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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王妃是首富全文阅读

作者:祁晴宝宝     娇养王妃是首富txt下载     娇养王妃是首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零一章 有没有想过?

    昭郡王游山玩水之时,不慎从山崖上跌落,摔成重伤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上门探望的人络绎不绝,皇上得知后,也立即命太医院派最得力的太医为秦渤医治。

    可各路神仙齐聚昭郡王府,也没本事立刻让秦渤从奄奄一息重新变得活蹦乱跳。

    幸运的是,常太妃受不了这个沉重的打击,终于病卧在床,再也没有力气劈头盖脸地训斥徐槿楹了。

    徐槿楹一边悉心照顾病人,一边应付各路亲友,分身乏术,疲惫至极,见婆母那么强悍霸道的人物,此刻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死气沉沉,让她唏嘘不已。

    这日,乔弈绯上门探望,“我今日特意带了两支老参过来,还请郡王妃笑纳。”

    瑶环打开礼盒,徐槿楹看过去,两支老参都有小儿手臂粗,估计有好几百年了,“我替郡王多谢你。”

    乔弈绯却道:“你误会了,我今日来访,并非探望昭郡王,是特地来看你的,礼物自然也是送给你的。”

    徐槿楹吃了一惊,这些天上门的勋贵倒是送了不少名贵药材,一个个走的时候都不忘叮嘱自己好好伺候秦渤和常太妃,却没有一个人关心自己累不累,苦不苦?

    仿佛她就是一个不知疲倦的铁人,应该不分昼夜,不辞辛劳地照顾好所有人。

    唯有绯儿挂念自己,徐槿楹诧异道:“好端端的,怎么会送给我?”

    乔弈绯才不关心秦渤和常太妃的死活,更不会把好不容易到手的老参便宜那两个人,笑吟吟道:“郡王妃此言差矣,府中一连多了两个病人,郡王妃忙得连轴转,更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若你也累倒了,情况就更不妙了!”

    徐槿楹越发觉得绯儿身上的神秘色彩更浓了,她看得出,这样的老参可遇不可求,连秦渤吃的人参都没有这样的年份和成色,不过,绯儿自称是铖王殿下的侍女,一个侍女哪来这么大的手笔?“你是怎么得来的?”

    “机缘巧合而已。”乔弈绯浅笑,“此参补五脏,安精神,最是适合此时的郡王妃,还请郡王妃千万不要辜负绯儿一番心意。”

    徐槿楹聪明过人,她明白绯儿的意思,只想送给她,而不想送给秦渤或是常太妃,心中微暖,“如此多谢绯儿了。”

    “不用客气。”乔弈绯满不在乎道:“不知郡王现在如何了?”

    “太医会诊了三次,都说不容乐观。”徐槿楹清丽的脸庞罩上一层哀愁,秦渤这次伤得太重了,脸上那道伤痕太深,虽然用了皇上御赐的药,可谁都没有把握疤痕到底能不能去掉?万一去不掉,秦渤就算是破相了。

    还有刚愈合的腿再一次摔断,以后一瘸一拐的,怎么见人?

    至于脑袋里的淤血更不知何时才能散去?虽然她和秦渤同床异梦,也没有什么深厚感情,但毕竟是利益相连的夫妻,她也不想他变成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乔弈绯言不由衷道:“郡王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郡王妃切莫太过忧心。”

    “但愿如此。”徐槿楹看向她,缓声道:“不过我一直想不明白,郡王那夜怎么会突发奇想独自夜游?他可不是一个懂寂寞黄昏独自愁的人。”

    乔弈绯知道她起疑心了,不以为然道:“郡王妃别着急,有这么多太医在,相信郡王很快就会醒过来的,等他醒了,你亲自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绯儿的回答滴水不漏,让徐槿楹无从着手,她思虑片刻,微微颔首,“是啊,或许他是一时心血来潮。”

    “有可能哦。”乔弈绯顺着她的话,半真半假道:“不过崇山峻岭风光绮丽,夜色辽阔,昭郡王或许被什么山中仙子迷住了也说不定?”

    徐槿楹哭笑不得,本想试探绯儿,可绯儿的回答无懈可击,找不出什么破绽,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此事与她并无任何关系。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桂嬷嬷来了,她近日也被折磨得疲惫不堪,强打精神,“郡王妃,太妃请你过去一趟。”

    母妃召唤,徐槿楹站起身,“绯儿,我先失陪了。”

    “我也该告辞了。”乔弈绯起身,“郡王妃多保重。”

    ———

    常太妃坐在罗汉床上,半眯着眼睛,神色萎靡,这个颐指气使的老妇人,遭遇重击之后,短短时日瞬间老了不止十岁。

    见徐槿楹进来,她黯淡的眼神骤然变得尖锐森冷,“渤儿今日怎么样?”

    徐槿楹摇了摇头,“林太医刚来过了,郡王还没有醒转的迹象。”

    常太妃心蓦然揪紧,看徐槿楹的眼神充满戾气和怨毒,阴森森道:“你可知罪?”

    自从惨剧发生之后,这样的情景已经是常态了,徐槿楹不与她争辩,轻声道:“没有照顾好郡王,是我的错。”

    “错?不是错,是罪。”常太妃认定渤儿有此遭遇,皆因徐槿楹而起,面容逐渐变得扭曲,犀利且恶毒,“你一无出,二善妒,三不贤,四不孝,桩桩件件,皆是大过。”

    徐槿楹如遭雷击,蓦然抬头,嫁入郡王府之后,她伺候婆母,体恤下人,管理府务,替秦渤收拾各种烂摊子,张罗妾室,从无怨言,将所有心酸委屈尽数压在心底。

    原先婆母对她也赞不绝口,没想到,一转眼,她就从婆母眼中的好儿媳变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泪水无声无息溢满眼眶,透过模糊的雨雾,徐槿楹颤声道:“母妃,你在说什么?”

    渤儿坠落山崖,常太妃恨死了无事生非的徐槿楹,若不是娶了这个不会下蛋的鸡,渤儿现在早就儿女绕膝了,郡王府早就子嗣兴旺了,甚至,是娶了佟佳惠也好,渤儿也不至于遭此横祸。

    往日看徐槿楹有多满意,现在看她就有多憎恨,这就是个灾星,不断为郡王府带来各种灾祸,还连累渤儿生死未卜,郡王府有今日之祸,都是她害的。

    常太妃悔不当初,早知如此,就应该娶佟佳惠,现在郡王府孩子都满地跑了,何至于连香火都成了问题,若是郡王府的香火断了,她就是昭郡王府的罪人。

    “都是你。”常太妃手颤抖地指着徐槿楹,眼神令人毛骨悚然,控诉道:“若不是你,渤儿怎会从山崖上跌落?”

    徐槿楹欲哭无泪,自秦渤摔伤之后,她体谅婆母悲伤欲绝,对她各种言语挤兑一直忍耐,可没想到,婆母竟将所有的错都推到自己头上?

    天理何在?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此刻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秦渤骨子里如此自私自利,因为母妃也是如此,简直凉薄到恶毒。

    常太妃的话如刀子般狠狠撕扯着她的心,让徐槿楹浑身每一处都在痛,她是真正的痛不欲生,恨不得跌下山崖的人是自己,就不用承受母妃莫须有的指责和漫骂了。

    常太妃挣扎着说完这番话,便瘫软在罗汉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仍不忘死死盯着徐槿楹,声嘶力竭地喊道:“都是你害的,你赔我儿子,若渤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此时的常太妃,眼神阴毒如地狱的恶鬼,面目狰狞扭曲,令人不寒而栗。

    徐槿楹看得浑身冰凉,动弹不得,感觉四周伸出无数凄厉的手,慢慢地掐住她的脖子,阻断她的呼吸,一点点地吞噬她的力量,把她往看不见的深渊拖去,直至逐渐被黑暗淹没,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已死,只希望被彻底地埋葬…

    ———

    “太妃。”桂嬷嬷小心地照顾着萎靡的常太妃,欲言又止,“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常太妃睁开阴郁的眼睛,有气无力道:“你跟我也有不少年头了,说吧。”

    桂嬷嬷小心翼翼道:“郡王接连遭难,奴婢担心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常太妃冷笑,“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替渤儿做主娶了徐家女,要说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除了徐家女,还能有什么?”

    这话桂嬷嬷不敢接,作为太妃身边的人,她太清楚昭郡王妃是怎么嫁过来的了?

    这门婚事最初还是太妃极力促成的,镇国公府簪缨世家,并不热衷和皇族结亲,何况,徐氏长女出了名的端庄娴雅,贤良淑德,一家有女百家求,徐家最初中意的并不是昭郡王府。

    可是,太妃认定了徐家长女温婉贤淑,蕙质兰心,极力促成,后来还请太后从中说合,镇国公府最终才点了头,同意将长女嫁过来。

    而昭郡王妃嫁入王府之后,为人处世也无可挑剔,太妃自诩娶了个近乎完美的儿媳,对自己的眼光十分满意。

    可如今,郡王妃还是那个郡王妃,但在太妃眼中已经俨然罪大恶极了。

    奴婢是不能非议主子的,常太妃可以说,桂嬷嬷可不敢。

    常太妃又把徐槿楹狠狠骂了一通之后,才淡淡道:“你继续说。”

    桂嬷嬷忙赔着笑脸道:“奴婢听说最近京城来了个算命很准的先生,人称赛诸葛,奴婢想要不要把这位赛诸葛请进府里算一算郡王何时能够康复?”

    常太妃原本看不上这些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但此刻却动了心,渤儿接二连三霉运不断,莫不是真的冲撞了什么邪物?她将信将疑道:“真的很准?”

    桂嬷嬷道:“奴婢派人打听过,每一个找他算过命的人都说,赛诸葛算得准极了。”

    常太妃若有所思,她嘴上虽然怪罪徐槿楹,但也知道徐槿楹没那么大的本事影响郡王府的风水,莫非真的是什么邪物?

    连太医都只能保守治疗,静待奇迹,病急乱投医的常太妃沉吟片刻,“好,你去把人请进来,若算得准,我重重有赏。”

    “奴婢遵命。”

    ———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秦渤的伤势依旧没有起色,常太妃却越发变本加厉地折磨徐槿楹。

    徐槿楹每日生活在婆母的苛责和痛骂中痛苦至极,她简直难以想象,一个原本尊贵优雅的太妃,口中居然能说出那样恶毒粗俗的脏话?恐怕连最下贱的泼妇都说不出那样不堪入耳的话来。

    连日的辛劳让徐槿楹精神恍惚,今日好不容易借着买药材的空挡出来透口气,她实在不想回那个压抑沉闷而又阴森可怕的郡王府了。

    “昭郡王妃。”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徐槿楹下意识抬头。

    一道明艳丽色让她眼前一亮,绯儿坐在二楼的窗台上,但见她身穿玫红如意裙,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娇艳欲滴的凤凰血玉手镯,整个人光彩照人,艳绝夺目。

    乔弈绯朝她晃了晃手中的酒瓶,示意道:“上来坐坐?”

    鬼使神差地,徐槿楹竟然进了酒楼,在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二楼。

    偌大的二楼空无一人,乔弈绯坐在窗边,姿态悠闲,两条腿晃晃悠悠,见徐槿楹上来了,冲她嫣然一笑。

    阳光般温暖治愈的笑容让徐槿楹刹那间泪如泉涌,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无忧无虑,快乐无边。

    可是,嫁人之后,她生活里便多了数不清的各种烦恼,丈夫,婆母,子嗣,妾室,一样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再也不记得自己何时曾有过这样真心而愉悦的笑容?

    徐槿楹很快低下头去,假装被风沙迷住眼睛,柔声道:“绯儿,你坐在窗边,很危险的,快过来。”

    乔弈绯故作不知,利索地从窗台上跳下来,施施然朝徐槿楹走来,如骄阳下的烈烈绽放的花朵,生机勃勃,光芒四射。

    徐槿楹眼底快速划过一道羡慕,她很少在豪门千金里看到如此鲜艳蓬勃的姿态,她们固然美,固然雅,固然静,固然柔,却独独少了一种绯儿身上与生俱来的野性。

    那种饱含着旺盛生命力的天然野性,从未被压抑被束缚的骄傲与恣意,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就是这种散发着致命魅力的野性,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徐槿楹发现自己有些失神了。

    连女子都如此喜欢的美,秦渤对绯儿生出非分之想,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

    “郡王妃,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乔弈绯一边给徐槿楹倒酒,一边寒暄道。

    徐槿楹的笑容透着掩藏不住的疲惫,“出来买些东西,想不到会巧遇绯儿?”

    怎么可能是巧遇?是我知道你出府,特意在这里等你啊,乔弈绯心道,“对了,郡王和太妃如何了?”

    徐槿楹手一顿,望着眼前波光荡漾散发着香气的酒,陷入沉思。

    徐家不允许饮酒,更不要说女子了,她从来都没有饮过酒,可是,眼前这杯酒,对她来说忽然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乔弈绯见状轻笑道:“郡王妃不必担心,这是清酒,温润得很,最适合女子饮用。”

    徐槿楹不再犹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滋味入喉,从未体验过的刺激让她差点辣出了眼泪,口中却道:“好酒。”

    乔弈绯笑道:“请郡王妃喝的,自然是好酒,再来一杯。”

    徐槿楹又是一杯下肚,才觉得腹中翻江倒海的感觉淡了下去,终日隐忍克制,贤良勤恳,不敢做错一件事,不敢踏错一步路,可到头来,她又得到了什么?

    终于不用再小心翼翼地迎合每一个人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徐槿楹一连喝了三杯才停下,眼神染上些许迷离,望着对面嫣然百媚的脸庞,恍惚道:“绯儿,你到底是谁?”

    乔弈绯浅浅笑,“我是铖王殿下的侍女,你一直知道的。”

    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徐槿楹这么有分寸的人,对方不想说,她不会刨根问底。

    无论她在昭郡王府的处境多么艰难,她从来没向任何人抱怨过一句,尤其是娘家人,但此时此刻,在清酒的作用下,长久以来的压抑和委屈终于爆发了。

    “生不出孩子,是我的错吗?她让我喝什么,我就喝什么,无论有多难喝,我都会咬牙喝下去,还要我怎么办?秦渤摔成重伤,是我要他去那里的,还是我推得他?为什么全是我的错?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太多的心酸和痛苦,她不能对任何说,不能给任何人添麻烦,可她也是人,也有受不了的时候。

    她又喝了一杯,让辛辣淹没唇舌,“但凡有不顺,便将罪名安在我的头上,不贤,不孝,无子,善妒,在她嘴里,我的罪恶简直罄竹难书。”徐槿楹苦笑,“可当初她不是这么说的。”

    乔弈绯望着痛苦不堪的她,语调淡淡,“他们一直如此,自私自利,刻薄寡恩,你对他们有用处,自然是万般好,一旦他们觉得你没用了,你就是千古罪人,其实你心里很明白,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若是以前,别人这样非议郡王府,徐槿楹会很生气,她会极力去维护婆家的脸面,现在却觉得什么脸面什么尊严,简直可笑至极,自嘲道:“你说得对,她一直都是这种人,自私,虚伪,凉薄,恶毒,我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光鲜的工具罢了,亏我以前还以为她是真的喜欢我,爱重我。”

    你若是知道她对你做的事,只怕你会对她更加恨之入骨,乔弈绯心道。

    “以前总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要借酒浇愁,今日算是明白了,酒真是好东西,我终于不用一直当好妻子,好儿媳了。”徐槿楹摇头,脸上泛起苦涩的笑容。

    乔弈绯眸光一扬,厌恶道:“秦渤寡廉鲜耻,下流好色,常太妃欲壑难填,唯利是图,这对母子也真是绝配了。”

    徐槿楹越发苦笑,“可是,我有什么办法?这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婆母,一个是我的丈夫,哪怕郡王府烂透了,我也没有办法,我这辈子都只能注定和这两人纠缠不清了。”

    乔弈绯静静地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个烂透了的郡王府?”

    徐槿楹浑身一震,脑子瞬间清醒起来,“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和离?”乔弈绯一字一顿道,特别在和离二字上面加重了声音。

    徐槿楹不敢置信地望着绯儿明亮的眼神,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整个人如被雷劈了一般,定定不动。

    乔弈绯没有说话,她当然知道这话对被严格家规管教出来的徐槿楹来说,是多么的离经叛道?

    就像一个人常年生活在井底,眼中只有头顶那一方天,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他,天下之大,浩瀚无边,他除了震惊之外,还是震惊,当然还有怀疑。

    这也是她今天找徐槿楹的目的,徐槿楹已经走入了死胡同,唯有置之死地方能后生。

    好一会儿,徐槿楹才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断然道:“不可能。”

    她的反应完全在乔弈绯意料之中,对于贤良淑德的名门闺秀,和离是一条披荆斩棘血淋淋的道路,或许并不比死好多少,不指望徐槿楹一下子接受,只想在她脑海里植下一个希望的种子而已。

    望着绯儿平静的神色,徐槿楹立即反应过来,怒道:“这就是你今天找我的目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面对她的盛怒,乔弈绯波澜不惊,“昭郡王妃,自你我相识以来,我可曾害过你?”

    徐槿楹抿紧下唇,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乔弈绯嗤笑一声,“你更不要认为我劝你和离,是因为我对秦渤有所图,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他那种货色,给我提鞋我都嫌脏,更何况,他现在半死不活的,我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不值,这种内里烂透了的渣男,你就是倒贴我一百万两,我也不要。”

    说这话的绯儿眸色清亮,坦坦荡荡,直视徐槿楹,让徐槿楹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面色赧然,“对不起,可你曾经的确和他…”

    “我不否认。”乔弈绯面不改色,“我接近秦渤的确有所图,但绝不是你想象的那个原因,我心爱的男人,必定是芝兰玉树,如清风朗月的湛湛君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峰不自觉染上春风般的柔意,徐槿楹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绯儿已经有心上人了?

    放下了绯儿的成见,徐槿楹又无力地坐了回去,摇摇头,“不可能的。”

    “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一切的不可能,皆为可能,只看你肯不肯。”乔弈绯别有深意道,“或者说,你敢不敢?”

第两百零二章 极东之地

    这日,桂嬷嬷带着一个仙风道骨的算命先生进了昭郡王府,“先生这边请!”

    那日太妃吩咐之后,桂嬷嬷马上命人去找赛诸葛,可赛诸葛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她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知如何跟太妃交代?

    所幸,皇天不负苦心人,就在桂嬷嬷即将绝望的时候,赛诸葛再次出现了。

    桂嬷嬷大喜过望,立即请赛诸葛去昭郡王府,赛诸葛原本不肯,但桂嬷嬷好说歹说,总算说得人家动了心,愿意走一趟昭郡王府。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辰,到了常太妃寝居,里面一片寂静,桂嬷嬷恭恭敬敬道:“夫人,赛诸葛到了。”

    “进来吧。”里面传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经历了日复一日的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常太妃求助无门,对赛诸葛的期盼更浓了。

    桂嬷嬷忙道:“先生里面请。”

    室内的光线很昏暗,倒不是常太妃住处环境不好,而是渤儿生死未卜,她这个当娘的每日心如刀绞,一看到阳光灿烂就觉得刺眼,看到谁不小心笑了一下更是勃然大怒,重重责罚,还命人把窗帘门帘都拉起来,所以室内分外阴森灰暗。

    人进来之后,常太妃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赛诸葛。

    大约五十多岁,身材瘦削,留着一副山羊胡,肩上扛着一副“神机妙算”的旗子,十足的走江湖的模样。

    赛诸葛对常太妃的打量泰然自若,“草民见过太妃。”

    “你如何知道我是太妃?”常太妃抬眸,为了试探赛诸葛到底是空有其名,还是真有两把刷子?她吩咐桂嬷嬷不要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并刻意称自己为“夫人”,不想他倒一眼就猜到了。

    赛诸葛胸有成竹道:“太妃天庭饱满,形厚神安,此乃当家作主的贵人之相,既然这是昭郡王府,那么您必定是太妃本人了。”

    常太妃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这些走江湖的大多修炼了一手察言观色的好本事,要看出这一点并不难。

    她正在盘算怎么继续试探的时候,赛诸葛忽道:“草民告辞。”

    桂嬷嬷大惊,叫道:“诶,你怎么回事?”

    常太妃也一脸诧异,“怎么了?”

    赛诸葛面露难色,“草民借祖上传下来的一手占卜之术,专门替人寻仙问药,排忧解难,但太妃的烦忧草民恐无能为力,故而请辞。”

    这个赛诸葛倒是和寻常术士不太一样,常太妃脸色阴沉下来,肃声道:“你连我要问什么都不知道,就断定自己无能为力?”

    赛诸葛直言不讳道:“太妃虽是富贵相,但同时面赤气黑,有浊气上升,真气溃散之相,怕是富贵不久矣。”

    “放肆。”桂嬷嬷厉声呵斥,赛诸葛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诅咒郡王太妃富贵不久?怒气冲冲道:“胆敢在太妃面前胡说八道?该当何罪?”

    哪知,面对桂嬷嬷的声色俱厉,赛诸葛不怒不惧,“草民只是根据太妃的面相推测,嬷嬷要是不喜欢听,我不说就是,若想专听好听的,多的是人想对太妃说,草民告辞。”

    “慢着!”常太妃开口了,赛诸葛的话虽然刺耳,却说中了她的心事,渤儿接连出事,诸事不顺,她的确有此担忧,又不敢对人言,虽然想当鸵鸟,但赛诸葛的话就像一根针刺破了她虚幻的肥皂泡。

    “太妃还有何事吩咐?”赛诸葛身上散发着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超然和淡定。

    常太妃眼神发出阴郁的光芒,目不转睛地盯着赛诸葛,幽幽道:“你说你祖上有占卜的手艺,不妨为我卜一次卦如何?”

    赛诸葛沉吟片刻,还是道:“太妃有令,草民却之不恭,还请太妃告知生辰八字。”

    常太妃朝桂嬷嬷使了个眼色,桂嬷嬷将早已准备好的生辰八字交给赛诸葛。

    赛诸葛接过,随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图案复杂的星象罗盘,又掏出三枚铜钱,口中念念有词半晌之后,忽将三枚铜钱往上一抛,铜钱应声落地,奇妙的是,他随意抛洒的铜钱,在地上竟然呈现出整齐的一字。

    “先生,这是何意?”常太妃迫不及待问道。

    赛诸葛看了一眼卦象,慢慢道:“此生辰八字不属于太妃,而是属于一个年逾弱冠的男子,和太妃有亲缘。”

    常太妃眸光一闪,她这样多疑善算计的人岂会轻易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算命先生?这一次也是刻意试探。

    被赛诸葛拆穿之后,她也不觉得心虚,坦然道:“先生所说不错,这是犬子的生辰八字。”

    “多谢太妃坦诚相告。”赛诸葛原本半闭着眼睛,猛然睁开眼睛,“哎呀,不好!”

    “怎么了?”常太妃的心猛然提了起来,一口气没喘上来,带动了剧烈咳嗽,桂嬷嬷忙帮她顺气,“太妃当心。”

    常太妃顾不得自己的不适,急切道:“到底怎么了?”

    赛诸葛面色凝重,“卦象显示,令郎刚刚经历一次大劫,尚吉凶未卜。”

    此时,常太妃对赛诸葛的信任又增加了几分,她浑浊的眼睛透出希望的光芒,“先生可有化解之法?”

    可是,面对常太妃的急切,赛诸葛却摇了摇头,“请恕草民无能为力。”

    桂嬷嬷急了,“都说你算无不准,能知过去未来,怎么会没有办法化解我们郡王的劫难?”

    可惜,激将法对赛诸葛不起作用,他只是叹息一声,“郡王的劫难太重,草民道行太浅,实在无法化解。”

    越是这样推辞,常太妃对赛诸葛的期待就越高,若是那种夸夸其谈的江湖骗子,她早就把人赶出去了。

    事关爱子,常太妃放下了高高在上的架子,语气也诚恳起来,“还请先生莫要推辞。”

    赛诸葛思虑片刻,“念在太妃拳拳慈母之心,草民愿意再试一试。”

    常太妃喜极而泣,“多谢先生。”

    赛诸葛为秦渤再卜了一卦,可这次的卦象依然不容乐观,赛诸葛念道:“一生漂泊未有依,月明星稀未有凄。”

    “这是什么意思?”常太妃虽听这话就觉得凄凉,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赛诸葛解释道:“郡王运道先天不足,年幼丧父,太妃虽有护犊之心,但毕竟是女流之辈,独木难支,同时,郡王五行缺木,若娶名中含木的女子为妻,倒能增加其运道。”

    常太妃默然不语,这也是当年她极力要娶徐家女的原因之一。

    徐槿楹闺名中含有二木,当年让司天监合八字的时候,司天监就说过,徐家女和渤儿命格极为相配,娶了徐家女,以后渤儿必将鹏程万里,辉煌灿烂。

    赛诸葛说的倒和司天监不谋而合,不过,常太妃还是不解,“实不相瞒,犬子已娶名中含木的女子为妻,为何不见转运呢?”

