份尊贵,稳重内敛,向来喜怒不外露,但他刚才还是发现乔弈绯在提起运送美人鲍的时候,外祖母眼中闪过的亮光。

    只要足够用心,不管身份多尊贵的人都会有所触动,外祖母也不例外。

    秦淳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乔氏的生意能遍布天下,乔弈绯如此,只怕乔怀鑫的手腕更是登峰造极。

    一直在外等待的陶景中手心捏着汗,大小姐进去这么久,还没有回应,他愈加忐忑不安。

    终于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到大小姐出来了,他三步并做两步奔过去,见七殿下也在,忙道:“草民见过七殿下。”

    不等乔弈绯开口,秦淳就笑道:“放心吧,有你家大小姐在,一切安好。”

    “真的?”陶景中大喜过望,见大小姐神色轻松,笑容明艳,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他,心底五味杂陈,这般棘手的事情,年纪轻轻的大小姐居然也能化险为夷?

    乔弈绯唇角轻勾,“七殿下说得没错,已经查清楚了,和我们的食材无关。”

    陶景中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如释重负,对大小姐的印象大大改观,“多谢大小姐。”

    “你既是乔氏的人,我帮你就是帮自己。”乔弈绯笑道:“以后还要多仰仗陶掌柜了。”

    这话说得陶景中有些汗颜,初次得知乔弈绯来京城管理产业,他颇为不忿,再加上周放之事,更是将他的不满推到了顶峰,所以联合其他管事,齐心合力想要把她赶出京城。

    但此时他终于发现,大小姐不但能力过人,且心胸开阔,丝毫没有就他以前的行为耿耿于怀的意思,这一刻,他对大小姐隔阂尽消,“大小姐太客气了,是陶某以后要多仰仗大小姐。”

    一场风波化于无形,京城两位最有影响力的管事终于开始对自己心悦诚服,乔弈绯心情愉悦,不仅是为自己在京城站稳脚跟,更是为了祖父的声誉。

    “对了,二皇兄送给定国公的那块寿山石是你挑的吗?”一旁的秦淳随口道。

    乔弈绯点点头,“也算是机缘巧合吧,旷工在开采的时候,发现了这块石头,就给我送了过来,而我发现它天然就是一个寿字,就和你二皇兄说,定国公这次寿宴的贺礼就由我来准备。”

    “他答应了?”秦淳勾了勾唇。

    乔弈绯似笑非笑,“像他这种只进不出的人,你说呢?”

    秦淳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双手背于脑后,笑嘻嘻道:“他要是知道你在背后这么损他,你猜他会怎么想?”

    “他的心思谁能猜到?”乔弈绯懒洋洋道:“你是他亲弟弟,你都不知道,何况是我?”

    “那可不一定,若不是你肯下血本,怎么能请动他?”秦淳的眼波春风荡漾,戏谑道。

    “哎,没办法,谁叫我乐意给钱他花呢?”乔弈绯的话把秦淳雷得外焦里嫩,叹道:“人长得美就是有特权,像我这么唯利是图的人居然跟着了魔一样往他身上砸钱。”

    秦淳差点笑得喘不过气来,“本宫也长得美,你不妨也考虑考虑往我身上砸钱?”

    乔弈绯白他一眼,凉凉道:“你不是长得美,你是想得美!”

    秦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还没开口,就见昭郡王妃步履匆匆朝这边过来,见到弈绯和七殿下站在一起,她虽然有些惊讶,但极好的涵养使得她没有露出半分不自然之色,微微欠身,“七殿下。”

    “弈绯姑娘也在?”

    “昭郡王妃这是要去哪儿啊?”秦淳问道。

    徐槿楹温声道:“听说舍妹有些不舒服,所以过来看看。”

    “姐姐!”徐梓楹正好从偏厅出来,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气色已经好多了,“你怎么来了?”

    徐槿楹快步朝妹妹走过去,一脸关切,“听说你不舒服,我都担心死了,现在怎么样了?”

    徐梓楹摇摇头,轻松道:“没事,可能是喝了凉的水,肠胃不适,定国公夫人请了太医,现在已经好多了。”

    对事情了如指掌的乔弈绯听徐梓楹这样说,并不意外,徐家教导子女极为严格,不许背后论人是非,若定国公府寿宴传出有客人中毒的消息,非同小可,徐梓楹小小年纪却已知道轻重,所以对中毒之事一笔带过。

    徐槿楹听妹妹这样说,松了一口气,将妹妹额前刘海拨至脑后,看似埋怨实则心疼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懂事,母亲也担心坏了吧?”

    “我真的没事了。”徐梓楹微笑,“姐姐你是不是要回郡王府了?”

    提到昭郡王府,徐槿楹眼底闪过一丝不虞,稍纵即逝,很快就若无其事道:“是啊,寿宴结束之后,我就要回去了,下次我去镇国公府看你。”

    “那姐姐你可要快点来。”徐梓楹道:“免得祖母和母亲老是挂念你。”

    提到祖母和母亲,徐槿楹眼眶泛红,虽同在京城,但她想要回娘家一趟并不容易。

    徐梓楹侧首看见了乔弈绯,朝她颔首示意,“弈绯姑娘,你也在啊?”

    乔弈绯冲她莞尔一笑,“徐二小姐。”

    徐梓楹身体不适,不便久聊,寒暄几句之后,姐妹二人就和乔弈绯告辞了,秦淳慢条斯理道:“你没让她们知道你姓乔?”

    “你想说什么?”乔弈绯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别用这种眼神看本宫嘛。”秦淳嬉皮笑脸道:“本宫对你又不是一无所知,该查的还是要查的。”

    乔弈绯不说话,转身就走,秦淳追了上来,“别这样,我又没有揭穿你。”

    乔弈绯哼了一声,“姓乔又怎么样?见不得人吗?”

    秦淳笑道:“那倒没有,只是你似乎不想让镇国公府的人知道?”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和铖王殿下真的是亲兄弟吗?”乔弈绯笑盈盈道:“他一天也说不了一句话,你要是一天不说话保准能憋死。”

    乔弈绯说的是玩笑话,可秦淳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神猛然一闪,玩闹之色立即消失,板起脸正色道:“不得胡言乱语。”

    乔弈绯倒是极少见他这副神色,心底疑云大起,爱笑爱闹的他一本正经的时候,皇子威严十足,耸耸肩,“民女失言,请七殿下高抬贵手。”

    秦淳的异样一瞬就过去了,随即恢复了轻松明快的神色,“罢了,你这么跟我说话,我还真是不习惯呢。”

    乔弈绯不由得暗叹,皇家的人真是天生的戏子,翻脸跟翻书一样快,这么想想,秦湛还是好的,至少人家连戏都懒得演。

    日落西山的时候,热闹了一天的定国公寿宴终于结束了,各府宾客纷纷告辞,乔弈绯在韶华郡主羡慕嫉妒恨的视线中爬上了铖王的马车。

    秦淳也不识趣地钻了进来,自在道:“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是坐你的马车来的,自然也要坐你的马车回去,方能有始有终嘛。”

    秦湛扫了他一眼,“明日去锦衣卫报到。”

    秦淳的笑容瞬时僵在了脸上,不满道:“二皇兄,你不能这么没人性,我帮你照顾乔姑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她不需要你照顾。”秦湛冷冷道。

    秦淳顿时语塞,使劲地朝乔弈绯使眼色,希望她为他说几句好话,哪知乔弈绯假装没看到,专心致志地沏茶泡茶,让秦淳在心底暗骂她没良心,只会过河拆桥。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秦淳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卖萌道:“二皇兄,你看我体弱多病,锦衣卫那种地方真的不适合我。”

    “七殿下此言差矣。”乔弈绯乐得火上浇油,“自知体弱多病,就更应该勤加练习,强身健体,不然将来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如何为皇上分忧?如何为朝廷解难?铖王殿下完全是为你好,你要体谅他的良苦用心。”

    秦淳满头黑线,乔弈绯也是这般腹黑,怪不得这么对二皇兄的胃口,他悻悻坐了回去,忽听到外面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

第一百九十章 这孩子学坏了

    秦淳掀开车帘,看到昭郡王府马车旁的常太妃脸色不太好看,正皱眉催促身后的徐槿楹。

    徐槿楹回头望了一眼镇国公府马车的方向,然后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常太妃看在眼里,神色闪过明显的不快,但因为顾忌昭郡王府在外面的名声,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脸色阴沉得有些吓人。

    秦淳放下车帘,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二皇兄,昭郡王摔断了腿也有一阵子了,不如我明天找个时间去看看他?”

    乔弈绯一脸惊讶,“昭郡王如此尊贵的人物,竟然也会摔断腿?”

    秦湛深深看她一眼,乔弈绯丝毫不心虚,反诚挚道:“七殿下,你去的时候能带上我吗?”

    “满足你的好奇心?”秦淳戏谑道。

    乔弈绯很是认真道:“此言差矣,昭郡王年轻有为,乃国之栋梁,他摔断了腿,是朝廷的损失,更是百姓的损失,身为热爱爱国的大夏子民,理应表示关心。”

    秦湛听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也沉得住气,面不改色,应允道:“你想去就去吧。”

    秦淳大喜,“那锦衣卫报到的事…”

    “去完昭郡王府再去报到。”秦湛的话无情地粉碎了秦淳的幻想,他脑袋耷拉下来,再见乔弈绯一脸幸灾乐祸的笑,不由得赌气道:“你想去也行,不过给昭郡王的礼物得由你来准备。”

    这孩子跟秦湛学坏了,乔弈绯痛快道:“好说,能亲眼目睹国之栋梁缺胳膊断腿的英姿,我三生有幸,送个礼算什么?”

    ———

    “滚滚滚,都给本王滚出去。”从房里传出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声,紧接着就是摔东西的尖锐声。

    两个丫鬟惊恐地从房中跑出来,脸上都挂着泪痕,其中一个脸上还有鲜明的巴掌印。

    自从秦渤被人下了黑手之后,昭郡王府就时常上演这一幕。

    徐槿楹正好过来,见一地狼藉,蹙眉道:“郡王又发脾气了?”

    脸上有巴掌印的丫鬟连哭都不敢哭,“王妃,是奴婢没有伺候好郡王,都是奴婢的错。”

    徐槿楹心知肚明,叹了口气,“都下去吧。”

    “是。”

    自从秦渤被打之后,乖张的秉性越发变本加厉,动辄打骂下人摔锅砸碗已是家常便饭,对徐槿楹的态度也越发恶劣,前几日居然还对她动了手,她眼眶下的於痕就是那时留下的。

    徐槿楹气得想跟他一刀两断,常太妃闻讯而来,可不但不指责秦渤无理取闹,反责怪她没有照顾好秦渤。

    常太妃振振有词地说,秦渤无辜被人打伤,连个伸冤的地都没有,心里肯定憋屈,一时动了手也情有可原,作为正室王妃,更要好好地安抚他,包容他,体谅他,和一个病人置气,难道就是镇国公府教出来的大家闺秀?

    徐槿楹气得眼泪直往下掉,她知道常太妃不满她筹集银两不竭尽全力,更不满秦渤被人打伤之后,她居然不让娘家兄长为其出头?对她早就心怀不满了。

    秦渤刚被人打伤的时候,她也是尽心尽力贴身照顾,担心丫鬟做得不细心,连上药都是她亲自动手,但秦渤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动辄对她冷嘲热讽,含沙射影,各种挤兑。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她都忍了,也免得常太妃不断告诫她一定要体谅秦渤的心情,无论什么事都要遂秦渤的心愿,并且暗示她最好能让佟佳惠入府。

    有佟佳惠贴身开解,秦渤的伤也能好得快点。

    徐槿楹无比震惊,先前筹集五十万银两的时候,常太妃口口声声答应不让佟佳惠入府,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了?

    徐槿楹心底一片悲凉,常太妃言而无信,只要是对她有利的事,什么道义,什么承诺,什么信任,都可以抛到九霄云外。

    偏偏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婆母,自己还不能说她半分不是,不然就是不孝,镇国公府的子女宁死也不能扣上这个大帽子。

    徐槿楹当然不愿意让佟佳惠入府,否则她的尊严何在?不出意外的,常太妃脸色肉眼可见地阴郁了起来,丢下一句,“无视躺在床上的夫君的病痛,眼里只有自己的得失,镇国公府就是这样教女儿的?”

    徐槿楹委屈得连哭都哭不出来,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可到头来全是她的错?

    秦渤还在屋子里发疯,徐槿楹忍住心中厌烦,换上了一副平静的表情。

    涵真心疼道:“王妃,要不我们待会再来吧?”

    徐槿楹摇摇头,“这个时辰,郡王该饿了,把东西给我,你先下去吧。”

    涵真无奈,将刚刚炖好的汤交给徐槿楹,“小姐,你自己当心点。”

    “放心吧。”徐槿楹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无事,她端着汤走了进去,只见地上一地碎片,蹙起纤纤细眉,柔声道:“郡王肚子饿了吧,我命人特地熬了大骨汤,对你的伤很有好处,快趁热喝吧。”

    秦渤半靠在床上,虽已经拆了夹板,但还是不能自由活动,阴阳怪气道:“你还希望我好?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快点死吧?”

    自从秦渤受伤之后,这样的话徐槿楹几乎每天都能听到,昨天去定国公府贺寿,躲开这个瘟神,总算清净了一天,喘了口气。

    今天又要面对他,但徐槿楹高深的涵养使得她并没有争锋相对,反诚恳道:“郡王何出此言?你我既是夫妻,自是命运相连,我岂会希望你不好?”

    “漂亮话谁都会说。”秦渤压根不信,反嘲讽道:“你说一套做一套,你要是真为我好,为什么不答应惠儿入府?”

    徐槿楹强忍心头火气,“郡王你难道忘了,当初母妃答应过,不允许佟氏入府,这么快就忘了吗?”

    秦渤皮笑肉不笑,“母妃当初为什么会答应,还不是被你逼的?天下哪有你这样的正室,自己不能生,竟狠心让有孕的妾室流落在外?”

    这话如一把刀子狠狠扎进徐槿楹的心口,不亚于剥皮削骨之痛,她眼中溢满痛苦,全身颤抖不止,“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第一百九十一章 谁钓谁?

    秦渤无视徐槿楹的痛苦,满脑子都是对她的愤怒和不满,她哪里最痛就越往哪里戳。

    对方痛不欲生的模样让他心底生出一种变态的快感,越发得意,兴奋起来不管不顾,更是口无遮拦,“母妃当时极力让我娶你,说什么徐家嫡女出了名的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如今你享了昭郡王妃的尊崇,可为郡王府带来了什么?既无子嗣之功,又不明理大度,还让为郡王府孕育子嗣的功臣流落在外?你说说是何道理?”

    仿佛一把钝刀在徐槿楹心头来回地割,虽不见血,可不断加剧的疼痛却占据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血淋淋的伤口就像易碎的琉璃,只要出现一丝裂缝,便如裂帛般势不可挡地碎裂下去,连头发丝都疼得厉害,喉头有腥甜的感觉涌上来。

    眼前这个得意洋洋的男人,明明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却毫不留情地伤自己最深,徐槿楹闭上眼睛,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是清高优雅的徐家嫡女,自有风骨,绝不是只会哭哭啼啼的娇娇女,但秦渤的话让她陷入生不如死的痛楚之中。

    秦淳和乔弈绯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秦渤的话,涵真心下大急,正想要开口,却被秦淳阻止了,“本宫特来看望郡王,你下去吧。”

    郡王寝居最近已经成了下人的噩梦之地,涵真无奈地望着一眼正院的方向,只得退下。

    乔弈绯心中怒火急速攀升,银牙紧咬,秦渤这个混蛋,简直渣得超出了天际,上次被狠狠揍一顿还不长记性?居然还说出这么颠倒黑白的混账话?

    她隐约明白徐槿楹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了,昭郡王妃身份如此尊贵,除了这渣男,估计没人能伤到她。

    乔弈绯浑身上下都散发一种掩饰不住的怒意,秦淳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乔弈绯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若无其事道:“没事,我们进去吧。”

    屋子里的秦渤还在大放厥词,“别给我装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好像本王对不起你一样?什么名门闺秀,什么端庄高雅?不过是自命清高,还不如你们家那位跟人私奔的坦荡,人家至少表里如一。”

    “秦渤!”徐槿楹再也受不了了,怒吼一声,“你给我住口!”

    “我住口?”秦渤冷笑,“怎么?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徐槿楹气得浑身颤抖不止,手中的大骨汤也跌落在地,摔得粉碎,汤汁洒了一地,溅到她的衣裙,如同她碎裂的心,寸寸都是累累伤痕。

    秦淳在外听得清清楚楚,深深看了一眼乔弈绯,“进去吧。”

    屋子里剑拔弩张的二人见突然进来的人,双双愣住,气氛陡然变得十分尴尬,徐槿楹连忙转头擦干眼泪,徐家子女无论何时,都不可以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徐槿楹就恢复了大家闺秀的端庄淑仪,冲着七殿下微微欠身,“七殿下来了?”

    秦淳无视一地鸡毛,冲着床榻上的秦渤露出爽朗的笑容,“昭郡王,听说你不小心摔了,我特意来看你,怎么样?还好吧?”

    外人面前,连秦渤也不得不收起欠揍的样子,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寒暄道:“是嘉祎啊,你怎么有空来看我?”

    “看你说的?”秦淳笑容满面,“你我又不是外人,何必这么见外?早该来看你了…”

    他话还没说完,秦渤的目光突然被乔弈绯吸引了,这姑娘长得太漂亮了,简直如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般,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见是秦淳带来的,秦渤以为是他的女人,露出一脸坏笑:“看你小子平日不显山露水,什么时候弄了个这么漂亮的女人?”

    徐槿楹听了都臊得慌,但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极力维护秦渤的颜面,轻声纠正道:“郡王,这位是弈绯姑娘。”

    “你认识?”秦渤的目光从乔弈绯明艳若雪灿烂如霞的脸颊移开,诧异地看着徐槿楹。

    徐槿楹颔首,含混其词道:“曾有过几面之缘。”

    说完,她忙道:“汤不小心洒了,还请七殿下和弈绯姑娘移步花厅,我让人收拾一下这里。”

    秦淳故作不知,“昭郡王妃客气了,弈绯,我们去花厅吧。”

    秦渤整天躺在床上,都快生锈了,见状忙道:“本王也要去花厅晒晒太阳,这样好得快。”

    徐槿楹对他的用意心知肚明,却还是命人将他抬到了花团锦簇的花厅里,家丑不可外扬,她不想让外人看见她和秦渤之间的一地鸡毛。

    秦渤骂了徐槿楹一通之后,觉得神清气爽,冲秦淳眨眨眼睛,不怀好意道:“嘉祎,你来得正好,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把这么漂亮的美人弄到手的?”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昭郡王啊。”乔弈绯快速抢过话头,笑靥如花,“早就想一睹郡王尊容了,今日一见,郡王不愧是天潢贵胄,器宇轩昂,风流倜傥,真是貌比潘安啊。”

    秦渤平日这类恭维的话听得不少了,但不知为何,乔弈绯说的这话让他格外受用,仿佛连不能动的腿都没那么难受了,笑嘻嘻道:“弈绯美人不仅人长得好,这张嘴也讨人喜欢。”

    这副轻浮的样子让乔弈绯心底泛起一股反感,表面上却没有展露分毫,正色道:“昭郡王你误会了,我是七殿下的朋友,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

    秦渤一愣,诧异地望着秦淳,却见秦淳点点头,“弈绯的确是我的朋友。”

    朋友?秦渤忽然心花怒放,他对美人天生没有抵御能力,笑容染上几分轻薄,“弈绯姑娘是哪里人啊?”