    赛诸葛重重一叹,“太妃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郡王是八字流年双重合凶命格,此乃大凶命格,极为克亲,尤克双亲中的同性。”

    常太妃的脸一瞬间褪尽了血色,想起了往事,渤儿出生没多久,当年的昭王,也就是她的丈夫就走了,现在想起来,她浑身冰凉透骨,仿佛置身冰窖,难道昭王竟是被渤儿克死的?

    “太妃?”桂嬷嬷小声唤道,她也想到了这一层,当年小郡王诞下没多久,昭王就在一次意外中丧生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

    不会的,不会的,常太妃不停地安慰自己,可越是安慰自己,她内心的不安就越如乌云般散开,心里就越是有个声音在叫嚣,分明就是渤儿克死他亲爹的。

    赛诸葛浑然未觉,又道:“这名中含木的女子确能对冲郡王的流年不利,但郡王命格实在太凶,且有破财之相,破财败家,主伤双亲。”

    一桩桩,一件件都应验了,常太妃面无人色,郡王府从富庶到拮据,也是拜渤儿所赐,她万万没想到,视为命根子的渤儿居然是个大凶的命格,颤声道:“那该怎么办?”

    赛诸葛摇头,“草民看相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凶的命格,伤亲,伤财,伤己,伤家,而且是个早夭的命,如今死劫已显,恐回天无力。”

    常太妃顿时慌了,渤儿最近霉运连连,赛诸葛说的话一一灵验,尽管她是尊贵的太妃,也是个视儿如命的母亲,哀求道:“还请先生无论如何想办法救我儿一命,只要能化解我儿的死劫,我做什么都愿意。”

    她早年丧夫,和渤儿相依为命,因偌大的郡王府只有秦渤一根独苗,所以盼着徐槿楹早日诞下世子,偏偏徐槿楹肚子就是不争气,怎么都不见动静。

    别人家子孙兴旺,常太妃羡慕得眼睛发红,终于失去耐心了,暗中吩咐加大催孕药的分量,只要徐槿楹能生下孩子就行,再厉害的方子,她也毫不犹豫地给徐槿楹用。

    徐槿楹原本健康的身体就在烈药日复一日的侵蚀下渐渐衰败,但常太妃不管,只要能生出嫡世子,她不惜付出任何代价,而且,这代价也不用她自己来付。

    渤儿是她的命根子,别人的命都算不得什么,若是能以命易命,她会毫不犹豫毫不手软地让别人替渤儿去死。

    赛诸葛表示无能为力,几次三番想要告辞,但常太妃不让他走,不断地恳求,“还请先生大发慈悲,救小儿一命。”

    赛诸葛被逼无奈,只得道:“郡王这样的命格,运势在东方,先把郡王的居住换到东方来,减缓凶煞的冲击,东方是日出之所,阳气充足,若太妃能以尊贵之躯,在极东之地沐浴斋戒七七四十九日,为郡王祈福,或许还有转机。”

    极东之地?常太妃眯起眼睛,口中来来回回念叨这四个字,极东之地会是什么地方呢?

    赛诸葛拱了拱手,“草民告辞。”

    这一次,常太妃没有阻拦,她还在失神地念叨,“极东之地?”

    精神恍惚的常太妃脑子一片混沌,倒是桂嬷嬷忽然眼睛一亮,“太妃,极东之地莫非是五台山?”

    五台山?地处大夏最东边,太后娘娘每年都会去五台山为国祈福,为皇族祈福,但太后和常太妃并不亲近,几乎从来没有带她随行。

    “对了,五台山。”仿佛一道亮光照进了混沌不清的迷雾之中,常太妃迫不及待地爬起来,几乎是用叫的声音,“我要进宫,我要去求母后。”

    ———

    “一切都已按照大小姐的吩咐行事。”赛诸葛站在乔弈绯的身后,低声禀报。

    每个人都有弱点,常太妃的弱点就是昭郡王,如今太医院束手无策,六神无主的常太妃若是看见任何希望的曙光,都会像溺水的人一样紧紧抱住那根浮木。

    “你做得很好。”乔弈绯很快就得知了消息,赛诸葛从昭郡王府离开没多久,一辆朱轮车就载着常太妃去往宫中的方向。

    自从宋夫人处得知太后每年都会去五台山祈福的消息后,乔弈绯就开始为这个计划做准备了,迅速让小鲤鱼造势,凭空造出一个神算赛诸葛来。

    而赛诸葛能准确无误知道那么多昭郡王府的事,自然是秦湛给的消息,只有算无不准,才能真正取得常太妃的信任。

    在这个疯狂的女人眼中,别人的命都不是命,只有秦渤的命才是命,所以乔弈绯相信,无论如何,她也会求太后同意她随行。

    宋夫人说过,太后虽然不喜常太妃,但秦渤毕竟是太后的亲孙子,看在秦渤的面子上,太后断然没有不允的道理。

    常太妃这个老虔婆终于可以消失一阵子了,徐槿楹也可以获得喘息的空间,至于秦渤,就看他的造化了。

    ———

    不出乔弈绯所料,太后果然应允了常太妃的请求,准允她随行五台山。

    很快,常太妃在对秦渤的依依不舍中,踏上了五台山之旅,离开了京城。

    母妃离开之后,徐槿楹总算松了一口气,否则这样下去,迟早要发疯。

    这日,徐槿楹正在树下弹琴的时候,涵真来了,“王妃,门外有个自称是佟家顺的人来了,没有拜帖,说要找郡王。”

    “找郡王?”徐槿楹面露嘲讽的笑容,“佟家怕是还不知道,就算他想见郡王,也见不了吧?”

    皇族的消息自然传不到佟家这样的破落户那里去,秦渤承诺的银子迟迟没有兑现,佟家都快断粮了,也联系不上秦渤,所以,佟家顺实在按捺不住了,找上门来。

    他说了要找郡王之后,虽觉得郡王府的人都有点怪怪的,但并未往深处想,他的妹妹怀着昭郡王的骨肉,昭郡王出钱天经地义。

    徐槿楹停下琴声,面露冷笑,若是常太妃在,此时必定会好好保护佟佳惠,但她做不到,她已经被这对狗男女恶心透了。

    好不容易母妃不在府中,可以过几天舒心日子,绯儿那番话虽异想天开,却并非对她没有触动。

    就算一辈子要和这对母子纠缠不清,她也不想再活得那么憋屈,那么隐忍,当即威严道:“本妃不认识什么佟家顺,胆敢擅闯昭郡王府,赶出去。”

    “是。”涵真立即高声道:“把闲杂人等赶出去。”

    佟家顺是常太妃的表侄儿,虽算不得什么正经亲戚,但以前也是来过郡王府的,本以为会被迎进府中,没想到来个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开口就骂道:“哪来的混账东西,敢擅闯郡王府,兄弟们,给我打!”

    家丁们不由分说就朝着佟家顺打了过去,一棍子就把佟家顺打蒙了,“你们干什么?我可是太妃的亲侄儿,是郡王的表哥,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打我,等我禀报姨母,看不扒了你们的皮?”

    谁家没有几个打秋风的穷亲戚?看佟家顺穿得十分不起眼,几个家丁更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嗤笑道:“还不快滚?”

    下人最善见风使舵,看人下菜,如今常太妃去五台山礼佛了,没有几个月回不来,郡王人事不省,府里是郡王妃当家,他们对郡王妃的命令执行得前所未有的坚决和彻底。

    佟家顺被打得抱头鼠窜,可他哪甘心空手而归?高喊道:“我妹妹肚子里有你们未来的小王爷,我是郡王的大舅子,未来小王爷的舅舅,你们敢这么对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背后重重一痛,一道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背上,痛彻皮骨,佟家顺吃痛之下,情不自禁大叫,“哪个龟孙子敢…”

    不过,看到来人的时候,他后面的话下意识咽了回去,来人一身白袍,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卓尔不群,狐疑道:“你是…?”

    徐天舒奉母命来看望姐姐,却不想遇到佟家顺大吵大闹,义愤之下,当即挥起了马鞭教训他。

    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徐天舒听得清清楚楚,也隐约猜到了这个猥琐的男人是谁,脸色迅速沉了下去。

    昭郡王府的人认识徐天舒,忙殷勤地迎了上来,“二公子你来了?”

    徐天舒跃下马,却并未马上进府,看向佟家顺,“你来干什么?”

    徐天舒迫人的华贵之气让佟家顺不禁打了个寒颤,但若是再要不来银子,他们一家就只能喝西北风了,肚子要紧,忙道:“我是佟佳惠的哥哥,我妹妹怀着郡王的骨肉,不让进门就算了,现在还不给银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理?我就是想来问问,昭郡王府就是这么对待我辛辛苦苦怀着郡王骨肉的妹妹的?”

    佟家顺知道昭郡王还没有子嗣,那么妹妹腹中的孩子就是一张王牌,只要有了这张王牌,自然是向郡王府要什么就有什么,谁家不重视子嗣呢?

    也得亏他妹妹肚子争气,若是一胎得男,这昭郡王府以后就是他的天下了,到时候,今日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丁,他必定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徐天舒凝声道:“昭郡王重病在床,怕是见不了你这个大舅子了。”

    什么?佟家顺得意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不可能,你肯定是在骗我?”

    徐天舒淡淡道:“信不信由你,本公子没兴趣骗你。”

    佟家顺脑子一片空白,完了,若是昭郡王真的重病在床,那对妹妹可太不利了,他纵然没有见过郡王妃,也能猜到郡王妃容不下妹妹。

    不过转念一想,佟家顺忽然转悲为喜,若昭郡王真的重病的话,那妹妹腹中孩子,说不定就是他唯一的骨肉,那不得宝贝跟眼珠子似的?

    对了,还有表姨母?表姨母一定会无比宝贝这个孙子,佟家顺眼睛大亮,叫喊道:“我要去找我表姨母,表姨母一定不会让郡王的骨肉流落在外的。”

    徐天舒冷笑,“常太妃已前往五台山礼佛。”

    啊?佟家顺大吃一惊,不祥的预感迅速在脑中晕开,表姨母不在,表弟也重病,郡王府岂不是由那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把持?

    完了?佟家顺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不过,望着眼神森冷的徐天舒,他忽然灵机一动,“二公子,等我妹妹生下孩子,我会说服她把孩子抱给王妃养,就当是王妃亲生的孩子,王妃日后也需要有个依靠嘛,你看如何?”

    佟家顺为自己的聪明十分得意,现在王妃无子,若是昭郡王有个三长两短,王妃不但要守寡一辈子,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将来更是没有依靠,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做好人把妹妹的孩子抱给她养,就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而且,佟家也不担心孩子会真正被王妃抢走,毕竟血脉相连,养恩哪有生恩大?将来郡王府迟早还是佟家的。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佟家顺暗自得意,昭郡王病重对佟家来说并非坏事,至少可以保证没有别的孩子生出来,和自己的小侄子争夺家产和地位。

    一想到妹妹腹中的孩子是郡王妃唯一的血脉,佟家顺忍不住热血沸腾,他相信,二公子一定会赞同他的提议。

    哪知,徐天舒冷冷地盯着他,幽寒彻骨,“滚!”

第两百零三章 告别

    徐槿楹见弟弟来了,既意外又高兴,“天舒,你现在正忙着国子监的考试,怎么有空来郡王府?”

    国子监是大夏最高学府,高手名师云集,馆藏博大精深,历代阁老宰相,无一不是国子监出身。

    国子监每年只招收一百人,从三品以上贵族中遴选品学兼优的子弟入内就读。

    家族子弟能入国子监,是整个家族的荣耀,但国子监对学生要求极高,名额也向来紧张,为竞争入国子监的名额,各大家族几乎无所不用其极。

    徐天舒是本就翘楚辈出的徐家子弟中的佼佼者,家族此次更是对他寄予厚望,“无妨,母亲命我给姐姐送些东西过来。”

    镇国公夫人为徐槿楹准备的是一盒极品血燕,“姐姐照顾郡王辛苦,母亲嘱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徐槿楹心中燃起暖意,“你回去转告母亲,我很好,让她不用为我担心。”

    徐天舒不置可否,神色转为冷淡,拿出母亲送给秦渤的礼物,“这支老参是母亲送给郡王的。”

    “巧了。”徐槿楹笑道:“我这里刚好也有两支老参,你帮我带回去孝敬祖母和母亲。”

    徐槿楹命涵真将两支老参拿出,徐天舒见那老参形状和年份都不是俗物,随口道:“这是哪来的?”

    “是绯儿送的。”

    绯儿?徐天舒皱眉道:“可是姐姐在北郊遇到的那位姑娘?”

    “正是,你怎么知道?”徐槿楹很意外,她这个弟弟一向很少关心和他无关的人和事。

    徐天舒沉声道:“我听母亲说过,当时多亏那位姑娘仗义援手,若有机会,我会当面致谢。”

    徐槿楹笑了,“人家是姑娘家,你一个大男人去致谢什么?”

    “徐家家训,受人恩者,必当报还。”徐天舒正色道:“她帮了姐姐,祖母和母亲碍于身份不便示谢,我是你弟弟,弟弟替姐姐致谢,名正言顺。”

    徐槿楹觉得这个弟弟有时候实在迂腐得可爱,当即笑道:“你是没见过绯儿,她豪爽大方,不拘小节,不会在意的。”

    看到风华正茂的天舒,徐槿楹脑海里忽闪过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绯儿和天舒?

    一个丰神俊秀,一个明艳俏丽,徐槿楹越想越觉得这二人可以一试,不过,天舒是名正言顺的镇国公府公子,绯儿到底是什么人呢?

    想到这里,徐槿楹觉得需要探探双方的口风,“前些日子母亲又和我提起你的婚事,你自己可有中意的姑娘?”

    徐天舒心不在焉地摇头,原本还担心昭郡王遭此横祸,姐姐会受不了,但此刻看姐姐神色松快,并没有郁郁寡欢,他宽心不少,忽道:“别说我了,佟家的事,姐姐准备怎么办?”

    徐槿楹手一顿,真是好巧不巧,没想到佟家的人找上门来,居然被天舒撞见了,她不愿这些龌龊事污了天舒的耳朵,不以为然道:“母妃曾答应过我,不许佟氏入府,你不用替我担心。”

    徐天舒沉默,看佟家那做派,绝非好打发的人,但一想到姐姐隐忍的性子,到嘴边的话又压了回去,换做一句,“若有什么为难,姐姐尽管开口。”

    徐槿楹笑弯了眉眼,“放心吧,我不会和自家人客气的。”

    ———

    乔弈绯歪着脑袋,花痴般地欣赏秦湛俊美的脸颊,离开京城这么久,特别想他,想念他的雅,他的冷,他的贵,他的俊。

    她露出妩媚的笑容,语气魅惑,“殿下,你有没有想我呀?”

    秦湛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卷,头都没抬,“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托殿下的洪福,我的胆子真的不小。”乔弈绯笑吟吟道:“若不是仗着殿下给我撑腰,我也不敢这么猖狂啊。”

    秦湛终于抬眸看她,眼神充满威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不需要本王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乔弈绯明白他指的是常太妃去五台山的事,这件事他只是提供了消息,但全程自己策划,自己实施,完成得天衣无缝。

    不过,此时面对他的质问,乔弈绯立即识趣道:“行行行,我错了,我懂规矩,也不能白借你的势,好在,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价格的,亲兄弟明算账,我最近在北郊买了一座矿山,若赌赢了,我给你一成的利润如何?”

    “两成。”秦湛不容置喙道。

    乔弈绯挑眉,“若我赌输了呢?”

    秦湛淡淡道:“你输是你的事,本王的两成要照付不误。”

    乔弈绯:“……”

    一毛不拔,只进不出,乔弈绯心道,好在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当即笑嘻嘻道:“杀鸡取卵,涸泽而渔,毕竟非长久之道,你也不能宰我宰得太狠了是吧?”

    “狠吗?”秦湛放下书,看向她,“你是商人,无利不起早,豪掷三十万买下一座没有开采价值的矿山,可不像你的风格。”

    还真是无孔不入啊,乔弈绯讥讽道:“看来殿下最近真得很闲,连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行踪都查得一清二楚?”

    “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秦湛似笑非笑,“乔弈绯,过于谦虚就是骄傲了。”

    乔弈绯没想到这人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是一击必中,一阵见血,让人下不了台,实在是不讨喜,“干我们这行的,运气比什么都重要,我又不是神仙,能料事如神,算无遗策,你太看得起我了。”

    秦湛冷哼,“是吗?本王发现以前还太低估你了。”

    乔弈绯目光闪烁,忙殷勤道:“殿下,你难得说这么多话,一定口渴了吧?尝尝我新煮的茶,生津止渴,润肺养胃,最适合你了。”

    “殿下,七殿下来了。”外面响起季承的禀报。

    秦湛看了乔弈绯一眼,乔弈绯故作不知,装作专心煮茶。

    秦淳一阵风地进来了,见到乔弈绯的时候,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转为怒容,“好啊,你也在?”

    乔弈绯莫名其妙道:“七殿下一来就对我怒目相视,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

    秦淳怒气冲冲地在秦湛面前坐下,劈头盖脸就道:“二皇兄,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秦湛淡声道。

    秦淳顿时语塞,狠狠瞪了一眼事不关己的乔弈绯,“你不是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打算包庇她到什么时候?”

    “你有证据吗?”秦湛眸色微动。

    “二皇兄!”秦淳几乎拍案而起,“她谋害的是昭郡王,也是我们的堂兄弟,我刚去看了昭郡王了,经太医院全力救治,还没有苏醒的迹象,而且,脸上还留了疤,他好端端的,被这个女人害得这样惨,难道你就放任不管?”

    秦淳和秦渤是堂兄弟,虽说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但一起长大的情分毕竟在,更重要的是,他是皇室的人,代表的是皇室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和地位,所以秦淳才这般义愤填膺。

    “嘉祎。”秦湛忽叫他的名字,秦淳愣住了,二皇兄很少这样叫他,让他心下一紧。

    秦湛看向他,“绣春刀法练好了吗?”

    秦淳一听这个就头皮发麻,此刻他终于明白,二皇兄根本就不在意秦渤的死活,像昭郡王府这样的闲散宗室,入不了二皇兄的法眼,自然也不会去为他讨还什么公道,更不会为他去问罪乔弈绯。

    “还没有。”明白了这一点,秦淳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秦湛垂眸,神色有些无奈,“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这下,连乔弈绯也大吃一惊,她一直以为秦湛骨子都是冷血的,可对秦淳这个弟弟,虽表面冷漠,内里却为他做长远计,不顾他的强烈反对,逼迫他进锦衣卫历练,对他的要死要活视而不见,是因为秦湛比谁都要明白,皇家本就不是一个温情脉脉的地方。

    室内一时静寂,秦淳不说话,秦湛很快恢复了漠然,“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你迟早会为你的轻率付出代价。”

    秦淳心下一惊,莫非这件事还另有隐情?他狐疑地望着乔弈绯,却见乔弈绯一副若无其事的神色,笑靥如花,“七殿下喝茶。”

    再好的茶秦淳也食不甘味,见二皇兄和乔弈绯相处的画面,竟毫无违和感,他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秦渤的事,要说乔弈绯没做手脚,打死他都不信,可让他惊讶的是,二皇兄居然会护短?没有任何要兴师问罪的意思。

    秦淳走了之后,乔弈绯揶揄道:“你对你这位弟弟倒是挺关心的嘛?我还以为你对谁都冷血呢?”

    秦湛不理她,乔弈绯又叹息道:“唉,明明是好心,偏偏要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秦湛忽然一记厉眼扫过来,乔弈绯立即改口,“我错了,我错了,殿下,你打算让宋澜去给昭郡王治病吗?”

    “你希望吗?”秦湛不答反问。

    乔弈绯沉吟道:“过一阵子吧,他老是半死不活地拖着,也没什么意思,徐槿楹也不能一直守活寡吧?”

    倒不是说太医医术不行,而是太医治病,顾忌太多,讲究四平八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从来不敢冒险,没有宋澜,秦渤这辈子估计很难下床了。

    “你就这么喜欢当无名英雄?”秦湛的语调既听不出赞同,也听不出反对。

    乔弈绯摇摇头,对秦淳她有所保留,但在秦湛面前不一样,什么都能说,也不担心他会把自己扔到大牢里去等着秋后问斩,这种莫名的信任让她很喜欢,坦然道:“也不全是吧,秦渤那张嘴实在太讨厌了,他三番五次诋毁我过世的母亲,用词恶毒,品行卑劣,很不幸,我是个既记仇又小心眼的人,实在做不到对他宽容博爱,以德报怨。”

    “很好。”秦湛淡淡道:“真小人比伪君子要可爱得多。”

    乔弈绯大笑,忽道:“秦湛,我发现我越来喜欢你了,可是,我担心万一有天我不得不离开京城,却又舍不得你怎么办?”

    秦湛眸瞳微动,有稍纵即逝的流云闪过,乔弈绯却浑然未觉,豪爽道:“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不想那么多了,至少我现在还可以和你做邻居,夜半私会,以后也是一种值得骄傲的谈资嘛!”

    秦湛看向她,脸色平静得如同一池秋水,“你要离开京城了?”

    乔弈绯点点头,神色伤感,“京城本来就不是我的家嘛,我最初来京城是祖父担心唐家打击报复,让我过来避一避风头,早晚都会回去的,而且,我在宁城的手帕交快要成亲了,我也要去给她送嫁,我家的生意遍布天下,至于我还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这番话,乔弈绯目光灼灼望着秦湛,“我要是走了,你会想我吗?”

    “不会!”答案既干净又利落,既果断又绝情,让人生不出半点遐想。

    虽是毫不意外的答案,却让乔弈绯倍感失落,他对自己或许不同,但不是她想要的那种不同,“其实今晚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明天我会让人把墙上那个洞封起来,还有,我把剩下的两坛桃花酿也给你送来了,这可是我的私人珍藏,我向来小气,你可不要赏给别人,尤其是那个韶华郡主,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秦湛默然良久,忽冷笑道:“你做人本王都不怕,还怕你什么鬼?”

    这人说话真是不讨喜到了人神共愤的程度,乔弈绯实在不想再往自己心口扎刀子了,算了,还是回到最熟悉的相处模式吧,她勾唇一笑,露出明亮灿烂的神色,“对了,在我离开之前,你能否帮我个小忙?查太医院一个叫康厚德的太医?”

    “先付账。”秦湛虽然办事十分靠谱,但要钱也从来不含糊。

    乔弈绯差点无语,“我还以为你会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友情赠送一次,没想到你还真是滴水不漏,这副做派,不去经商,简直太可惜了。”

    “要不要随你。”秦湛语调依然平静,却仿佛在克制什么,“本王可从来没有强迫过你什么?”

    “好。”乔弈绯一口答应,“你说得对,这样也好,银货两讫,我喜欢。”

第两百零四章 一束阳光?

    乔弈绯离开的这天,京城的石榴花开得正艳,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又像黄昏时的烈烈晚霞,绚丽灿烂。

    乔大小姐归途的阵仗极大,马车装了足足十几辆,宋澜半真半假道:“我要是土匪,一定来抢乔氏,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乔弈绯笑道:“想不到你会来送我?要不然我还会怀疑我是不是做人太差,竟然没有一个朋友来送我?”

    宋澜忍俊不禁,“听闻你要走,家母特地做了太师饼让我带来,她不太适应这种离别的场面,就没来,不过我猜她是舍不得自己还没到手的义女就这样飞了吧?”

    “多谢宋夫人。”乔弈绯笑靥如花,“说得就跟生离死别一样,我又不是要去天涯海角,说不定哪天就又回来了。”

    宋澜失笑,意味深长道:“才来几个月就要走,果真放得下这里?”

    “这么多年没我不也好好的?”乔弈绯很看得开,“若京城的生意需要我时时看顾,那乔氏也没必要花钱养着这些闲人是吧?”

    宋澜嗓音微沉,“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不过,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乔弈绯一愣,随即笑道:“没想到向来善解人意的宋公子也会哪壶不提哪壶,我虽然是商家出身,但也是有尊严的嘛,你就别往我心口扎刀子了。”

    宋澜主动道:“还有什么需要交代我的,只要我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没了。”乔弈绯摇摇头,潇洒地踏上马车,“多谢宋公子,有缘再会。”

    乔家车队缓缓启动,像一条蜿蜒的龙渐渐游走。

    宋澜站在路边,直至乔弈绯的马车消失在视野中,才回头看往铖王府的方向,乔弈绯这样的人,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内心便越可能波澜壮阔,她离开得如此突然,不知殿下是否也是这般平静如水?

    ———

    “小姐,你喝杯水吧?”瑶环小心翼翼地帮小姐倒茶,自从离开京城之后,小姐脸上灿烂的笑容便消失了,一直闷闷不乐,但她又不敢问。

    乔弈绯心不在焉地接过,食不甘味地喝了一口,想起秦湛那欠揍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秦湛,你这混蛋,连宋澜都知道来送我,你却表现得像根本不认识我一样,没心没肺,冷血无情,活该你打一辈子光棍,最好孤独到老,以泄我心头之恨。

    见小姐时而黯然伤神,时而咬牙切齿的样子,瑶环十分担心,试探道:“小姐,你在骂谁啊?”

    “还能骂谁?”乔弈绯越想越气,“骂那个没良心的。”

    “是…铖王殿下?”瑶环终于明白小姐反常的原因了。

    “别提他了,一提他我就头疼。”乔弈绯没好气道:“最好别让我再见到他。”

    小姐喜欢铖王,可离开的时候,小姐特意在门口等了许久,也没等来殿下,安慰道:“殿下或许是太忙了吧?”

    “算了吧。”乔弈绯悻悻道:“我困了,我要睡觉,没什么事不要吵我。”

    “是。”瑶环连忙伺候小姐躺下,昨晚小姐几乎一夜没睡,翻来翻去,难道也是为了殿下?

    乔弈绯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刚醒来没多久,就听到外面的大喊声,“前面的马车停下!”

    一行人风驰电掣般追了上来,高头骏马,气势如虹,刘珊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腿都软了,瑶环没好气地道:“看你那出息!”

    马车里,乔弈绯还在骂秦湛的无情无义,听到外面的动静,“怎么回事?”

    瑶环回头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小姐,是七殿下。”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乔弈绯睁开眼睛,这个秦淳真是阴魂不散,自己都离开京城了,他还追上来没完没了?

    车队在秦淳的阻拦下停了下来,乔弈绯从马车上下来,仰头看向风尘仆仆的秦淳,“七殿下不辞辛劳追来至此,不知有何贵干?”

    秦淳坐在马上,质问道:“为什么突然离开京城?”

    乔弈绯凉凉道:“我一无官职在身,二不领朝廷俸禄,三非畏罪潜逃,无业游民一个,来去自由,不知七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听出乔弈绯的敌意,秦淳眉头微皱,“你放心,本宫并非为昭郡王来问罪你的。”

    “那是为何?”乔弈绯笑得一脸灿烂,“你总不会是来给我送行的吧?”

    残阳如血,秦淳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忽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乔弈绯长眉微挑,一个简单的表情,却蕴含万种风情,“七殿下这是舍不得我了?”

    “本宫问你话,少油嘴滑舌!”秦淳板起脸,冷哼一声,端出了皇子威严。

    乔弈绯收起笑容,淡淡道:“我于京城繁华不过是个过客,不打算回来了。”

    不回来?秦淳紧紧地盯着乔弈绯,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乔弈绯懒洋洋道:“七殿下今日好生奇怪,烈日炎炎,你以尊贵之躯奔波数十里,追上一个你眼中的罪人,又来问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对我情有独钟呢…”

    “住口!”秦淳脸色黑了下去,他忽然翻身下马,朝后摆了摆手,身后侍从立即退后,只余他一人,缓步上前,“本宫想问你一件事。”

    出人意料的,乔弈绯这次很爽快,“此去经年,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再见?我就如七殿下所愿一次,你若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淳回头遥望京城的方向,只余一片彩霞茫茫,“二皇兄他是否知道你离开京城了?”

    果然是为了这事,乔弈绯漫不经心道:“你认为呢?”

    秦淳死死地盯着乔弈绯,忽咬牙切齿道:“乔弈绯,本宫今日才知道,你这个人看似热情似火,豪爽大方,其实骨子里比谁都要冷血自私。”

    被莫名其妙一通指责,乔弈绯也不恼羞成怒,只似笑非笑,“七殿下,这话可不像你这种身份的人说出来的,我还以为天底下最冷血的莫过于你们皇族了,和你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人比起来,我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且,我自问并没有做错过什么。”

    “是吗?”秦淳恨恨道:“你想要便要,不想要便一走了之,从来不考虑别人吗?”

    “别人?”乔弈绯敛了笑容,“如果你指的是你二皇兄的话,那你就太天真了,你以为他是多情之人吗?你也太不了解他了。”

    “他是不是多情之人我不知道。”秦淳脸色愈发难看,“但你乔弈绯,绝对是天下最冷血的女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乔弈绯不耐烦了,“我伤害了你二皇兄纯洁的心灵?还是我离开之后,你二皇兄寻死觅活?逼得你这个亲弟弟来回奔波几十里向我这个冷血自私的女人讨还公道?”

    “正因为他什么都没做,我才觉得不正常。”秦淳怒吼一声,“乔弈绯,我一直以为,你就像一束阳光,照进了他的世界,我从未见过那样活得像个人一样的他,没想到,你这束光收得这么猝不及防?既如此,你又为什么要接近他?”

    他那样还叫活得像个人,那以前是什么样?鬼吗?乔弈绯冷冷地看着秦淳,忽然轻笑,“一束阳光?你太看得起我了,如你所言,我身为商人,自然重利轻情,凡事皆为有利可图,处心积虑接近他不过是为乔氏寻找强有力的靠山,没你想象的那么伟大,不是任何人的阳光,我也不想当谁的阳光,我所做一切都是为我自己,当初来京城是这样,离开亦如是。”

    “你果真无药可救。”秦淳眸光如利剑般射过来,既失望又愤怒,一字一顿道:“乔弈绯,不要让本宫再看见你。”

    秦淳快速上马,立即扬鞭策马,马蹄跃起,疾驰而去,很快就只剩下一片飞扬的灰尘。

    “小姐,七殿下和你说了什么?”瑶环担忧道:“走的时候脸色怎么难看?”

    乔弈绯摇摇头,心烦意乱,“他疯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秦湛,你这个混蛋,你要是有你弟弟这么爱憎分明就好了,可惜,秦淳这个傻瓜,不过是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罢了。

    ———

    “小姐,金管事来接我们了。”瑶环看见金思妍,惊喜道。

    乔弈绯喜出望外地从马车上下来,大老远就高喊,“金姨!”

    数月不见,金思妍见到乔弈绯的时候,眉开眼笑,“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好像又长高了?”

    “劳烦金姨来接我。”再见旧人,乔弈绯十分开心,“好久没见金姨,我可想念你的手艺了。”

    金思妍笑道:“听闻你在京城过得风生水起,怕是都忘了我了?快进来吧。”

    “怎么会?”乔弈绯笑吟吟道:“我可想念金姨了,特别想念你的手艺,你看我都饿瘦了。”

    金思妍忍俊不禁,她已经在乔氏的客栈为大小姐准备了接风宴,“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乔弈绯边吃边点头,笑嘻嘻道:“虽然京城好吃的东西很多,不过我还是最想念金姨的手艺。”

    “这些全是你爱吃的,听老太爷说你要回来,我可是高兴得一夜没睡。”金思妍目不转睛地盯着乔弈绯,嗓音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乔弈绯好奇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金思妍摇摇头,“不是,是你这次回来,好像和以往不一样?”

    “什么?”乔弈绯不以为然道:“不会才几个月的时间,我就变身了吧?”

    金思妍肯定道:“多了一种叫做愁思的东西。”

    “有吗?”乔弈绯笑靥如花,“说得这么玄乎?你不如去算命算了。”

    “你金姨我阅人无数,不会看错的。”金思妍很有自信,猜测道:“大小姐在京城是遇到什么人了?”

    在金姨面前,乔弈绯不想掩饰,敛去笑容,干脆正色道:“金姨,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金思妍手一顿,脸色有些不自然,随即就恢复了正常,“莫非你有喜欢的人了?”

    乔弈绯不答反问,“你先回答我。”

    望着大小姐眼里亮晶晶的小星星,金思妍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叹息,“喜欢一个人,就是不管做什么事,在什么地方,满脑子都想着他,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金姨有喜欢的人吗?”乔弈绯双手托腮,很认真地问道。

    金思妍淡淡一笑,“年轻的时候,谁没有喜欢过人呢?不过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还是说你吧,不知哪家公子有幸得我们才貌双全的大小姐青睐?”

    乔弈绯摇摇头,苦恼道:“我喜欢他,可他不喜欢我。”

    金思妍惊讶道:“莫非已有妻室?”

    “你想到哪儿去了?”乔弈绯哭笑不得,“我怎么可能为人妾室?不过,他虽然没有妻室,也没有其他喜欢的人,但他好像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他喜欢男人?”金思妍讶然。

    乔弈绯愈加啼笑皆非,“我也不觉得他喜欢男人,他不喜欢别的女人,也不喜欢我,我这么千娇百媚的姑娘在他面前暗送秋波,含情脉脉,他也视而不见,无动于衷,跟清心寡欲的出家人没什么两样。”

    金思妍失笑,“难怪这次见到你,我总觉得你有些闷闷不乐,这位公子是在京城遇到的吧?”

    乔弈绯点点头,“我这次回来,一为给媛媛姐送嫁,二也想离开一段时间,让自己冷静冷静。”

    “你是怕自己越陷越深?”金思妍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乔弈绯不语表示默认,金思妍沉吟片刻,忽道:“莫非他出自高门?”

    岂止是高门?乔弈绯心道,人家是大夏最尊贵的皇子,有傲娇的资本。

    看大小姐的神色,金思妍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大小姐虽出身商家,但以她的品味,喜欢的人必定非凡物,哪怕是曾经宁城人人称赞的唐衡知,大小姐也嗤之以鼻,无比厌恶,如今她真正喜欢的人,身份之高,只怕难以想象。

    “大小姐。”金思妍语重心长道:“你做得对。”

    “我做什么了?”乔弈绯一脸懵逼。

    金思妍默然片刻,凝声道:“门户之见,根深蒂固,乔氏虽有万贯家财,但在高门大户眼中,商籍始终难登大雅之堂,就算年少慕艾,也难挡世事如棋,人心易变。”

    乔弈绯不语,金姨年轻的时候,似乎也有过一段往事,情浓的时候爱得轰轰烈烈,情灭的时候就恨得你死我活,“金姨,你想和我说什么?”

    金思妍神色忽然凝重起来,“你对我的往事知道多少?”

    乔弈绯如实道:“我知道你年轻之时曾是晋州一带赫赫有名的马匪头目,但后来事情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祖父并没有告诉过我。”

    金思妍眼中有黯然之色一掠而过,似乎勾起了心痛往事,“如你所说,我曾是马匪头目,后来爱上一个男人,为他弃寨从良,洗手做羹汤,从此相夫教子,不再过打打杀杀的生活。”

    “后来呢?”看着金姨的神色,乔弈绯知道这个故事一定极为跌宕起伏。

    “那个时候的我天不怕地不怕,爱憎分明,性烈如火。”金思妍蹙起秀气的柳眉,神色仿佛化不开的浓墨,“虽然经历诸多周折,但我们还是成亲了,刚成亲那会儿,的确过了一段和美的日子,我以为那就是爱情,无悔自己的选择,没想到,婚姻中残酷的事实渐渐显露出真面目,没过多久,他就开始嫌弃我,嫌弃我江湖匪气重,没有女儿温柔,不会红袖添香,更不会举案齐眉,我还是那个我,可曾经他最喜欢的东西渐渐变成他最讨厌的东西,从浓甜如蜜到渐生嫌隙,前后不过一年的时间。”

    这是乔弈绯第一次听金姨主动谈及自己的往事,好奇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金思妍面露自嘲,“公婆也算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对我身份极为不满,动辄冷嘲热讽,为了家和万事兴,我都忍了下来,自以为是地为爱情隐忍牺牲。”

    金姨这样彪悍的人居然能忍受公婆长期的冷嘲热讽,乔弈绯暗叹,她对那个男人可真是爱得深,才甘愿忍受这等羞辱。

    “可是,渐渐的,他对我越来越冷淡。”金思妍神色幽远,“尤其是在我诞下女儿之后。”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蓦然变得怨恨起来,带着彻骨的恨意,“我那个时候也是真傻,以为他不过是一时糊涂,毕竟我们那样相爱过,可没想到,在女儿生下来之后,他就以断了香火为由,堂而皇之地要求纳妾。”

    时隔多年,乔弈绯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金姨的恨意,当初的爱有多深,后来的恨就有多深。

    “我虽是马匪出身,骨子却也是骄傲的,自然不允。”金思妍语气急促起来,双肩开始颤抖,“我不愿相信他这么快就背叛了我,自欺欺人地认为他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终究会回心转意的,而公婆对生下女儿的我更是不闻不问,他们干脆直接越过我,去找媒人说媒。”

    遇到这么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乔弈绯气得头疼,“那你的女儿呢?”

    金思妍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骤然崩塌,双肩剧烈颤抖,眼神迸发出强烈的恨意,那个精明而平和的金管事一下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戾气的女人,咬牙切齿道:“那日孩子有些发烧,可我遇到急事不得不出门一趟,便托了公婆照看,嘱咐他们请大夫,可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烧得浑身滚烫,救不过来了,他们根本没请大夫。”

    啊?乔弈绯吃惊地捂住嘴巴,“那他呢?”

    金思妍发出凄厉的惨笑,“你问我他在哪里?就是这个口口声声要爱我一辈子的男人,在我们的女儿发高烧的时候,他正和另一个女人幽会。”

    人心之恶毒,乔弈绯早就见识过了,说有些人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

    十月怀胎的孩子死了,对一个母亲来说,大约是世上最惨痛的事了,乔弈绯此时能感受到的撕心裂肺的痛,想来也不及金姨当初体会的十分之一。

    这件往事,每想起一次,对金思妍来说都是一次惨痛的折磨和凌迟,抱着孩子小小的身体,她一下子觉得天塌了。

    可能被她疯狂的样子吓到了,公婆才战战兢兢地解释说以为孩子能挺过来,就没请大夫,孩子也是他们的亲孙女,他们也不想的,孩子死了,他们也很难过。

    至于那个男人,看到孩子死了,立即声色俱厉地怒斥她这个当娘的没有照顾好孩子,不配为人母。

    当初恩爱的时候有多甜蜜,现在翻脸的时候就有多狰狞,痛失爱女的金思妍终于崩溃了,威风八面的马匪头目,隐忍卑微地为人妻,为人媳,结局却如此惨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身为母亲,她必须要为自己的孩子讨还公道,恶毒刻薄的公婆,自私凉薄的男人,他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她要杀了他们,为自己的孩子殉葬。

    没什么能阻止一个陷入疯狂的母亲,尤其是一个身怀绝技的母亲,尘封的尖刀再次出鞘,那个画面,不管过多少年,她都记忆犹新。

    当刀尖染上他双亲的鲜血的时候,那个高声大嗓疾言厉色的男人瞬间瘫软在地,面色如土,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她看在往日情分的份上,放过他们一家。

    往日情分?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跪在自己脚下的男人,金思妍只觉得可笑,这就是自己不顾一切爱过的男人,不过也是个色厉内荏的懦夫罢了。

    可是,就是这个卑鄙无耻不堪一击的懦夫,当初却让自己爱得死去活来,到底是他薄情,还是她天真?

    没有人给她答案,当尖刀逼近他的脸的时候,他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怨毒,仿佛她就是一个来自地狱的索命的恶魔。

    就是这双眼睛,曾经也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说她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他倒在满是血流成河的地面上,嘴唇不停地蠕动,眼神越发骇然。

    金思妍却丝毫不觉得畅快,孩子死了,她的心空洞得跟被蚕食过一样,她已经想好了,杀了这一家自私薄情的人,她就去陪她的孩子,直至乔老太爷入门,撞见这一切。

第两百零五章 莫兮安

    “所以。”金思妍眸色犀利地望着乔弈绯,嗓音沉沉,“大小姐,你绝不可以相信男人,更不要相信他们的鬼话,爱你的时候,你就是天下最好的,不爱你的时候,你连呼吸都是错的,甚至根本不应该活在世上。”

    没想到金姨居然有这么一段惨烈的过往,乔弈绯的心久久不能平复,爱情变质之后又痛失爱女,大概是天下最悲痛的事了吧。

    “如今既然你和唐家已经解除了婚约,有些话我就可以说了。”金思妍直视着乔弈绯清澈的眼睛,直言不讳道:“最初老太爷答应和唐家定亲,却不让你学习管理生意,我心里就捏替你了一把汗,女人把自己的命运完全托付到一个男人身上,一生的幸福悲欢只寄托在这个男人有良心上,实在是太冒险了,大小姐,以后不论你嫁给谁,都要记住,一定要把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乔家所有的生意都要自己掌管,绝对不能假手于人,哪怕…这个人是你最亲近的人,也不可将身家性命交到他的手上,否则,一旦他变心,你将一无所有,满盘皆输。”

    乔弈绯默然,原来金姨一开始就不认同祖父的做法,祖父希望自己可以无忧无虑快乐度过一辈子,以乔氏金山作为嫁妆,盼着唐家呵护照顾自己一生一世,事实证明,金姨是对的。

    唐家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在把乔氏财富吃干抹净之后,对失去了利用价值的自己,只会弃之如敝履。

    或许,金姨早就明白,指望唐家有良心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所以,她才会暗中助自己一臂之力,帮助自己对付唐衡知,摆脱唐家这帮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也助看清那家人丑陋的真面目。

    金思妍望着有着绝色容颜的乔弈绯,郑重其事道:“女人和男人不同,再厉害的女人也逃不过一个情字,可对男人来说,情不过是生活中的调剂罢了,想要的时候便尝上一口,不想要的时候丢在一边,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大小姐,你千万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我明白。”乔弈绯知道金姨的良苦用心,往事不堪回首,若不是有必要,她断然不会旧事重提,“你放心,我们出身商家的人,最懂得计算得失,我断然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我的所有。”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很像我年轻的时候。”金思妍神色恍惚,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红衣烈马的女马匪,英姿飒爽地在崇山峻岭间策马扬鞭,“我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

    秦湛俊美的容貌适时出现在乔弈绯脑海里,芝兰玉树,丰神如玉,那双幽深的眼睛却仿佛有某种魔力,吸引得人想愉快地沉溺下去。

    她正在浮想联翩的时候,被金思妍的话打断了,“既然知道无望,趁早断了这个念想便是,男人大多负心薄情,最终受伤最深的还是女人。”

    ———

    “绯儿,你可算回来了。”田媛媛一见乔弈绯就狠狠拥抱了她一下,欣喜道:“我想死你了。”

    乔弈绯笑吟吟道:“还说想死我了?我这才走了多久,你就找到如意郎君了?果真是重色轻友。”

    田媛媛担负家族生意,早就练出了大大咧咧的性格,没想到,听到这话,脸上竟然浮上羞涩的红晕,小声道:“他叫莫兮安,我们认识有三个月了,亲事最近才定下来,他对我很好,我娘也很喜欢他呢。”

    莫兮安?乔弈绯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前世田媛媛也是嫁给了这个男人,依稀记得莫家也是做生意的,只是小本经营,家里很穷,也没什么家产,不过人长得倒是不错,高高大大,浓眉大眼,四方脸,看上去很是踏实可靠。

    田家是要招赘上门的,只要男方人品好,对家产并没有任何要求,前世乔弈绯发自内心地为田媛媛找到如意郎君开心,但后来田媛媛上山采桑不慎坠崖身亡的时候,她已经缠绵病榻,自身难保了。

    田媛媛的声音打断了乔弈绯的回忆,兴致勃勃道:“兮安家里是穷了点,但他很能干,也愿意和我一起供养我娘,他说我太辛苦了,成亲之后,他想帮我分担一些,说女孩子就应该被宠着,他很后悔没有早点认识我,这样我就可以少辛苦几年了。”

    “他多大了?”乔弈绯问道。

    “二十一了。”田媛媛羞涩道:“他说这些年媒人倒是介绍了不少,不过没一个合适的,直到遇见了我,他就知道自己的缘分终于到了。”

    “恭喜你。”乔弈绯调侃道:“若不是你要成亲了,我还不知道女汉子一样的媛媛姐竟也有这样小鸟依人的一面?”

    “媛媛。”一个忠厚的男声在田媛媛身后响起,田媛媛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喜道:“兮安。”

    莫兮安身材壮实,肤色偏黄,但五官很端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穿着灰色的布衫,不焦躁,不浮夸,给人一种很踏实可靠的感觉。

    “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绯儿。”田媛媛兴奋地拉过莫兮安的胳膊,“她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这次为了我成亲,特地从京城回来的。”

    莫兮安见到乔弈绯的时候,神色上染上几分拘谨,“原来是乔氏千金,久仰大名,今日一见,乔姑娘果真名不虚传。”

    乔弈绯知道是自己一身华贵让莫兮安不习惯,当即微微一笑,“莫公子客气了,我叫媛媛一声姐姐,那你便是姐夫了。”

    乔弈绯虽是商家出身,但吃穿用度却是寻常百姓难以企及的奢华,尤其是莫兮安这种出身贫寒的人,在那一身逼人的耀眼贵气面前,难免局促不安,自惭形秽。

    莫兮安闻言,更加不自在,“乔姑娘实在太客气了,我愧不敢当。”

    “莫公子实在太见外了。”乔弈绯笑靥如花,“我这次回来,是专门给媛媛姐送嫁的,你以后要是敢对媛媛姐不好,我可饶不了你。”

    “有幸得媛媛青睐,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莫兮安望着田媛媛,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媛媛,你放心,我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田媛媛爹去得早,娘身子又不好,不但帮不上她的忙,还隔三差五要求医问药,她既要照顾娘,又要忙家族生意,里里外外都是一个人操劳,这些年下来,再苦再累也只能咬牙撑着。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莫兮安,不仅可以帮她照顾生病的娘,还可以帮着打理生意,在她累的时候,也有人可以依靠。

    田媛媛生平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有人分担有人温暖的感觉,整个人都沉浸在极度的幸福之中。

    看到这一幕,乔弈绯忽然想起金姨说的话,男人的海誓山盟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媛媛姐现在深信不疑,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田媛媛此时虽然很想和绯儿分享自己的爱情,但又担心刺激到绯儿,因为听说绯儿和唐家的婚事退了,当时绯儿远在京城,她想关心也关心不上,便道:“兮安,喜宴上要用的酒水我已经订好了,现在酒家已经在送来的路上了,你去门口迎一下,顺便检查有没有差池?”

    “好的,我这就去。”莫兮安对田媛媛言听计从,善解人意道:“你和乔姑娘久别重逢,好好聊聊,我交接完酒水之后,就命人准备晚饭,乔姑娘一起在这里用晚饭?”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乔弈绯俏皮笑道:“多谢姐夫。”

    莫兮安脸色一红,朝田媛媛点了点头,转身就出去了。

    “这位未来姐夫对你可真是百依百顺啊。”乔弈绯调侃道:“你们两个感情可真好,我都觉得我这个大灯笼好碍眼。”

    “谁敢说你是灯笼?”田媛媛沉浸在即将成亲的喜悦之中,眉眼都是找到如意郎君的甜蜜,忽诧异道:“对了,你和唐衡知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退亲了?”

    “不合适呗。”乔弈绯不以为然道:“最重要的是,我发现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田媛媛有些吃惊,她知道最初绯儿很喜欢唐衡知,不知怎么就变了?遗憾道:“你去了京城没多久,唐家后脚也去了京城,还以为你们就快修成正果了,没想到…”

    说到这里,她又道:“我家的情况你知道的,就我一个女儿,总不能丢下娘不管吧,只能招赘,我原本想着,愿意入赘的男人必定是歪瓜裂枣,媒婆给我介绍的不是鳏夫就是无赖,可没想到,竟然会遇到兮安,简直就是上天注定的一般,我特别感激上苍,所以,绯儿,你一定也会遇到你的真命天子的。”

    “借你吉言。”乔弈绯笑嘻嘻道:“我特意让琅玉阁打造了一副头面,给你添妆。”

    瑶环将一整套首饰端上来的时候,田媛媛吃了一惊,一套金玉满堂玛瑙头花,一支和田玉项圈,两支翠珠连袂金钏,一对赤金环玲珑镯,一对红宝石祥云纹耳坠。

    “你也太破费了吧。”田媛媛惊叫道,这套头面,保守估计也要两万两,绯儿虽然是她的好姐妹,可这出手也太豪放阔绰了吧?

    “媛媛姐你找到如意郎君,我真心替你高兴,这些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乔弈绯诚挚道。

    田媛媛感动得眼泪流了下来,又是哭又是笑,“绯儿你对我真好,可你出嫁的时候,我可拿不出这么大的手笔啊。”

    “无妨无妨。”乔弈绯笑道:“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新娘子吧,要是看到你哭了,姐夫说不定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田媛媛擦干眼泪,佯怒道:“你这张嘴还是那么不饶人,小心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乔弈绯满不在乎道:“反正我家的钱够我几辈子花天酒地的,怕什么?”

    “又乱说了?”田媛媛脸色沉了下来,“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你现在是潇洒,等你百年之后呢?乔家怎么办?”