    “晋州人氏。”乔弈绯笑笑,“郡王这般出众的人品,我在晋州十几年从未见过,还以为是画中翩翩佳公子呢?”

    一席话说得秦渤眉开眼笑,全然不顾徐槿楹在侧,冲秦淳眨眨眼睛,意思很明显,既然不是你的女人,那我就不客气了。

    秦淳视而不见,假装没看懂,可刚才乔弈绯咬牙切齿的恨意他清楚地看在眼里,此刻见她笑语如珠,不由得在心里替秦渤捏了一把汗,招惹谁不好,居然敢招惹这个披着美丽外衣的小魔头?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徐槿楹对这副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并未呈现出半分不悦之色,反在一旁悉心照顾秦渤。

    反倒是秦渤,觉得徐槿楹在场很碍眼,清了清嗓子,吩咐道:“本王记得前些日子有人送了一副玉石棋盘,王妃去帮我拿过来,我和嘉祎杀上两盘?”

    徐槿楹太了解秦渤了,面不改色地站起身,“好。”

    她走了之后,秦渤更加肆无忌惮,语气也更加亲昵,“弈绯啊,你今年多大了?”

    乔弈绯露出乖巧的笑容,“十四,快及笄了。”

    甜美灿烂的笑容让秦渤的心都酥了,身子软了半截,自动无视秦淳,反正这是他府中,他想怎么样都行,“你平日都喜欢做些什么呀?”

    “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乔弈绯微微侧着脑袋,今日她特意穿了一件玫红色月季花溜肩裙,外罩一件白色的丝巾,雪白肩膀若隐若现,一张樱桃小嘴的轮廓堪称完美,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眸光流转之间,风情万种,既漂亮又妩媚。

    秦渤见状笑容更加放肆,“那你今天可来对地方了,我这里最不缺好吃的,也不缺好玩的。”

    乔弈绯一脸崇拜地望着秦渤,惊喜道:“真的?都有什么好玩的?”

    秦渤见美人上钩了,通体舒畅,跟百媚横生的弈绯相比,什么娇娇啊,惠儿啊,都是庸脂俗粉,不值一提,徐槿楹就更不要提了,简直没有半点女人味。

    秦淳事不关己地在一边喝茶,在心里开始同情秦渤,他还以为自己是钓鱼的人,殊不知他才是被钓的那条鱼?

    秦渤得意洋洋道:“你喜欢骑马吗?”

    这是他常用的一招,美人有几个会骑马的?只要惊吓之下从马上跌落下来,他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下一步就顺理成章了。

    秦淳这小子真是合他心意,知道他最喜欢美人,而且寻常美人已经难入他法眼,见到弈绯的时候,他眼中光芒大盛,这姑娘肤如凝脂,五官精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迷人的气息,而且她虽千娇百媚,风流婉转,却并没有任何风尘气息,更让他心里跟猫爪子挠一样百爪挠心。

    “我最喜欢骑马了。”乔弈绯两眼放光,不过目光落到秦渤的腿上,眼底划过一道狡黠的笑意,“可是郡王你腿受伤了,还能去骑马吗?”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休养,其实秦渤的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当着美人的面,不以为然道:“不过区区小伤,只要能哄得绯儿开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都唤上“绯儿”了?秦淳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眼见秦渤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忽然想到,秦渤的腿真的是摔伤的吗?再联想到乔弈绯莫名其妙地要跟来昭郡王府,他脑中灵光一闪,莫非这其中有她的手笔?

    乔弈绯笑意不达眼底,“虽然我很盼着和郡王一起骑马,不过郡王身体要紧,还是等养好了伤,我再来拜访吧。”

    秦渤哪肯快哄到手的美人就这么走了?忙道:“诶,别走啊,今日虽然不能骑马,但可以去游湖啊!”

    秦淳终于开口,“昭郡王,你还是省省吧,好不容易养好了伤,别瞎折腾了,小心又搞出幺蛾子来,把另一条腿也摔断。”

    “你怎么说话的?”秦渤不满道,又看向乔弈绯,笑容放荡,“绯儿意下如何?”

    乔弈绯莞尔一笑,人比花娇,透出一种难以抵御的致命魅力,“七殿下说得对,昭郡王还是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再来拜访。”

    秦渤虽然百般不情愿,奈何行动不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淳和弈绯离开,又不甘心,忙高喊道:“太医说我还有五六天就可以自由走动了,绯儿,我到时候去哪里找你?”

    乔弈绯唇角轻勾,“你要想见我的话,去找七殿下就好了。”

    秦渤愣了一下,不过,以他多年的经验,确实看不出绯儿和秦淳之间有暧昧关系,便道:“好吧,记得等我啊。”

    两人从花厅离开的时候,正好碰到徐槿楹端着棋盘过来,讶然道:“七殿下,这就要走了?”

    秦淳道:“是啊,昭郡王有伤在身,我就不多打扰了。”

    徐槿楹的目光落在乔弈绯身上,想起刚才她和秦渤打情骂俏的一幕,眸光变得复杂起来,“弈绯姑娘也要走吗?”

    乔弈绯浑然不觉,一脸平静,“是啊,昭郡王妃,我们不打扰了。”

    徐槿楹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欠身道:“七殿下,弈绯姑娘慢走。”

    从昭郡王府出来,秦淳嬉皮笑脸道:“居然当着昭郡王妃的面勾引昭郡王?你胆子可真大,也不怕昭郡王妃嫉恨你?”

    乔弈绯想起秦渤说的那句私奔的恶毒话,眼神幽深起来,这个混蛋仗着徐家顾及颜面,居然肆无忌惮到这种程度,而从徐槿楹的反应来看,这混蛋做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靠在马车上,幽幽道:“昭郡王妃不是普通人,你知道吗?我们走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神没有丝毫嫉恨,反而透露出一种特别的担忧和悲悯,她不担心秦渤,反而在担心我。”

    “是吗?”秦淳收了玩闹之色,想起乔弈绯和徐家的恩怨纠葛,或许是血缘之间的天然默契,乔弈绯竟能从徐槿楹的一个眼神中看出这么多旁人无法意会的东西,“你到底要做什么?”

    乔弈绯只是笑,“你担心秦渤?”

    “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才担心他?”秦淳懒洋洋道:“我担心的是,二皇兄若是知道你牺牲色相勾引秦渤,他会怎么想?”

    “他会支持我。”乔弈绯露出甜蜜的笑容,“你也不看看秦渤什么货色,他配我牺牲色相吗?”

    秦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想起秦渤那个色眯眯的眼神,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呀。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以其人之道

    这段养伤的日子对秦渤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烦闷至极,无论什么美食摆在面前,都食不甘味。

    府里那些看腻了的莺莺燕燕也提不起他的兴趣,更要命的是,他利用昭郡王府的人手,却一直查不出来到底是谁下的黑手?更让他心头一直都憋着一股无名之火,极其不痛快。

    但那日他见了千娇百媚的弈绯之后,就像贪婪的猎人看到了猎物般两眼放光,浑身激动,恨不得立即好起来,将大美人收入囊中。

    所以,当太医宣布他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他便迫不及待地去找秦淳打听弈绯住在何处?可他运气不好,去了好几次,秦淳都不在府中。

    一连几次扑了空,秦渤十分扫兴,暗自后悔那天没有坚持让弈绯把住处告诉自己,他正在懊恼的时候,正好佟佳惠差人送信让他过去一趟。

    憋在府里养伤两个月,他也好久没见惠儿了,何况她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骨肉,大意不得,他众多女人中,也就对佟佳惠算得上上心,毕竟有青梅竹马的情意在,当即决定去看望她。

    佟佳惠虽是常太妃的表侄女,但佟家却是个破落家族,一家子不务正业,就靠着昭郡王府的接济生活,又梦想一夜暴富。

    但佟佳惠确实有些手段,再加上颇有姿色,把贵为郡王的表哥迷得神魂颠倒,一度昏了头想娶她为正妃。

    常太妃当然不允,她本来就不喜佟佳惠一股子狐媚劲,再加上她怎么看得上这种只会拖后腿的破落户?接济可以,施舍也行,但妄图攀上郡王妃的高位,想都不要想,她声色俱厉把秦渤狠狠骂了一顿,并想方设法定了镇国公府嫡长女为妃。

    佟佳惠没想到虽然已经把表哥哄得服服帖帖,但这位表姨母却是个难搞的狠角色,干脆利落地掐灭了自己的梦想。

    眼见正妃无望,大受打击之下,她便把目光瞄向了侧妃的位置,只要能当上表哥的侧妃,那也是人上人,便使出浑身解数,死死缠住表哥这棵大树。

    好在,老天开眼,她顺利怀上了表哥的骨肉,想到母凭子贵,表哥一定会风风光光迎娶自己入门,做梦都能笑醒。

    可没想到,表哥竟然受伤了,而且是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再也不能来和她幽会,她再心急如焚也没办法,她肚子已经显怀,穿着宽大的衣裳尚且能遮掩一二,若还不能赶紧嫁进去,岂非惹人笑话?

    日盼夜盼终于盼到表哥伤好了的消息,佟佳惠欣喜若狂,这一次不论如何,也要说服表哥娶她入府,否则,若是孩子生了下来,万一郡王府只要孩子,不要她,她入府的机会就更渺茫了。

    听闻表哥快到了,佟佳惠立即梳洗打扮一番,穿上了表哥最喜欢的嫩粉色,等待和表哥耳鬓厮磨,你侬我侬。

    秦渤悠闲地来到佟宅,正要赴佳人之约的时候,突然发现迎面过来一辆马车,从马车上款款下来的,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美人吗?

    弈绯身穿红色烟纱裙,步履轻盈,行走的时候裙摆翩飞,说不出的飘逸柔美,道不尽的风流婉转,美目流盼,肤光胜雪,他眼睛瞬间看直了。

    魂牵梦绕的美人就在眼前,秦渤心花怒放,连忙跑过去,“绯儿?”

    乔弈绯似是才发现他,将手握的团扇遮在头顶,挡住阳光,意外道:“郡王怎么会在这里?”

    在秦渤看来,以团扇遮阳的动作极其妩媚撩人,笑道:“真是太巧了,本王养好了伤之后,便立即去七殿下府里找你,可秦淳这小子,连人影都没看到。”

    乔弈绯暗笑,他当然找不到秦淳了,秦淳现在正在锦衣卫里面受苦受难,故作惊讶,“郡王找我何事?”

    数日不见,绯儿似乎比那日在郡王府看到的更美了,嫣色的红裙让她雪白的肌肤仿佛能透出光来,盈盈红唇一张一合之时,娇艳欲滴,整个人如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诱人,秦渤佯装不满,“绯儿可真是忘性大,难道忘了那日你我约好的要一起去骑马?”

    乔弈绯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笑笑,“原来这样啊,我是真的忘了。”

    她微微歪头的时候,恰到好处地露出娇柔婉转又勾魂夺魄的美,裸露在外的雪白玉腕更是粉嫩无暇,美艳不可方物,哪怕是秦渤这种阅女无数的老手,也禁不住神魂颠倒,早把惠儿的邀约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屋子里望眼欲穿的佟佳惠听到表哥到了门口,欢欢喜喜地奔出来迎接,没想到刚到门口,就撞到多日不见的表哥和一极美的姑娘相谈甚欢。

    仿佛一盆冷水从佟佳惠头上浇下来,让她淋了个透心凉,她当然明白,这么长时间没见面,表哥对她守身如玉是不可能的,她当初也不是使尽浑身解数,才迷恋得表哥对她欲罢不能吗?

    表哥看那姑娘的眼神佟佳惠再熟悉不过了,不过比表哥当初看自己的要炽热多了,透着一团浓浓燃烧的火焰,就差把那姑娘吞噬进去吃干抹净了。

    那姑娘嫣红纱裙里面包裹的玲珑曲线风情万种,腰肢轻软,浅浅微笑,妩媚多情,又如艳烈的红玫瑰,散发着难以抗拒的绝美风情。

    好一个不要脸的小妖精!

    佟佳惠气得脸都变形了,勾引男人都勾引到自家门前了?当着自己的面就和表哥眉目传情,当自己死了吗?

    佟佳惠沉下脸,“表哥,你来了?”

    秦渤正和绯儿谈兴正浓,他正在考虑接下来要约绯儿去哪里,听到佟佳惠的声音,这才想起和她的约会,“惠儿?”

    乔弈绯微微侧目,见佟佳惠腹部已明显隆起,身体也丰腴了不少,她已经让小鲤鱼查过,怪不得佟家能做出这等有辱门风的丑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就想利用女儿怀孕这个筹码,把佟佳惠赶紧塞进郡王府。

    佟佳惠的哥哥跟人做生意赔了一大笔钱,追债的人催得急,佟家将笑贫不笑娼发挥到了极致,只要能赖上郡王府,脸面有什么要紧的?

    不过,她总觉得这背后似乎还另有隐情,便让小鲤鱼一有机会就盯着佟宅。

    乔弈绯原本的笑靥如花在见到佟佳惠的时候戛然而止,语气也转为冷淡,“原来郡王还有邀约,那我就告辞了。”

    “别啊。”秦渤哪舍得日思夜想的美人再一次失之交臂?无视佟佳惠嫉恨的目光,忙阻拦道:“绯儿你别急着走啊,你等等我,我就去和惠儿说两句,说两句就走。”

    佟佳惠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几个月没见表哥,家里又急需用钱,一家人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了,好不容易盼到表哥来了,久旱逢甘霖,却不知道哪里杀出一个小贱人,居然敢跟自己抢男人?

    她气愤地扭着身子,快步赶到秦渤身边,娇滴滴道:“表哥,人家已经两个月都没见到你了,你一来就要走吗?”

    怀孕的佟佳惠体态变化很大,腰粗了好几分,手臂也粗壮了不少,要命的是,她脸上居然浮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暗斑,她知道表哥最在意美色,梳妆的时候极力用脂粉掩盖住。

    可是,秦渤见惠儿竟变得这般丰硕,心里的热情便凉了三分,再看绯儿轻盈若仙,眉目如画,那肌肤更是雪白细腻,吹弹可破,高下立见,身子酥了一半,便敷衍道:“今天我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来看你。”

    佟佳惠哪肯让表哥就这么走了?她自知怀孕之后,姿色锐减,本就忧心留不住表哥,现在见不知道哪里来一个美艳至极的小贱人,照表哥的个性,这一时半会哪还想得起自己?

    她立即拉住秦渤的袖子,脸上浮现温柔的笑容,“是孩子想见爹了。”

    她明白靠姿色已经留不住表哥了,只有肚子里的孩子这张王牌,男人最注重子嗣,这是表哥的长子,岂会不看重?

    果然,提到孩子,秦渤脸上出现了几分犹豫,既舍不得美人,又不得不安抚怀孕的惠儿,一时踌躇不决。

    乔弈绯见状,唇角勾起,“郡王,不然这样吧,这位惠儿姑娘显然有重要的事情找你,不如我陪你一起同惠儿姑娘说完了之后,我们再做打算如何?”

    佟佳惠:“……”

    绯儿果然善解人意,秦渤大喜过望,不容置喙道:“那就一起进来坐坐吧。”

    无视佟佳惠要杀人的目光,乔弈绯淡定地跟着秦渤进了佟宅,二进二出的宅子,虽然不大,但里面的家具陈设一应俱全,装饰得还算整洁舒适,算是一个殷实之家,也不知道秦渤往佟家投了多少银子?

    他在内务府任职,以前手头阔绰的时候,佟家自然锦衣玉食,可被乔弈绯设计了一次,五十万两几乎可以掏空郡王府,恐怕一时半会秦渤没有更多的余钱接济佟家。

    本想和表哥温存一番的佟佳惠做梦都没想到,表哥身边居然这么快就有新欢了?而且还有一个极具威胁的新欢!

    落座之后,虽然佟佳惠觉得乔弈绯无比刺眼,乔弈绯却镇定自若,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秦渤自然也不尴尬,对他来说,三妻四妾不嫌多,万紫千红不嫌少,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有佟佳惠恨不得一口吃了乔弈绯,暗示道:“表哥,孩子想和你说几句体己话。”

    乔弈绯假装没听懂,秦渤却有些不悦,绯儿已经如此善解人意了,她还不懂事,当即沉下脸道:“孩子还在肚子里,会说什么话?”

    佟佳惠:“……”

    乔弈绯漫不经心地拨弄茶叶,这种陈茶她哪里喝得下去?看来佟家真是山穷水尽了,居然拿出这种茶招待秦渤?

    佟佳惠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和表哥说,不想却偏偏跳出来个搅局的绯儿,这个名字一听就是狐狸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表哥的?

    看着绯儿无暇美肌和精致五官,佟佳惠的手下意识抚摸上自己的小腹,论美色她抵不过绯儿,但她还有最重要的筹码,柔声道:“表哥,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进王府?你总不忍心你的骨肉流落在外吧?”

    乔弈绯似笑非笑,佟家本来也算是殷实人家,被佟佳惠的哥哥一折腾,家底都空了,只能对催债的人说,女儿很快就要嫁进昭郡王府了,到时候还差什么银子?

    秦渤已经被乔弈绯的美色迷得神魂颠倒,对佟佳惠当然心不在焉,随口敷衍道:“再等等。”

    “还等?”佟佳惠都快跳起来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我生下孩子吗?”

    她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喷涌,作势就要鱼死网破,“表哥,你若是不要这个孩子,那我现在就去喝落胎药去。”

    听闻要落胎,秦渤顿时慌了,连忙去哄她,“你别着急,再等等,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佟佳惠心中暗喜,果然拿捏住了表哥的七寸,她泪水涟涟,“我是什么人?你是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哪怕无名无分也要跟着你,我受什么委屈不要紧,可孩子不能受委屈,你贵为郡王,难道连个名分都不能给自己的长子吗?”

    这话戳到了秦渤的痛处,他脸色阴沉了几分,如果不是徐槿楹那个迂腐又善妒的女人作祟,否则惠儿现在已经在府里了,自己贵为郡王,却还要受一个女人钳制,何其可恨?

    王府子嗣最重要,哪怕是庶出的,也比没有强,他下定了决心,回去就和母妃说,徐槿楹反对也好,怎么样也好,他都务必要纳惠儿入府。

    就在他正要对佟佳惠许诺的时候,乔弈绯忽然开口,“这位姐姐,我听说,怀孕的女人最忌情绪波动,尤其是你怀着郡王的骨肉,更要万分小心,可我今日我见你情绪跌宕起伏,恐怕会伤到腹中孩子。”

    “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佟佳惠眼见即将大功告成,这个小贱人又来瞎掺和,柳眉一竖,厉声呵斥道。

    她和表哥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就算来再多的狐狸精,也得排在自己后面,更何况,她若是能一举诞下表哥的长子,那身份更是水涨船高。

    乔弈绯却不恼怒,语重心长道:“姐姐,我是替你考虑,你肚子里怀着郡王的骨肉,万万不能大意,你现在住的这个地方,虽然小了点,但胜在清净安全,若真进了郡王府,恐怕你的日子就没那么舒坦了。”

    佟佳惠不善地瞪着乔弈绯,“你什么意思?”

    乔弈绯淡淡笑,“意思就是郡王妃是镇国公府嫡长女,身份显赫,家大势大,她入府两年无出,你倒是有了,你到时候整日挺着个肚子在她面前晃,她心里能舒坦吗?”

    佟佳惠的脸不自觉抖动两下,色厉内荏道:“那是她自己肚子不争气,能怪谁?身份再显赫的女人不能生孩子也没用,难道还能让表哥绝后不成?”

    秦渤却没说话,他当然明白徐槿楹有多憎恨惠儿?否则他纳那么妾她从不阻拦,偏偏就是死死拦着不让惠儿入府?

    惠儿又是个咋咋呼呼爱显摆的性子,若真惹得徐槿楹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确实防不胜防,这两人恐怕暂时还真不适合处在同一屋檐下。

    乔弈绯不动声色,浅浅笑道:“这位姐姐,你别老想着靠你肚子里的孩子跻身郡王府,你若真为郡王着想,真为孩子着想,就应该安心养胎,别让郡王烦心,等孩子平安生下来了,那时候郡王还能亏待你不成?”

    乔弈绯一席话说得佟佳惠黑了脸,本想斥责乔弈绯,却觉得表哥的神色有些不对劲,生怕他被乔弈绯说了动了心,忙露出一个万分委屈的神色,“表哥,我肚子里可是你的长子,你忍心他出生的时候连个名分都没有?一个身份本来尊贵的孩子却一个人孤零零地流落在外?你不觉得凄凉吗?”

    秦渤是个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又有些动摇,乔弈绯微微一叹,“能生下郡王的长子自然是好,怕的是,你进了郡王府生不下来,反而一尸两命啊。”

    佟佳惠脸色大变,“你敢咒我?”忽然觉得不对劲,立刻改口道:“你敢诅咒郡王的骨肉?”

    秦渤面沉如水,他不得不承认绯儿说得有道理,但自己的长子又不能不给名分,一时心烦意乱。

    乔弈绯不疾不徐道:“你可别不识好人心,我是在诅咒你吗?我是在担心你,你口口声声说爱郡王,但你分明更爱你自己,你为了自己的名分,根本不顾腹中孩子的安危,你明知道郡王妃容不下你,更容不下这个孩子,却明知山有虎,又偏向虎山行,你到底在图谋什么?你真的是为孩子好吗?你真的是为了郡王子嗣打算吗?”

    “你…?”佟佳惠心头怒火节节攀升,“你给我住口。”

    秦渤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他虽然贪财好色,但也不傻,作为一个男人,当然希望自己的女人毫无私心地爱着自己,可绯儿所言不无道理,他看惠儿的眼中也多了几分冷意。

    佟佳惠慌了,语无伦次,“表哥,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是真心爱你的,否则怎么可能无名无分地跟着你?我这么多年的痴心你是知道的,你可千万不要被她挑拨了。”

    可是,有了乔弈绯那番诛心的话在前,这番衷肠在秦渤看来已经夹杂了不同的东西,语气也冷了不少,“是吗?”

    佟佳惠急了,“难道你身为郡王,连自己的骨肉都保不住吗?你还怕那个女人不成?”

    “啪!”秦渤猛然给了佟佳惠一巴掌,被戳到痛处的他恼羞成怒,厉声道:“你给我闭嘴。”

    佟佳惠呆住了,傻傻地望着昔日恩爱缠绵的表哥,不敢置信,“你打我?我肚子里可是怀着你的骨肉啊?”

    秦渤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够了,别妄想来拿孩子来要挟本王,天底下女人多的是,就你会生孩子吗?”

    佟佳惠脑子轰然一响,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真的是哪个口口声声只爱自己的表哥吗?

    乔弈绯垂下眼眸,藏住眼底一片冰冷,佟佳惠以为拿捏住了秦渤,殊不知,男人心才是海底针。

    他以为佟佳惠爱的是他,却发现佟佳惠更爱他的权力和地位,当事实无情地摆在面前的时候,他的面目比谁都狰狞可怖。

    佟佳惠吓住了,不敢再说什么,秦渤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绯儿说得对,你只不过是想借这个孩子博得进入郡王府的机会,佟佳惠,本王对你太失望了。”

    “不是的,不是的。”佟佳惠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慌忙道:“我从小就爱着你,除了你之外,我从来没有看过任何别的男人,哪怕你娶了镇国公府嫡长女为妃,我对你的心也从未变过,更是无名无分…”

    “够了,本王不想再听这些废话。”被他打了一巴掌的佟佳惠,打掉了脸上的脂粉,那些暗色斑点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让他更是生不出怜惜之情。

    他是美人堆里长大的,只对美人有感觉,丑女在他面前,连多看一眼都觉得不值,惠儿脸上的暗斑更让他倒了胃口,冷冰冰地转身,“你好好养胎吧,本王会派人送钱来的。”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看向乔弈绯的时候,又是一脸的柔情蜜意,“绯儿,我们走吧。”

    “表哥…”

    佟佳惠做梦都没想到梦寐以求的幽会居然是以这样的场面收场,不但进入郡王府无望,甚至还让表哥对自己生出厌弃之心。

    若不是这个小贱人从中挑拨,表哥一定舍不得这样对待自己,她死死地瞪着乔弈绯,恨不得把乔弈绯生吞活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佟佳惠仗着肚子的孩子挑衅徐槿楹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自己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乔弈绯云淡风轻地站起身,“这位姐姐,后会有期。

    从佟宅出来,秦渤立即从刚才那个冷血无情的渣男又变成了深情款款的情圣,“绯儿,我们现在去骑马如何?”

    乔弈绯眸光流转间微微一笑,“我今日累了,想回去了。”

    秦渤哪里肯?忙道:“我知道有个地方最适合休闲小憩,不如赏脸和我一起去?”

    出人意料的,这一次,乔弈绯没有拒绝,意味深长道:“好。”

第一百九十三章 勾三搭四

    秦渤说的地方是一间清净雅致的茶楼,名唤宁心,他虽然骨子里风流好色,但毕竟出身皇家,从小浸染在阳春白雪中,和那些急吼吼只想和女人颠鸾倒凤的下里巴人不一样,他十分精通调情之道。

    他显然也是这里的常客,熟练道:“绯儿你一定要尝尝这里招牌,雪山银梭,喝了之后齿颊留香,神清气爽,特别适合疲惫之时饮用。”

    乔弈绯当然不陌生,宁心茶楼本就隶属乔氏,浅浅笑道:“我也听说过,不过听闻此茶产自西域,价格极为昂贵,没想到今日托郡王的福,可以有幸品尝。”

    她说到昂贵的时候,秦渤的眉头不自觉跳了一下,换在以前,他贵为郡王,本就家资丰厚,再加上内务府不菲的灰色收入,缺银子这种事从来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但自从被鲍华狠狠坑了一顿之后,手头骤然收紧,还欠了一大笔外债。

    郡王府虽然每年有四五十万两银子的进项,但大部分店铺是按季度交租金,庄子更是年底才能收上来,远水解不了近渴,生平头一次体会到没银子花的烦恼。

    他向徐槿楹要银子,徐槿楹却推三阻四,说府中早就没有现银了,而且他养伤期间,人参灵芝从来没断过,又是一笔大开销,现在郡王府已经是入不敷出,难以为继,只能维持日常基本开销,实在没有多余的银子给他。

    秦渤气得七窍生烟,他是皇上的亲侄儿,该有的排面决不能少,总不能丢了皇亲国戚的脸,从徐槿楹那里要不来钱,便厚着脸皮找宗人府的宗令提前预支了两个月的俸禄,否则哪有钱出来花天酒地?

    尤其是当着绯儿的面,更不能暴露他手头紧的困窘,不仅如此,还要摆出皇族子弟视金钱如粪土的豪奢,大手一挥,豪爽道:“只要能让你开心,多少银子都值得花。”

    乔弈绯不置可否,小二上茶之后,浅浅抿了一口,“雪山银梭初感微苦,后味甘甜,听闻最美妙之处在于畅饮数杯之后,如置身翠绿深处,犹如回归自然,神清目朗,不知是否是真的?”

    畅饮数杯?秦渤不由得掂量掂量口袋里的银子够不够?但总不能让美人失望,更不能在美人面前暴露自己实力不行,他是男人,尊严最重要,打肿脸也要充胖子,忙笑道:“绯儿果然是个妙人,见多识广,连雪山银梭都了如指掌。”

    乔弈绯忽而一笑,顿时春光潋滟,山水失色,让秦渤看呆了,情不自禁道:“见到绯儿,本王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古有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心甘情愿烽火戏诸侯了?”

    从佟宅出来之后,乔弈绯便对秦渤冷淡了许多,对这种喜新厌旧的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淡淡道:“褒姒国色天香,我不过蒲柳之姿,哪里能相提并论?郡王实在太抬举我了。”

    “在本王眼中,绯儿之媚,绝不亚于褒姒之美。”秦渤笑弯了眉眼,亲昵道:“绯儿快及笄了吧,不知可有定亲?”

    乔弈绯摇摇头,“尚未。”

    秦渤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那可有心仪之人?”

    乔弈绯依旧摇头,“也没有。”

    秦渤大喜过望,秦淳简直是太懂他的心思了,要是定了亲又要多费一番周折。

    他见气氛营造得差不多了,便深情道:“绯儿,实不相瞒,自那日在府中见过你后,我便对你朝思暮想,只盼能再见到你,今日意外相遇,必定是缘分所致,只要你愿意跟我,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这般深情并茂的表白让乔弈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张口就来,也不知对多少女人说过了,像个跳梁小丑似地在她面前表演,演技简直比戏子还精湛。

    秦渤说完这番话,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乔弈绯,他对自己一向有信心,贵为郡王,有权有势,有才有貌,天底下哪个女子能从他的柔情攻势下逃脱?

    哪知,绯儿并没有感动得热泪盈眶,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只淡淡道:“你我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你对我完全不了解,可知我是什么人?”

    “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只知对你一见倾心,一见难忘,只要你跟着我,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秦渤的语气急切起来。

    “你说跟着你是什么意思?”乔弈绯蹙眉道:“难道是和惠儿姑娘一样,没名没分见不得光?”

    “当然不是。”秦渤断然道:“她如何能和你相提并论?”

    就算是惠儿姿色巅峰时期,也不及绯儿十分之一,更何况现在的惠儿姿色锐减,让他见了一面之后,再提不起兴趣。

    “那是如何?”乔弈绯正色看向他。

    秦渤目光灼灼,信誓旦旦道:“我自然会给你名分,名正言顺纳你进府。”

    “让我为妾吗?”乔弈绯语气淡淡,同样提不起兴趣,让秦渤意外之下越发急切,“你可愿意?”

    看到这样的秦渤,乔弈绯总算明白为什么会秦渤能纵容佟佳惠在身份尊贵的徐槿楹面前耀武扬威?

    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个恋爱脑,不对,说他有脑子都侮辱了脑子,相信他在××上脑的时候,一定也对娇娇啊,佟佳惠啊,说过无数次这样的话。

    狂妄自大,自私自利,不负责任,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只要是美人,就没有抵抗力,激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徐槿楹嫁给这样一个男人,真是悲催。

    “可是。”乔弈绯的话却让秦渤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从小家人就告诫过我,此生决不为人妾室,郡王已有王妃,又有惠儿姐姐,虽待我一番情谊,我却无法如郡王所愿。”

    秦渤虽很意外,却并不怎么着急,类似的话,他并不是没有听过,女人嘛,大多心比天高,但在残酷的现实洗礼之后,最后哪一个不是乖乖跟了他?

    秦渤哈哈一笑,“绯儿如此品貌,若嫁给凡夫俗子,哪怕是正室,也不过是庸庸碌碌度过一生,糟蹋了你的花容月貌,我虽册封了正妃,府中也有妾室,但我是皇室郡王,身份显赫,做我的妾室和寻常男人并不相同。”

    乔弈绯垂下眼眸,默然不语,做沉思状,在秦渤看来,以为她动摇了,得意一笑,这天下就没有他拿不下的女人。

    至此,他反而不急了,透过雪山银梭的茶雾,欣赏绯儿嫣然百媚的容颜。

    “昭郡王?”一道女声突兀响起,竟是韶华郡主?

    她来宁心茶楼喝茶,意外偶遇了昭郡王,出于礼节过来打个招呼,但在看清坐在昭郡王面前的女人的时候,眸光一闪,脸上随即浮现心照不宣的嘲讽笑容,“是你啊?”

    乔弈绯面不改色,冲她微微颔首,“郡主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秦渤有些意外,虽然他对绯儿的背景一无所知,但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绯儿独一无二的美貌和风情。

    韶华郡主冷笑一声,讥诮道:“当然认识,不过我倒是奇怪,郡王是怎么认识她的?”

    秦渤不答反问,“郡主是怎么认识绯儿的?”

    绯儿?韶华郡主怔愣片刻,立即笑出来,看向乔弈绯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不愧出身商家,在不同的男人间周旋得游刃有余,这左右逢源的本事本郡主可真是望尘莫及啊。”

    “多谢郡主夸赞。”乔弈绯答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秦渤却听出了不同的味道,眯起眼睛,“郡主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韶华郡主看秦渤的眼神仿佛他头顶上长了一片青青大草原,意味深长道:“那你怎么不好好问问你的绯儿?”

    乔弈绯抬眸,清澈的眼眸如一汪秋水动人心魄,看得秦渤心中又是一荡,韶华郡主连讽刺带讥诮的话语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脸色沉了几分,“莫非绯儿以前得罪过你?”

    韶华郡主没想到竟还有这等意外收获?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居然明目张胆到这种程度了?秦湛只怕还不知道吧?

    她诡异一笑,忽然贴近乔弈绯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你这么快就又有了新欢,就不怕我告诉他?”

    乔弈绯不动声色,“说句实话,我还盼着郡主坦诚相告。”

    没想到她竟如此肆无忌惮?韶华郡主不怀好意地盯着她,声音又大了起来,“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和昭郡王在此谈生意?”

    “你说对了,我的确和郡王在谈生意。”乔弈绯一语双关,“有什么问题吗?”

    韶华郡主既兴奋又愤怒,不知道秦湛知道乔弈绯背着他勾三搭四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秦渤听得一头雾水,但他看到韶华明显明显对绯儿有敌意,且说话夹枪带棒,顿时不悦道:“郡主,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坐下来一起喝杯茶,但如果对绯儿冷嘲热讽,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韶华郡主脸色微变,不善地盯着乔弈绯,别有深意道:“想不到连昭郡王都如此维护你,果然手段了得,我还真是低估你了。”

    “多谢郡主夸赞。”不管韶华郡主如何嘲讽,如何挑衅,乔弈绯始终镇定自若,连表情都没有丝毫的慌乱,如一汪平静的秋水。

    韶华郡主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微微抬高下巴,鄙薄道:“厚颜无耻到你这个程度,也真是少见。”

    秦渤正在热烈追求绯儿的关键时刻,自然容不得有其他人诋毁辱骂她,当即义愤填膺道:“你一来就咄咄逼人,反倒是绯儿一直以礼相待,你不要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韶华郡主看秦渤的眼神充满了怜悯,讥笑道:“你可知道坐在你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什么人,她又做了些什么?”

    哪知,秦渤根本不在意这些,他深情地望着乔弈绯,“绯儿在我眼中,是最可爱最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不容你诋毁。”

    韶华郡主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怒极反笑,“你还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吧?亏你还如此维护她,真是个大傻瓜。”

    “韶华郡主!”秦渤向来自恋又自大,闻言恼羞成怒,“看在你是安平王之女的份上,本王才多番容忍,如今竟敢辱骂本王?看来你安平王府真是无法无天了,小心本王将此事奏秉皇上,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其实他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争风吃醋的事去麻烦他的皇叔,但义愤之下说出这话却极具威慑力,谁都知道皇帝对这个侄儿很是看重,若真闹到皇上那边去,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韶华郡主怒急之下口不择言,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恨的是水性杨花的乔弈绯,牵连到昭郡王干什么?只得不甘不愿道:“请恕韶华失言。”

    说完,她狠狠瞪了一眼若无其事的乔弈绯,怒气冲冲转身就走。

    秦湛定然还不知道乔弈绯一面在他面前卖弄风骚,背地里又和昭郡王打情骂俏,恐怕只要是有权有势的男人,都将成为她入幕之宾,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简直玷污了秦湛。

    韶华郡主走了之后,秦渤收了怒色,神色又温柔起来,“你和韶华郡主有过节?”

    乔弈绯黯然叹息,“曾无意得罪过一次,郡主便彻底记恨上了我。”

    秦渤义正言辞道:“这韶华郡主一向跋扈,定然是嫉妒你美貌温柔,才恶意出言中伤,你放心,以后有本王在,她不敢再欺负你的。”

    “多谢郡王。”乔弈绯冲他微微一笑,让他心花怒放,韶华郡主出现得真是时候,让自己平白无故有了英雄救美的机会。

    “对了,她刚才说你出身商家?”秦渤问道:“你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乔弈绯不答反问,黯然道:“大夏商人地位地下,郡王是看不起我的出身吗?”

    “当然不是。”秦渤声音大了起来,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他玩女人,要的是美色,又不是家世,况且已经有了门当户对的徐槿楹,其他女人,家世什么的,他压根不在乎,信誓旦旦道:“不管绯儿你是什么出身,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第一百九十四章 喝药

    从宁心茶楼出来,韶华郡主胸口便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直奔铖王府找秦湛,没想到他居然正好在府中?

    真是天助我也,韶华郡主便噼里啪啦将乔弈绯和昭郡王卿卿我我的画面添油加醋告诉了秦湛。

    一吐为快之后,韶华郡主心底涌起报复的快感,秦湛有眼无珠,无视自己的深情,却对乔弈绯另眼相看,让她既伤心又愤怒,亲眼目睹乔弈绯的水性杨花之后,她希望秦湛能幡然醒悟,更希望他明白自己才是真正对他情有独钟的女子。

    没想到,秦湛波澜不惊,仿佛她说的是和他毫无关系的事,英挺剑眉微蹙,“那又怎样?”

    “秦湛!”韶华郡主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乔弈绯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她都这样了?你还维护她?”

    “无论本王维护谁,都轮不到你过问。”秦湛的话让韶华郡主的骄傲碎了一地,她怒极反笑,“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不必懂,也不会懂。”秦湛一如既往地冷淡,看向她的眸光却冷得幽凉透骨。

    韶华郡主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义愤之下,拔高嗓音,“她出身商家,本就精于算计,无利不起早,你明知她处心积虑接近你,只是为了给乔氏在京城找靠山,她如此居心叵测,现在又背着你和昭郡王打得火热,你居然也能忍得下去?”

    可是,让她失望的是,秦湛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更没有她预想中的义愤填膺,怒不可遏,她失望之余,猛然想到,难道秦湛对乔弈绯并无任何情意,他也只是看中了乔氏的财富而已?

    这么一想,韶华郡主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自己很可能之前误会了他和乔弈绯的关系。

    以她对秦湛的了解,他绝不是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多情种,又怎么可能容忍寻常男人都容忍不了的绿帽子?