    “行了行了。”乔弈绯立即投降,“一听你讲这些大道理我就头疼,我说你比我大不了几岁,怎么比我祖父还爱唠叨?”

    田媛媛哭笑不得,突然想起曾经见到的那位风华绝代的公子,“对了,你去京城之后,有再见过那位白衣公子吗?”

    知道她说的是秦湛,乔弈绯微微一愣,秦湛确实有让人一见难忘的风采,不答反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田媛媛叹了口气,“绯儿你这次回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开心,但我总觉得你有心事。”

    不是吧?乔弈绯无语,一个两个都说自己有心事,自己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我哪有什么心事?”乔弈绯矢口否认,“我还是那个我,你太疑神疑鬼了。”

    “我只听说你和唐衡知解除婚约了,但具体内情不清楚。”田媛媛以为绯儿是因为解除婚约的事情而苦恼,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唐衡知他有眼无珠,你也别难过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乔弈绯苦笑,不得不解释道:“我对唐衡知真没有半点情意,是我主动提出退婚的,我怎么可能为这种人难过?甩掉了这个渣男,我求之不得,做梦都能笑醒。”

    田媛媛将信将疑,但想起以往唐衡知和李琦兰的暗中苟且,再想起以绯儿眼里不揉沙子的个性,越发相信,绯儿就算对唐衡知有些情意,恐怕也渐渐消磨殆尽了,想到这里,她放心不少,“绯儿这么好,一定会找到一个不介意你身份的好男人的,我看那位公子就很不错,你真的没再遇见过他?”

    乔弈绯摇摇头,“你也知道,他必定是高门公子,我们商家哪能那么见到这种权贵人物?”

    田媛媛面露遗憾,“说的也是,姻缘之事,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总是有道理的。”

    乔弈绯浅笑,“都要成亲了,还要操心这么多事,你真是个劳碌命!”

    田媛媛没想到,她一语成真,乔弈绯刚回宁城没多久,就有人上门提亲了。

第两百零六章 提亲

    乔弈绯没想到,上门提亲的竟然是施家。

    原本的宁城知府唐敬高升之后,同知施源立即四处活动,最终顺利填了唐敬的缺,现在已经是宁城知府了。

    这次为他儿子施承泽上门提亲,他原本是不愿求娶乔氏女的,毕竟他已经是宁城知府,颜面至关重要,岂能有一个被退过婚的儿媳?

    但禁不住儿子再三游说,便动摇了,为免夜长梦多,这日便上门求亲。

    乔怀鑫也觉得不可思议,原本以为在宁城是不会有人敢娶绯儿了,没想到,来提亲的竟是唐敬的老部下!

    施源处世圆滑,善见风使舵,原本为了讨好唐敬,专门针对过几次乔氏,但自从唐敬离任之后,那些过往就都烟消云散了,像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施源满脸笑容,“老太爷,今日我特为犬子求娶贵府孙女,还望老太爷准允。”

    施源和唐敬不同,唐敬担任知府多年,根基深厚,施源能爬上这个位置,过程十分惊险,而且还仰仗了乔老太爷,所以他对乔氏并没有当初唐家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乔怀鑫本能地觉得不合适,施源曾是唐敬的下属,而且施承泽和唐衡知既是同袍,又是旧识,这关系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当即道:“施大人说笑了,我孙女曾和唐家公子定亲,虽然已解除婚约,但和令郎终究不合适,施大人美意,乔某恐无法消受。”

    施源仿佛早就料到乔怀鑫会这么说,朝儿子使了个眼色,施承泽忙道:“老太爷有所不知,晚辈对乔小姐一见倾心,原本因她是唐衡知未婚妻,虽有爱慕之意,却只能深藏心底,听闻乔小姐和唐家解除婚约之后,晚辈才敢提及此事,恳请老太爷成全晚辈的一片爱慕之情。”

    施承泽说的并不是假话,当初得知自命清高的唐衡知要娶商家女,他一直幸灾乐祸,但万宝楼亲眼见到乔弈绯风采的时候,顿时惊为天人。

    乔弈绯虽出身商家,不但有着万贯家财,还有着如此惊人的美貌,唐衡知一点都不亏。

    施承泽说完这番话便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乔弈绯,但见她身穿玫瑰红轻纱裙,腰系一条白色如意流苏腰封,肤光胜雪,美艳不可方物。

    哪知,对他这番发自肺腑的衷肠,乔弈绯却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根本没听他说什么。

    乔怀鑫看了一眼绯儿,婉言谢绝,“施大人贵为知府,我孙女乃是退过婚的人,名声有瑕,怕是配不上令郎。”

    “晚辈不在乎。”施承泽信誓旦旦道:“乔小姐冰清玉洁,若能和乔小姐结为连理,晚辈倍感荣幸。”

    原本希望和官员定亲,是希望绯儿有个依靠,毕竟,大夏官员地位最高,但经历和唐家的种种龌龊之后,乔怀鑫的想法变了,他不想施家变成第二个唐家。

    倒是乔弈绯主动开口了,她看向施承泽,没有半分女儿家提及婚事的羞涩矜持,直言不讳道:“我曾是唐衡知的未婚妻,你一点都不介意吗?”

    ------题外话------

    剩下的明天更新,周末快乐

第两百零七章 脑子被驴踢了

    面对这种灵魂拷问,施承泽却不慌不忙,“就算你曾经和唐衡知定过亲,但也只代表过去,我钦慕的是乔小姐本人。”

    “据我所知,你们读书人最是爱惜颜面。”乔弈绯不为所动,淡淡道:“倘若你我将来成亲之后,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你的夫人曾是唐衡知的未婚妻,你是捡别人剩下的,你果真能做到心无芥蒂吗?”

    施承泽没想到乔弈绯谈起婚事,竟如此泰然自若,没有半分扭捏遮掩,他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因为他完全没想到乔弈绯居然会当面问出来。

    倒是施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是宁城父母官,官声要紧,若别人在背后议论,他的儿媳是前任知府的儿媳,他的脸上估计真挂不住。

    乔怀鑫见状心里有了底,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但凡婚前就有各种疙疙瘩瘩的,婚后一定不幸福。

    施家父子虽主动上门提亲,但显然也不能够全心全意接纳绯儿,他当即轻咳一声,“施大人的美意,乔某心领了,奈何孙女被我骄纵坏了,任性得很,乔某深表遗憾。”

    话说到这份上了,可施承泽并不死心,近距离见乔弈绯,发现她比往日更美,眼眸随意一转,便是万种风情,令人流连忘返,他礼貌地站起身,“今日突然上门,多有冒昧,还请老太爷见谅,改日晚辈会再来拜访。”

    “施大人慢走,施公子慢走。”

    施家父子离开之后,乔怀鑫见绯儿一副懒洋洋的神色,提不起半点兴趣,“绯儿觉得如何?”

    乔弈绯摇摇头,不以为然道:“他不觉得别扭,我还觉得别扭呢。”

    施承泽和唐衡知是同窗,而且因为唐敬和施源的关系,两人交往甚密,但比起唐衡知耀眼的光芒,施承泽就黯淡了许多。

    乔弈绯打死都不相信,施家居然能毫不介意地娶她一个上司儿子的前未婚妻?

    现在要么被自己的美貌打动,要么就是看中乔氏的财富,或者两者都有,或许施承泽现在是诚心求娶,但乔弈绯是商人,眼光会比普通人看得更加长远。

    当最初的新鲜感消失,得到的兴奋劲褪去的时候,施承泽心里的那根刺便会长出来,越来越尖锐,越来越锋利,时不时地将脆弱的婚姻扎得鲜血淋淋,狰狞可怖。

    施承泽不过是个普通人,不管他的心意是真是假,都注定他不适合自己。

    乔弈绯也绝不会将自己未来的幸福赌在这么一个必输无疑的人身上。

    乔怀鑫望着眸色变化不定的绯儿,试探道:“绯儿,用不了多久,你要及笄了,如果施公子确有诚意的话…”

    “祖父,我不喜欢他。”乔弈绯断然拒绝,“如果一定要嫁人的话,我一定要嫁一个我真心喜欢的人,人生苦短,如果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宁愿不嫁人。”

    乔怀鑫重重一叹,绯儿是自己唯一的孙女,如果说不为她的婚事着急,那肯定是假话。

    施家上门提亲,他确实动过心,施源现在是宁城知府,施承泽虽不出众,但能不计较绯儿退过婚的名声,也算是难得了。

    乔弈绯见状扯着祖父的袖子,宽慰道:“祖父别担心,你常说姻缘大事,不可草率,天底下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总不能好不容易有个男人上门提亲,我就得急急忙忙赶紧把自己嫁出去,生怕没人要似的,乔家的姑娘哪有那么掉价?”

    乔怀鑫被绯儿的话逗笑了,“也是,我家绯儿这么好,哪怕是退过婚,也不愁嫁。”

    现在唐家已经不在宁城,人走茶凉,如果想向乔家提亲的人,自然也就没有了这个顾虑。

    乔怀鑫的担心也大大减少,而且,以乔氏的财富和绯儿的品貌,太差的男人,他根本看不上。

    “就是。”乔弈绯笑吟吟道:“婚姻大事,马虎不得,我也不想这么快嫁出去,我还想多陪祖父几年呢。”

    “你这个丫头,在京城玩得风生水起,若不是田家丫头要出阁,恐怕你还记不起来我这个老头子了。”乔怀鑫佯装不高兴道。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乔弈绯也笑,“绯儿就像一只风筝,不论飞得多远,心都在祖父身上。”

    看见绯儿笑意宴宴的脸颊,乔怀鑫忽然想起李琦兰,“兰儿在京城如何了?”

    虽然李琦兰让他极度失望,但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刚来乔家的时候,手足无措,局促不安,他很难把那个懂事乖顺的小丫头和存害人恶念的恶毒少女联系在一起,一想到此事,他内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她好得很。”乔弈绯知晓祖父的心思,不以为然道:“祖父就别担心她了,她现在已经是唐衡知的妾室了。”

    “也好。”乔怀鑫长叹一声,“求仁得仁,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她这样聪明的人,会过得好的。”乔弈绯意味深长道:“只是不知道,将来她春风得意之时,还会不会记得我们乔氏十年养育之恩?”

    乔怀鑫脸色变了变,他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生平唯一的软肋是绯儿,曾经他也把兰儿当成孙女一样对待,唏嘘道:“她记得不记得都不要紧,只是她小小年纪,哪来那么恶毒的心思呢?”

    “这十年来,乔氏可是对她不薄,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乔弈绯暗自庆幸,所幸一切都还来得及,让李琦兰的阴谋无从实施,“人要是存了这个心思,你对她再好,也是欲壑难填。”

    乔怀鑫点点头,语重心长道:“绯儿你记住,我们商家讲究和气生财,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人结怨,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无论何时,你都要懂得自保。”

    ———

    金思妍听说施家上门提亲之后,也不赞同这门亲事,“虽然施源如今是宁城知府,但这施承泽才学平平,各方面也乏善可陈,实在不是大小姐的良配。”

    “还是金姨懂我。”乔弈绯笑靥如花,见识过秦湛那样风流的人物,施承泽这样的人又怎么入得了她的法眼?

    “乔小姐。”

    两人正在谈话的时候,突然听到施承泽欣喜的声音,“真是幸会。”

    这是哪门子的幸会?乔弈绯心道,因她对施承泽无意,所以施承泽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没有兴趣知道,金思妍见状打了个招呼便起身离开。

    施承泽在乔弈绯面前坐下,这乔弈绯他真是越看越喜欢。

    施家和唐家不同,唐家自诩书香门第,但施家就是普通人家,施源十年寒窗,考取功名,苦心经营,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所以当儿子跟他说心仪乔家姑娘的时候,他并没有断然拒绝,而是在权衡利弊之后,反倒认为这是桩不错的婚事。

    对施承泽的来意,乔弈绯心知肚明,她不想与施承泽搅和不清,既然无意,越早让他断了这个心思越好,她并不想和施家交恶,更不想影响乔氏在宁城的生意。

    施源并不是一个高风亮节的官员,相反,他很善于见风使舵,对这样一个父母官,乔弈绯不想平白无故树敌,所以,对施承泽越早挑明越好,还可和平相处,若是暧昧不清,最后闹得难看,会损伤乔氏的利益。

    于是,乔弈绯开门见山道:“施公子,你可知我和唐家是怎么退亲的?”

    施承泽摇了摇头,“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听说是老太爷带了马三姑去京城找唐家退亲的。”

    “是。”乔弈绯淡淡道:“唐衡知背信弃义,出尔反尔,所以我主动提出解除婚约,施公子的心意,我很感激,但我无意再嫁和唐家有任何关系的人,请你理解。”

    自己还没开口,就被乔弈绯拒绝了,施承泽心里很不是滋味,想了想,“唐衡知是唐衡知,我是我,实不相瞒,我和唐衡知也只是表面上的同窗,和他并没有多少私交。”

    乔弈绯静静地看着他,“施公子,很抱歉,我现在只想好好帮祖父打理乔家的生意,对于姻缘之事,不作他想。”

    话说到这份上,施承泽眼底的光芒黯淡下来,都说商家女庸俗粗鄙,难登大雅之堂,但见到乔弈绯之后,他便刷新了这个认知。

    乔弈绯冰肌玉骨,明艳绝俗,一颦一笑动人心魄,他在宁城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姑娘,而且,乔氏财富也是施家的好助力,父亲这次能将宁城知府的宝座顺利拿下,乔氏功不可没。

    这也让施承泽看到了钱能通神的魔力,尤其是那些达官权贵,嘴里一个个喊着商人地位低贱,可实际上哪一个不喜欢银子?

    这让施承泽觉得唐衡知简直是脑子被驴踢了,乔家就一个孙女,乔家的金山银山以后不都是他的?

    而且乔弈绯还生得国色天香,要是换了他,有这样的未婚妻,做梦都能笑醒,居然还不满足,暗中去偷吃,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他吃的对象还是乔家的远亲?

    不过,也幸好唐衡知脑子被驴踢了,这样的好姻缘才有机会落到他的头上。

第两百零八章 画像

    “殿下,宁城现任知府施源日前为他儿子施承泽向乔家提亲。”季承低头禀报,不敢抬头看殿下的反应,自乔弈绯离开京城之后,殿下便命暗卫时刻注意乔家的动向。

    秦湛面无表情,“乔家答应了吗?”

    “目前还没有。”季承如实道:“但施承泽并不死心,已经制造了好几次和乔小姐偶遇的机会,看样子对乔小姐很上心,也似乎势在必得。”

    秦湛俊眉微蹙,冷笑道:“这个施源刚上任就这么不安分,看来是坐不稳了,去把池尚书叫来。”

    吏部尚书池归海,季承知道殿下要做什么了,这个施源真是找死,居然敢没头没脑地找乔家提亲?忙道:“是。”

    季承刚走没多久,秦淳就来了,春风满面地邀请道:“二皇兄,你好久没进宫了吧,我们今日一起进宫给母后请安如何?”

    秦湛神色冷淡看了他一眼,寡淡道:“绣春刀法练得如何了?”

    “还行。”秦淳心头一紧,他知道自己没有习武的天分,如今虽然被赶鸭子上架练得有几分模样,但远没有达到二皇兄的标准,含混其词道:“反正以一当十没问题的。”

    “是吗?”秦湛眸色锐利,“以一当十?你有空跑到我这里来瞎胡闹,却没空练武?”

    秦淳欲哭无泪,越发怀念乔弈绯在的时候,那丫头虽然诡计多端,但好在好说话够爽快,而且她在二皇兄面前能说得上话,现在她不在了,一声不吭撒腿就跑了,二皇兄这里又恢复了以前的冷清,还真让他有些不习惯。

    秦淳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有人来报,“启禀殿下,昭郡王妃求见。”

    昭郡王妃?秦淳十分意外,看向二皇兄,“她来干什么?”

    秦湛抬眸,“请她偏厅等候。”

    “是。”

    秦淳立即八卦地在二皇兄面前坐了下来,百思不得其解,“昭郡王妃是女流之辈,和铖王府从无往来,你说她会不会是为秦渤来的?”

    他更意外的是,二皇兄居然会见她?

    徐槿楹身穿浅蓝色纹绣裙,清秀不失雅致,见铖王殿下和七殿下一起到来,忙欠身行礼,“二位殿下。”

    秦湛还没有说话,秦淳就急急忙忙道:“昭郡王妃来访,可是昭郡王的病情有好转?”

    徐槿楹微微摇头,“郡王暂时还没有好转的迹象,不过太医说他年轻底子好,好好调养的话,很可能会醒过来。”

    “那就好。”秦淳放下心来,“不知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徐槿楹望了一眼秦湛,这个京城女儿家一提及就会面红心跳的风流人物,身穿淡蓝色云锦袍服,五官精致而深邃,丰神俊朗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神色漠然,如高高在上的冷月,虽拒人千里,却让人一见难忘,“我今日冒昧前来,是有一事相问。”

    秦湛一言不发,秦淳却有些迫不及待,“你说。”

    “是这样的。”徐槿楹沉声道:“前些日子,我结识了一位叫做弈绯的姑娘,她自称是铖王殿下的侍女,我与她一见如故,性情相投,可最近我找不到她了,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所以冒昧前来拜访。”

    “你找她何事?”这次开口的是秦湛,语调淡淡,听不出喜怒。

    徐槿楹当然不能说是弟弟天舒的婚事而来,而且弈绯突然不见,她也确实颇为忧心,“弈绯姑娘为人豪爽热情,帮了我好几次,我却从未回访过,所以想见她一面,当面致谢,不知是否方便请她出来?”

    秦淳没想到徐槿楹还能为了乔弈绯特地找到铖王府?她出身镇国公府,镇国公府是出了名的重礼节的府邸,现在居然为了区区一个侍女,不顾身份地跑来铖王府询问?

    这个乔弈绯果真手段了得,秦淳没好气道:“她身份卑贱,能帮上你是她的福分,何须你专程来致谢?这也太折煞她了。”

    “七殿下何出此言?”徐槿楹听出七殿下话语里的不满,更为弈绯捏了一把汗,轻声道:“莫非她做错了什么事?”

    秦淳冷笑一声,“她能做错什么?她做的什么都是对的,不过,你来迟了,她已经不在铖王府了。”

    徐槿楹吃了一惊,听七殿下的意思,莫不是弈绯被赶出去了吧?“请问她现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秦淳幸灾乐祸道:“她有手有脚,爱上哪里上哪里去呗!”

    徐槿楹越发担心,看向秦湛,“铖王殿下,莫非她在府上犯了错?”

    秦湛看了一眼秦淳,秦淳便讪讪改了口,“没犯错,只是她的确已不在京城。”

    走了?徐槿楹陡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往常她对绯儿虽然知之甚少,但觉得来日方长,总是有机会了解的,却不想绯儿竟来去如风,来得快,消失得也快,甚至没来得及和她告别,就攸然消失,轻声道:“敢问她去了哪里?”

    “她的家乡。”秦湛眸光幽暗不明。

    家乡?徐槿楹蹙起纤纤细眉,“是晋州吗?”

    “她跟你说她是晋州人?”秦淳冷笑,这个乔弈绯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

    “难道不是?”徐槿楹听出七殿下话中深意,狐疑道:“她到底是哪里人?”

    秦淳嗤笑道:“既然她已经走了,你别就找了,说不定她根本不想让你知道呢?要不然她干嘛跟你撒谎?”

    徐槿楹心底疑云大起,急切道:“七殿下此言何意?绯儿到底是什么人?”

    绯儿?秦淳笑容愈冷,果真手段了得,短短时日之内,就让昭郡王妃和她如此亲近,可是,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却让秦淳更加愤怒,乔弈绯自私自利,眼中只有她自己的利益,开心的时候就撩,不开心的时候就一走了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对二皇兄如此,对昭郡王妃也是如此。

    何其可恨?

    “意思就是你别被她骗了。”秦淳直言不讳道:“你好好回想一下,在你和她的交往中,她对你知道多少?你又对她知道多少?她跟你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实话告诉你,她可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她这种人骗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你别看她年纪小,可心狠手辣得很。”

    他就差说出秦渤现在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也是乔弈绯的手笔了,却被二皇兄一记厉眼憋了回去。

    徐槿楹越听脸色越不好看,她眼中的绯儿和七殿下口中的完全不是一个人,沉吟片刻,“七殿下,我不知道绯儿是不是哪里开罪了你?若果真如此的话,还请你看在我的薄面上,宽宥一二。”

    这话更让秦淳吃惊,徐槿楹竟对她如此上心?同时也对不辞而别的乔弈绯愈加愤怒,当即嗤笑道:“昭郡王妃,我只是好心劝你,别对她太上心了,她走了更好,免得整天惹事生非,不得清净。”

    “铖王殿下。”徐槿楹闻言,越发担心绯儿是不是触怒了七殿下被赶走了,诚恳道:“绯儿对我有恩,还请告知她住处。”

    “不知。”秦湛的回应只有冷冷的两个字,让徐槿楹极其失望,她对绯儿了解甚少,想起绯儿嫣然如花的笑脸,阳光般明媚的脸庞,忽然觉得一阵心疼,那个有着清澈眸瞳,温暖笑容的绯儿,就这样从自己的世界中消失了吗?

    “那殿下可知怎样才能找到她?”徐槿楹不相信绯儿就这样和自己天涯永隔了,暗自懊恼以前怎么就没有了解更多的消息?否则现在也不至于一筹莫展。

    “不知。”秦湛剑眉微微蹙起,“不过本王改日可以派人去给昭郡王医治。”

    徐槿楹有些心不在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秦渤这个样子虽令人烦恼,但常太妃不在府中,这段时日,也算是自己过得最清净的一段时日了,起身致谢,“我替郡王谢过殿下。”

    徐槿楹走后,秦淳还处在意外中,“这个乔弈绯真是不安分,到处惹事,现在连昭郡王妃都找上门来了?”

    “你说够了没有?”秦湛扫他一眼,眼神变幻莫测,令人心悸。

    秦淳立即转怒为喜,嬉皮笑脸道:“好好好,我不说了,我说她,你不高兴了?”

    “来人,把七殿下关到锦衣卫里去,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出来。”秦湛垂下眼眸,淡淡道。

    “不要啊。”

    秦淳的抗议一如既往地没起任何作用,很快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给请了出去。

    ———

    施源宁城知府的位置还没坐稳多久,就收到了一张调令,莫名其妙地调去一个距离宁城十万八千里的地方,而且限期上任。

    施承泽更没想到,他还没有打动乔弈绯的芳心,猝不及防就要举家搬迁了,他依依不舍地去见乔弈绯。

    却见她站在铺满金色霞光的瑶光阁,身穿烟笼黛色长裙,腰系软烟罗,亭亭玉立,艳光四射,芳华绝代。

    望着那副绝美的画面,施承泽长叹一声,这样的美人,注定和自己无缘了。

    新任知府大人还没上任多久,就被调到了异地,这件新鲜事在宁城议论一阵子之后就销声匿迹了,很快,田媛媛的婚期就到了。

    田家的婚事办得很热闹,人逢喜事精神爽,连久病的田夫人都爬起来操办婚事,街坊邻居也纷纷前来道贺。

    乔弈绯带瑶环刘珊等人来为田媛媛贺喜,田媛媛戴的是她送的金玉满堂玛瑙头花,金光闪闪,光芒四射,将田媛媛的脸衬得既喜气又娇媚。

    “媛媛姐,你今天可真漂亮。”乔弈绯拉着她的手,笑嘻嘻道,“我祝你和姐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你这丫头。”田媛媛满脸娇羞,嗔怒道:“也不知害羞?我听说施大人家的公子去你家提亲了?”

    乔弈绯不以为然道:“施家都举家搬走了,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可真是后知后觉。”

    田媛媛笑道:“这是好事,酒香不怕巷子深,绯儿艳名远播,不愁嫁。”

    “媛媛。”一身新郎喜服的莫兮安来了,大红的颜色让他方方正正的脸庞多了几分俊气,对田媛媛温柔道:“客人都到齐了。”

    或许因为家境贫寒的缘故,莫兮安在财大气粗的乔弈绯面前,总是有种莫名的拘谨,“乔大小姐也来了?”

    乔弈绯打趣道:“姐夫,我祝你和媛媛姐天长地久,白头偕老。”

    莫兮安脸色一红,“多谢乔大小姐吉言。”

    乔弈绯专门让金姨派万宝楼的名厨前来田家帮忙操办喜宴,还请了戏班子前来助兴,喜乐几乎热热闹闹地吹了一整天,等到婚礼完毕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乔弈绯也累了一整天,便去田家后院透透气。

    黄昏的霞光笼罩了田家大院,半个天空都是绮丽的颜色,瑶环喜滋滋道:“田小姐终于找到了如意郎君,以后就不用一个人那么辛苦了。”

    “是啊。”刘珊附和道:“不必家世显赫,不必郎才女貌,只要两情相悦,也可以天长地久,莫公子对田小姐真好。”

    乔弈绯忽瞥见前方墙壁后一道白色的衣角划过,似乎是一个人,马上就不见了,立即呵道:“什么人,出来?”