    想到这里,韶华郡主转怒为喜,陆镇南说得对,自己何等身份?根本没必要和一区区商女较真,实在是有失身份。

    想法一转变,韶华郡主说话的语气便柔和了起来,眸瞳也多了几分情意,“秦湛…”

    “来人,送郡主出去。”秦湛忽然沉眉敛目,冷冷道。

    韶华郡主呼吸一窒,“我……”

    “郡主请!”季承适时出现,像尊门神一样挡在她面前,让她心头刚刚点燃的火苗又无情地熄灭下去。

    尽管被季承高大的身躯挡住,她还是忍不住扫了一眼秦湛的方向,忧心忡忡,“我是担心有一天她会玷污你的名声。”

    不过,韶华郡主并没有等来她想要的任何回应,但她相信自己这番推心置腹的忠告,秦湛一定听进去了。

    ———

    “王妃,最近郡王怎么没提要纳佟氏进府的事了?”涵真一边帮徐槿楹梳妆,一边好奇道。

    徐槿楹也百思不得其解,当初秦渤养伤的时候,不论是他本人,还是母妃,都话里话外要求纳佟氏入府。

    口口声声说什么佟氏善解人意,有这个贴心的人在身边,秦渤的伤势也会好得快些。

    何况佟佳惠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越来越大,秦渤一定会着急办纳妾之礼,徐槿楹已经做好了要和他据理力争的准备,可没想到,他压根就像忘了这回事一样,再也没提过。

    而常太妃毕竟曾经答应过只要孩子,不要佟氏,现在公然出尔反尔,多少有点心虚,所以只要秦渤没有强烈要求,她也不提了。

    徐槿楹握着手中的玉梳,望着镜中人端庄秀丽的容颜,嫁进郡王府短短两年,却觉得恍如隔世,倍感疲惫,“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涵真道:“佟氏的身孕怕是快有五个月了,如果再不进府的话,越往后就更不可能了,奴婢还以为郡王伤势一好,就会迫不及待提这事呢。”

    徐槿楹冷笑,“他想把我镇国公府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我岂能容忍?不管他提不提,我都不会答应的。”

    若在议亲之前就知道秦渤和佟佳惠的过往,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

    涵真想了想,“郡王不提此事,或许是良心发现呢,毕竟那件事里,王妃算是竭尽全力了。”

    徐槿楹面露自嘲的笑容,“他良心发现?还不如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堂堂郡王府,连媳妇的嫁妆都要觊觎,说出去我都觉得没脸,可他心里只怕还在埋怨我没有倾家荡产呢。”

    涵真虽替王妃抱屈,但事已至此,只得道:“郡王虽然爱玩了些,但对王妃还是很敬重的,反正只要王妃不点头,佟氏就进不来。”

    “他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怨恨我呢?”徐槿楹淡淡一笑,“不提也好,我也吵累了。”

    涵真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奴婢听说郡王最近常出去,是不是和那位弈绯姑娘有关?”

    徐槿楹眸光一闪,“你想说什么?”

    涵真欲言又止,在郡王妃眸光的迫视下,不得不道:“郡王只怕对弈绯姑娘动了心思,而弈绯姑娘本非亲非故,却莫名其妙地跟着七殿下来探望郡王,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徐槿楹眸光清幽,淡然道:“郡王对她动了心思或许是真,但她却不会对郡王有什么心思。”

    涵真大为不解,“王妃何出此言?”

    徐槿楹淡笑,“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对郡王没有半分遐想。”

    “奴婢不明白。”涵真是真的不懂,寻常女子若成为郡王的女人,可谓一步登天,那个佟氏使尽浑身解数不就是为了当郡王的女人吗?弈绯难道能不动心?“就算她没有心思,郡王只怕也不会轻易放手。”

    “你不懂。”徐槿楹慢慢道:“弈绯姑娘没有那么简单,就算郡王有意,只怕这一次也难如他愿。”

    “那她到底想干什么?”涵真担忧道:“会不会对王妃不利?”

    “应该不会。”徐槿楹轻声道:“虽然我和她见面次数不多,但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有种莫名的亲切和熟悉,我感觉得出来,她对我没有敌意,也不会害我!”

    “郡王妃,太妃命奴婢送药来了。”门口出现一个褐色衣裙的方脸嬷嬷,是常太妃身边的桂嬷嬷,手上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徐槿楹闻言柳眉轻蹙,“桂嬷嬷放下吧,我待会再喝。”

    桂嬷嬷却瓮声瓮气道:“请恕奴婢不能从命,太妃吩咐过了,务必要伺候王妃喝下。”

    涵真想说什么,却被徐槿楹阻止了,嫁进郡王府的第二年,常太妃看她肚子没动静,就隔三差五派人送一些奇奇怪怪的助孕药过来,尽管这些药大多难以下咽,但想着母妃也是自己好,她每次都强忍苦涩喝了下去。

    到了今年,见她肚子还没动静,母妃更是变本加厉,不但每月派人监管她的月事,更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各种秘方,一个比一个难喝,偏偏喝了一年了,也没任何成效。

    药喝多了,起了严重的反应,她一闻到那味道就想吐,实在喝不下去,便偷偷倒了两次,却被母妃发现了,把她狠狠训斥了一顿,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劈头盖脸地扣下来,不体谅婆母苦心,不为夫家子嗣计的罪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现在母妃每次派桂嬷嬷送药过来,都要盯着她喝完殆尽,可徐槿楹一想到那黄连还要苦上百倍的药,就自动开始反胃。

    见王妃不动,桂嬷嬷脸沉了几分,狐假虎威地摆出了训斥的口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太妃为了王妃的身子,殚精竭虑,遍寻秘方,这方子是历经千辛万苦从一个千金圣手那里讨来的,太妃如此爱重王妃,天底下再也找不到这样好的婆母了,王妃可要珍惜。”

    涵真闻到那味道胃里就有种翻江倒海的感觉,王妃每次被逼着喝完药,就难受得好几天吃不下饭,以前是每个月一次,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一个月至少要来四五次,王妃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徐槿楹强忍反感,端起了那碗散发着难闻气息的药,刚放到嘴边,就被这味道刺激得胃里一阵翻滚,忙道:“涵真?”

    涵真见势不妙,匆忙端来痰盂,徐槿楹已经忍不住吐了出来,脸颊一瞬间褪尽了血色。

    桂嬷嬷的脸拉得更长了,换在以前,她还以为王妃是害喜才吐的,闹了好几次乌龙之后,她也不再草木皆兵了,无视王妃的极度难受,不阴不阳道:“太妃当年怀郡王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但为了腹中的郡王,她哪一次不是逼迫自己吃东西?王妃若是吐完了,就把药喝了吧?”

    涵真一面帮王妃拍后背,一面命人端水给王妃漱口,不满道:“桂嬷嬷,王妃都吐了,你能不能和太妃说说?这药实在太难喝了。”

    桂嬷嬷皮笑肉不笑,“良药苦口利于病,太妃说了,为了小世子,这点苦算什么?没有孩子的女人,才真叫苦,太妃设身处地为王妃着想,王妃可千万别辜负了。”

    “嬷嬷别说了,我喝就是。”徐槿楹喘了口气,端过药,闭上眼睛,猛然一口全灌了进去。

    “王妃你慢点。”王妃喝得又快又急,如同饮鸩止渴,涵真忧心如焚。

    苦涩的滋味侵袭全身,整个人如同在修罗池里被侵染过一样痛苦,徐槿楹剧烈咳嗽,差点要把胆汁吐出来。

    桂嬷嬷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这就对了,王妃还是好好吃药,和郡王好好相处,早日怀上小世子,以后就不用吃这种苦了。”

    “药我已经喝了,你回去复命吧。”苦汁一直苦到心里最深处,徐槿楹觉得桂嬷嬷的笑很刺眼,淡淡道。

    “那奴婢就不打扰王妃休息了。”桂嬷嬷欠了欠身,转身就走。

    “王妃?”涵真心痛地看着徐槿楹痛苦到几乎变形的脸,忍不住哭道:“看你受这样的罪,奴婢真的好心痛,连太妃身边的嬷嬷都可以这般颐指气使了。”

    “住口!”徐槿楹忍住眼中的湿雾,肃声道:“你忘了徐家家训了吗?不可背后论人是非。”

    “奴婢知错。”涵真咬住下唇,“奴婢实在是看不得王妃再受这样的罪了,实在不行,实在不行的话,不如那佟氏的孩子…”

    徐槿楹痛苦地摇摇头,刚入府的时候,秦渤倒还算安分,但好景不长,就开始到处沾花惹草,两年时间,已经纳了十三名妾室,在外面青楼楚馆还有数不清的红颜知己。

    开弓没有回头箭,为了诞下嫡子,生性高洁的徐槿楹面对风流韵事不断的秦渤,都忍了,每月按照例制和丈夫行周公之礼。

    可没想到,哪怕她这样忍辱负重,这样委曲求全,老天也没赐她一个孩子,她为此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在外人面前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生怕让人发现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破碎不堪的里子,她如是,昭郡王府亦如是。

    “我决不愿抚养佟氏的孩子。”徐槿楹神色决绝,“一想到他们的苟且之事,我就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我做不到心无芥蒂地抚养他们的孩子。”

    涵真黯然,佟氏是王妃心中的一根刺,没等到王妃点头,郡王居然就和佟氏暗度陈仓,先斩后奏地连孩子都有了,想借此逼迫王妃同意,这对王妃来说是何等奇耻大辱?

    如果王妃这一次低了头,让了步,那王妃的尊严,镇国公府的尊严便被昭郡王府踩在了脚底下,王妃虽看似柔弱,骨子里却刚强,她始终不肯妥协,坚决拒绝佟氏入府。

    也正因为如此,王妃和郡王的关系进一步恶化,除了祖宗礼法规定的郡王必须宿在王妃寝居的日子,其他的时间,郡王几乎不踏足。

    这样一来,王妃就更难有孕了,涵真正在难过的时候,有人来报,“启禀王妃,镇国公派人前来,说镇国公太夫人近日身子有些不爽利,请王妃回一趟镇国公府。”

第一百九十五章 送子观音

    次日,徐槿楹一行到达镇国公府的时候,徐梓楹已经在大门口翘首以盼了,一见到姐姐的马车,她立即迎了上来,“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祖母怎么样了?”徐槿楹忧心祖母,迫不及待问道。

    徐梓楹露出一个嫣然笑容,“姐姐莫要着急,进府再说。”

    见妹妹神色清爽,徐槿楹心中明白了些许,只怕祖母身子不爽利是假,找个借口让自己回娘家一趟是真,她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暖流,鼻子却开始发酸。

    “阿槿回来了。”听到祖母慈祥温和的声音,在昭郡王府种种不如意蓦然涌上心头,徐槿楹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差点喷涌而出的泪水憋了回去,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镇国公太夫人穿一身暗红色锦缎圆领衫,头发花白,满脸红光,一双眼睛并没有这个年龄的老人常见的浑浊,反透出经岁月洗礼后的睿智和清亮。

    镇国公夫人见爱女回来了,欣喜不已,赶忙拉着徐槿楹左看又看,皱眉道:“怎么又瘦了?”

    “我哪有?”徐槿楹笑道:“母亲每次见我都说这话?照这样下去,我再回来几次,岂不是就骨瘦如柴了?”

    一旁的徐梓楹打趣道:“姐姐不知道,母亲每次念叨姐姐,都说是不是又瘦了?”

    “你这油嘴滑舌的丫头。”镇国公夫人假装横她一眼,呵斥道:“都快及笄的人了,还是这么没正形?好好跟你姐姐学学,别让人家笑话。”

    “我知道了。”徐梓楹立刻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却藏不住眼底的笑意。

    一番寒暄之后,徐槿楹关切道:“听闻祖母身子微恙,我特地从郡王府带来一只百年老参,给祖母补身子,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祖母没事,只是想见你了。”太夫人打量徐槿楹片刻,威严道:“你们都退下吧,阿梓,你也退下。”

    徐梓楹才见到姐姐,就要分开,虽不情愿,但她不敢忤逆祖母,不得不站起身,福了福身,“孙女告退。”

    偌大的屋子只剩下太夫人,镇国公夫人和徐槿楹三人,徐槿楹忽然有些不安,不知祖母和母亲叫自己回来到底有什么要紧事?

    太夫人朝镇国公夫人看了一眼,镇国公夫人会意,询问道:“是这样的,前几日府里的管家去庄子上巡视,说当初给你当陪嫁的南郊庄子易主了,你把它卖了,是怎么回事?”

    徐槿楹心头一跳,秦渤胡作非为,惹下能为郡王府带来灭顶之灾的滔天大祸,她实在难以独善其身,到处东拼西凑,最后一狠心,把自己陪嫁的庄子卖了,本想着等以后有了钱再赎回来,却不想这么快就被母亲发现了?

    她不想让祖母和母亲担心,更不想让她们知道秦渤在外面惹出的大乱子,平添烦恼,忙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脸,“原来是这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我看那庄子收成也不好,而且那地方的佃农又多刁钻奸猾,一年到头也没什么收益,便想着干脆卖了,再去置办一些收成好的庄子。”

    太夫人和镇国公夫人对视一眼,她们见多识广,自然不信这番说辞。

    片刻之后,太夫人沉声道:“出嫁了的姑娘最大的仰仗便是娘家,你若真遇到了什么困难,不要一个人扛着,自有祖母为你做主。”

    望着祖母鬓边花白的头发,徐槿楹喉头一酸,立即强压了下去,“我知道,是真的没事,我都是大人了,知道轻重,我只是想要置换一些产业。”

    可是,镇国公夫人却放心不下来,担忧地望着女儿,“你是我养大的,我了解你,姑且不论南郊的庄子收成好不好,昭郡王府是堂堂郡王府,没有动用媳妇嫁妆的道理,而且,你还和你嫂嫂借了两万两银子,不到万不得已,你绝不是能拉下脸面跟人借钱的人,你告诉我,到底遇到什么难事了?”

    徐槿楹心下一惊,前段时间她到处筹措银两,山穷水尽之际,不得不开口向嫂嫂夏氏借了两万两,并千叮嘱万嘱咐绝不可告诉祖母和母亲。

    看出了女儿的心思,镇国公夫人叹了口气,“你也别怪你嫂嫂,这件事也是我无意发现的,她被我多番逼问之下,才不得不说的。”

    太夫人面呈怒色,“以昭郡王府的根基,没理由让儿媳妇又是卖庄子,又是到处借钱,他郡王府若是欺负我孙女欺负到了这份上,我这把老骨头是断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面对祖母和母亲关切的视线,徐槿楹百感交集,最终还是摇摇头,强笑道:“祖母,母亲,我真的只是暂时遇到了困难,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们要相信我。”

    镇国公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太夫人阻止了,这个长孙女她了解,太懂事,太为他人着想,身为名冠京城的豪门闺秀,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敏秀温莞,贞顺淑雅,也养成了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乖顺隐忍。

    看到这样的阿槿,太夫人脑海深处忽然闪出一副桃花马上石榴裙的飒爽英姿,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那副画面出现的次数也越发频繁起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嫣然一笑,彩霞满天,可惜那春华一瞬,旋即凋零,成了太夫人心中永远不能逝去的内心隐痛。

    见太夫人神色恍惚,镇国公夫人轻声唤道:“母亲?”

    太夫人回过神来,“阿槿,明日我和你母亲陪你去一趟北郊的观音庙。”

    “万万不可。”徐槿楹连忙拒绝,观音庙在偏远的北郊,来回一趟要五六天的时间,祖母年纪大了,山路崎岖,如何受得了这样的颠簸?

    更何况是为自己求子,徐槿楹更加愧疚,常太妃只逼自己喝各种难以下咽的药,却从来没有提过要陪自己去观音庙,她哪里忍心让祖母受这样的罪?

    可是,太夫人的语气不容置喙,“你是镇国公府小姐,也是我的亲孙女,为你走这一趟,我心甘情愿,或许老天看到老身这番诚意,会让你达成心愿。”

    徐槿楹沉默了,镇国公夫人以为她不好意思,温声劝道:“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年轻夫妻感情再好,女人也还是需要有子傍身,郡王府若迟迟没有嫡出子嗣,你婆母也会不高兴的,若她给你脸色看,你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一次就听我们的吧。”

    徐槿楹心乱如麻,她的确再也不想喝那些难以下咽的药了,犹豫道:“可我母妃那边…”

    “你不用担心。”太夫人宽慰道:“我说我身子不爽利,想去北郊的温泉庄子疗养几天,顺便带你去观音庙拜一拜,常太妃不会有意见的。”

    只要是求子,母妃确实不会反对,徐槿楹最终答应了,“好吧,只是要辛苦祖母和母亲了。”

    “这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太夫人笑道:“北郊的观音庙最是灵验,一定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

    北郊多山脉,乔氏在这里也有一处温泉庄子,名唤雁鸣山庄,这一次,乔弈绯特意邀请宋夫人和宋澜母子二人来山庄避暑。

    宋夫人下了马车,望着雁鸣山庄的招牌,笑道:“绯儿真是有心,我在京城多年,还从来没有来过这北郊泡温泉呢。”

    乔弈绯笑吟吟道:“宋大人忙于公务,无暇分身,宋公子却也不陪夫人过来,着实该打。”

    “别提他了。”宋夫人不满地瞪了一眼儿子,埋怨道:“成天不着家,还指望他陪我泡温泉?生个儿子什么都指望不上,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生个闺女,若有个绯儿这样的闺女,我做梦都能笑醒。”

    被亲娘嫌弃,宋澜没心没肺道:“母亲,你要真这么想要女儿,不如认她当干女儿好了?”

    宋夫人心头一动,半真半假道:“我倒是有意,就怕绯儿不愿。”

    乔弈绯笑靥如花,“多谢宋夫人眷顾,不过此事可不是我能做主的,得问祖父的意见。”

    “应该的应该的。”宋夫人越看乔弈绯越欢喜,这丫头不但容貌极美,而且活泼灵动,此时沐浴在橘红色的晚霞中,宛如一朵艳烈的海棠,“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恩国公做梦也想不到,本来以为宋家会逼迫宋澜对乔弈绯弃而远之,却不想人家如一家人一样其乐融融,他要是知道的话,估计肺都能气炸。

    正值盛夏,山庄里树丛葱郁,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凉爽的气息迎面扑来,各类依山而建的亭台楼阁巧夺天工,精致华美。

    宋夫人颔首不止,“一来这里,便觉神清气爽了许多,果然是好地方。”

    山庄里的下人听闻大小姐要来,早把庄子里打扫得一尘不染,乔弈绯将宋夫人带到一处雅致的阁楼面前,“夫人这几日就在此安歇,晚些我会让人送膳食过来。”

    宋澜的住处被安排在宋夫人隔壁,“母亲,你有什么需要,派人来叫我就行。”

    有了绯儿之后,宋夫人对儿子越看越嫌弃,“叫你干嘛?有什么事,我找绯儿就是了。”

    “就是。”乔弈绯和宋夫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十分默契,让难得表一次孝心的宋澜彻底无语。

    赶了几天的路,宋夫人累了,便先回寝居休息,乔弈绯和宋澜在一处凉亭里闲聊。

    宋澜揶揄道:“你可真有本事,这么快就让我母亲嫌弃我这个亲生儿子了?”