    瑶环也看见了,匆忙追了上前,忽听到“哎呦”的一声,似乎有人摔倒了,她厉声道:“你是谁?”

    乔弈绯提起裙子追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白布衫身材娇小的姑娘摔倒在地上,似乎是伤了脚踝,正痛苦地捂着脚腕,见乔弈绯到来,立即露出惊慌的神色。

    “你是谁,在田家后院干什么?”乔弈绯觉得这姑娘面生,今日来来往往客人众多,但这姑娘鬼鬼祟祟,看上去形迹可疑。

    摔倒在地的姑娘忙忍痛爬起来,她大约十五六岁的年龄,脸颊瘦削,肤色蜡黄,支支吾吾道:“我是来帮厨的,这里…地方大,一不小心迷路了…”

    “原来是这样啊。”瑶环指着后厨的方向,“后厨在那边,你别乱跑,小心被人当成是贼。”

    “多谢。”姑娘一瘸一拐地就往后厨的方向奔过去,乔弈绯忽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身形顿了一下,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叫晚香。”

    说完,她就跑得一溜烟不见了,乔弈绯盯着她的背影,低声道:“瑶环,你去问问后厨,看今日来帮厨的有没有一个叫晚香的姑娘?”

    “小姐是在怀疑什么吗?”

    乔弈绯摇摇头,“不知道,总觉得她鬼鬼祟祟的,小心总是没错的,去吧。”

    很快,瑶环就回来了,“今日帮厨的的确有一位叫晚香的姑娘,我描述了相貌,就是刚才那个。”

    乔弈绯收回眸光,“走吧。”

    看媛媛姐今日如此幸福,她难以想象两年之后,田媛媛就香消玉殒了,那么,媛媛姐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如果是人为的话,跟莫兮安有没有关系?望着天边绚丽的彩霞,乔弈绯暗叹,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希望媛媛姐和莫兮安能够和和美美过一辈子,再无遗憾。

    ———

    一转眼,乔弈绯已经回宁城两个月了,田媛媛沉浸在新婚的甜蜜中,和莫兮安耳鬓厮磨,你侬我侬。

    乔弈绯帮着祖父打理生意,终日忙碌,日子如流水一般趟过,一切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乔弈绯的内心却不像外表那么平静如水。

    这晚,瑶环端着燕窝进来,见小姐望着刚画好的画出神,好奇道:“小姐,你在画什么呀?”

    画上的男子白袍金冠,蟒袍翻飞,说不出的倜傥风流,道不尽的魔魅天成,一副睥睨天下的王者风范,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幽寒,让人肃然起敬,简直入木三分,瑶环惊叹,“这是…铖王殿下?”

    夫人曾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小姐幼时曾得夫人亲自教导,夫人故去之后,老太爷又延请名师指点,小姐继承了夫人的才学天赋,只是从来不再外人面前展露罢了。

    小姐已经多年不作画了,但瑶环没想到,一作画就是画铖王殿下,看来,小姐还是忘不了殿下?

    “拿去烧了。”乔弈绯一把将画丢了过来,气呼呼道:“看着心烦。”

    “烧了?”瑶环吃了一惊,这幅画画得多好啊,“小姐,你画得很辛苦的,真的要烧?”

    “叫你烧你就烧。”乔弈绯一脸怒色,不由分说道。

    “是。”瑶环小心地还散发着墨香的画卷起来,准备拿到外面去烧,却又听到小姐的声音,“罢了,不烧了,明天去找家画廊装裱起来。”

    “啊?装裱起来干什么?”瑶环惊道。

    “驱魔镇邪。”乔弈绯咬牙切齿道:“以毒攻毒,看还有哪里的妖魔鬼怪敢找上门来?”

    瑶环觉得自己脑子可能是被雷劈过了,跟不上小姐的脑回路,忙道:“好的。”

    “对了,今天来府里的是什么人?”乔弈绯闭上眼睛,懒洋洋问道。

    “提亲的。”瑶环小心翼翼道:“是西北贩马的富商,姓花,为他家腿有残疾的小儿子求娶小姐,老太爷虽然客客气气把人送出门,但回来的时候,似乎很生气。”

    不生气才怪?乔弈绯正色道:“跟祖父说,但凡上门提亲的,一律回绝,我想清净清净,实在不行,就说我命里克夫,让这些牛鬼蛇神不要再上门自取屈辱了。”

    “小姐,你胡说些什么呀?”瑶环脸色变了,“哪有这样自毁名声的?今日这个花家着实有些欺负人,我们不答应便是了,小姐也犯不着和这种人计较啊?”

    “绯儿?”门外忽然传来祖父的声音。

    乔弈绯一惊,忙示意瑶环把秦湛的画像收起来,高声道:“祖父,我在,有什么事吗?”

    瑶环手忙脚乱地把铖王的画藏在了柜子后,乔怀鑫已经走了进来,“绯儿还没睡呢?”

    “没有呢。”乔弈绯笑吟吟地上前挽着祖父的胳膊,亲昵道:“祖父你这么晚也没睡啊?”

    乔怀鑫坐了下来,瑶环连忙让刘珊去帮忙倒茶,“老太爷请用茶。”

    “是这样的,祖父近日准备去一趟凉州。”乔怀鑫抿了一口茶,“这次要带你一起去。”

    自从解除了和唐家的婚约之后,乔怀鑫的想法就变了,绯儿虽是女孩子,但身上毕竟流着乔家的血,她在京城的所有动作,他虽远在宁城,却看得一清二楚,那些手腕实在是漂亮,也让他这个祖父格外惊讶,绯儿是个经商的天才,不应该因自己的私心而埋没。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终究是冒险的行为,乔氏的生意还是应该牢牢掌握了自己手中,他不能拿绯儿的一辈子去赌。

    往常带着绯儿走南闯北,她多是游山玩水,很少关注生意上的事,但他打算今后逐步把生意交到绯儿手中,让她不仅仅沉浸在小打小闹中,让她逐渐挑起乔氏的大梁,接掌乔氏更大的生意。

    所以,这次去凉州,他决定带上绯儿,带她真正地历练,放手让她在商海的大风大浪中打拼,只有这样,才能牢牢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

    他乔怀鑫的孙女,本就不应该是温室的花朵,而是能经得起风吹雨打的沙漠玫瑰,以前呵护她,是因为她是他唯一的孙女,所以含在嘴里怕化了,盯着头上怕晒了。

    但经历过唐家一事之后,他发现爱绯儿最好的方式,是帮她练就一身谁也夺不走的本领,在他有生之年看到绯儿成为乔氏新的掌舵人。

    “好啊,要去多久?”乔弈绯很快就明白了祖父的用心,爽快道。

    “至少三个月。”乔怀鑫沉声道:“凉州靠近北燕,近日边界不太平,那边的生意我不太放心,所以要亲自去一趟。”

    北燕?乔弈绯小的时候曾跟祖父去过一趟凉州,不过那个时候,她是去吃喝玩乐的,对当地的风土人情也颇为了解,当即道:“祖父,就是你不说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也好,此次出远门,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家里的事,我已经交代好了,你这几天抓紧收拾东西,一切从简。”

第两百零九章 真的是你吗?

    黄昏时分,斜阳余晖返照山光水色,交织成一幅游动的画,瑰丽绚烂,乔弈绯坐在湖边,百无聊赖地望着倒影在水中的一轮红日。

    这是初见秦湛的地方,乔弈绯一直记得初遇那位谪仙,差点让自己丢了小命,现在想起来,唇角不禁弯了起来,人与人的缘分也真是奇妙,在湖边睡个觉都能偷听到他的秘密?

    不过,乔弈绯的唇角很快压了下去,已经回宁城两个月了,他居然半点音讯都没有?

    这么快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该死的秦湛,没良心的秦湛,最好一辈子打光棍,孤独终老,乔弈绯一边骂,一边喝酒,顺便将石头丢入湖里,石子落入湖中,砸出一圈圈涟漪,在水面扩散开来,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秋天快到了,树上的黄叶飘落下来,在空中旋转,乔弈绯忿忿地想着,自己回来的时候,说不定他连小王爷都有了,这个秦湛真是可恨。

    “什么人?”乔弈绯脸色一变,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可她刚才分明听到了一阵异样的脚步声。

    没人回答她,只有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静谧而安宁,乔弈绯警觉地看向四周,发现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刚坐下来,准备继续骂秦湛的时候,突然又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乔弈绯霍然站起身来,呵斥道:“什么人?不要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回答她的还是一片沉寂,乔弈绯眸色一沉,“再不出来,小心本姑娘不客气了!”

    “本王倒很想看看,你要怎么不客气?”一道清润的嗓音从树后传出来,随后,乔弈绯日思夜想的那道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眉目如画,一双漆黑的眸瞳一如既往地冷寒,湖边的晚风一吹,衣袍翩翩,又如天上浮云高不可攀,可是那种能荡涤人心的清雅与高贵,让华美绮丽的晚霞都黯然失色。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乔弈绯眨眨眼睛,惊喜大叫,“秦湛,真的是你吗?”

    难道是自己因为思念过度,以致出现幻觉了?乔弈绯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拽住,“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只如玉的手虽然冰凉,却还是有温度的,乔弈绯还是不敢完全相信,小心为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铖王殿下,真的是你吗?”

    相比乔弈绯的欣喜若狂,秦湛很是平静,淡淡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什么?”乔弈绯心下一紧,随即露出一脸疑惑,“刚才只有我一个人,我什么也没有说啊?”

    秦湛眸瞳漆黑,脸色沉沉,“你刚才在骂谁?”

    “你说这个呀。”乔弈绯恍然大悟,“我在骂金钱豹啊,那条大狗实在是可恨,现在翅膀硬了,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整天把我气个半死,我刚才就是在想既然不能讨我欢心,要不要宰了吃了算了?”

    秦湛冷哼,“那就宰了吃了。”

    金钱豹突然狂叫两声,打破了湖边的平静,让乔弈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金色的夕阳柔柔地打在他的身上,让他脸上多了一种琉璃色的光芒,亦真亦幻,乔弈绯看得眼底放光,嫣然一笑,“你来宁城做什么?又有公务吗?”

    “不该问的别问。”秦湛面色微冷,“还不长记性?”

    乔弈绯脸上笑容更浓,俏媚的脸颊如娇花照水,美如细瓷的肌肤透出嫣然媚红,长长的睫毛宛如蝶翼,随意一颤便是一片潋滟华光,邪邪笑道:“秦湛,你总不会是为我来的吧?”

    秦湛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你倒是很会自作多情?”

    酒醉微熏的乔弈绯笑靥如花,“你要是再晚来两天,就见不到我了,难得故人见面,你也不知道哄我开开心?茫茫人海,好歹相识一场,你对我就不能多点怜香惜玉之心?”

    秦湛望着神色妩媚的乔弈绯,漆黑的眸瞳看不出喜怒,“本王从不哄人。”

    “我知道。”乔弈绯笑意盈盈,这位爷什么时候说话讨喜过?她又喝了一口桃花酿,醇美的滋味飘荡在金黄色的树林中,酒不醉人人自醉,“你知道我今天见到你有多开心吗?自从离开京城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再见你的时候,你会不会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哦,对了,你是皇子,你的孩子大概是不需要亲自打酱油的。”

    “你想见本王干什么?”秦湛语调淡淡。

    “秀色可餐嘛,自然是看你的美貌呗。”微露醉态的乔弈绯脸颊绯红,娇艳欲滴,漫不经心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我心仪你许久,奈何你就跟块顽石一样不解风情,让我一腔痴心错付,我也是有尊严的…”

    秦湛猛地一把夺过乔弈绯手中的酒壶,用力篡紧她的手腕,眸瞳骤然变冷,仿佛镶嵌万年冰山,“你说你心仪本王?”

    乔弈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强势弄得一头雾水,下意识点点头,不以为然道:“你出身皇家,丰神如玉,高贵优雅,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心仪你很正常啊,心仪你的女人大概能从城东排到城西,不过只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她们要是知道你终日板着一张门神脸,怕是吓也吓跑了?”

    秦湛只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却松开了她的手腕。

    刚才肌肤相亲的感觉着实美妙,乔弈绯心花怒放,忍不住又笑,“不管怎么说,今天见到你,我都很开心,不如赏个脸,和我一起用顿晚膳,就当是我为践行如何?”

    “你要去哪儿?”秦湛脸色缓和下来,对她的态度依然不冷不热。

    “凉州。”乔弈绯才不计较他的这副冰山脸,她对好看成他这样的人格外宽容,“听说那边最近有些不太平,我要和祖父过去一趟。”

    “明知道不太平还去送死?”秦湛面色微冷,“钱对你来说那么重要?”

    “你是在关心我吗?”乔弈绯嫣红的唇上仿佛涂了一层蜜色,格外诱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敢说你不是?”

    ------题外话------

    剩下的明天白天更新

第两百一十章 夙愿得偿

    万宝楼的雅间,乔弈绯望着坐在对面的男人,美如冠玉,简直比一桌子山珍海味还要赏心悦目,穷尽笔墨也难以形容他身上那股优雅清贵的气质,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秦湛,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你可不可以满足我一个心愿?”

    “不可以。”秦湛眉眼都没抬,话题终结者当得很到位。

    乔弈绯毫不意外,柳眉轻挑,“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当初在湖边,她明明穿着男装,可为什么秦湛在第二次见她的时候就一眼认出来了?

    “那你说说看?”秦湛眼眸微动。

    “以前我百思不得其解,去了京城之后我就明白了。”乔弈绯雪亮晶莹的眼眸如水般流转,“听说芙蓉映雪这种水粉只有皇后和章贵妃才能用,当你发现民间竟然也有人用的时候,自然引起了你的注意,所以我猜你是从芙蓉映雪的气味上认出了我,衣服可以换,打扮可以变,但气味不会变,我说得可对?”

    秦湛眸光淡淡扫过她,“你想说什么?”

    乔弈绯面露狡黠的笑容,“我在想你是不是长了个狗鼻子?芙蓉映雪的香味那么淡,当日万宝楼人那么多,你居然能分辨得出来?我家金钱豹都没这本事。”

    “乔弈绯!”秦湛蓦然变脸,剑眉蹙起,呵斥道。

    “我错了我错了。”乔弈绯心知自己猜对了,认错态度极好,“胡乱揣测殿下心意,实在罪该万死,不过,圣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何况殿下你高居云端,大人大量,就不要和我这等民间无知小女子计较了,这样,我自罚三杯,行了吧?”

    秦湛眸色幽暗,冷冷看她一眼,漫不经心道:“罢了。”

    “多谢殿下宽宏大量。”乔弈绯笑靥如花,立即殷勤地站起来为他倒酒,“我们宁城虽然比不上京城,但地方佳酿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这是万宝楼老板娘亲自酿的酒,你试试?”

    这时,有人敲门,是金思妍来送菜了,她满脸笑容,“大小姐,这是我最近新研究的菜式,阳春白雪羹,特意送来给你和这位…公子尝尝?”

    送菜哪里需要金姨亲自来送?只怕送菜是假,想看自己请的人是真,乔弈绯也不拆穿,只是笑道:“多谢金姨,这位是秦公子,是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金思妍不动声色地打量秦湛,吃了一惊,好俊朗出挑的公子,惊为天人的容貌掩不住一身的清高孤傲,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距离感,双眸波澜不惊,却又显得高深莫测。

    乔弈绯知道金姨起疑心了,也暗搓搓地故作不知,“劳烦金姨你亲自送过来,我有口福了。”

    秦湛眸光扫过来的时候,连金思妍这样的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再看大小姐漂亮的脸颊嫣红微醺,一双眸瞳顾盼流波,潋滟生姿,分明是少女见到心上人时候才会有的千娇百媚,莫非那位令大小姐芳心大动的就是这位秦公子?

    金思妍自我介绍,“我是万宝楼的掌柜,大家都叫我金老板,见过秦公子。”

    秦湛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却一言不发。

    金思妍心中充满疑惑,秦是国姓,再加上大小姐之前说的话,她的心五味杂陈,莫非秦公子是皇族中人?

    “大小姐,你是怎么认识秦公子的?”金思妍阅人无数,知道从秦公子这样的人身上是绝对套不出话来的,只有从大小姐身上打开缺口了,装作随口问道。

    乔弈绯唇角勾起,漫不经心道:“我在京城的时候认识的,他现在出来游山玩水,正好被我碰到了,我作为东道主,当然要尽地主之谊了。”

    说完,她看向秦湛,“秦公子,只有贵客中的贵客才能吃到金老板独步天下的手艺,怎么样?比你往常吃的要好吃吧?”

    她上次进宫,宫里的膳食难吃死了,倒不是说食材不精致,御厨手艺不好,而是程序繁琐,人数众多,菜肴端到她们这等身份的人面前的时候,早成残羹冷炙了,她半点胃口都没有了。

    秦湛面色平静,不置可否,岿然不动,金思妍一边揣测他的身份,一边谦虚道:“都是大小姐抬举,能为公子这样的贵人效劳,是万宝楼的福分。”

    金思妍很快在心里做出了判断,秦公子这样的人,可以结交,可以攀附,但绝不可动私情,这男人骨子里就透出一种冷酷和疏离,拒人千里,绝不是长情之人,她不由得为大小姐捏了一把汗。

    她默默地观察秦公子用餐的姿势,尊贵而优雅,如诗如画,忍不住赞叹一声,真是冰霜映雪,人间绝色。

    “你出去。”秦湛终于开口,不过一开口就是赶人的话,而且透着一种自上而下的威慑感。

    金思妍微愣一下,不过旋即就恢复了如常神色,轻轻一笑,“是,公子慢用,大小姐慢用。”

    乔弈绯无语,这人长着一张美到极致的脸庞,偏偏嘴里就没一句好话,好好的孩子长张嘴干什么?她苦恼叹息一声,“我的殿下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开窍说两句好听的啊?你这一开口就能气死人的嘴,果然还是适合孤独终老。”

    怪不得皇后不喜欢你,偏心秦淳,换我也我喜欢秦淳啊,秦淳那张嘴石头都能说出花来,皇后也是人啊,谁不喜欢听好听的?真是白瞎了你这张好脸。

    秦湛忽然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让乔弈绯后背莫名一寒,觉得心里的小九九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立马识趣道:“我错了,我认罚。”

    由于太急着认错,一杯烈酒下肚,乔弈绯差点喷了出去,喉咙像火烧一样疼,在心里呐喊,金姨,你什么时候把酒换了?

    “咳咳咳!”乔弈绯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满脸通红,求救般地看向秦湛,急切道:“水…帮我…倒杯水…”

    “本王不会伺候人。”秦湛事不关己地望着狼狈不堪的乔弈绯,一脸的漠然。

    罢了,求人不如求己,乔弈绯火急火燎地端起水壶就往嘴里灌,一壶水灌下去,更觉得浑身上下跟火烧一样,恨不得立即跳进冰凉的水里淋个透心凉,连喉咙都有种火辣辣的感觉,浑身上下很快就湿透了。

    秦湛全程冷脸看乔弈绯上蹿下跳,“好玩吗?”

    好玩你大爷?乔弈绯咳得肺都快出来了,扯着差点烧哑的嗓子有气无力道:“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烈的酒?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

    “北燕的烧刀子,如何?”秦湛面无表情地看着乔弈绯。

    乔弈绯蓦然明白过来,喝惯了清甜甘冽幽香的酒的她,陡然间哪受得这么猛烈的烈酒?死死地瞪着他,恨不得一口吃了这个祸害,声嘶力竭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既然知道错了,就要付出代价,不痛苦怎么能叫代价?”秦湛目光平静,一脸淡定。

    乔弈绯顿时有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这人看着超然世外,清心寡欲,害起人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还这么理直气壮,搞得自己白白冤枉无辜的金姨。

    “这酒太烈了,我不行了…”乔弈绯眼珠一转,双腿一软,就顺势靠在了他身上,呢哝软语,“我好热…”

    他身上的佳楠香气扑面而来,乔弈绯唇角弯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既然你敢算计我,我就趁机占你的便宜。

    乔弈绯软绵绵地赖在他身上,吐气如兰,“秦湛,我好晕啊…”

    出人意料的,秦湛这次没把她一脚踹开,反而任由温香软玉在他身上擦来擦去,只是微微蹙眉,“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乔弈绯今天酒喝了不少,脑子本就有些昏昏沉沉,再加上好闻的佳楠清香不断袭来,抬头看他俊朗的脸庞,眼神越发迷离,妩媚娇羞,扭着身子,“秦湛,你就哄哄我嘛,你说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好不好?”

    她本就极美,此刻粉面羞红,一张好看的樱桃小嘴微微嘟起,欲说还羞,便有万种风情,千般娇媚,秦湛垂下眸瞳,将万千流光深压眼底,淡淡道:“看来你不仅人长得美,想得也美。”

    “你好讨厌!”乔弈绯娇嗔一声,无数次看到他一双精致如玉的手,已经意淫过无数次想要摸一摸这双手的触感。

    此时不乘机下手,更待何时?乔弈绯还从没有和他贴得这样近过,靠在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心神一荡,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秦湛身体猛然一僵,望着这个借口醉酒赖在他身上的小女人,眸色深深,却并没有把她一把推开。

    他竟没有拒绝?欣喜若狂的乔弈绯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今天的秦湛似乎和往常不一样,她把头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喜滋滋地想着,那就原谅他吧,决定不拿他的画像去驱邪镇魔了。

    秦湛唇角隐隐勾出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不过扑在他胸口的乔弈绯看不到。

    乔弈绯把脸在他胸膛伤蹭了蹭,抱着他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满脸都是得偿所愿的笑意,“秦湛,我从凉州回来之后,就快及笄了,你不要忘了送我礼物。”

    “你还缺礼物?”秦湛皱眉。

    “别人的不缺,就缺你的。”好不容易占到他一次便宜,怎会轻易松开手?他身上清新的气息令人沉沦,乔弈绯蛮横道:“你答应我,不要忘了。”

    秦湛眸瞳深深,看着这个抱着他的小女人,一双漂亮的眸瞳闪烁着潋滟的光芒,一分娇憨,两分痴嗔,三分妩媚,四分妖艳,令人无法拒绝,忽然一把揽住她的腰,不由分说道:“跟我去一趟京城。”

    什么?乔弈绯一脸懵,“你说什么?”

    他望着乔弈绯,深深的眸瞳似乎可以把人的灵魂吸引进去,“北燕使团马上就要到京城,你跟我去京城。”

    “去干什么?”乔弈绯眨眨眼睛,多好的旖旎氛围谈论正事干嘛,果然是没情调的人,破坏气氛的高手。

    秦湛目光扫过她还抱住他不放的手,淡淡道:“北燕这次是来谈判的,若两国能达成协议,对你没好处吗?”

    乔弈绯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惊讶道:“你是说…?”

    “你去不去?”秦湛面无表情。

    “去,这种难得一遇的大热闹怎么能不去看?”乔弈绯忙不迭道:“你是专门来接我去京城的吗?”

    秦湛眼神暗了暗,冷哼道:“你这自作多情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乔弈绯又把头贴在他胸膛上,笑盈盈道:“不改,不管是不是,我就当你是来接我的。”

    “大小姐…”门突然开了,金思妍猝不及防地闯入进来,正好看到了大小姐抱着秦公子,吃惊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乔弈绯好不容易跟秦湛有亲密接触的机会,也没想到金姨会突然闯进来,下意识松开了手,脸上喜悦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好,眼神闪烁,“金姨,有什么事吗?”

    反观秦湛平静得反常,既没有被打扰的盛怒,也没有被抓包的闪躲,只是施施然地理了理刚才被乔弈绯弄乱的衣裳,优雅得像在湖边整理羽毛的白天鹅。

    雅室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尴尬起来,金思妍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这位秦公子果然就是大小姐的心上人,看大小姐神色是掩饰不住的甜蜜,她在心里暗叹一声,年少慕艾,不知人心险恶啊。

    金思妍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正色道:“是这样的,刚才府里派人来了,说老太爷有些不舒服,让大小姐马上回去。”

    啊?乔弈绯心头蓦然一紧,“祖父怎么了?”

    金思妍摇摇头,催促道:“我也不知道,大小姐还是赶快回去看看吧。”

    “好。”乔弈绯的心情急转直下,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迅速袭上心头,祖父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对秦湛一点头,急切道:“我要回去了。”

    “等等。”秦湛开口了。

    乔弈绯归心似箭,“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我送你回去。”秦湛瞥了金思妍一眼,淡淡道。

    “好!”乔弈绯才顾不得矫情,祖父要紧,她迫不及待地要回去,什么事对她来说都不及祖父重要。

    坐在秦湛的马车上,乔弈绯满脑子都记挂着祖父,心急如焚,祖父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会突然不舒服呢?到底出了什么事?

    秦湛的眸光扫过来,他向来寡言少语,此时更是一言不发,马车里面的气氛十分沉闷。

    尽管马车已经风驰电掣了,但乔弈绯还是觉得慢,催促道:“能不能再快一点?”

    “再快就飞起来了。”秦湛眼眸未抬,淡淡道。

    乔弈绯顿时气结,不满道:“又不是你的亲人,你当然不急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秦湛这样的人能帮她已经很意外了,若不是他的马车,自己现在更慢,想了想,小声道:“对不起,我太担心祖父,出言无状,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秦湛抿唇不语,俊朗的脸庞一片寒霜,乔弈绯以为自己又得罪了他,气呼呼道:“我知道,你是雁过拔毛的人,我付账行了吧?”

    一道幽寒的眸光射过来,似乎很不高兴,让乔弈绯后背一凉,这男人真是喜怒无常,迟疑道:“我又说错话了?”

    “北燕的烧刀子还想不想喝?”秦湛一脸漠然。

    想起那种贯穿全身的辛辣感觉,乔弈绯就心有余悸,好在外面及时传来一道声音,“到了。”

    乔弈绯顾不得去想车夫怎么知道乔府所在地的?当即掀开车帘,还不等放好车凳,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

    富临等候在大门口,见大小姐回来了,忙快步上来,“大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乔弈绯见富临神色凝重,更加忧心如焚,“祖父怎么样了?”

    “已经请了胡大夫了。”富临刚要说话,突然见到大小姐身后来了一位极为出挑的青年公子,容貌俊美,身姿秀雅,整个人身上透出一种逼人的贵气,“这位是…?”

    “是我的朋友,富临叔,你先招待秦公子,我去看祖父。”乔弈绯快速道。

    尽管富临有一肚子疑问,此时也不是刨根究底的时候,当即寒暄道:“秦公子,请随我来。”

    乔弈绯赶到祖父寝居的时候,胡大夫正在给祖父施针,其他下人一脸的惶惶不安。

    见祖父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乔弈绯心头的慌乱瞬间到达顶点,颤声道:“大夫,我祖父怎么样了?”

    胡大夫收好银针,斟酌词句道:“老太爷应该是受了刺激,一时血气上涌,导致昏厥。”

    刺激?乔弈绯骤然眯起眼睛,惊道:“什么刺激?”

    胡大夫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刚才我已经给老太爷施针通气,暂时稳住了。”

    “那祖父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乔弈绯的心揪痛起来,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紧张。

    胡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思虑道:“这个很难说,毕竟老太爷年纪不小了,这样,我再开一副活血化瘀的方子,一天吃三次,要定时服用,万万不可大意。”

    “我知道了,谢谢大夫。”乔弈绯心乱如麻,前几日祖父还说要带她去凉州,现在人就昏迷不醒,巨大的恐惧和慌乱几乎将她裹挟,让她忽然有些透不过气来。

    祖父一生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什么东西都刺激到他?乔弈绯厉声道:“今天伺候老太爷的人都给我过来。”

    屋子的人立即跪了一地,乔弈绯的脸色十分吓人,“你们谁来说,老太爷在昏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那些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人回答,其中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嬷嬷战战兢兢道:“大小姐,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啊,我们都是在外面打扫的,老太爷的书房奴婢是不能进去的。”

    “其他人呢?一个也不知道吗?”乔弈绯神色俱厉。

    “真的不知道。”下人们纷纷摇头。

    话音刚落,富临就急匆匆赶过来,“大小姐,借一步说话。”

    乔弈绯看了满屋子的下人一眼,随富临到了一边,尽管她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极度紧张的内心,“怎么回事?”

    富临压低嗓音,“老太爷今天收到了一封信,没多久,老太爷就晕倒了。”

    信?乔弈绯皱起眉头,“什么信?”

    富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记得似乎是三个月之前,老太爷也收到过一封奇怪的信,我也问过老太爷什么人送来的信,但老太爷没有告诉我,而且,他看完后,就把信烧了。”

    “信是什么人送来的?”

    富临还是摇头,“一个普通的小乞丐,我已经问过了,不过问不出什么线索,而且老太爷也不让查。”

    “那祖父今天收到的信在哪里?”乔弈绯呼吸一紧,刺激祖父的定然和这封信脱不了关系。

    富临满脸懊悔,“我听到动静的时候,推开门一看,老太爷已经晕倒在地上了,我当时慌了,只记着找大夫,也没留意那封信,当时人多手杂,后来去书房找,已经找不到信了。”

    “会不会是祖父烧了?”乔弈绯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也不知道。”富临懊恼地跺脚,“三个月前老太爷收到那封信的时候,脸色很沉重,看完就烧了,什么内容也没有告诉我,这都怪我,一时慌乱,就忘了找信了。”

    乔弈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祖父的书房平日是不让外人进的,当即沉声道:“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封信,才能知道到底是什么刺激了祖父?富临叔,你马上再去一趟书房,务必要找到那封信。”

    “是。”富临道:“老太爷现在的情形如何?”

    乔弈绯心痛如绞,却强笑道:“祖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第两百一十一章 以德报怨?不存在的

    “不要跟我说你们一个个什么都不知道?”望着跪了一地的下人,乔弈绯一张俏脸冷沉如霜,厉声道:“否则乔家养着你们没用的东西干什么?”

    平日见到的大小姐都是一脸春风和煦的笑容,仿佛永远都不会生气,几时见过她突然翻脸?一个灰色衣裳的嬷嬷吓得脸色发白,“大小姐,奴婢平时就是做粗活的,老太爷的书房重地,奴婢哪敢进去啊…”

    “够了!”乔弈绯猛然打断她的话,眼神凌厉,“我不想再听这些废话,乔家平日对你们不薄吧,现在老太爷出了事,你们却一个个一问三不知,如果还不肯说的话,就别我翻脸不认人了。”

    富临叔去书房里到处找遍了,却还是一无所获,乔弈绯仔细思虑了一遍,认为祖父烧了信的可能性不大,那封信应该还在,可现在信却不翼而飞,一定是有人趁乱拿走了,而眼前这群人嫌疑最大。

    程嬷嬷急匆匆赶过来,附在小姐耳边说道:“奴婢已经伺候老太爷服药了,胡大夫又施针了,不过人还没醒,情况不太妙。”

    乔弈绯强忍心痛,咬牙道:“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有揭发检举的,我重重有赏,若是被我查出来有谁进过老太爷的书房,我就扒了你的皮。”

    “奴婢冤枉啊。”

    “小的冤枉啊。”

    ……

    一片赌咒发誓的哭嚎声,让乔弈绯听得心烦,“拖下去,每人先打五十大板再说。”

    “是。”富临立即道:“全部拖走,不得打扰老太爷清净。”

    一个个哭天喊地被拖下去了,乔弈绯又去看了祖父,鬓边布满银丝,依然人事不省,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袭上她心头。

    只要有祖父在,无论她怎么胡作非为,怎么为所欲为,都不担心,反正有祖父为自己撑腰善后,田媛媛更是不止一次地羡慕自己有个好祖父,可以无忧无虑尽情潇洒人生,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祖父也会轰然倒下,她忽然有种突然成为浮萍的孤独和恐惧。

    “程嬷嬷,你好好照顾祖父,有什么事情随时来报。”乔弈绯猛然擦干眼泪,这个时候她尤其不能自乱阵脚,祖父昏厥,不知多少人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呢?她可不能全了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的心意。

    “大小姐放心,奴婢定然会好好伺候老太爷的。”程嬷嬷面色凝重,忧心忡忡道。

    乔弈绯霍然起身,“走,去柴房。”

    柴房里,五十大板下去,已经是哀嚎一片,但那些人一个个都喊着冤枉,没有一个人承认去过书房。

    “富总管,你就是打死小的,小的也还是这句话啊。”一个叫詹四的小厮哭嚎着道,他哭得满脸是泪,样子十分凄惨。

    见大小姐到来,詹四如见到救星一样,连滚带爬,“大小姐,大小姐,我冤枉啊,我是守着老太爷的院门口,可老太爷晕倒,我当时跟着抬人,就没看到人进去啊…”

    “这么说你是玩忽职守,擅自离开了?”一道冷凉的男声在乔弈绯身后响起,尽管天气还有些热,这个声音却让在场的人无端端一凉。

    乔弈绯蓦然转身,就见秦湛一身白衣施施然走过来,身后跟着季承,他怎么来这里了?

    富临小跑着上前两步,殷勤道:“秦公子你怎么来了?这地方怕是污秽了你的眼睛,您还是回大厅里稍作歇息。”

    哪知,秦湛根本没理他,只是凉凉地看了一眼乔弈绯,“手段如此温柔,还想问出话来?”

    乔弈绯心头蓦然一跳,突然想起这人的名声可不好听,传闻中说他心狠手辣,自己还没有见识过,狐疑道:“你的意思是…”

    秦湛一来,众人陡然觉得柴房阴森森起来,仿佛有种莫名的恐惧在空中兜兜转转,寻找宿主。

    乔弈绯虽然也称得上胆识过人,但和心狠手辣还是相距甚远,此刻看到秦湛的时候,她忽然切身感受到了那种仿佛来自骨子里的冷意和杀气。

    詹四不知秦湛是何人,只低低趴在地上哭泣,“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

    季承连忙搬了张椅子过来,秦湛漫不经心坐下,看也不看詹四,只淡淡道:“锦衣卫中,擅离职守应如何处置?”

    锦衣卫?这三个字都能让人吓出天际,富临更是惶恐不安,大小姐怎么会和锦衣卫扯上关系?

    季承面不改色道:“既然长着一双眼睛没用,不要也罢。”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把詹四吓得屁滚尿流,裤子顿时一阵潮湿,瘫软在地上,“大小姐救命啊,救命啊…”

    秦湛眼底一片凉意,“动手。”

    明晃晃的匕首朝詹四逼近的时候,他惨叫一声,晕了过去,其他下人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纷纷惊恐后退。

    富临站到乔弈绯身后,神色紧张,“大小姐?”

    乔弈绯知道他的意思,秦湛手段如此酷烈,富临叔自然觉得不妥,但她却没打算阻止,祖父是她最亲近的人,任何伤害祖父的人,她都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恨,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这些人是最靠近祖父的,也是最为可疑的。

    季承才不管詹四真昏还是假昏,手起刀落,蓦然响起杀猪般的嚎叫,血丝四溅,詹四被剧痛刺醒,一只眼睛成了血窟窿,样子狰狞恐怖,像极了一个血淋淋的魔鬼。

    柴房里一时静寂,乔家下人哪见过这阵仗?连哭都不敢哭了,再看秦湛一脸的平静,仿佛眼前不是杀人的场面,而是什么赏心悦目的美景。

    富临面色大变,惊道:“秦公子?”

    秦湛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富临顿时觉得一股彻骨的凉意从脚底侵袭上来,好可怕的人物!

    鲜血不断从詹四捂住的指缝渗透出来,另一只眼睛惊恐地望着如索命鬼的季承,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油然而生。

    季承晃了晃手中血淋淋的匕首,冷冷道:“说不说?”

    头一次和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离得这样近,詹四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透出骇然,他现在的模样极是恐怖,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我说,我说,我看到翠珠进过老太爷的书房…”

    秦湛俊美的脸庞掠过一丝冷酷的笑意,不过丝毫不让人感觉到温暖,反而透出一种更加透骨的寒凉。

    “谁是翠珠?”

    季承话音未落,就发现这个问题多余了,一个身穿绿色衣衫的丫鬟死死地瞪着詹四,咬牙切齿地骂道:“詹四,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冤枉我?”

    “我没有。”詹四顾不得撕心裂肺的疼痛,一片血肉模糊中,他毫不犹豫地相信,这个如魔鬼般的男人会再次下刀,把自己的另一只眼睛剜出来,嘶吼道:“我确实看到你进去了。”

    翠珠破口大骂,“我没有,詹四你冤枉我,你不得好死。”

    乔弈绯没心思听这些下人间的偷鸡摸狗,翠珠满脸惶恐,拼命对乔弈绯磕头,“大小姐,你一定要相信我,詹四他三番五次地骚扰我,我都没有理他,他便红口白牙地污蔑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呀。”

    乔弈绯还没开口,秦湛就冷冷地朝季承使了个眼色,季承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情,动作粗鲁,像老鹰捉小鸡一样,一把把她从一众吓得魂飞魄散的下人中拎了出来,扔在地上。

    翠珠便破布一样地跌在地上,顾不得疼痛,面无人色,“大小姐,大小姐,你一定要相信奴婢啊…”

    秦湛当然没有耐心听这些人各执一词,“去不该去的地方,该当何罪?”

    季承冷冷道:“把脚废了,以后就知道规矩了。”

    有詹四前车之鉴,翠珠连昏都不敢昏过去,只大哭道:“大小姐,我冤枉啊…”

    秦湛剑眉一皱,季承知道殿下不耐烦了,正准备手起刀落,翠珠忽然声嘶力竭地大喊,“是杨妈妈让我进去的…”

    躲在一边的杨妈妈顿时面色如土,张口就骂,“翠珠,你这个偷人养汉的小贱人,居然敢攀诬到我的头上来?我平日哪里对不住你了…”

    “闭嘴!”季承一巴掌打过去,就把破口大骂的杨妈妈脸歪向一边,满口是血,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连哭都不敢哭了。

    翠珠面色惨白,浑身大汗淋漓,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再不敢隐瞒,“是杨妈妈,她给了我一两银子,让我乘乱进去偷东西的。”

    “你偷了什么?”秦湛眉眼微抬,看向已经吓得丢了半条命的翠珠,声音放得很轻,但在其他人听来,就跟勾魂的魔鬼一样。

    翠珠的脚虽然没被废掉,但浑身就跟虚脱了一样,有气无力道:“一封信。”

    “在哪里?”乔弈绯迫不及待道。

    翠珠嗓子眼已经挤不出一丝声音,只绝望地看向杨妈妈的方向,杨妈妈依靠在墙边,也不敢再咒骂翠珠,眼神透出极度的恐惧。

    乔家向来与人为善,对下人从来没有过分的苛责,最严厉的惩罚不过是逐出府去,哪见过这等恐怖残酷的阵仗?

    季承轻车熟路,猛地一把揪住杨妈妈,只听到一声“咔咔”,随即响起杀猪般的嚎叫,杨妈妈的手断了。

    杨妈妈痛得说不出话来,五官扭曲到变形,喘息道:“信已经被我烧了。”

    “你觉得这种话我会信?”季承的面容在杨妈妈眼中如同鬼魅一般阴森恐怖,但富临知道,最可怕的并不是动手的年轻人,而是那个坐在椅子上一脸漠然的秦公子。

    这等场面,他这个年纪的人都受不了,但这个看起来顶多只有二十多岁的青年公子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早听说锦衣卫手段酷烈,今日才窥见一斑,他已经吓得心惊肉跳,不由得看向大小姐,却见大小姐朱唇紧抿,岿然不动,没有丝毫准备阻止的意思,他担心不已,再这样下去,怕是要闹出人命了。

    乔弈绯知道富临叔的担心,但此刻她的内心同样冰冷如铁,对她来说,没什么比祖父更为重要,这些人吃着乔家的米,喝着乔家的水,背地里却干着助纣为虐蝇营狗苟之事,还害得祖父昏迷不醒,祖父这把年纪的人,哪里受得住刺激?

    若有丝毫闪失,他们就会害得祖父含恨离世,和谋财害命有什么区别?

    人心之恶毒,乔弈绯早就见识过了,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谋财害命,自己又何须怜悯他们?她没有那么高尚,以德报怨,不存在的。

    敢动祖父的人,她定要百倍十倍地偿还,秦湛所为正合她心意?怎么可能阻止?

    富临望着陌生至极的小姐,浑身上下散发着可怕的寒意,叹息一声,没再说话。

    柴房成了人间地狱,但秦湛却异常平静,这个俊美绝伦的年轻公子,现在在其他人眼中,简直比地狱前来索命的恶魔还要可怕。

    秦湛淡淡道:“还愣着干什么?”

    “是。”季承刚一直起身子,痛得脸变了形的杨妈妈忽然使出浑身力气,猛地撞在了坚硬的墙壁上,只听得“咚”的一声,墙壁上留下了一个刺目的红印,杨妈妈的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脑袋上鲜血直流。

    季承见势不妙,立即飞身上前,可已经晚了一步了,杨妈妈显然是报了必死之心自尽的,当即跪下请罪,“爷,属下失职。”

    秦湛眸色幽冷,“你可真是越来越会办差了。”

    听出殿下的指责之意,季承后背顿时湿透了,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老妈妈竟然撞墙自尽了,实在是耻辱。

    见出了人命,有人惊恐大叫,不过在触到秦湛的人冰冷的眼神的时候,叫声戛然而止,那些人瑟瑟挤在墙角,满脸仓皇,“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另一个侍卫在杨妈妈的尸体旁边蹲下,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在她身上上下到处搜了一遍,“爷,没有。”

    信不在杨妈妈身上,还会在哪里?

    翠珠浑身瘫软,喃喃自语,“是杨妈妈让我进去偷信的,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季承猛然粗鲁地扭住翠珠的脖子,眼眸血红,厉声道:“说。”

    翠珠原本惊恐的眸瞳突然涣散,又凄厉地大笑起来,身子又蹦又跳,口中念念有词,“我是最美的女人,我要好多花戴,我要嫁最好的男人…”

    她的突然癫狂让众人吃了一惊,倒是季承见怪不怪,面不改色地在翠珠身上搜了一遍,也一无所获。

    秦湛神色淡淡,看向挤在墙角一堆瑟瑟发抖的人,“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短短时间,有的死了,有的疯了,有的残了,残酷的手段令人触目惊心,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吓得昏死过去,还有的吓尿了,柴房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死命地磕头,“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我说。”

    惨况就在眼前,求生欲让每个人都不敢再隐瞒任何事,他们已经看明白,这位陌生的公子根本懒得听他们的任何辩解,他只想要他想要听的。

    一个褐色衣裳的嬷嬷慌张道:“杨妈妈家里条件一直不好,可前段时间我和她吃酒的时候,她喝醉了和我说,很快就会有一大笔钱了,后来酒醒了,我问她,她却死不承认,说没有这回事,是我听错了。”

    “詹四对翠珠有意思,可翠珠嫌他穷,不肯嫁给他,但又不明确拒绝,一直吊着詹四的胃口,平日做什么偷奸耍滑的事,也都是詹四帮忙打掩护。”

    ……

    平日都可以嘻嘻哈哈你侬我侬,但现在死亡的威胁近在眼前,为了生存下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知道的隐秘说出来,迫不及待地换取一丝活下来的机会,果然是要痛到身上,才知道痛,否则,谁都以为可以轻松蒙混过关。

    秦湛眸瞳微闭,似听非听,乔弈绯知道他根本没耐心听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他却没打断,是让她们说给自己听的,她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这些下人尽管相互揭发平日诸多龃龉龌龊,但其中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杨妈妈死了,线索就中断了,那封信也不知所终。

    从柴房出来,富临不敢问秦公子,只看向乔弈绯,“大小姐,这事怎么处理?”

    乔弈绯眼神凛冽,神色漠然,“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其他人在后院找个空房子,全关进去,派人看着,若有嫌舌头长的敢乱说话,我不介意拔了他们的舌头。”

    望着陌生的小姐,富临浑身一凛,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咽了一口口水,艰难道:“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夜凉如水,乔弈绯坐在祖父院子外的荷花池边的长廊上,闻着荷花的清香,望着祖父寝院的灯火通明,心乱如麻。

    “小姐,你吃点东西吧。”瑶环端着一碗乌鸡汤,担忧道:“不吃东西,身子很快就撑不住的。”

    刘珊也小声劝道:“是啊,老太爷也不愿看到小姐你饿坏了身子,老太爷一定会很心疼的。”

    “我吃不下。”乔弈绯烦躁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瑶环欲言又止,但看到小姐难看的脸色,欲言又止,“那小姐你有什么事记得马上喊奴婢过来。”

    乔弈绯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清凉的夜风吹过来,让她纷乱的头脑逐渐清醒下来,人心难测,这些伺候祖父的人都是多年的老人了,那个杨妈妈每次见了自己都是满脸笑容,做事情尽心尽力,十分可靠,没想到背后竟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想到此,乔弈绯忽然出了一身冷汗,这偌大的乔府,上上下下几百人,到底暗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富临来了,请示道:“大小姐,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那位秦公子,是否要在府里下榻?”

    秦湛?

    乔弈绯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镇定道:“秦公子是贵人,不可怠慢,请他在紫薇阁住下,其他的人,听他吩咐。”

    “是。”紫薇阁是乔府招待贵宾专用之地,这位秦公子来头不小,富临自然不敢怠慢,他走了两步,又回来问道:“大小姐,这位秦公子是什么人?”

    乔弈绯摇摇头,高深莫测道:“富临叔,知道太多对你未必是好事。”

    富临心头一紧,“是。”

    大小姐去往京城一趟,回来整个人都变了不少,这次老太爷的事情对大小姐打击太大。

    乔弈绯神色恍惚,想起幼时自己喜欢在湖上撑小艇,采摘莲蓬,笑声连连,玩得不亦乐乎,那个时候祖父就会坐在这里,含笑看着自己。

    想到这里,乔弈绯一阵心酸,喉头也开始哽咽,忽然觉得自己落入了一片黑影之中,再一抬头,秦湛颀长的身影几乎挡住了月光。

    他身形极高,伫立在长廊上,极是清隽优雅,公子人如玉,陌上世无双,谁能想到这位俊美超然的公子,同时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可怕恶魔?

    “秦湛。”看到他,乔弈绯忽然心中一暖,从座椅上跳下来,猛地抱住了他。

    这次,她清楚地感觉到她抱着的人身体微微一僵,轻声道:“我很害怕,我怕祖父真的有什么事?”

    “你不怕我?”秦湛低头看她贴在他胸口的小脑袋,眸色转深,声音却很平静。

    乔弈绯摇摇头,“怕你杀人不眨眼?还是怕你又狠毒又残酷,哪天把我也给杀了?我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可今天那些人,不少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把他们当成自家人,可自家人还是狠狠往我心口扎了一刀,我觉得全身都在痛,秦湛,你让我这样好好抱你一会,好不好?”

    秦湛漆黑的眸瞳泛着幽幽的冷光,却出乎意料地道:“嗯。”

    乔弈绯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身边的人不知道谁是可信的?谁是居心叵测的,可她就是愿意相信他,“你不会笑话我吧?”

    “笑你什么?”

    “七殿下老说我诡计多端,谎话连篇,一肚子坏水,在他眼里我可是罪大恶极。”乔弈绯慢慢道:“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竟然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第两百一十二章 苏醒

    “他现在关在锦衣卫里,顾不上骂你。”秦湛冷声道。

    一想到秦淳哭天抢地的模样,乔弈绯就差点笑出声来,秦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这位二皇兄,也只有秦湛治得了他。

    不过,一想到祖父的境况,她不自觉翘起的唇角就重新压了回去,转为担忧。

    佳楠香气不断扑进鼻端,时光仿佛凝滞在这一刻,让人觉得莫名的安宁。

    又一阵荷花清香飘来的时候,乔弈绯松开抱着他的双手,在长椅上坐下,“信的事情可以慢慢查,但祖父的身体不能耽误,我看过医书,祖父这样的情况,越早醒来,便恢复得越好,若拖得时间长了,就算醒来,也很难恢复如初,恐怕会留下很多毛病,所以,我想请你召宋公子来宁城一趟。”

    “现在才想起来求我?”虽然刚才被她亲密拥抱过,但秦湛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有任何情人间的暧昧温柔。

    “不是没想到。”乔弈绯没好气道:“而是已经这个时辰了,再快也要明天才能送出消息,价格随你开,多少都行。”

    秦湛冷哼,“他都快成你的义兄了,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钱?”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耳目无处不在的锦衣卫,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让乔弈绯觉得很不爽,没好气道:“他是不收钱,你也不收吗?”

    “这次免费。”

    这么好?乔弈绯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刚想道谢,就听他道:“京城北郊矿山的收益给我提到三成。”

    抢钱啊!乔弈绯差点叫了出来,再想起他在柴房里杀人不眨眼的可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真是活阎王啊,恨恨道:“你怎么不去抢?”

    他面不改色,淡淡道:“刚才是谁说多少都行?”

    乔弈绯差点无语,忽半撒娇半玩笑道:“你怎么爱钱,不如干脆娶了我?乔家就我一个宝贝孙女,你要是娶了我,乔家的钱就都是你的了,何必这么麻烦?”

    “本王只想要钱,不想要你。”秦湛凉凉道。

    乔弈绯:“……”

    “秦湛。”乔弈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捂住胸口做痛苦万分状,“我已经很痛苦了,你还往我心口扎刀子,于心何忍?我貌美如花,又有家财万贯,实话告诉你,来我家提亲的人把门槛都快踏破了,你明明长着一双眼睛,可为什么就这么有眼无珠呢?”