    乔弈绯大笑,“后悔了?别忘了,还是你把我介绍给宋夫人的呢?”

    宋澜微微笑,“这雁鸣山庄如此别致,你打算什么邀请殿下过来参观?”

    提到秦湛,乔弈绯眉眼不经意间多了几分绕指柔般的春风柔情,“当然会请他过来,就看他赏不赏脸了,实不相瞒,我这次来雁鸣山庄,可不仅仅是来游山玩水的,我有生意要谈。”

    “什么生意?”

    乔弈绯道:“有人要出售一处北郊山脉,因为这里并不是矿产丰富的地方,没有什么资源可供开采,所以鲜有人问,不过我倒是想来看看。”

    宋澜沉吟片刻,“我在京城长大,从未听说过北郊有什么矿山。”

    “我也不是说一定要买。”乔弈绯笑道:“反正我打算这两天抽空去看看,我不在的时候,要辛苦你多陪陪宋夫人了。”

    宋澜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对母亲比我这个儿子还上心?真打算认我母亲为义母了?”

    “不行。”乔弈绯笑嘻嘻道:“我要是真成了宋夫人的义女,那你岂不是成了我的义兄?我可不愿意让你占我的便宜。”

    宋澜一袭白衣,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自吹自擂道:“多少人想让我占便宜我还不肯呢?说来也真是缘分,母亲见过那么多姑娘,偏偏就想认你做义女?”

    “你应该说,我见过那么多夫人,偏偏就想认你母亲做义母。”乔弈绯骄傲扬眉,户部尚书,一品大员的夫人,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唐家若是知道宋夫人有意认自己为义女,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山庄管家来报,说有一位自称七殿下的人来了,指名道姓要见乔弈绯。

    “七殿下?”乔弈绯一脸不解,“他来干什么?他怎么知道这是我家的庄子?”

    宋澜眸光闪烁了几下,装作没听到,偏过头看向一簇怒放的白玉兰。

    乔弈绯还没有出去迎接,秦淳就火急火燎地闯进来了,一见宋澜就埋怨道:“好你个宋澜,居然丢下本宫,一个人跑出来泡温泉,也不太仗义了。”

    乔弈绯明白了,秦淳的消息定然是从宋澜那里得来的,挑眉道:“七殿下怎么有空来游山玩水了?”

    “你还好意思说本宫?”秦淳没好气道:“邀请宋澜,却不邀请本宫?乔弈绯,你可真不够意思。”

    乔弈绯调侃道:“你在锦衣卫里刻苦训练,这不是不敢打扰你吗?”

    一提这事秦淳就来气,他迫于二皇兄的压力,去锦衣卫报到,可二皇兄丝毫没有兄友弟恭的意识,安排了一个最严厉的武师来训练他,终日扎马步,晒烈日,舞刀弄枪,没几天下来,他就腰酸背痛,苦不堪言,“我已经练得一身是伤,好不容易熬到休沐,再不好好养养,怕是要英年早逝了。”

    乔弈绯强忍住笑,“殿下你误会了,宋公子可不是我请来的,我邀请的是宋夫人,他只是附带的保镖。”

    宋澜点点头,表示乔弈绯说的是真的,秦淳却不管不顾,“别说那么多了,快给本宫安排住处,本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去了锦衣卫没多久,细皮嫩肉的他便经历了人间炼狱,秦湛可不是一个会心软的人,无论秦淳怎么叫苦叫累,都无动于衷,直到秦淳彻底明白,他不把锦衣卫那套绣春刀法练得炉火纯青,铁石心肠的二皇兄是绝对不会高抬贵手放他一马的。

    “七殿下放心,雁鸣山庄一定让你流连忘返。”乔弈绯暗笑,皇家怎么会没有温泉浴池?秦淳舍近求远,不辞辛劳躲到这里来,八成是想偷懒几天,反正他是七皇子,锦衣卫的人大抵也不敢真把他捉回去。

    到了这世外桃源,终于摆脱了二皇兄魔爪的秦淳躺在长椅上,手枕于脑后,一脸享受,“这才是活着的感觉啊,我再也不想回那个鬼地方了。”

    看见意气风发的秦淳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乔弈绯乐不可支,“你想得美,你只不过在这里养精蓄锐几天,回去继续过你非人的日子吧。”

    秦淳没好气瞥了她一眼,“真是不会说人话。”

    乔弈绯忍俊不禁,看秦湛平日一副不识人间烟火的冷冰冰模样,一出手就把秦淳折磨得叫天不灵叫地不应,这人的性子,实在是太对自己的胃口了。

    ———

    观音庙坐落在北郊一座高山上,从山下到山上,要爬上一百级石阶。

    石阶依山而建,崎岖不平,且弯弯绕绕,身强体壮的年轻人爬完这一百级石阶,也倍感吃力,更何况年事已高的镇国公太夫人?

    徐槿楹不忍祖母一把年纪,还要遭这趟罪,再三劝阻,奈何太夫人心意已决,“阿槿,来拜送子观音,最重要的就是诚意,虽然我自己儿孙满堂,却知道女人无子嗣的痛苦,尤其是你婆家又是皇室宗亲,更是注重血脉传承,你出阁两年,还没有好消息,我也放心不下,就当安祖母的心吧,何况,你别看我老了,年轻的时候,别说一百级石阶,就是二百,三百,我连都不带喘气的,你放心,这点困难不在话下。”

    徐槿楹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阿槿不孝,让祖母为我担忧。”

    “傻孩子,这哪里是你的错?”太夫人叹息一声,“子女之事,终究要看缘法,今日我和你母亲陪你拜观音大士,便是增加你的子女缘,心不诚,则不灵,别说是一百级石阶,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

    镇国公夫人也道:“子女都是当娘的心头肉,母亲的心和你祖母是一样的,我们都知道你的孝心,可你也要体谅我为人母的一番心意,就让我们陪你上去吧。”

    望着祖母和母亲关怀备至的眼神,徐槿楹的泪水不敢往外流,眼眶却不自觉红了,防止被她们看出破绽,忙假装被风沙迷了眼睛,低头擦了擦,“多谢祖母,母亲。”

    尊贵的镇国公太夫人,镇国公夫人,昭郡王妃,三位身份显赫的女人沿着这条高低起伏曲折回环的石阶往上攀爬。

    太夫人在最前面,徐槿楹在最后面,狭窄的山路石阶蜿蜒而上,两旁耸立着大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有的地方甚至常年有山泉流过,长满了湿漉漉的青苔,徐槿楹万分担心,不住地提醒,“祖母,母亲,你们一定要当心。”

    羊肠小道被隐藏在崇山峻岭之中,一眼望不到尽头,才爬了三十几级,徐槿楹就觉得脚步发软,喘不上气来,但见前面的祖母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上挪动,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泪水憋了回去,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离母亲这样近,徐槿楹发现原本有一头乌黑头发的母亲鬓边不知何时也有了星星点点的银丝,心重重一痛,暗下决心,不论那些药有多难喝,也不论秦渤如何胡作非为,也不管她要忍受怎样的屈辱,她都要赶快怀上孩子,早日让祖母和母亲安心。

    山里凉风习习,清爽宜人,但徐槿楹却无心欣赏着醉人的美景,她一面费力往上攀爬,一边还要随时看顾祖母和母亲,防止她们跌倒摔伤。

    爬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爬到了八十石阶,徐槿楹的腿已经跟灌了铅一样,再也爬不动了,寸步难行。

    太夫人和镇国公夫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太夫人到底上了年纪,体力不支,身子微斜,靠在石壁上歇息,换做以前,身为极其注重仪容仪表的镇国公府太夫人,她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有损风仪的举动的。

    镇国公夫人捂住心口,额头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虽然疲惫至极,却不忘安慰徐槿楹,“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只要能感动观音大士,我们这点苦不算什么。”

    “你母亲说得对。”太夫人很快就立直身子,又是那个受人敬仰的镇国公太夫人,“阿槿,要坚持下去。”

    徐槿楹不知道是怎么爬完一百级石阶的,到达观音庙的时候,她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身上下都提不起一丝力气。

    可是,看祖母和母亲都虔诚地跪在观音大士神像前,她咬咬牙,跟着跪了下去,在心里默默念叨,“恳请观音大士成全信女夙愿。”

    祖孙三代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在观音像前足足跪了一个时辰,又求了《观音经》回去抄写,传说抄满一千遍《观音经》,就会顺利怀孕。

    从观音庙出来的时候,已近申时,太夫人正吩咐下山的时候,眼睛忽然瞬间直了,一眨不眨定定看着前方。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宋姑娘

    一片青山绿水草木葱茏中,一妙龄少女霍然撞入眼帘,雪肤墨发,嫣然百媚,银铃般的笑声在飘荡在山野间,宛如天籁。

    太夫人吃惊地瞪大眼睛,梦里辗转千百回的景象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眼前,那红衣蹁跹妙韵天然的少女,和当年的阿辞实在是太像了。

    当初有多盛怒,有多决绝,血脉相连的牵绊让太夫人就有多心痛,午夜梦醒,尊贵的老妇人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是她十六年日夜辛苦悉心教导陪伴的女儿,看着她从襁褓婴儿到灼灼其华,从懵懂无知到才学满腹,从牙牙学语到名冠京城。

    那深入骨髓的牵扯和挂念,从不由一纸苍白的决绝书而烟消云散。

    眼前的景象到底是镜花水月一场,还是真实地存在?

    阿辞,是你吗?

    太夫人痴痴地望着眼前一幕,在心底呼唤着那个百转千回的名字。

    “母亲,你怎么了?”镇国公夫人发现了太夫人的异样,却见太夫人似乎根本没听到自己的声音,心下大为好奇,顺着太夫人的视线,不由得呼吸一紧。

    好美的画面,一红裳少女正在山间漫步,风光绮丽的山水,在少女明媚妖娆的风采下也黯然失色。

    镇国公夫人暗暗心惊,总觉得这姑娘的容貌看起来有些眼熟,开启记忆的阀门,经过重重搜寻,终于想起来了,这少女长相肖似早已香消玉损的小姑子徐音辞。

    不过,风华绝代的小姑子是镇国公府的逆鳞,谁都不许提及,除了长女长子略有耳闻之外,次子天舒和次女阿梓都全然不知情,就像镇国公府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当年徐音辞和镇国公府决裂的时候,镇国公夫人正诞下阿槿不久,想起当初战争的激烈程度,她依然心有余悸。

    小姑子芳华早逝,让她想起来唏嘘不已,斯人已逝,孰是孰非,孰对孰错,已毫无意义。

    徐槿楹也发现了祖母和母亲的异样,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讶然道:“弈绯姑娘?她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她的声音极轻,但太夫人却听见了,“你认识她?”

    徐槿楹不明所以,颔首道:“认识啊,她叫弈绯,我们见过好几次面。”

    “她是什么人?”太夫人忽然激动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徐槿楹。

    徐槿楹印象中的祖母一向沉静内敛,很少见到她这般激动的模样,迟疑道:“弈绯姑娘是晋州人氏,目前是…是…”

    “是什么?”太夫人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因为紧张,眉心都拧做一处。

    “是铖王殿下的侍女。”徐槿楹虽然也觉得这个身份存疑,但一时她也想不到更合适的身份了,况且,无凭无据,她不能随意猜测弈绯的真实身份。

    “晋州人氏…晋州…”太夫人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眼底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腿脚一软,一种无力的感觉油然而生。

    “母亲。”镇国公夫人及时扶住了她,当着阿槿的面,她不便多说,不过就算阿槿不在,她也不敢碰镇国公府禁忌,忧心道:“母亲累了吧,我们早些回去吧。”

    “哎,你等等我,跑那么快干嘛?”一个爽朗而又不满的男声打破了山野的寂静。

    “七殿下?”

    太夫人格外惊讶,七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淳没想到乔弈绯居然把他一个人丢下,自己偷偷跑出去勘察什么矿山,真是不仗义,这种好玩的事怎么能丢下他?

    乔弈绯专心致志地在勘察山脉,并没有注意到太夫人等人,但秦淳一追上来就看见了,高声喊道:“镇国公太夫人?”

    随着他的大嗓门,乔弈绯不自觉抬头,竟然看见了不远处的昭郡王妃,还有她身旁两位气度雍容的夫人。

    “昭郡王妃?”乔弈绯老远冲徐槿楹挥挥手,笑盈盈道:“好久不见了。”

    徐槿楹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弈绯,忽然有些心虚,来求子毕竟是耻于见人的事情,尤其是熟人,更是难以面对,脸上染上几分不自然的神色。

    秦淳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巧遇镇国公夫人和太夫人,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坏坏一笑,兴致勃勃地提议,“乔弈绯,只要你想办法让我这儿多呆几天,我就不揭穿你的身份,如何?”

    乔弈绯白了他一眼,这家伙到了雁鸣山庄之后,吃好喝好玩好,每天都乐不思蜀,当然不想回去受苦受难了,冷笑一声,“你揭穿又如何?天底下就只有一个姓乔的吗?”

    秦淳意味深长道:“天底下或许有很多姓乔的,但能让镇国公太夫人记住的,就只有一个。”

    乔弈绯觉得这家伙真是坏透了,妥协道:“行行行,你先走吧。”

    “为什么?这山这么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秦淳不满道,“你就赶我走?”

    乔弈绯觉得这家伙智商真是忽上忽下,极其不稳定,叹了口气,“这是什么地方?观音庙,里面供的是求子观音,人家来求子,意外碰到你一个大男人,已经很难堪了,怎么?你还要上去打声招呼?生怕人家还不够颜面扫地?”

    秦淳恍然大悟,但又不放心,赶紧叮嘱几句,“跟你说啊,我可以消失一阵子,但她们走了之后,你不可以再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跑了。”

    “知道了,知道了。”乔弈绯催促他,“快走快走。”

    秦淳来得快去得也快,乔弈绯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裳,气定神闲地朝那三人走过去。

    镇国公府太夫人,就是母亲的母亲,自己的外祖母,虽有血脉相连,但多年形同陌路,乔弈绯忽然有种近乡情更怯的不安和紧张。

    记忆中,母亲曾说过,外祖母是位生活在云端的高贵夫人,有着牡丹的高贵冷艳,又有着秋菊的傲然凌冽,雍容华贵,气度不凡,庄重矜持,是令人仰望的存在。

    二十年过去了,岁月在这位尊贵的老妇人身上留下了痕迹,虽气度越发雍容,但眼角已经有了深深的鱼尾纹,一头银丝白得发亮,乔弈绯忽然想到,若是母亲看到这样的外祖母,不知是该悲伤还是喜悦?

    亲生母女,二十年无缘相见,却早已天人永隔,世事流年,恍如隔世。

    “弈绯姑娘,七殿下怎么走了?”徐槿楹诧异道。

    乔弈绯挑眉巧笑,“他突然想起来还有重要的事情,就先行一步了。”

    徐槿楹暗自松了一口气,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祖母,镇国公太夫人,这位是我母亲,镇国公夫人。”

    乔弈绯恭恭敬敬道:“弈绯见过镇国公太夫人,镇国公夫人。”

    太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乔弈绯,这丫头眉眼和阿辞确实相像,尤其是一身艳丽的桃花红裙,将少女的明艳俏美衬托得灿如云霞。

    镇国公夫人也不动声色地打量乔弈绯,这少女眉如翠羽,肤如白雪,笑容晏晏,如骄阳般灿烂明亮,美艳不可方物。

    太夫人敛去心头异动,“你是哪里人啊?”

    “晋州人氏。”在太夫人那双深邃眼眸的注视下,乔弈绯竭力装作若无其事。

    “晋州人啊。”太夫人眸光半垂,看似无意道:“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前几个月来的。”乔弈绯绞尽脑汁地想对策,“我来京城看望一位亲戚。”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太夫人语气显得很温和,但多年上位者身份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人下意识不得不回答她的问题。

    徐槿楹有些奇怪,祖母似乎对弈绯很感兴趣,否则,为什么对一个第一次见面非亲非故的姑娘问这么多?

    镇国公夫人心底隐约明白了什么,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徐槿楹再多疑惑,也很有分寸地保持沉默。

    乔弈绯在不清楚太夫人到底有什么意图的情况下,绝不会贸然暴露自己,更不会让她怀疑到自己,瞎话张口就来,“有祖父祖母,有爹娘,还有一个哥哥。”

    “是这样啊。”太夫人似乎有些失望,眯起眼睛审视乔弈绯,这张脸熟悉而又陌生,二十年前,也是一张巧笑嫣然英姿飒爽的脸庞,令人一见难忘。

    二十年过去了,本以为随着岁月的流逝,诀别之痛会渐行渐远,殊不知,对一个母亲来说,与爱女分别的每一日都是最难熬的漫长时光。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太夫人语气越发柔和起来。

    “我爹读过十几年的书,算是书香门第吧。”编了一个谎话,就得用更多的谎话去圆谎,乔弈绯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不好意思笑笑,“不过他没考上功名,就只能靠祖产过活,我哥哥也读书,不过也没考中功名,可能我家没有读书的天赋吧,每年看着别人考上功名,他们可羡慕了。”

    乔弈绯转移话题这招在别人身上屡试不爽,但在两个人身上不起作用,一个是秦湛,另一个是太夫人,她并没有被乔弈绯的东拉西扯牵着鼻子走,反道:“你居然认识七殿下,可见并非寻常百姓,你的家族在晋州应该也不是默默无闻吧?”

    乔弈绯暗暗叫苦,再这样被问下去就要露馅了,忙掩饰道:“其实我家在晋州真算不得什么,我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成了铖王府的侍女,七殿下常来铖王府,所以就认识我了。”

    “是吗?”太夫人不置可否,也不知道相信了还是不相信,“你来这里干什么?”

    太夫人虽然疲惫,但一双眼睛却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令人不敢直视,乔弈绯忙道:“七殿下说要来北郊游山玩水,铖王殿下怕他乐不思蜀,玩物丧志,命我来看着他。”

    “这么说铖王殿下很是看重你?”太夫人的语气让乔弈绯摸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意图,逮着自己问个没完。

    “铖王殿下一向礼贤下士,确实对我很看重。”乔弈绯厚着脸皮面不改色心不跳,“如果太夫人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告辞了,殿下吩咐过我务必要看着七殿下,不让他闹出乱子来,否则唯我是问。”

    太夫人脸上忽然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显得眉眼柔和了许多,“你去吧。”

    “多谢太夫人,镇国公夫人,昭郡王妃,我先告辞了。”乔弈绯转身,在镇国公太夫人的逼问下,自己后背都出汗了,看来以后要躲着这位不好糊弄的太夫人了。

    太夫人盯着乔弈绯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视线,直到镇国公夫人提醒道:“母亲,时候不早了,我们先下山吧。”

    太夫人收回视线,将怀念和疑惑深藏眼底,再抬头的时候,又是那个庄重华贵无懈可击的镇国公府太夫人,“走吧。”

    徐槿楹虽满腹疑惑,但她不敢问,徐氏家教,守礼有节,非礼勿视,非请不听,更不能主动打听自己不该问的事。

    镇国公夫人也心事重重,恐怕这么多年婆母并没有忘记小姑子,否则看到和小姑子容貌肖似的姑娘,婆母就不会那样失神了。

    ———

    乔弈绯现场勘察了要出售的山脉之后,回到雁鸣山庄就开始找这一带的地图和县志,聚精会神地研究。

    卖家开价三十万两,可是一笔巨款,若真如宋澜所说,并无任何矿源,那三十万两就是算打水漂了,所以她必须慎之又慎。

    “小姐。”瑶环急匆匆跑进来,“出事了。”

    “什么事?”乔弈绯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地在地图上做标记。

    瑶环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嗓音,“昭郡王妃不知为什么突然晕倒了,镇国公府的人正在到处找大夫。”

    什么?乔弈绯霍然抬头,震惊道:“她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瑶环道:“这里是北郊,除了一些温泉庄子之外,没有什么居住的人家,就算勉强找到,恐怕也只是一些医术粗浅的赤脚大夫,可昭郡王妃身份那么尊贵,又怎么能让那些人看诊?若是回京找太医,一来一回至少得四五天,镇国公府现在各家温泉庄子里询问,看谁家带了大夫的?可是,虽说现在来温泉庄子避暑的府邸不少,可谁会带大夫来啊?”