    秦湛冷眼看她表演,“本王从不勉强任何人,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趁火打劫,还这么高姿态,果然是出身皇家的人天生的优越感,乔弈绯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明知道自己为了祖父什么代价都愿意付,他就肆无忌惮地狮子大开口。

    虽然矿山那边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但若是自己赌对了,三成的收益就是天价,果然又狠毒又腹黑,乔弈绯当时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

    不过,她灵机一动,忽然有了主意,秦湛虽然心狠手辣,但毕竟不懂生意上的事,只要到时候在账目上做做手脚,瞒天过海,也不是不行。

    她正这么想的时候,秦湛忽然一记幽光扫过来,警告道:“你应该知道欺骗本王的代价。”

    一想到柴房里的惨烈,乔弈绯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忙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殿下你啊。”

    欺骗了你,也要你看得出来才行啊!乔弈绯不动声色地想着,我就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那么无所不能?

    秦湛得了便宜之后,不忘施舍一点好处,冷冷道:“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什么?”乔弈绯莫名其妙,“你想问什么?”

    “关于那封信。”秦湛盯着她,他背对着月光,俊朗的脸上只留下一片暗影,一双眸瞳却越发幽深如墨。

    乔弈绯心头一跳,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立即装糊涂道:“你都亲眼看见了,信没有找到,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信的内容,你这么问我干什么?”

    “本王从不喜废话,你若想本王帮你,就要说实话。”秦湛不冷不热道。

    “你干嘛这么关心我?”乔弈绯还处在刚才的火气中,气呼呼道。

    “不是关心你,是万一你出了事,本王找谁要钱?”秦湛淡淡道。

    乔弈绯再一次感觉到了胸口的暴击,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巴掌,干嘛要问这么自取其辱的问题?有气无力地哀求,“秦湛,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话了?”

    秦湛沉默看她,乔弈绯被他着幽凉的目光看得无所遁形,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跟透明人一样,只得道:“好吧,好吧,我告诉你,但我只是猜测…”

    “说重点。”

    乔弈绯狠狠瞪他一眼,刚才只顾和他斗气,都忘了担忧祖父的病情了,现在回过神来,沉声道:“祖父这一辈子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我想应该没什么生意上的事能让他受这种程度的打击,爹娘早已离世,我又好端端在他面前,所以,我想可能信的内容可能和一个人有关。”

    秦湛只嗯一声,示意她说下去。

    乔弈绯深吸一口气,将恨意掩藏心底,“我原本有个弟弟,叫彻儿,不到三岁的时候走丢了,祖父花了很多力气,遍寻大江南北,最后也没能找回来,那时候我也还小,又有人说彻儿已经死了,祖父也渐渐死心了,又因为还要照顾我,也就没再找了,后来大家也渐渐遗忘了,外人都以为乔家就我一个孩子,这件事一直是祖父心中最大的痛,能刺激到祖父的,除了这事,我想不到别的了。”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语气也十分平淡,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提及彻儿,她都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恨不得把李琦兰扒皮抽筋,也难消自己心头之恨。

    一辈子骨肉分离的痛,给乔家造成了永远无法愈合的伤,李琦兰,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秦湛眉眼微动,“你弟弟是怎么丢的?”

    这话准确无误地戳到了乔弈绯心底最大的痛,伤口又撕裂开来,“那年上元灯节,人很多,我和表姐带他出去玩,他闹着要吃糖葫芦,我让表姐等着,自己去给他买,买回来的时候,就找不到他了,只剩下表姐一人。”

    秦湛视线微冷,“你怀疑你表姐?”

    这人是鬼变的吗?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啊,乔弈绯狐疑地望着他,“此话怎讲?”

    秦湛眸光专注地审视着她,反问道:“难道不是?”

    乔弈绯并没打算将李琦兰的阴谋告诉任何人,这毕竟是李琦兰深藏心底的隐秘,她不可能对任何说,自己也是转世之后才知道的,那个时候都是五六岁的小屁孩,谁也不会相信李琦兰小小年纪居然那么阴暗可怕?

    更重要的是,重生毕竟是匪夷所思的事,乔弈绯不想自己被当成怪物女巫,哪天被人烧死了,犹疑道:“我…也不敢肯定,毕竟…”

    “不,你很肯定。”秦湛冷冷截断了她的话,微眯起双眼,却仿佛洞悉一切,“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几分小聪明,就可以在本王面前卖弄?”

    这都哪儿跟哪儿?乔弈绯吃惊地张大嘴巴,他深邃的眸光让她觉得在他面前什么也瞒不住,索性老老实实道:“是,可她打死也不会承认的,她当时也才五六岁,谁会相信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会有那样恶毒的心思?”

    秦湛冷笑,让乔弈绯觉得幽凉刺骨,再想起这位爷从小的经历,大概什么人世间的魑魅魍魉都见过了,见识自然不是自己能够比拟的。

    他的冷笑只是昙花一现,随即漠然道:“那你认为信会是谁送来的?”

    乔弈绯摇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或许是李琦兰,也或许不是,毕竟当年彻儿丢了之后,祖父大张旗鼓地找寻,很多人都知道乔家丢了小少爷,实不相瞒,当年有数不清的人打着有彻儿线索的幌子来骗钱,祖父只要见了这种信,不论真假,多少钱都给,毫无意外一律打了水漂,直到近些年才少了些,可人性贪婪无度,若又有人打着有彻儿消息的幌子来骗钱,祖父就算明知道是骗局,也会照给钱不误的。”

    她说到这里,古怪地望了一眼秦湛,这家伙也是个贪婪的主儿,秦湛一眼看回来,乔弈绯顿时觉得被他看穿了心思,如实道:“可疑的人太多了,我一时真的想不到是谁?”

    “你弟弟现在多大了。”秦湛眸色微暗。

    乔弈绯心口一痛,轻声道:“如果还活着的话,十二了。”

    秦湛默然片刻,淡声道:“去睡觉。”

    乔弈绯一愣,睡觉?是他,还是自己?

    他不语,望着东方天空已经出现的鱼肚白,乔弈绯这才后知后觉道:“对啊,已经这么晚了,殿下去休息吧。”

    秦湛一眼扫过来,乔弈绯忙道:“我就不必了,我在守着祖父,再说,我也睡不着啊。”

    “你以为既不吃东西,又不睡觉,上天就会被你感动,让你祖父醒过来?”秦湛凉声道。

    乔弈绯语塞,“可是…”

    “去不去?”秦湛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双眼眸散发着迫人的寒光。

    “好好好,我去,我去。”鬼使神差的,乔弈绯下意识站起来,可刚从长椅上下来,就腿脚一软,一下子跌倒在地。

    秦湛却冷冷地在一旁看着,根本没有要扶她的意思,乔弈绯吃痛地从地上爬起来,不满道:“秦湛,你也扶我一下嘛,你明知道我…”

    “知道自己不是铁做的,就别逞强。”秦湛面无表情,火上浇油道。

    这人什么都好,就是长了一张不讨喜的嘴,乔弈绯艰难地扶着他的腿站起来,忧伤地望着他,“我还是喜欢不说话的你更多一点。”

    秦湛冷哼,“你的喜欢与否对本王有什么影响吗?”

    乔弈绯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就要吐血身亡了,大喊一声,“瑶环!”

    瑶环应声跑过来,“小姐,找奴婢何事?”

    乔弈绯恶狠狠瞪了一眼秦湛,气鼓鼓道:“扶我回去,我要睡觉。”

    “遵命。”瑶环大喜,之前无论她怎么劝,小姐都不肯离开老太爷的院子,还是铖王殿下有办法,“小姐,睡之前喝碗安神汤,你要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老太爷啊。”

    “我知道了。”乔弈绯没好气道。

    “奴婢告退。”瑶环对殿下充满了感激,也就殿下对小姐有办法。

    乔弈绯虽然又累又饿,可她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但不知为什么,那股熟悉的佳楠香气还似乎萦绕在鼻端,躺在床上没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乔弈绯猛然睁开眼睛,立即翻身坐起,“祖父?”

    瑶环听到动静,立即跑进来,“小姐,你醒了?”

    “什么时辰了?”乔弈绯急急道。

    “未时三刻了。”

    未时?乔弈绯脸色一白,立即翻身下床,“祖父呢?”

    “小姐你别着急。”瑶环一边帮她穿外套,一边道:“宋公子已经到了。”

    宋澜?乔弈绯的脑子差点转不过弯来,宋澜人在京城,如果说到宁城的话,就算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昼夜不息,也需要三天的时间,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到宁城的?

    乔弈绯飞快地套上绣花鞋,一路飞奔赶往祖父的寝居,就见秦湛的人守在院子外,而乔家的人都在外面,战战战兢兢在一旁不知所措

    富临见小姐到来,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快步上来,低声不满道:“大小姐,你总算来了,秦公子的人把我们都赶了出去,不让我们靠近老太爷。”

    乔弈绯知道富临叔当然不会让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给祖父医治,而自己当时也不在场,一向强势的秦湛自然就直接动手了。

    有昨日前车之鉴,恐怕没人敢阻拦他,所以富临叔才急得团团转。

    而富临叔竟然也没来找自己,定然也是秦湛不让他来,乔弈绯很快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此时也顾不得和富临叔解释,“我以后再跟你说。”

    她风风火火直接闯进去,果然见到一身青衣的宋澜正在给祖父施针。

    宋澜显然刚到没多久,眼前的他和往日见到斯文儒雅的模样相距甚远,灰头土脸,衣裳上也满是灰尘,还有几个醒目的脚印,不知道是不是摔的还是踩的?

    他的样子虽然有些狼狈,但施针的动作却十分沉稳,一双疲惫却依然清亮的眸子让乔弈绯忽然觉得很感动,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还能安心睡着?是因为有秦湛在!

    胡大夫虽然医术也很出众,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医术博大精深,祖父的身体不容任何闪失,自然要找最好的大夫。

    乔弈绯默默地凝视着宋澜,他的动作不仅极为娴熟,而且有种行云流水的酣畅之态。

    数根银针扎在祖父身上,乔弈绯心中揪痛,等到他终于施完针了,迫不及待道:“宋公子,我祖父怎么样了?”

    宋澜虽然满脸灰尘,眼睛下面也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神色却透出一种显而易见的轻快,“所幸救治及时,没酿成严重后果,我刚施了针帮老太爷疏通筋络,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了。”

    “真的?”乔弈绯欣喜若狂,欢呼道:“宋澜,真的太感谢你了,你可是我们乔氏的大恩人。”

    “这我可担当不起。”宋澜微微一笑,他本来在路上优哉游哉地游山玩水,突然接到殿下的指令,务必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宁城,片刻不得耽误。

    这下可苦了他了,本来三日才能抵达的路程,他硬是在一日之内赶到,个中滋味简直不堪回首,往常殿下自己受伤都没有这么急切过,能让他这么着急的,很可能和乔弈绯有关,果然是乔弈绯的祖父。

    宋澜累到了坐着都能睡着的程度了,“我在隔壁间睡一会,有什么事叫我。”

    “好。”乔弈绯连忙命瑶环给宋公子准备被褥枕头,“多谢。”

    乔弈绯话音刚落,宋澜就打起了呼噜,他实在太困了,她忍俊不禁,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宋澜说祖父没事,那就一定是没事了。

    瑶环急忙给小姐端来早膳,如释重负的乔弈绯胃口大开,随口问道:“殿下呢?”

    瑶环摇摇头,“殿下一直在紫薇阁,都没有出来过,也不让我们的人进去。”

    “绯…儿…”床上的乔怀鑫忽然手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绯儿。

    “祖父,你终于醒了?”乔弈绯激动地握着祖父的手,喜极而泣,“你昏迷的这一天一夜,我真是担心死了。”

    乔怀鑫左右看了看,又闭了闭眼睛,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水…”

    乔弈绯忙道:“瑶环,快拿水过来。”

    瑶环忙倒了水过来,乔弈绯小心翼翼地扶祖父半坐起来,体贴地把水送到祖父唇边,“祖父你慢点。”

    一杯水下肚,乔怀鑫喉咙没那么干哑了,看向乔弈绯,露出一如既往的慈祥笑容,“让绯儿担心坏了吧?”

第两百一十三章 引狼入室

    听闻老太爷醒了,富临等人欣喜若狂,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秦公子之前的粗暴无礼,对宋澜更是千恩万谢,“多谢宋公子妙手回春,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宋澜不以为然一笑,“富总管客气了,只要老太爷安康就好。”

    他伸了个懒腰,长长出了一口气,一到乔府,就被火急火燎地抓来救治乔老太爷,现在人醒过来了,情况也稳定下来了,他才有闲情雅致欣赏乔府别具一格的绮丽风光。

    程嬷嬷命人准备了清淡的膳食,“老太爷你醒了就好了,这两天,大小姐可是急坏了。”

    “看来我这把老骨头真是不中用了。”乔怀鑫在绯儿的搀扶下走到太师椅上坐下,“让你们担心了。”

    “老太爷你这么说可就折煞奴婢了。”程嬷嬷喜滋滋道:“老太爷平安无事,谢天谢地,这位宋公子这么年轻,就有如此精湛的医术?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宋公子?”乔怀鑫眯起眼睛,看向乔弈绯,“可是我曾在京城见过的那位宋公子?”

    乔弈绯知道祖父说的是当初去京城的时候,曾让宋澜帮忙验看李琦兰的生母崔氏带来的兰幽草,祖父那时候曾见过宋澜。

    乔弈绯笑道:“正是,他是我在京城认识的朋友,他曾师从名医,医术不比太医差,只不过为人低调罢了。”

    乔怀鑫默然片刻,想起当日宋公子不仅人长得俊秀,而且温文儒雅,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都透出如沐春风的感觉,疑虑道:“他怎会刚好在宁城?”

    “宋公子性情潇洒,喜游山玩水,听说宁城枫叶乃当世一绝,慕名而来,祖父吉人天相,才会刚好有这种缘分。”乔弈绯知道祖父可能误会了,也不解释,只笑道:“宋公子说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多休息,把身体养好。”

    她不是不想问祖父关于信的事,但宋澜说了,最好不要主动提及,避免刺激到老太爷,但如果老太爷自己提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让她一定要见机行事。

    反正祖父人已经醒了,还怕没有机会问?

    乔怀鑫又喝了杯茶,觉得精神好了些,便道:“宋公子现在人在何处?”

    乔弈绯盈然一笑,“他说久闻宁城乔氏大名,却还没有游览过乔氏风光,我让富总管带他在府里逛一逛。”

    “你安排得不错。”乔怀鑫并不知他昏厥之后,府里发生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祖父这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乔氏以后只怕要多指望你了。”

    “祖父说什么呢?”乔弈绯笑容明快,宽慰道:“宋公子说祖父的身体硬朗得很,这次完全是意外,而且救治及时,没留下任何后遗症,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乔怀鑫也活动过身体,虽还是有些虚弱,但确实行动如常,他这个年纪的人,最怕昏厥之后卒中偏瘫,这次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对宋公子也是由衷的感激,对他的身份也产生了兴趣。

    “我记得那宋公子举止文雅,谈吐不凡,他是什么人啊?”乔怀鑫意有所指地问道。

    乔弈绯一边给祖父剥橘子,一边附在祖父耳边说了宋澜的身份,乔怀鑫有些吃惊,“户部尚书之子?”

    乔弈绯点点头,“他虽是权臣之子,身上却没有丝毫纨绔之气,平易近人,为人稳重,对我很好,宋夫人还想收我为义女呢。”

    绯儿在京城的动向虽然乔怀鑫知道很多,却不知道还有这回事,讶然道:“宋夫人要收你为义女?”

    “是啊。”乔弈绯笑道:“不过我说这事需要问祖父,我才做不了主。”

    望着绯儿如春梅绽雪,巧笑嫣然,乔怀鑫颇有一种“吾家小女初长成”的欣慰和唏嘘,颔首道:“认亲是大事,待祖父日后去京城,和宋夫人见过面再说。”

    绯儿活泼俏丽,宋夫人喜欢她,乔怀鑫并不意外,做生意,特别是做大生意,没有靠山是做不长久的,宋夫人若是认了绯儿当义女,不管对绯儿,还是乔氏,都是一件好事。

    绯儿经营关系的能力让乔怀鑫既惊又喜,只是,他又隐隐有些担心,绯儿年轻,不知流言可畏,不能在男女之事上坏了名声。

    乔弈绯把头枕在祖父的腿上,鼻子发酸,“祖父放心,就算宋夫人真的认我为义女,我也永远是你的绯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不然,绯儿以后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你这傻丫头,祖父怎么会舍得你呢?”乔怀鑫笑呵呵道,绯儿承欢膝下,让他在繁忙的生意之余,可享天伦之乐,只是,若彻儿也在的话,该有多好?

    室内安静下来,有种别样的安宁,乔弈绯敏锐地从祖父的气息中察觉到了沉重的伤感。

    这些年,他们都小心翼翼避开这个话题,但有些东西,不会因为你回避就不存在,乔弈绯心知不能再当鸵鸟了,这次的事不能再发生了,不能再在祖父心中留下一个不定时炸弹,这次幸亏有宋澜,但宋澜不可能时时刻刻在祖父身边,她不能再冒险了,想到此,她小心地斟酌词句,“祖父,你是不是想起了…彻儿?”

    这个名字让乔怀鑫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无限伤感,“这些年,我做梦总梦见彻儿,一想到他,我就抓心挠肝地疼,我不相信彻儿真的死了。”

    果然如此,乔弈绯继续试探道:“祖父这次的昏厥和彻儿有关系吗?”

    乔怀鑫闭了闭眼睛,“三个月前,我收到了一封神秘的信,说是有彻儿的消息,让我准备一万两银票去交换消息,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乔弈绯不语,这种事情已经上演过无数次了,但她无法苛责一个和孙子失散多年常年陷在痛苦中的祖父,每想到彻儿,她也同样痛彻心扉。

    可是,也许她的痛还不及祖父的万分之一。

    “别人会觉得我怎么这么傻?精明了一辈子的人,却甘心屡屡被骗,可是绯儿啊,祖父真的是不想放过任何有关彻儿的消息,哪怕仅有一点点的希望,我也不想放过。”乔怀鑫老泪纵横。

    “祖父你别说了,我懂。”乔弈绯嗓音沉痛,她何尝不痛苦不难过?何尝不对李琦兰恨之入骨?

    “钱付了之后,我顺着消息找过去,却发现那个孩子根本不是彻儿,他跟彻儿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乔怀鑫面容苍老,连气愤都没力气,疲态尽显,“本来也罢了,我也不在乎再多被骗一次。”

    乔弈绯握紧拳头,这些心怀鬼胎的畜生一而再再而三在一个失去孙子痛苦万分的老人心口上撒盐,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让她逮到,一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这一次,还是那个人,说让我再拿十万两,他就会告诉我彻儿真正的消息。”

    十万两?乔弈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真当乔氏任由宰割吗?一次又一次把祖父玩弄在股掌之上,把祖父从未愈合的伤口一次又一次血淋淋地撕开,难怪祖父实在承受不了这样痛苦的打击。

    无边无际的愤怒和仇恨一股脑向乔弈绯袭来,咬牙道:“祖父可知道写信的人是谁?”

    乔怀鑫摇了摇头,作为乔氏江山的掌舵人,因孙子的致命软肋,被人多番愚弄摆布,憋屈得难以言说,但内心又怀着渺茫的微弱希望,万一是真的呢?

    这种痛苦的煎熬,对彻儿的思念和愧疚,被人愚弄的愤怒,多种情绪同时涌上来的时候,几乎将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的内心击得支离破碎。

    乔弈绯咬紧牙关,这些人和李琦兰一样就该千刀万剐,“那那封信现在在哪里?”

    “我看到信的时候,忽然觉得血气上涌,天旋地转,腿脚一软,就倒在了地上,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信应该还在我书房里。”乔怀鑫慢慢道。

    “不,信被人拿走了。”乔弈绯道:“富临叔去找过了,我也去找过了,都没有。”

    乔怀鑫心底疑云大起,“我昏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身边的人不知道谁是人,谁是鬼?简直是步步惊心,乔弈绯便将审出詹四,翠珠,还有杨妈妈的事情一并相告。

    “有这等事?”乔怀鑫瞳孔微缩,杨妈妈是用了多年的老人,也会在背后算计自己?

    乔弈绯心情复杂地点点头,“线索到杨妈妈这里就断了,信也不知所终。”

    乔怀鑫陷入沉默,连乔弈绯也觉得后背发凉,人心难测,“事发之后,我派人去杨妈妈家里查了,她的儿子儿媳似乎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乔怀鑫眸色幽深,片刻之后,忽道:“你是如何让詹四和翠珠说实话,牵出杨妈妈的?”

    乔弈绯心头一跳,祖父果然了解自己,她虽爱憎分明,却不是手段厉辣之人,再加上乔氏一向待人宽厚,詹四和翠珠深知事关重大,自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秦湛当时也说,手段温柔,是不可能问出话来的。

    “这个…”

    “你有什么事瞒着祖父?”乔怀鑫的声音很温和,并没有任何逼问的意思,却让乔弈绯心乱如麻。

    “这…”乔弈绯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跟祖父说秦湛的事?

    “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我是你祖父,你无论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罪你的。”乔怀鑫语重心长道。

    “不是,我…”

    “老太爷想知道的话,不妨问我。”温润磁性的男声适时在门口响起。

    乔怀鑫抬头,忽觉室内大亮,一容貌俊美的青年公子站在门口,丰神俊朗,身上流淌着一种尊贵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

    “秦湛,你怎么来了?”乔弈绯暗暗叫苦,起身跑过去,这位爷现在跑过来添什么乱?

    秦湛没理她,径直看向乔怀鑫,“老太爷心中想必有诸多疑惑,本王便是来为老太爷解惑的。”

    本王?乔怀鑫震惊不已,不由得侧头看向绯儿,乔弈绯只得硬着头皮道:“祖父,这位是铖王殿下。”

    乔怀鑫虽然见过的大人物并不少,但从来没和皇族之人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震惊,狐疑,焦虑,担忧齐刷刷袭来,忙扶着扶手起身,“草民见过殿下。”

    “老太爷既未病愈,便不必多礼。”秦湛制止了乔怀鑫的行礼,望了一眼仿佛做坏事被抓包的乔弈绯,“是本王命锦衣卫问出来的。”

    锦衣卫?乔怀鑫心中越发震惊,他走南闯北多年,见识多广,这位铖王名声在外,绯儿是怎么跟这活阎王扯上关系的?

    而且铖王进来的时候,绯儿似乎还喊了一声“秦湛”?

    直呼铖王的名讳,两人关系恐怕不一般,乔怀鑫顿觉头皮发麻,锦衣卫酷厉手段令人毛骨悚然,乔怀鑫当时就疑惑杨妈妈怎么会撞墙自尽?看到铖王的时候,陡然明白了。

    不过乔怀鑫到底不是寻常人物,哪怕心中波涛汹涌,表面上也能波澜不惊,“殿下请上座。”

    秦湛倒也不客气,施施然在主位上坐下来,乔弈绯吃惊地望着他,毕竟她和他的恩怨情仇从未告诉过祖父,现在他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祖父面前,考虑过祖父的感受没有?

    乔怀鑫将绯儿的神色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多谢殿下施以援手,查出幕后黑手,否则草民和孙女只怕还蒙在鼓里。”

    “老太爷不必客气。”秦湛漫不经心道:“本王帮你孙女,也不是白帮。”

    乔弈绯顿时有种想要掐死这个妖孽的冲动,生怕他那张不讨喜的嘴再把祖父气出个好歹。

    她忙站出来,挡在秦湛和祖父中间,笑靥如花,左看看又看看,“祖父,宋澜说你要多休息,已经和我说了这么久的话了,一定累了吧,殿下,我祖父重病未愈,精力不济,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吧,跟我说一样的。”

    秦湛看她一眼,让乔弈绯越发心虚,淡淡道:“老太爷意下如何?”

    乔怀鑫一肚子疑问,满腹狐疑他根本没法安心休息,更想弄个明白,“殿下,这孙女从小被草民惯坏了,没上没下,不知礼数,若有什么冒犯之处,还望殿下念在她年幼不懂事的份上海涵。”

    年幼不懂事?秦湛看了一眼乔弈绯,乔弈绯已经心虚地把目光移到了别处,夹在两个人中间,觉得心好累。

    乔怀鑫可不想得罪铖王,他对铖王的了解比绯儿多多了,第一次见到铖王的风华绝代,少女一见倾心,不是不能理解,可他万万不愿自己的宝贝孙女和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活阎王有什么牵扯,沉声道:“殿下方才所言,请恕草民愚钝,还请明示。”

    “是你的孙女花钱请本王来帮她解决这个麻烦的。”秦湛淡淡道。

    啊?乔怀鑫惊讶地看向绯儿,乔弈绯被逼无奈,只得顺着他的话道:“我当时真的很害怕,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好遇到殿下,就请殿下帮我的忙。”

    乔怀鑫一时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骂绯儿,还是该赞她?