    乔弈绯将笔放到笔架上,吩咐道:“你立即去把宋公子请过来。”

    “好。”瑶环一溜烟去了,她早就知道小姐对镇国公府放不下,背地里为镇国公府的人做了许多事,小姐从来都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可是对镇国公府的人从不计较得失,看来谁都有跨不过去的劫,小姐也一样。

    宋澜很快就来了,他也听说了这件事,也猜到乔弈绯一定会请他去给昭郡王妃诊治,很爽快道:“走吧。”

    乔弈绯知道观音庙前那一百级石阶,平日养尊处优的女人,竟然能攀爬上一百级石阶,实在是毅力可嘉。

    尤其是镇国公府太夫人,一把年纪,为了孙女,自虐般地求神拜佛,可能她看似强硬的外表下也有一颗柔软的心吧?

    “我们快走吧。”乔弈绯拉着宋澜就往外跑,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不行。”

    宋澜莫名其妙,“怎么了?”

    乔弈绯顾不得解释,“瑶环,快,去拿一套衣服过来。”

    “要衣服干嘛?”瑶环也莫名其妙。

    乔弈绯不由分说道:“镇国公府规矩多,昭郡王府是个臭规矩更多的地方,宋公子是个男人,那帮人那么迂腐,到时候又是各种麻烦。”

    “你要把我扮成女人?”宋澜大吃一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乔弈绯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劝道:“你是个风华正茂俊朗不凡的大男人,昭郡王妃是女人,就算你救了她,这肌肤之亲也难免落人口实,或许镇国公府还好说,可昭郡王府那一帮讨厌鬼恐怕又是没完没了,昭郡王妃到时候就更难做了,你救人救到底,我替她们谢谢你了。”

    宋澜当然不愿,但是架不住乔弈绯巧舌如簧,一刻钟之后,风姿绰约的宋姑娘便出炉了。

    宋澜本就身材瘦削,肤色白皙,清雅俊秀,在乔弈绯的巧手之下,装成女人竟然毫无违和感,活脱脱一个大美人。

    秦淳在看到宋姑娘的时候,差点笑喷了,嬉皮笑脸道:“宋姑娘好。”

    全然不顾宋澜的脸直接黑成了锅底,乔弈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拉着他就往外跑,“别板着脸了,你知道吗,我给你用的脂粉可是芙蓉映雪,只有皇后娘娘和章贵妃能用,你就知足吧,表哥。”

    宋澜被她气得差点没脾气了,他堂堂宋公子竟然装成女人去给人看病,传扬出去,他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

    镇国公府的温泉庄子离雁鸣山庄很远,乔弈绯,宋澜,瑶环三人走了快半个时辰才找到她们的庄子。

    昭郡王妃的晕厥让整个山庄陷入了慌乱之中,乔弈绯进门的时候,门口居然都没有人守着,她拉住一个神色匆匆的下人,“昭郡王妃在何处?”

    那下人不知乔弈绯的身份,指着后山的方向,“昭郡王妃下榻临水阁,镇国公太夫人和夫人都在那里。”

    “我们走。”问清了方向,乔弈绯和宋澜直奔临水阁,刚到门口,就见镇国公夫人一脸愁云地和一管事模样的人在说话,“没有人带大夫过来?”

    “夫人,这附近的庄子小的都跑遍了,此次来避暑的共有九家,但没有一家随行带大夫过来的。”管事也哭丧着脸。

    “夫人。”乔弈绯立即高声道:“七殿下带了大夫。”

    镇国公夫人见居然是乔弈绯,神色一喜,“真的?”

    “这位是宋姑娘。”乔弈绯把宋澜推到前面,还不等镇国公夫人质疑,就快速道:“夫人别看她年轻,她可是医药世家出身,医术比太医还要好呢,七殿下平日最信任他了,听说郡王妃身子不适,七殿下马上命我带宋姑娘过来。”

    “多谢七殿下。”镇国公夫人也顾不得质疑,阿槿昏迷这么长时间,能想的法子都想了,还不见醒转,她已经急得团团转了,虽说已经派人回京城去请太医了,只是这一来一回,至少四五天的时间,远水救不了近火,冲着宋澜礼节性地问候,“宋姑娘?”

    宋澜:“……”

    乔弈绯忙道:“夫人,宋姑娘她不善言辞,很少说话的,我们都习惯了。”

    镇国公夫人也顾不得这些细节了,“你们随我进来。”

    内室里,昏迷不醒的徐槿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一个丫鬟正小心地用温水帮她擦拭脸颊。

    太夫人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唤着,“阿槿,阿槿,你醒醒啊。”

    床榻上的徐槿楹毫无反应,太夫人十分自责,“这孩子一向身体虚弱,我不该让她来爬石阶的,一定是累坏了。”

    帮徐槿楹擦拭身体的丫鬟忽然惊叫道:“太夫人,郡王妃好像发烧了?”

    太夫人吃了一惊,脸上罩上浓浓忧色,正在这时,镇国公夫人带着乔弈绯和宋澜进来了,“母亲,这位是宋姑娘,是七殿下府里的人,她懂医术。”

    太夫人的目光在见到乔弈绯的时候,快速闪过一丝惊讶,不过稍纵即逝,“还请宋姑娘看看老身的孙女怎么样了?”

    宋澜扫了一眼床上的昭郡王妃,苍白的脸隐隐有些透红,看样子发烧了。

    为了防止露出破绽,他尽可能地不说话,装扮成女人已经是他的极限,若是再捏着嗓子细声细气的说话,他就差去投河自尽了,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早有丫鬟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床边,宋澜一言不发,把手搭在徐槿楹的脉搏上。

    太夫人和镇国公夫人都紧张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澜的表情。

    太夫人其实心存一丝隐隐的希望,因为她年轻的时候也曾晕倒过一次,而晕倒的原因竟是有孕之后气血不足,那时腹中怀的就是阿辞,阿槿这一次晕倒,会不会也是因为有孕导致体弱晕厥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女人活着的意义

    宋澜搭上昭郡王妃的脉搏,没过多久,眉头就悄然皱了起来,看得太夫人和镇国公夫人心下一紧,又不敢说话,生怕打扰宋澜把脉。

    屋子里安静得可以听到呼吸声,在太夫人和镇国公夫人紧张的注视中,宋澜松开了郡王妃右手的脉搏,眉头紧锁,又示意丫鬟把郡王妃的左手也给他。

    太夫人心底燃起的希望幻灭下去,她见过的大夫太医无数,大夫这副凝重的表情,不像探到喜脉的样子。

    乔弈绯也屏气凝神,一言不发,心却不自觉提了起来,宋澜的表情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宋澜这一次把脉的时间超乎寻常的长,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之后,才终于松开了昭郡王妃的脉搏。

    “怎么样?”太夫人和镇国公夫人早就等得心急如焚,齐齐问道。

    宋澜不语,只是看了乔弈绯一眼,乔弈绯忙道:“太夫人有所不知,宋姑娘虽医术精湛,但从不对陌生人说话,不如让我先问问她?”

    虽然这说法极度匪夷所思,但太夫人阅历深厚,什么怪异的人都见过,也并没有多奇怪,何况宋姑娘如此年轻,却得七殿下看重,可见必有过人之处,她思虑片刻,应允道:“好。”

    乔弈绯拉着宋澜一溜烟到了外面,在一处无人的水池旁停下,开门见山道:“说吧,怎么回事?”

    可是,宋澜的表情有些古怪,不答反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乔弈绯恼怒道:“听假话找你干嘛?”

    宋澜眸色渐渐收紧,“别那么着急,真相往往让人难以接受,假话却可以自欺欺人,粉饰太平。”

    乔弈绯听出他话中深意,不自觉肃然起来,却坚持道:“我要听真话。”

    宋澜毫不意外乔弈绯的选择,事实上每个人都会这么选择,但选择之后又希望是假的,人性的矛盾彰显得淋漓尽致,淡淡道:“昭郡王妃根本没有怀孕,不存在怀孕引发供血不足的问题,也不是因为过度劳累导致的晕厥。”

    “那是什么?”乔弈绯呼吸一顿,宋澜的话让她心底原本的不安越发深浓。

    “她至少吃了一年以上的助孕药。”宋澜身为医者,提及男女之事,没有丝毫扭扭捏捏,“寻常女子若是不孕吃此类药物并没什么问题,但她的药物却大有不同。”

    乔弈绯不说话,一双清幽的眸瞳目不转睛盯着他,手心却悄然紧握起来。

    “医理你应该不懂,我说太深奥了你也听不明白。”宋澜不愧是跟着秦湛的人,有时候说话也很欠揍,干脆道:“这么跟你说吧,一个不举的男人,大多会服用壮阳药恢复男性雄风,短时间内看起来精力充沛,身强体壮,但世间万物皆有一个平衡点,过犹不及,物极必反,不计后果地服用虎狼之药的结果就是,身体会被逐渐反噬掏空,几乎等同于饮鸩止渴。”

    “你的意思是她因过量服用助孕药,所以身体被严重损耗?”

    “不错。”宋澜道:“而且,她服用的药物里有不少药性应该很猛烈,这类药物药效固然好,却是以严重损伤女人的身体为代价的,就算日后能生下孩子,女人本身却会因过大的损耗变得极为虚弱,冬天怕冷,夏天怕热,像瓷娃娃一样易碎,终日精力不济,昏昏欲睡,半死不活的。”

    说到这里,宋澜同情地望了一眼临水阁的方向,语气却越发淡漠,“而且,恐难享常人之寿!”

    恍如一道晴天霹雳从头顶劈下来,乔弈绯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呆呆地望着宋澜一张一合的嘴,喃喃道:“你说什么?”

    她做梦也没想到,年轻优雅如牡丹般的徐槿楹,竟然有着如此残破不堪的身体?

    她嫁进昭郡王府才两年多的时间,这两年多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两年多没有怀孕,就如此疯狂吗?为什么要付出这般惨重的代价?

    宋澜默然片刻,才淡淡道:“我说她的身体现在就像个无底洞一样,无论多少补品砸下去也激不起水花,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可能,不可能!”乔弈绯猛然捂住嘴巴,眼泪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宋澜之前问她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相如此残忍而不堪,她强忍酸涩,轻声道:“她还这么年轻,还有大把的机会,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宋澜移开视线,“不过,一般的大夫并不会开出药性这么强烈的催孕药,因为此乃涸泽而渔之道,绝不可取,除非,是为子嗣计不顾一切的人。”

    为子嗣计不顾一切?乔弈绯透过眼中湿雾看向他,以她对徐槿楹的了解,虽想要子嗣,却不像这么极端这么疯狂的人,莫非是…

    常太妃?

    对了,一定是常太妃,能养出秦渤那样儿子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乔弈绯迅速擦干眼泪,敛去心头所有仇怨,“那现在有什么办法吗?”

    她相信宋澜,就像相信秦湛一样,秦湛虽然冷漠,也不讨喜,但他从来不屑于骗她,她相信宋澜一定有办法。

    可是,让她失望的是,宋澜摇了摇头,“请恕我无能为力。”

    “不会的,她还这么年轻,一定有办法的。”乔弈绯眼眸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灿然夺目。

    宋澜大概见过无数这样不死心的人,丝毫并不意外,不过,身为医者,他需要让对方知道真相到底有多残酷,给不是给虚幻的希望,轻描淡写道:“至少她现在看起来还好好的,拖个三年五载不成问题,养得好的话,十年八年也有可能,不过那些药要是再喝下去,后果可就难以预料了,她这次的晕厥本就是一个信号,提醒她已经处于危险之中。”

    想起徐槿楹如沐春风的脸庞,乔弈绯心如刀绞,“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身体变成这样,应该早有迹象,她是郡王妃,平日若身体不适,找太医诊脉也是很容易的事,难道就没有太医告诉过她?”

    宋澜脸上笑意更深,乔弈绯虽然很聪明,可毕竟没有在宫里生活过,自然不知道那一滩浑水,轻飘飘道:“太医也是人,既然是人,就有人的弱点,趋利避害,人之本能,身在宫中,谁又能轻易守住医者本心呢?”

    他说很隐晦,但乔弈绯听懂了,冷笑道:“我明白了,只要能让她生下孩子,后果什么的都不重要,反正也不需要旁人承担是吧?”

    宋澜不置可否,对于别人内宅之事,他从不多管闲事,意味深长道:“或许也不全是这样,换了你,你会义无反顾地把真相告诉她?”

    乔弈绯一愣,徐槿楹的事对她冲击太大,一时心乱如麻,竭力平复心中的悲愤和伤痛,“此事事关重大,我要好好想想。”

    乔弈绯回临水阁的时候,太夫人已经焦急地在门口翘首以盼了,一见她就迫不及待问道:“宋姑娘怎么说?”

    乔弈绯竭力露出一个轻松的笑脸,“太夫人不要着急,宋姑娘说,昭郡王妃是因为过度劳累引发的晕厥,只需好好养几天就没事了。”

    “真的?”太夫人松了一口气,不过确定阿槿并没有怀孕,又让她隐隐有些失落,但阿槿没事就好,她还这么年轻,有的是机会。

    “当然。”乔弈绯将宋澜写的方子呈给太夫人,“不过郡王妃有发热的迹象,为了谨慎起见,宋姑娘开了退热的方子,只要照方喝药,很快就会好的。”

    太夫人接过方子,认真看着,眉头又皱了起来,这荒山野岭的,哪里去抓药?

    “太夫人不必忧心。”乔弈绯早就想好了,“七殿下这次出游,铖王殿下特别吩咐我备了一箱药材,我刚才已经命人去抓药了。”

    雁鸣山庄有备一些常用药材,这次正好派上了用场,也算是徐槿楹不幸中的万幸。

    “铖王殿下思虑果然周全。”解了自己燃眉之急,太夫人大喜,“待回京之后,老身会亲自上门答谢。”

    乔弈绯忙推辞道:“太夫人太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能为郡王妃略尽绵薄之力,是我的福分,专程答谢就不必了。”

    一回雁鸣山庄,乔弈绯就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再也没出来过。

    秦淳兴冲冲过来找她,却被瑶环阻止了,“七殿下,小姐说想要静一静,谁也不能打扰。”

    “怎么了?”秦淳不明所以,诧异道:“难道昭郡王妃病得很重?”

    “我也不知道。”瑶环也一脸担忧,“小姐到现在还没有用晚膳呢!”

    “好端端的,又闹哪门子脾气?”秦淳不满叫道:“乔弈绯,开门。”

    不过,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秦淳正要踹门的时候,洗净一身铅华的宋澜摇着折扇慢悠悠地走过来,“你们在干吗?”

    看到宋澜,秦淳就想笑,揶揄道:“宋姑娘好。”

    宋澜看向秦淳身后,忽神色一肃,恭恭敬敬道:“见过铖王殿下。”

    秦淳心下一紧,下意识地往后看去,却见背后空空如也,顿时恼羞成怒,“好你个宋澜,敢捉弄本宫?”

    “宋澜哪敢冒犯?”宋澜云淡风轻一笑,“不过里面那位现在心情不太好,这个时候去招惹她可非明智之举。”

    “她怎么了?”秦淳笑嘻嘻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赶紧说出来让本宫开心开心?”

    “嘎吱”一声,门开了,乔弈绯沉着脸从房里走出来,瑶环惊喜道:“小姐,你饿了吧,奴婢马上叫人准备晚膳。”

    “不用了,我不想吃。”乔弈绯冷冷扫了一眼秦淳,那眼神让秦淳莫名一寒,他也没做什么呀,怎么就莫名其妙被她记恨上了?

    “喂,你不是这么小气吧?连个玩笑也开不得?”

    宋澜在心底无比同情七殿下,乔弈绯对人的态度因人而异,对铖王殿下没有原则,对其他人,若是踩到了她的痛处,比谁都记仇。

    乔弈绯冷冰冰地瞪着他,幽寒彻骨,“我就是这么小气,你想怎么样?”

    秦淳微怔,他印象中的乔弈绯脸上永远洋溢着明亮阳光的笑容,绝不会射出这么可怕的目光,到底怎么了?

    “瑶环,准备衣服,我要去秋水池。”

    “喂,你什么意思?”秦淳大为不满。

    “七殿下。”心知肚明的宋澜拉住了秦淳,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惹愤怒中的女人,提议道:“如此良辰美景,我们去杀一盘?”

    ———

    温泉水缓缓流过滑嫩的肌肤,乔弈绯靠在池壁上闭目养身。

    傍晚的时候,镇国公府派人来说,徐槿楹虽然还有些发热,但人已经醒了。

    乔弈绯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感觉,徐槿楹如此高贵显赫的身份,如此温柔娴雅的气质,却也挣脱不了无子的枷锁。

    想起那日佟佳惠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不知廉耻地炫耀腹中的孩子,再想起镇国公太夫人不辞辛劳,跋山涉水地陪着徐槿楹来拜求子观音,乔弈绯忽然狠狠一拳砸在石壁上,疼痛骤然袭来,她却无动于衷。

    才两年多的时间,徐槿楹就已经被无子折磨得苦不堪言,若是再过几年,她还生不出孩子,是不是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了?

    宋澜说,徐槿楹虽表面看起来无碍,但由于长时间受猛烈催孕药物的侵袭,内里已经十分薄弱,以她现在的状况,实际上很难孕育子嗣,如此沉重的真相,她接受得了吗?

    难道女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替男人传宗接代吗?

    难道女人不能生孩子,就注定要在痛苦中度过一生吗?

    乔弈绯忽然愤怒起来,生不了孩子,是她的错吗?不能生孩子,难道就不配活着吗?

    徐槿楹如何接受得了这个残忍的事实?

    无数个义愤难平的声音在头脑里叫嚣盘旋,乔弈绯忽然把整个身体埋进水中,任由池水淹没自己,渐至难以呼吸。

    月光洒在水面上,星星点点,山里的夜晚,清冷而寂静,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直到身体快要裂开,乔弈绯才缓缓浮出水面。

第一百九十八章 意外的消息

    程昀觉得今天的大小姐有些心不在焉,他咳嗽一声,试探道:“大小姐?”

    乔弈绯满脑子都是徐槿楹,听到声音,回过神来,一脸懵,“怎么了?”

    程昀以为小姐年轻玩性大,在北郊游山玩水忘了正事,便郑重其事地提醒道:“关于矿山的事,大小姐怎么看?”

    乔弈绯收回纷乱的思绪,敛去所有繁杂的情绪,问道:“现在买家的情况怎么样?”

    “原来有三家,不过有两家认为无利可图已经退出了,剩下的那家只肯出十八万两,毕竟买矿山赌注太大,要么就赌到,要么就没赌到,多数人还是不敢冒险的。”

    乔弈绯忽义无反顾道:“买!”

    程昀吃了一惊,自己也算是精明人,可有时候也跟不上大小姐的脑回路,小心斟酌道:“三十万两不是儿戏,大小姐要不要再慎重考虑一下?”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乔弈绯平静道:“这几日,我把矿山附近所有的地图和县志都研究遍了,也爬遍了那座矿山,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底下很可能有紫玉髓。”

    紫玉矿?程昀惊得差点站起身来,“真的?”

    乔弈绯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稍安勿躁,程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浑身的血液都快沸腾了,迫不及待道:“大小姐有几成把握?”

    “六成。”乔弈绯明亮的目光看向窗外,山花烂漫的季节,她的心却经历着寒冬般的严酷,一字一顿道:“不过我愿意为我的六成赌上一把。”

    程昀激动起来,“我这就去办。”

    他走了之后,乔弈绯唤来瑶环,“镇国公府的人还没走吧,备上一份礼物,我们去看望昭郡王妃。”

    小姐不开心,瑶环也不开心,见小姐终于打起精神来了,她欣喜道:“是。”

    乔弈绯到镇国公府温泉庄的时候,徐槿楹正坐在绿树浓荫之下,神色安然恬淡,脸上含着柔柔笑意。

    这副宁静美好的画面刺痛了乔弈绯的眼睛,她脚步未顿,若无其事上前,“郡王妃可好些了?”

    “好多了。”徐槿楹浑然未觉,苍白的脸上透着一丝喜色,“弈绯姑娘,快过来坐,你那日大力襄助,我还没有感谢你呢。”

    “举手之劳而已。”乔弈绯笑道:“其实都是七殿下的意思,碰巧他刚好带了大夫,否则我也有心无力,你现在感觉如何?”

    徐槿楹微微一笑,“太医已经来过了,说许是舟车劳顿,太过疲累所致,我还这么年轻,多休息就好了,不碍事。”

    “太医来过了?”乔弈绯暗暗心惊。

    “是啊。”徐槿楹道:“母妃得知我身体不适,立即请了太医,说来也巧,正好康太医近日休沐,他老家离北郊倒也不远,所以不出两日就赶过来了。”

    乔弈绯装作不经意道:“郡王妃平日若是身子不适,也是找这位康太医吗?”

    “是啊。”徐槿楹道:“康太医医术精湛,擅长千金,宫里很多娘娘若有头疼脑热的,也喜欢找他看。”

    乔弈绯挑眉,“这位康太医是和郡王府更熟一些,还是和镇国公府更熟一些?”

    徐槿楹解释道:“太医是为皇室宗亲看病的,当然是和郡王府更熟一些,我母妃的身子也是找他调理的。”

    乔弈绯心底隐约明白了,怕问多了引起徐槿楹的怀疑,忙掩饰道:“是这样的,我母亲身子虚弱,常年药不离口,所以我对大夫什么的都很感兴趣,见到太医这种平日难得一见的人物,就忍不住多问了几句,还请郡王妃不要见怪。”

    “无妨,为人子女,一片孝心我能理解。”徐槿楹好奇道:“你母亲现在人在哪里?”

    “她还在晋州呢。”乔弈绯继续圆谎,“名医难求,我也不过随口一问罢了,郡王妃不必往心里去。”

    世人皆认为太医是世上医术最为精湛的人,但多数太医因为利益牵扯太多,很难做一个纯粹的医者,他们也许治不死人,但也许也根本治不好病。

    “你小小年纪,就离开家这么久。”徐槿楹眸光温柔,“我想你母亲一定很挂念你。”

    “是啊。”乔弈绯神色恍惚,搜寻着记忆中温馨的片段,徐槿楹越温柔,她心就越痛,宋澜说,几年之后,她或许就会香消玉殒,到时候,还能再次在山色湖边促膝长谈吗?黯然道:“我也很挂念她。”

    “王妃!”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山庄的宁静,是秦渤,他听说徐槿楹在温泉庄子晕倒了,虽然不愿意,但迫于母妃的压力,不得不赶来慰问一趟。

    虽然不情不愿,但几乎是立即,他就觉得此行不虚,因为坐在徐槿楹身边的少女,赫然是绯儿,让他心花怒放,惊喜道:“绯儿也在?”

    对自己发妻的晕厥不闻不问,满脑子只有自己的私欲,这样无情无义的卑劣渣男,给徐槿楹提鞋都不配,可是,仗着有皇室宗亲的身份,他居然娶到了这样美好的姑娘,乔弈绯眼底一片冰冷,不冷不热道:“原来是郡王?”

    自那日和绯儿分别之后,秦渤想方设法找她住在哪里,却一无所获,而秦淳那个小子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人都见不到,他被自己的欲望折磨得心烦气躁。

    听说徐槿楹病倒,作为正牌丈夫,于情于理他都得来看望,却不想皇天不负有心人,魂牵梦绕的绯儿居然和徐槿楹在一起?

    看来,连老天都被他的心意感动了,而且,绯儿还如此善解人意,看样子和徐槿楹处得很融洽?

    不过,这到底是镇国公府的温泉庄子,而且太夫人和镇国公夫人都在,秦渤有所忌惮,不敢太放肆,装模作样地问候道:“槿楹,一听说你病倒,我就赶来了,你没事吧?”

    徐槿楹摇摇头,轻声道:“多谢郡王挂念,我现在已经无碍了。”

    他一边望着徐槿楹,一边用余光看向绯儿,假装无意道:“绯儿怎么也会在此?”

    乔弈绯压下心底的厌恶,面无表情道:“我是随七殿下来的。”

    “秦淳也来了?”秦渤大喜过望,故作关切道:“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平日日夜操劳,也实在辛苦,这样,我们在这儿好好放松几天,你也好好休息休息,把身子养好。”

    徐槿楹当然知道秦渤不是真的关心自己,却也不挑明,因为在这个世外桃源,她确实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一时也不想再回昭郡王府,面对婆母的苛责和一喝就吐的药了,秦渤此举正合她意,应允道:“也好。”

    秦渤忙道:“我这就去拜见太夫人和岳母,晚点一起用膳。”

    徐槿楹微微颔首,秦渤就赶紧走了,办完正事,他还想和绯儿私会呢!

    发妻的身子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他还想着到处猎艳?乔弈绯面色一冷,站起身,“郡王妃,我先告辞了。”

    “等等。”徐槿楹也随即站起身,清幽的眼眸藏住一片深意,“弈绯姑娘,你要小心。”

    乔弈绯心中一暖,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或许就是血缘间天然的心有灵犀,徐槿楹那双眼睛告诉自己,尽管秦渤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她却懂自己,她知道自己对秦渤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无暇的金玉质,落到秦渤这样的浊泥手中,乔弈绯发现自己开始哽咽的时候,忙露出一个嫣然的笑容,“多谢郡王妃,我知道分寸,你要是不介意,也可以叫我绯儿。”

    “绯儿?”徐槿楹慢慢地回味着这个名字,“班尽说人宜紫,洞府应无鹤着绯。从此玉皇须破例,染霞裁赐地仙衣,好名字,人如其名。”

    乔弈绯笑容越发甜美,心却开始刺痛,“早就听闻郡王妃柳絮才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是些虚名罢了。”徐槿楹不以为然,“既然我唤你绯儿,你也别郡王妃郡王妃地叫了,不见外的话,就叫我姐姐好了。”

    姐姐?乔弈绯脑子轰然一响,如烟往事猝不及防接踵而来,让她百感交集,眼眶蓦然一片氤氲,不由得问自己,徐槿楹若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还能这样心无芥蒂吗?

    到那时,对欺骗了她的自己,恐怕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一切都是因缘,乔弈绯强忍住酸涩,她也从来没有想到,和母亲的娘家人会以这种方式纠缠不清,难道,血缘注定是跨不过的劫难?

    “怎么了?你不愿意?”徐槿楹发现乔弈绯的异样,惊讶道。

    “不是的。”乔弈绯背过身去,迅速将眼泪擦干净,转过身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我是太高兴了,只是郡王妃身份高贵,我虽得铖王殿下看重,却终究是个平民百姓,你我之间,不亚于天渊之别,为免落人口实,绯儿不敢僭越,郡王妃美意,绯儿心领了,告辞。”

    说完,不等徐槿楹说什么,乔弈绯转身就走,她不想当着她的面哭,只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母亲,那些都曾是你血脉相连的至亲,我做不到对她们视而不见,也做不到事不关己,袖手旁观,是不是你在冥冥之中指引我找到你回家的路?

    “小姐,你怎么了?”瑶环一脸担忧,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小姐也不肯说,从未见过小姐如此反常。

    在没有想出办法之前,乔弈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徐槿楹的秘密,“等以后再告诉你,你先去帮我做一件事。”

    只要能让小姐快乐如往昔,别说一件事,一百件,一千件,瑶环都义不容辞。

    ———

    “绯儿,你这几天一直都闷闷不乐的,怎么了?”宋夫人不知内情,但她知道绯儿不开心。

    乔弈绯笑容轻快,“多谢夫人关心,可能是最近几天累了吧。”

    宋夫人何等人?她当然看得出来绯儿有事瞒着她,语重心长道:“你小小年纪,一个人在京城,若是真遇到什么你招架不了的事,你说出来,我为你做主。”

    虽然宋夫人仗义,可此事她终归爱莫能助,却让乔弈绯心生感激,“夫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乔弈绯正色道:“如果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的话,她的一生是不是就注定只能很悲惨?”

    宋夫人愣住了,“怎么这么问?”

    “你先回答我。”

    宋夫人沉吟片刻,叹息道:“谁不注重子嗣传承呢?越是豪门望族,越是看重子嗣,往往入门半年无孕,婆家就开始着急了,不停地往男子房中塞丫头,就是为了开枝散叶,况且,若没有子嗣,旁人也会说闲言碎语,女人的日子当然不好过了。”

    乔弈绯不语,宋夫人虽然知书达理,和蔼可亲,但生活在这样一个对女子苛刻的时代,她也无法超越更多。

    “不过。”宋夫人又道:“若正室夫人无出,也可抚养妾室所生孩子,视作己出,也不失为一条解决之道,反正对男方来说,只要是自己的血脉,哪个女人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渤有十几个妾室,一个怀孕的都没有,偏偏只有佟佳惠怀上了,乔弈绯无语,真是造化弄人。

    宋夫人轻声道:“寻常百姓如此,天家更是如此,太后娘娘每年都要去五台山礼佛,祈祷大夏国泰民安,皇族多子多福,福泽绵长。”

    乔弈绯眼睛一亮,“太后娘娘什么时候去?”

    宋夫人想了想,“应该快了吧,太后娘娘每年都是在夏季去,一为礼佛,二为避暑,陪同的有时候还会有宗室女眷,一品诰命夫人。”

    “那昭郡王太妃也会去吗?”宋夫人的消息来得真是时候,先想办法把这个老虔婆支开一段时间再说。

    宋夫人并不知道绯儿和镇国公府的关系,神色有些古怪,“据我所知,很少。”

    “为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宋夫人思虑道:“隐约听到有传言说,太后娘娘不喜常太妃,所以很少传她陪同前往五台山。”

第一百九十九章 美人之约

    秦渤望着不远处绮丽炫目的风景,情不自禁唤道:“绯儿?”

    今日的绯儿穿着玫瑰色的轻纱薄裙,山风一吹,青丝飞扬,裙袂翩翩,让他越看越心旌摇曳。

    这几日,他几乎不离左右地陪着徐槿楹,嘘寒问暖,做足了一个好丈夫的姿态,徐槿楹也很配合他,两人看起来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羡煞旁人。

    但不管是徐槿楹,还是秦渤心里都明白,他们早已同床异梦,这不过是在外人面前的假象罢了。

    有时候说不清到底是女人更贪心,还是男人更贪心?秦渤一面需要徐槿楹这样家世显赫端庄高雅的正妃装点门面,另一面也离不了佟佳惠的妖艳娇蛮,娇娇的放荡风骚,绯儿的嫣然百媚。

    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这话放在秦渤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正妻只是娶回来伺候公婆,生儿育女,料理家事,而不是用来爱的。

    何况他对一本正经的徐槿楹也根本爱不起来,他喜欢的是惠儿的嗔,娇娇的骚,绯儿的美,其他女人的媚,痴,还有坏。

    在庄子里,他不得不终日陪着沉闷无趣的徐槿楹,都快憋出病来了,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避开太夫人和岳母,又撇下徐槿楹,火急火燎地去找秦淳。

    这一次,秦淳倒是很爽快,直接告诉他乔弈绯在何处,欣喜若狂的他根本没看到秦淳眼底的意味深长。

    秦淳忍不住摇头,这家伙明知道镇国公太夫人和夫人都在,居然还敢出来窃玉偷香?真是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乔弈绯坐在临山而建的护栏上,仿佛随时都要乘风而去,白皙的肤色在晚霞的映衬下宛如华美的仙子,绚丽多姿,如梦如幻,让秦渤简直要看呆了。

    乔弈绯压下唇边的嘲讽,“昭郡王好久不见。”

    看到绯儿的笑,秦渤愈加得意,“遇见绯儿之后,本王才知道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是玩女人的老手,经验十分丰富,没有女人不喜欢听这些甜言蜜语,相信绯儿也不例外,“想不到在这种荒山野岭也能相遇,可见上天注定我们有缘。”

    这样老掉牙的情话让乔弈绯一阵阵反胃,却一言不发。

    秦渤自来熟地在她身边坐下,一脸关切:“听秦淳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怎么了?”

    乔弈绯依旧不语,清澈的眸瞳眺望着远方的崇山峻岭,仿佛心事重重。

    秦渤见状更着急了,就差拍案而起,“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了?你说出来,本王一定替你狠狠教训他。”

    乔弈绯眸光一漾,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犹豫道:“其实我是听说郡王妃上次晕倒了,有些担心。”

    原来是这事,秦渤满不在乎道:“你多虑了,她已经好了,什么事都没有。”

    “是吗?”乔弈绯垂下眼眸,不经意道:“她入王府多久了?还没有诞下孩子吗?”

    秦渤望着绯儿娇艳欲滴的脸庞,早已心猿意马,随口道:“快两年半了吧,还没有。”

    乔弈绯对秦渤热烈的眸光视而不见,别有深意道:“郡王应该也不小了吧,膝下还没有嫡出子嗣,不着急吗?”

    “我急什么呀?”秦渤不以为然,他本质上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什么王府的未来,责任啊,自有母妃打理,他只负责吃喝玩乐就好,心不在焉道:“倒是我母妃着急,三天两头催她喝药。”

    果然如此!

    乔弈绯眼底又冷了几分,担忧道:“如果再过几年,郡王妃还是没生孩子,你怎么办?”

    “她不能生,有的是人能生。”离绯儿这么近,他清楚地闻到了她身上甜美的馨香,让他浮想联翩,反正对他来说,只要是他的种,哪个女人生的都一样。

    想要嫡出的也容易,只要记在徐槿楹名下就可以,他语气越发轻薄,眼神也轻佻起来,嘴里的热气几乎喷到乔弈绯的脸上,笑嘻嘻道:“绯儿你也可以啊。”

    这样低水平的调情让乔弈绯差点呕吐,表面上却格外平静,“郡王妃那般端庄优雅,国色天香,我岂能和她相提并论?”

    秦渤**上脑,浑身燥热,满脑子都想哄眼前美人开心,急不可耐道:“绯儿太妄自菲薄了,是她哪里能和你比才对?实不相瞒,我娶她为妃,并非我本意,都是母妃看中了她的家世和什么狗屁才名,我本人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终日只会说些什么修身养性,男儿治国齐家平天下之类的鬼话,烦都烦死了,一点女人味都没有,若不是碍于镇国公府的地位,我才懒得敷衍她,她哪及得上绯儿既漂亮又妩媚,这才叫女人味十足呢。”

    他边说边伸出手想摸乔弈绯嫩滑的脸蛋,乔弈绯眼明手快,从栏杆上跳下来,避开了他的咸猪手,神色转淡,“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一击不中的秦渤哪里舍得好不容易见到的绯儿就这么溜走了?忙道:“别啊,本王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

    橘红色的晚霞如轻纱般罩在乔弈绯的身上,美如薰染,“我要是再不回去,七殿下就该起疑了。”

    “管他干嘛?”秦渤不以为然道,“他还会说半个不字吗?”

    “郡王身份尊贵,自然不惧流言蜚语,可绯儿不过是一弱质女流,不得不顾忌。”乔弈绯忽莞尔,两颊笑涡霞光荡漾,更要命的是,此刻她的笑透着一种极致的柔媚和情思,让他的心骤然漏跳了几拍。

    “郡王若真想见我。”乔弈绯吐气如兰,含情脉脉,“今晚亥时,在陶然亭等我。”

    秦渤大喜,就说嘛,哪有女人能逃脱得了他的攻势?绯儿如此美貌绝色,最后还不是乖乖被他收入囊中?这种闷骚的女人最对他的胃口了。

    “好。”美人相邀,秦渤求之不得,色眯眯道:“不见不散。”

    乔弈绯娇羞垂首,“我是女儿家,清誉攸关,今晚之事,还请郡王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七殿下。”

    “你放心,我懂的。”秦渤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舒畅起来,绯儿真是个叫他欲罢不能的尤物,一想到今晚就能拥美人入怀,他就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天怎么还不早点黑?

    望着秦渤喜滋滋离开的背影,乔弈绯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秦渤鄙夷徐槿楹那番话,虽是意乱情迷之时说的,却不见得完全是假话,这渣男根本不值得徐槿楹为此付出一生的惨重代价。

    “你和他说了什么?他怎么这么开心?”秦淳不知何时来到乔弈绯的身边。

    乔弈绯收回思绪,揶揄道:“我说我喜欢他,你相信吗?”

    秦淳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我干嘛不信?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小心玩火自焚啊,常太妃可不是好惹的角色。”

    乔弈绯正色看着他,高深莫测道:“不好意思,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玩火自焚!”

    秦淳敛去笑意,露出少有的正色,“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乔弈绯却转身离开,冷淡的话语飘然入耳,“既然你这么说,就证明你知道这个问题不该问,所以,我也不用回答你。”

    盯着她悠然远去的背影,秦淳眸瞳幽深起来,看来乔弈绯猜到了他要问的问题,她对二皇兄到底是什么心思?

    她有的时候聪明得可怕,想起秦渤离开之时喜气洋洋的模样,秦淳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

    次日,沉睡的大山被朝阳唤醒,新的一天开始了,草木郁郁葱葱,清澈的朝露洒满花瓣,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小姐。”瑶环奔进乔弈绯的房间,在她耳边低语,“昭郡王昨天半夜从山上摔下去了。”

    乔弈绯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幽冷深寂,“然后呢。”

    瑶环快速道:“昨晚昭郡王突然说要一个人出去赏夜景,也不让小厮跟着,不知什么时候一脚踩空,从山上滑了下去,落在了一个半人深的水塘里,爬不上来,那个时辰,那个地方,又没有什么人经过,直到今天早上才被发现,听说腿断了,肋骨也断了,人倒是还有气,只是昏迷着,镇国公府的人已经去请太医了。”

    “他倒是命大,居然还没死?”乔弈绯冷笑道。

    “小姐,你说等他醒来,他会不会…”瑶环十分担忧,对方到底是皇上的亲侄儿,若供出小姐,那些权势滔天的勋贵们绝不会让她们好过。

    “你怕了?”乔弈绯看向她。

    “不怕。”瑶环掷地有声,“我这条命都是小姐的,为小姐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若昭郡王真说出来,我愿意为小姐赴汤蹈火。”

    乔弈绯静静地看着她,从重生开始,她就相信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瑶环。

    哪怕她做的是掉脑袋的事,瑶环也义无反顾,她们之间有种超乎主仆之间的感情,忽展颜一笑,“你放心,我既然敢这么做,就想好了万全之策,你对我忠心耿耿,我又怎舍得让你赴汤蹈火?若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就注定只能被弱肉强食。”

    瑶环目光坚定,“小姐,奴婢相信你。”

    一次次涉险,小姐都有化险为夷的本事,这一次,定然也不例外。

    乔弈绯刚用完早膳没多久,秦淳就一阵风来了,劈头盖脸就道:“昭郡王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七殿下何出此言?”乔弈绯很是意外,“莫非我在这里是唯一一个平民百姓,所以只要出了事,就可以肆意往我头上栽吗?”

    “乔弈绯。”秦淳怒吼一声,眸瞳森然,“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昭郡王的事,你绝对脱不了干系,而且,你一直在利用本宫达成你的计划。”

    “是吗?”乔弈绯直视着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你说话要有证据,我昨晚一整晚都在雁鸣山庄,从未踏出过半步,很多人都可以作证,不要以为你是皇子,就可以肆意污蔑我。”

    秦淳死死地盯着乔弈绯,他自小在宫中长大,阴谋诡计见得多了,“就算你有证人,也不能证明此事与你无关,想要害一个人,法子多得是。”

    “你要是找到了证据,就堂堂正正以谋害皇亲的罪名把我杀了。”乔弈绯无惧地看着他,“我心服口服,绝不会有半句怨言,但你要是没证据,就凭你心里那些想当然的怀疑,就想轻易定我的罪?七殿下,你会不会太儿戏了?”

    见小姐和七殿下剑拔弩张,瑶环心里捏了一把汗,紧张地一言不发。

    秦淳咬牙切齿地瞪着乔弈绯,“你是笃定我找不到证据,所以肆无忌惮吗?”

    “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问心无愧。”乔弈绯似笑非笑,秦淳和秦湛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二人性情差别太大,此事若是换了秦湛,根本不会在意,绝对不会像秦淳这样暴跳如雷。

    秦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乔弈绯,忽道:“好,那我问你,昭郡王上次摔断了腿,也是你的手笔吧?”

    乔弈绯轻轻笑了,“他可是尊贵的昭郡王,你父皇的亲侄儿,我既没有三头六臂,又没有通天之能,你太看得起我了。”

    关于那件事,秦淳只是怀疑,不知细节,终究不能确认,但这一次,他百分之百肯定,和乔弈绯脱不开关系,而他自己也是这个计划中的一环。

    最后,秦淳怒气冲冲拂袖而去,瑶环担心道:“小姐,七殿下他不会…”

    “甘蔗没有两头甜的。”乔弈绯断然道:“我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他的反应已经在我预料之中,这次利用了他,我很抱歉,以后若有机会,我会还上这个人情。”

    ———

    “这个女人真是疯了。”秦淳怒色不减,“她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了昭郡王的头上?”

    宋澜默然不语,乔弈绯为什么会这么做,他心知肚明,不过她拜托过他,不要对任何人透露徐槿楹身体的秘密,自然也包括七殿下。

    “简直就是个疯子。”秦淳怒不可遏,“本宫想不明白,她和昭郡王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想置他于死地?谋害皇亲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七殿下。”宋澜纠正道:“昭郡王并没有死,也不存在谋害皇亲的罪名。”

    以他对乔弈绯的了解,她还不至于疯狂到要杀了昭郡王,所以她应该经过精确的计算,只是让昭郡王摔成重伤,真实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徐槿楹。

    秦淳看向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七殿下何出此言?”

    “因为你过于平静,平静得不正常。”秦淳一针见血,“宋澜,别告诉本宫,这件事你也参与其中?”

    七殿下已经被气昏头了,宋澜皱眉,“这个罪名我可不敢担,现在外面都在说,昭郡王是夜游不慎失足,为什么七殿下一定要往阴谋的方向想?”

    秦淳冷笑,“因为本宫从不相信什么意外,你是在质疑本宫的智商吗?”

    “不敢。”宋澜不卑不亢,他心里同样明白这绝不是意外,说句心里话,乔弈绯的举动让他震惊不已,居然敢对昭郡王下此狠手?已经不能简简单单用一句勇气可嘉来形容了。

    昭郡王权势滔天,得罪的人无数,但几乎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偏偏这个乔弈绯,仅凭一己之力让秦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本宫真不明白。”秦淳面如寒霜,“昭郡王不过是说了两句不好听的话,她就这么狠?这女人如此可怕吗?”

    宋澜神色淡淡,“据我所知,她并不是一个行事莽撞的人,所以,这件事无论和她有关没关,最后一定都会与她无关。”

    秦淳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就算明知道她害了昭郡王,本宫也只能这么认了?堂堂皇族郡王,让一个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上?别说昭郡王是本宫的堂兄弟,就算不是,本宫也决不允许有人肆意践踏皇族尊严,这女人心机如此深沉,看来本宫要提醒二皇兄小心了。”

    宋澜知道七殿下在气头上,只是识趣地保持沉默,就算七殿下得知乔弈绯对昭郡王府的恨意来源,也不会认同她这么做,七殿下向来骄傲,难以咽下这口气。

    出了这样的事,秦淳再也没有游山玩水的兴致,愤然道:“本宫这就回京,把乔弈绯的恶行告诉二皇兄。”

    ———

    秦渤躺在床上,虽然身上清理过,脸上的血迹也被擦干了,但依旧昏迷不醒。

    因为他身上多处摔伤擦伤,可能还有严重的骨折,徐槿楹不敢轻易移动,不得不紧急就近请康太医来为他诊治。

    半死不活的秦渤做梦也没想到,他兴致勃勃奔赴的美人之约,竟是一场极度危险之旅。

    绝色美人,山野幽会,光是想想,就觉得血脉贲张,浑身燥热,为了不让人打扰,他特意吩咐小厮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能跟上来。

    他满脑子都是绯儿妩媚的姿态,快至陶然亭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就失去了平衡,身体如皮球般胡乱往下滚,到处都是尖利的石头,刺得他鲜血淋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似乎跌进了水中,全身每一处都在痛,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第两百章 飞来横祸

    看到遍体鳞伤的秦渤,徐槿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更不知是悲是喜。

    经历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事,她早已看清秦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本质,对这样品行卑劣自私自利的男人,生性高洁的她自然燃不起任何敬意和爱意。

    只是,既然已经嫁他为妃,不管生活怎么磕磕碰碰,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一个是昭郡王,一个是镇国公府嫡长女,背后都站着息息相关的家族,可秦渤可以无所顾忌,她却不可以肆意妄为。

    太夫人也没想到秦渤居然一跤摔得这么重,忧心忡忡,“怎么会这样呢?”

    当日秦渤被救回来之后,徐槿楹立刻派人去查,才发那条山路原本是好走的,可能是夜里灯笼光微弱,秦渤没看清楚,才不慎失足,安慰道:“祖母别太担心,郡王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化险为夷。”

    前几日还看着阿槿和昭郡王夫妇和睦,太夫人还在庆幸,虽然阿槿暂时没生孩子,但好在和昭郡王相亲相爱,年轻人以后多得是机会,还以为上天待阿槿不薄,却不想天降横祸,昭郡王重伤,能捡回一条命怕是就不错了。

    “昭郡王怎么会想着去夜游呢?”太夫人越想越恨铁不成钢,“他不知道危险吗?”

    “郡王平日忙于内务府公事,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可能一时心血来潮吧。”徐槿楹心中虽有些猜测,但无凭无据,她不敢肯定,更不愿往绯儿身上去想。

    直觉告诉她,有着那样清澈眼神的绯儿绝不是一个会为了私欲不择手段的人,她更不愿意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到绯儿身上。

    再说,一直都是秦渤色欲熏心,火急火燎,就算真的和绯儿有些关系,恐怕秦渤自己也难辞其咎,既如此,她就绝不会将这些猜疑告诉任何人。

    “太夫人,郡王妃,康太医到了。”管事的声音透着急切和激动。

    “快请进来。”

    太医康厚德因为老家就在北郊附近,所以徐槿楹第一个请了他。

    康厚德家世代行医,医术精湛,尤擅千金,对骨科也颇有研究。

    他没想到,好端端在家休沐,完全不得安宁,前有昭郡王妃晕厥,后有昭郡王从山崖跌落,伤势不明。

    真是一对患难夫妻,他好不容易盼来的假期就这么没了,不过,他顾不得自己的郁闷,连夜赶来,万一来迟了,昭郡王有个好歹,可不是自己能够担待得起的。

    此时的秦渤已经比刚从水塘捞出来的时候好太多了,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身上的血也都擦拭干净了,但还是惨不忍睹,而且他在坠落的过程中,右脸被尖利的山石划伤,留下了一条深深的血痕,看着有些狰狞。

    徐槿楹忧心如焚,“郡王被抬回来之后,怀疑有骨折,我们也不敢乱动,还请太医速速检查郡王伤势如何?”

    “郡王妃切勿激动,下官这就为郡王检查。”

    可是,把昭郡王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又仔仔细细询问了受伤的经过之后,康厚德后背冒出了冷汗,支支吾吾不敢说实话。

    “到底怎么了?”太夫人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见康太医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还是凉了半截,恐怕秦渤的伤势不容乐观。

    床上躺着的毕竟是自己名正言顺的丈夫,这辈子无论是生是死,是爱是恨,都无法这个男人分开,徐槿楹闭了闭眼,“还请康太医据实以告。”

    康太医重重叹了一口气,“郡王这次摔得太厉害了,全身大大小小有四十多处擦伤划伤割伤,又失血过多,肋骨断了两根,还有,刚好了没多久的腿又断了,这一次断的程度比上次严重得多,怕是要…瘸…”

    太夫人和徐槿楹倒吸一口凉气,万一秦渤变成了瘸子,那往后的日子根本不敢想象。

    关键是还没完,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康太医索性一口气说出来,“昭郡王在下落的时候撞到了脑袋,脑袋里有淤血,以致昏迷不醒,至于什么时候醒过来还不好说。”

    徐槿楹顿时脸色煞白,险些晕倒,她并不是因为爱他才如遭雷击,而是不管这个男人如何风流好色也好,如何薄情寡义也好,他都是自己这辈子都摆脱不了的牵扯。

    婚后,她只是被要求履行一个妻子的职责,一个儿媳的职责,却从未体验过爱情的滋味,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室内寂静得令人心悸,康厚德紧张得一言不发,许久之后,面色凝重的太夫人开口问道:“那他会不会一直不醒呢?”

    康厚德摇摇头,沉吟道:“这个…不好说,不过,郡王毕竟年轻气盛,或许三五日,或许三五月都有可能,也或许三五年。”

    太夫人眸色沉了下来,也就是说,如果秦渤一直不醒的话,那自己的孙女不是得守这个活死人?那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飞来横祸让徐槿楹眼前一阵阵发黑,一颗心急速坠了下去,她心底善良,无论和秦渤之间有过多少龌龊,多少不堪,多少争吵,她也不希望秦渤变成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渤儿?”一个尖利的声音刺破沉重的空气,让人下意识想要捂住耳朵。

    灰头土脸的常太妃在桂嬷嬷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朝着躺在床上的秦渤扑了过去,得知渤儿从山崖跌落,她当场就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养尊处优的太妃,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从京城赶过来,一来就看到伤痕累累的渤儿,顿时心如刀割。

    尤其是从康太医口中得知渤儿伤势极为严重,且可能有严重的后遗症的时候,她实在难以接受这个晴天霹雳,差点再一次晕倒在地。

    渤儿是她的命根子啊,常太妃哭得几乎不能自已,令人看了就心酸。

    徐槿楹强忍难过,安慰道:“母妃,您别难过,郡王福大命大,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听到徐槿楹的声音,常太妃骤然止住哭泣,一双眼睛如利剑般射向她,劈头盖脸质问道:“我问你,渤儿好端端的,怎么会从山崖跌落?”

    徐槿楹本就受了不小的打击,却强忍难过安慰婆母,可是婆母一来就兴师问罪,让她觉得再也撑不住了,身子一晃,摇摇欲坠,镇国公府夫人急忙扶住她,惊叫道:“阿槿?”

    常太妃一来就咄咄逼人,对阿槿怒目相视,让太夫人心里很不舒服,但念在情有可原,并未过多苛责。

    可是,常太妃却对徐槿楹满腔怨气,怒斥道:“你是怎么伺候他的?”

    “太妃。”太夫人蹙眉,敛去内心不满,温声道:“这事怪不得阿槿,前日昭郡王突发奇想说要独自夜游,不让人打扰,山湿路滑,不慎踩了空,这纯粹是意外,谁都不想的。”

    “意外?”常太妃遭遇重击,尤其是看到人事不省的渤儿,她心痛如绞,声音又尖又厉,眼神阴鸷如枭,“明知道山湿路滑,还让他一个人出去?还不让人随侍左右,你们存的什么心?”

    徐槿楹脸色更白了,一贯的温顺隐忍让她习惯把所有委屈藏在心底,小声道:“母妃,是我考虑不周。”

    “渤儿伤得这么重,你一个考虑不周就可以一笔带过吗?”常太妃厉声道:“我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渤儿年轻,你要多规劝,多督促,如今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你担当得起吗?”

    “常太妃!”太夫人终于听不下去了,她体谅常太妃心痛秦渤,多番忍让,不予计较,却不想常太妃得寸进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阿槿身上。

    当着娘家人的面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教训阿槿,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欺负阿槿呢?她作为阿槿的祖母,断然没有看着孙女被人欺负却不撑腰的道理?

    “昭郡王不是三岁孩子,他要一个人出去,阿槿还能拿着绳子捆住他不成?”太夫人声调不高,却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况且,教导他,敦促他,是当母亲的责任,而不是当妻子的责任。”

    太夫人的维护让徐槿楹喉头发酸,同样的场面,在郡王府经历过无数次,只要秦渤有什么不对,只要秦渤犯了什么错,母妃都会不问青红皂白就怪到自己身上来,可秦渤是个孩子吗?秦渤会听她的吗?为什么都要怪到她头上来?

    但恪守的孝道让她不敢说母妃的半句不是,更不能顶撞婆母,可内心积累的委屈早已波澜壮阔。

    常太妃一愣,这番早已经说得顺口的话,训徐槿楹也训得习惯了,可今日太夫人在场,让她不得不有所收敛。

    她对德高望重的太夫人终究有所忌惮,气势低了下去,“看到渤儿伤成这样,我身为母妃,肝肠寸断,一时失了分寸,还望太夫人见谅。”

    太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并没有追究,叹了口气,“昭郡王突遭横祸,我们都很痛心,阿槿也是伤心欲绝,你就不要再责怪她了。”

    若不是在镇国公府的地盘上,悲痛欲绝的常太妃一定会把徐槿楹骂个狗血淋头。

    若不是她没事找事,跑到北郊温泉庄子来疗养,好端端的又不中用晕倒了,自己就不会碍于面子让渤儿来看望她,也就不会有后面的惨剧发生了。

    一切都是徐槿楹的错,常太妃几乎目龇欲咧,尖锐的嗓音十分刺耳,“会不会有人故意要害渤儿?”

    镇国公夫人皱眉解释道:“事发之后,我已派人反复查过了,那地方偶有山泉流过,确有些不起眼的青苔,郡王许是没看清楚,滑了下去,的的确确是个意外。”

    “意外?”常太妃咬牙切齿,但碍于太夫人和镇国公夫人在场,她再大的火也不能肆无忌惮地朝徐槿楹发,“真的是意外吗?深更半夜的,渤儿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镇国公夫人虽觉得常太妃不可理喻,但遭遇重击的人,一时失了理智,往往非要找到一个替罪羔羊,以便于把自己所有的愤怒和怨恨都朝这个替罪羔羊发泄过去,缓解内心的痛苦,也是可以理解的,她轻声道:“郡王许是觉得无聊,想独自出去散散心也说不定。”

    常太妃一张原本就有些尖刻的脸此时显得怨毒而刻薄,“康太医,渤儿现在怎么样?”

    当了半天隐形人的康厚德见自己被点名了,忙道:“北郊地处偏僻,缺医少药,于郡王伤势不利,还是尽快带郡王回京城治伤要紧。”

    常太妃声音变得越发尖锐,“快,快备车,我要带渤儿回京,找太医会诊。”

    ———

    “真是恶人自有天收。”乔弈绯望着山泉间的潺潺流水,唇边溢出一丝笑意。

    秦渤居然摔伤了脑子,这下可好了,还省得自己费心去想怎么堵他的嘴了?

    “就是。”瑶环恨恨道:“昭郡王厚颜无耻,卑鄙下流,这下自食恶果了吧。”

    “你是怎么做的?”宋澜站在乔弈绯和瑶环的身后,看向秦渤跌落的地方。

    乔弈绯冲他莞尔一笑,意味深长道:“有些事,宋公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其实再简单不过,就是在秦渤的必经之路上,把小溪中用于垫脚的石头翻个面,常年泡在水中的反面又湿又滑,满脑子都是**的秦渤走得又快,自然准确无误地滑了下去,事后想要掩饰也极为简单,重新把石头翻回来就行了,一切完成得天衣无缝,任谁都查不出来。

    宋澜回应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镇国公府,昭郡王府的人已经回京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当然,戏还没有唱完呢。”乔弈绯话里有话,“我做事一向喜欢有始有终。”

    宋澜微愣,随即揶揄道:“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觉得庆幸,庆幸自己不是你的敌人。”

    乔弈绯大笑,“我也觉得很庆幸,我相信你,就像相信他一样。”

    宋澜笑而不语,乔弈绯说的他,指的自然是让自己唯一佩服的男人,铖王殿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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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王妃是首富介绍:
上一世,宁城富商乔家大小姐乔弈绯至死才知祖父好心收养的孤女竟是一只心狠手辣的白眼狼,乔家被害家破人亡,万贯家财落入她人之手,她也死于非命。
好在翻盘了,这一世,乔弈绯手撕白莲花表姐和伪君子未婚夫,对男人没兴趣,唯一的兴趣就是赚钱,以天赋财商坐拥金山银山,偏偏遇到了一位人间绝色的美男,这下是要还是不要呢?乔弈绯表示很为难。
小剧场:
表姐(委屈巴巴):绯妹妹,你误会我了。
乔弈绯:是吗?
未婚夫(深情款款):绯儿,我对你一片痴心。
乔弈绯:真的?
某王爷(面无表情):绯绯。
乔弈绯(笑容满面):我来了,我来了。
重生商战甜文娇养王妃是首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娇养王妃是首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娇养王妃是首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