    引狼入室?饮鸩止渴?他在心里长叹一声,绯儿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只怕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啊,怎么能招惹这个活阎王?

    罢了,谁叫是他的宝贝孙女呢,就是她惹出天大的祸事,自己也还是要帮她善后,赶紧把这个活阎王打发走要紧,乔氏再庞大的金山银山,都招惹不起这个人,乔怀鑫诚恳道:“绯儿行事莽撞,不知轻重,殿下这次相助,草民感激涕零,愿双倍酬谢殿下厚恩。”

    这妖孽才是无利不早起的人,乔弈绯阴森森地盯着他,简直是无孔不入。

    秦湛自然明白乔怀鑫的意思,冷淡道:“酬谢就不必了。”

    这么好?乔弈绯本能地觉得有蹊跷,秦湛如此贪婪,怎么会转性?

    “不知殿下所言何意?”多年的经验告诉乔怀鑫,对方不收钱绝不是好事,那意味着对方有更想要的东西,更难打发。

    秦湛冷眸微抬,“本王向你借样东西。”

    乔怀鑫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硬着头皮道:“请殿下明示。”

    “就是她。”秦湛扫了一眼一旁的乔弈绯。

    “不行。”乔弈绯大叫起来,“什么借来借去的?我又不是东西,你不要欺人太甚。”

    “绯儿住口,不得无礼。”乔怀鑫不愧是成功的商人,什么场面都见过,此时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当即制止道。

    乔弈绯狠狠瞪了一眼秦湛,不情不愿地退到祖父的身后。

    乔怀鑫倒很冷静,不被情绪所裹挟是成功商人的必备要素,“不知殿下想要绯儿做什么?”

    “做本王的侍女,为期三月。”秦湛面不改色道。

    乔弈绯差点又跳起来,被祖父用眼光制止了,只得愤愤不平地压下去。

    乔怀鑫觉得匪夷所思,自然不允,他宁愿花钱,也不愿意绯儿以身抵债,委婉地拒绝,“绯儿得殿下看重,是她的福分,只是她自幼娇生惯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好吃懒做,做事又毛躁,到处惹是生非,从小到大,草民不知为她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她这性子,恐无法伺候好殿下。”

    祖父为了拒绝秦湛,也是够拼了,说得乔弈绯觉得自己简直一无是处,都不配活在世上了,偏偏她还无法反驳。

    秦湛似笑非笑,“既然她毫无可取之处,本王替你承接了这个麻烦不是更好?”

    谁要你承接?你是真听不懂人话,还是假装听不懂?乔弈绯没好气地狠狠剜了他一眼。

    乔怀鑫似乎早就料到铖王会这么说,不慌不忙道:“子女再不成器,在父母眼中也是最好的,绯儿是草民唯一的亲人,无论她怎么胡作非为,也是草民的孙女,只是她这专门惹事的性子,怕是会给殿下带来麻烦。”

    “本王从不怕麻烦。”秦湛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老太爷不必担心。”

    “你还缺人伺候吗?”乔弈绯忍不住了,给点颜色他还真开起染坊了,以前的事都已经银货两讫了,他居然还真把自己当奴婢了?

    “不缺。”秦湛淡淡道:“但是你欠本王的人情,本王想要什么都可以,还就是看上了你这毛躁的性子。”

    “你变态。”乔弈绯心道,她是答应他要去京城,可没答应要伺候他啊。

    “还请殿下恕罪,草民不能答应。”乔怀鑫艰难道,做铖王的侍女,有没有真的伺候倒不要紧,反正铖王府也不会缺人伺候,但绯儿的名声恐怕就毁了,以后就更难找到好人家了。

    “老太爷不必急着拒绝,听本王说完。”秦湛对乔怀鑫的反应丝毫不意外。

    乔怀鑫默然片刻,“殿下但说无妨,草民洗耳恭听。”

    “本王听说你还有个孙子,在很小的时候走丢了。”秦湛放慢声音,此时,经历过各种奇葩消息冲击的乔怀鑫已经不意外了,“是的。”

    “距离现在九年过去了,不论他是死了还是活着,你想找到他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秦湛语气平淡,却字字戳进乔怀鑫的心里。

    听殿下这么说,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乔怀鑫凝重的眼眸忽然燃起了希望,“殿下的意思是?”

    “不错。”秦湛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本王可以帮你查探你孙子的下落。”

    突如其来的惊喜涌进乔怀鑫的心头,他虽是巨富,但行事总有不便之处,若铖王能够相助,找到彻儿的下落,他也算是对儿子儿媳在天之灵有个安慰了。

    乔弈绯心情极为复杂,听李琦兰的意思,彻儿恐怕已经死了,就算果真如此的话,她也需要帮祖父慢慢接受这个事实,秦湛如果愿意施以援手的话,未必是坏事。

    想到这里,乔弈绯忽道:“不就是三个月的侍女吗?只要你说到做到,我愿意。”

    “绯儿?”乔怀鑫心乱如麻,他想找到彻儿的下落,却也不愿毁了绯儿。

    “祖父不用担心,殿下是正人君子,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乔弈绯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再说,能伺候殿下,确实是我的福气。”

第两百一十四章 画押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乔怀鑫顿时五味杂陈,他可不愿为了找一个,毁了另一个,思虑片刻,“此事关系重大,还请殿下容草民和绯儿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哪知,秦湛还没说什么,乔弈绯就义不容辞道:“不用商量,祖父,我已经想好了,彻儿是我弟弟,只要能找到他的下落,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我也愿意。”

    “哎!”乔怀鑫重重一叹,彻儿的事折磨他多年,若锦衣卫能帮查探,确实是天大的好事,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艰难道:“绯儿,如此委屈你了。”

    “既然老太爷没有异议,那就这么说定了。”秦湛起身,“明日启程。”

    他刚走出去没多久,乔弈绯就追了上来,又急又气,低吼道:“秦湛,你没事跑到我祖父面前干什么?”

    “怎么?本王见不得人?”秦湛冷眼看她,眼底一片漆黑。

    乔弈绯一愣,“倒也不是,只是…”

    秦湛唇边浮起一抹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打断了她,“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就画个押。”

    画押?乔弈绯吃惊地望着他,“画什么押?”

    一张卖身契及时送到她面前,乔弈绯一看,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上面写的是乔弈绯自愿卖身为奴婢,服侍铖王左右,为期三月。

    卖身你大爷的,这东西能乱画押吗?乔弈绯蓦然心跳加速,咬牙切齿道:“秦湛,你别欺人太甚!”

    “本王从不勉强人,那就算了。”秦湛潇洒利落地转身就走。

    “等等。”乔弈绯哪能真让他走人?立即露出讨好的笑容,想蒙混过关,“尊贵的殿下,你我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既然已经约定好了,这画押就免了吧,你还信不过我吗?”

    “信不过。“秦湛淡淡道:“不肯画押,是已经做好了欺骗本王的准备?”

    乔弈绯心虚,恨不得咬死他,仗势欺人,趁火打劫,简直罪该万死,“可卖身契这样签是不公平的,上面只写了我要卖身为奴婢,可没写你答应我的事啊。”

    秦湛冷哼,“你希望把锦衣卫帮你找弟弟的事写上去?”

    乔弈绯又是一愣,好阴险的男人,行事果然滴水不露,彻儿的事当然不能写上去,可是,到时候他拿着卖身契要挟自己,自己却没有任何钳制他的东西,这种不公平条约怎么能签?

    但是以秦湛雁过拔毛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吃亏的,乔弈绯发现自己处于绝对劣势,还得感激他的仁慈,没把卖身契拿到祖父面前,否则定然把祖父气出个好歹。

    想到这里,乔弈绯露出暧昧妩媚的笑容,“殿下,你我都有过肌肤之亲了,这些虚的东西就免了吧?”

    “本王不喜欢说废话,画不画随你。”秦湛显然已经失去耐心。

    乔弈绯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心下一狠,画就画,反正就三个月,只要熬过去了,看他还能出幺蛾子?实在不行,反正到时候待在他身边,找个机会把卖身契偷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一想,乔弈绯就打定了主意,爽快道:“好,画就画,不过这事别让我祖父知道,祖父担心坏了我的名声,将来不好嫁人。”

    “你还有名声?”秦湛冷冷瞥她一眼。

    幸好和秦湛在一起久了,乔弈绯的心理承受能力得到了极大的锻炼,否则,自尊早就碎了一地了,白了他一眼,“你不要我,有的是男人排着队想娶我。”

    “是娶你还是娶你的钱?”秦湛凉凉道。

    “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那么有骨气。”乔弈绯不以为然道:“我管他是想要钱,还是想要我?他想要什么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只要能哄我开心就行,一个两个不嫌多,三夫四妾不嫌少,我这么有钱,当然要及时行乐,何必亏待自己,在一棵树上吊死?”

    秦湛眸色一深,突然让乔弈绯有种不好的感觉,糟了,他就住在府里,就算他不去找祖父,祖父恐怕也会去找他,这张杀人不见血的嘴万一到时候再把祖父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乔弈绯猜得一点都没错,当晚,乔怀鑫就来紫薇阁求见殿下。

    紫薇阁佳木茏葱,奇花烂漫,小桥流水,颇有江南韵致,秦湛和宋澜坐在临水而建的凉亭里对弈。

    这位殿下眉如墨画,风姿高华,但想起他的传闻,乔怀鑫便觉得心里七上八下,他倒不是害怕铖王,而是害怕铖王看中绯儿服侍,是祸非福。

    “草民参见殿下,殿下能在寒舍下榻,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乔怀鑫说着客套的话,倒也不是假话,铖王下榻乔府,是多大的荣耀?

    只是,乔怀鑫对这种荣耀持怀疑态度,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懂,就算现在殿下对绯儿有些兴趣,但新鲜劲过了,恐怕就弃如敝履了,绯儿虽出身商家,却是心高气傲之人,哪里受得了这种羞辱?

    “老太爷有什么事吗?”秦湛一边落子,一边淡然道。

    乔怀鑫瞧见一旁的宋澜,斯文儒雅,笑容温和,清清朗朗,他对宋澜很有好感,绯儿和宋公子走得近,他很支持,但对铖王,总觉得不放心,“草民也是来多谢宋公子救命之恩的。”

    宋澜同样不动声色地观察乔怀鑫,宁城乔氏的掌舵人,年过花甲,眸色依然清亮,就像久经岁月的一壶老酒,沉稳,内敛,浑厚,面对殿下,态度虽然恭敬,却并无逢迎巴结之态。

    “老太爷太客气了。”宋澜笑道:“老太爷大病初愈,还是坐着说话吧,我和乔姑娘算是莫逆之交,举手之劳,不必记在心上。”

    “不敢。”乔怀鑫看向铖王,眼底闪过一道忧虑,“殿下,草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湛眸色微闪,“说。”

    宋澜暗笑,这话若是换了别人来说,殿下只会叫他滚,对乔弈绯的祖父倒是另眼相看。

    乔怀鑫没有说话,而是先毕恭毕敬地呈上一个礼盒。

    季承接过,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叠银票,宋澜狐疑道:“老太爷这是何意?”

    “绯儿虽出身商家,但从小娇生惯养,伺候人的事她从来没做过,日后若有怠惰之处,还请殿下多加担待。”

    “老太爷一片慈爱之心,令人动容。”宋澜笑道:“殿下既然对乔姑娘如此看重,自然不会为难她。”

    那这银票是收还是不收?季承表示很困惑。

    秦湛扫他一眼,季承忙将礼盒收起来,这个乔氏简直是棵摇钱树,难怪谁都想来打秋风?

    见殿下收了银票,乔怀鑫微微放心,只要肯收钱,就有得商量,不收钱才可怕。

    瞥见乔老太爷神色微微一松,宋澜又玩笑似地道:“家母很是喜欢乔姑娘,想要认乔姑娘为义女,不知老太爷意下如何?”

    这个宋公子确实八面玲珑,用开玩笑的语气谈正事,就算被人拒绝了,也不会难堪,进可攻,退可守,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实在是个人物。

    乔怀鑫望了一眼铖王,微笑道:“绯儿能得宋夫人爱重,是她的福气,宋公子放心,改日乔某会亲自去一趟京城,面谢宋夫人。”

    “那家母静候老太爷佳音。”宋澜同样也笑,乔弈绯要去京城,老太爷能放得下心才是怪事?母亲只怕很快就会如愿了。

    秦湛漆黑的眸瞳泛着冷光,“你孙女既是铖王府侍女,本王自会保她周全。”

    乔怀鑫心情复杂,“多谢殿下。”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铖王主动开口帮助寻找彻儿,若是真的只让绯儿端茶倒水三个月也就罢了,怕的是他还有别的心思啊?

    宋澜心如明镜,话里有话道:“乔姑娘煮茶的手艺很不错,殿下也颇为欣赏,自然不会为难她。”

    原来如此,乔怀鑫悬着的心略微放下,越看宋澜越顺眼,“多谢殿下,多谢宋公子。”

    “什么人?”突然听到季承一声厉吼,嗓门宏大,把其他人吓了一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廊柱后面一道浅紫色的轻纱若隐若现。

    居然敢偷听?季承大踏步上前,就要上前抓人,可是,看清人的时候,他就后悔了,是他最招惹不起的乔弈绯!

    乔弈绯怯生生从柱子后面探出头来,一脸无辜,“我没有偷听你们说话,我是来找我祖父的。”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乔怀鑫头皮发麻,不自觉看向铖王,却见铖王虽面无表情,却也看不出动怒的迹象。

    “既然找你有事,那就去吧。”秦湛端起桌面上的茶盏,冷淡道。

    “多谢殿下,草民告退。”

    乔怀鑫急匆匆拉着乔弈绯就往外走,生怕走慢了,殿下反悔,把她拉到外面,“你来干什么?”

    乔弈绯有苦说不出,她还不是怕秦湛那张嘴再说出什么气到了祖父?“祖父,我不是被胁迫的,是心甘情愿的,你不用担心殿下会为难我。”

    就是这样,我才更担心啊,乔怀鑫心道,铖王如此风采,怕的是绯儿动了心就麻烦大了,简直就是把肉放在狼嘴边,此时他忽然有些后悔,没有早早把绯儿的婚事定下来。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他语重心长道:“绯儿,你明天就要去京城了,一定要切记,谨遵本分,其他的,一律不能介入。”

    乔弈绯明白祖父的意思,信誓旦旦道:“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原本计划好的凉州之行也泡汤了,第二日,乔弈绯就随秦湛启程,去往京城。

    秦湛冷眼看着乔家备好的十几箱行李,“区区一个侍女,阵仗这么大?”

    “侍女也分等级。”乔弈绯振振有词道:“你是天潢贵胄,你的侍女若排面太小了,岂不是丢了你的脸?再说,我们先走,这些行李啊,金姨随后就会帮我送来的。”

    秦湛不置可否,“走。”

    他出行真是轻车从简,连车夫在内,一共也才六个人,都是一众大老爷们,行李少得可怜,乔弈绯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自然觉得不适应,而且,他还不让瑶环跟着伺候。

    这些古怪的要求,乔弈绯为了息事宁人,都一一应了,反正路上就几天的时间,熬到了京城就解放了。

    启程没多久,秦湛就开始闭目养神,乔弈绯忽坏坏一笑,“秦湛,我发现你有个毛病。”

    秦湛一动不动,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乔弈绯又道:“我发现你口是心非。”

    他终于睁开眼睛,冷冷看她,“你想说什么?”

    乔弈绯殷勤地挤到他身边去,脸上浮现甜美笑容,“你嘴上说不喜欢我,其实心里可喜欢我了。”

    秦湛不说话,只幽幽地盯着她,盯得乔弈绯觉得浑身发毛,不由得又想起柴房那一幕,忙端过茶杯上的茶水,“殿下请喝茶!”

    “不要自作聪明。”

    这个警告让乔弈绯浑身一凛,不满地嘀咕道:“我一个好端端的身家清白的黄花大闺女,你平白无故让我签什么卖身契,还说你不是喜欢我?”

    “你再胡言乱语的话,小心本王把你丢下去。”

    “好好好,我不说了。”乔弈绯相信他完全做得出来,自己可不是能吃苦耐劳的人,让她跟着马车走一天,她的腿还要不要了?

    好吧,识时务者为俊杰,在平稳的马车中,乔弈绯渐渐觉得一阵困意袭来,再看秦湛也不理会自己,干脆很放心地睡着了。

    这一睡就彻底睡了过去,睡梦里她抱上了舒适的枕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乔弈绯忽觉得身子一凉,再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冷幽幽的可怕眼睛。

    乔弈绯一惊,猛然直起身子,这才发现抱着的枕头竟然是他的大腿,怪不得睡得那么舒服?

    梦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乔弈绯吓得心惊肉跳,一边擦着口水,一边不好意思笑笑,“到了?”

    秦湛冷哼,“下车。”

    她顾不得惺忪的眼睛,急急忙忙地跟着跳下了马车,天已经快黑了,一轮红日落到了山的那一边,伸着懒腰道:“殿下,我们晚上吃什么?”

    其他人古怪地看着她,乔弈绯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忘了自己的身份?”秦湛淡淡扫他一眼。

    你还真当自己是大尾巴狼了,好,我不跟你计较,乔弈绯没好气道:“行行行,我安排,我安排还不行嘛。”

    乔弈绯很快找了一家欢场,名唤燕春院,宋澜看了看,似笑非笑,“这又是你家的?”

    “不是。”乔弈绯笑盈盈道:“我家不开这种档次的欢场,你们一路辛苦,赶快进去放松放松。”

    秦湛不动,也不说话,乔弈绯歪着脑袋笑道:“公子,大隐隐于市,你若不想让人发现行踪,这便是最好的地方。”

    这种鱼龙混杂的鬼地方,老远就是一股子乌烟瘴气,秦湛冷嗤,“你到底很熟悉?”

    “多谢公子夸赞。”乔弈绯贼兮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次又是秘密出京吧,万一又招来什么刺客,我可怕得很,玩命的事我可不干,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伺候你的。”

    这话说得有几分暧昧,宋澜笑而不语,秦湛面不改色,“走。”

    乔弈绯穿女装当然不方便,再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一个极为俊俏的小公子便出炉了。

    几人一进燕春院,老鸨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哎呀,几位公子是头一次来吧,你们可真是来对地方了。”

    乔弈绯老练道:“妈妈,给我们安排三间房,准备最好的酒菜,还有,把你们这儿最红的姑娘叫过来伺候我们公子。”

    到处都是烟花柳绿,风花雪月,季承极其不习惯,宋澜处之泰然,秦湛面无表情。

    老鸨打量着秦湛片刻,眼底露出惊艳的光芒,忙不迭道:“来人啊,带这几位公子去楼上,再叫人把红玉红镯叫过来。”

    一行人上了楼,乔弈绯和秦湛进了一间房,季承几人一间房,宋澜一间房。

    乔弈绯朝秦湛伸手,“拿来。”

    “什么?”

    乔弈绯莞尔一笑,“出来寻欢作乐,没听说要一个侍女付账的道理?自然是找你这个主子要钱了。”

    “你先垫着。”

    “我现在两手空空,想垫也没有啊。”乔弈绯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讹了我祖父一大笔?你是貔貅啊,只进不出?”

    这次,秦湛倒是很爽快地丢了一张银票过来,淡淡道:“省着点花。”

    乔弈绯一看,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就一百两银子,还省着点花?

    “我的公子啊。”乔弈绯痛心疾首,“你不怕让人笑话,我还怕呢,这点钱,你怎么拿得出手?”

    “你是做生意的,应该懂得量入为出的道理。”秦湛不动声色道:“记住,多退,少不补。”

    真是只铁公鸡,乔弈绯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他,季承那几个糙汉子可以随便凑合,随便对付,可自己不行啊,再加上宋澜也是要好好照顾的,这一路上,自己还要倒贴多少?这么一算,乔弈绯就开始肉疼。

    “公子,奴家来了。”一声娇娇软软的嗓音响起,两位妙龄女子应声而来。

    室内顿时香风旖旎,两女子身材曼妙,薄薄轻纱挡不住玲珑的曲线,嘴唇嫣红,眼神妩媚,软糯的嗓音更似在人心口上轻轻撩动。

    “奴家红玉。”

    “奴家红镯。”

    两女子步伐轻柔地走过来,满脸都是柔媚的笑容,乔弈绯暗搓搓地看秦湛怎么对待这两个漂亮姑娘?

    红镯来到乔弈绯身边,乔弈绯轻薄地摸了摸她的脸蛋,“你好漂亮。”

    秦湛虽极为俊美,但周身都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冷意,红玉不敢靠近,也挤到乔弈绯身边,和她调笑,还悄悄附在她耳边,“这位公子好生吓人…”

    乔弈绯神秘地附在红玉耳边,坏笑道:“他喜欢男人。”

    红玉恍然大悟,又掩唇轻笑,“公子早说嘛,我们燕春院什么都有。”

    “是吗?”乔弈绯不怀好意地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秦湛,这位主怕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罢了,我家公子累了,想要先休息,明日再叫人过来吧。”

    这只貔貅是指望不上的,乔弈绯随手丢了两块碎银子给两姑娘,两姑娘喜形于色,“多谢公子。”

    把人赶出去了,乔弈绯体贴道:“我知道你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所以就贴心地帮你赶走了,你安心睡吧,有什么事不要找我,季承就在隔壁。”

    “你去哪?”秦湛看她。

    乔弈绯回头妩媚一笑,“人生得意须尽欢,你这人无趣,我可要去寻欢作乐了。”

    “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走了?”秦湛冷声道。

    乔弈绯猛然想起那张该死的卖身契,莫不是他当真了吧?满腹狐疑,“难道你要我伺候你就寝?”

    “过来。”秦湛唇角抿起,眼神深幽。

    啊?乔弈绯吃惊,结结巴巴道:“这…这…不太好吧,我将来还要嫁人的,万一我未来的夫君知道我和你共处一室,这…”

    “废话少说。”秦湛眉头蹙起,“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乔弈绯无语,正思考着怎么金蝉脱壳的时候,就听他道:“乔弈绯,做好你的本分,别试图挑战我的底限。”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让她心底一凛,又莫名想起柴房里的那一幕,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难道他那时分明是做给自己看的?就是为了警告自己?

    这么一想,乔弈绯便乖了许多,老老实实道:“好,我伺候你就寝就是。”

    “你睡地上。”

    什么情况?乔弈绯差点惊跳起来,“你是开玩笑的吧?”

    “我从不开玩笑。”秦湛和衣躺在床上,冷冷丢出一句话,就闭上了眼睛。

    睡地上?望着硬邦邦冷冰冰的地面,乔弈绯自出生以来就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不满道:“我好歹也是个身娇肉贵的大美人,你…”

    “再不闭嘴就拔了你的舌头。”秦湛声冷如冰,丢下一床被子,扔在她脚下,“睡觉。”

    乔弈绯无语,她可是锦衣玉食的乔氏千金啊,金钱豹的待遇都比这个好,偏偏那主又不是讲道理的人。

第两百一十五章 怕什么来什么

    见他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乔弈绯只得把被子垫一半,盖一半,气呼呼地躺了下去。

    白天睡得太多,以致晚上睡不着,乔弈绯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室内顿时一片漆黑。

    这家伙居然灭了灯?乔弈绯冷笑一声,不怀好意道:“公子,黑灯瞎火,瓜田李下,我又肖想你已久,要是半夜心之所向,不小心摸到了你的床上,你可千万不要怪罪啊。”

    床上的男人没有回应,只听到均匀的呼吸声,轻柔得如春天的夜风。

    这么快就睡着了?乔弈绯顿觉无趣,没有人说话,又没有事情可做,干脆百无聊赖地数羊。

    燕春院的被子虽说不上粗糙,但对她这种用惯了精致锦被的大小姐来说,很不习惯,还不如在他马车里睡得舒服呢。

    乔弈绯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发着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折腾出了一点困意,准备和周公相会的时候,隔壁间突然响起一阵令人面热心跳的激荡声。

    这里是男人的欢乐场,没想到隔音效果这么不好,那女人的声音毫不掩饰,再加上床板咯吱咯吱的声音更令人浮想联翩。

    隔壁正上演着春光激情大戏,这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下,乔弈绯怎么都睡不着了。

    隔壁女人似欢乐似痛苦的叫声充斥着她的耳膜,乔弈绯一边脑补那边的画面,一边偷偷探出头看向床上,因为熄了灯,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勉强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大爷,奴家受不了了…”

    女人的叫声直击灵魂,乔弈绯听得浑身燥热,秦湛却没有丝毫动静,乔弈绯真是佩服他,这种情况下也睡得着?

    就算没有睡着,这等岿然不动的定力也叫人佩服,乔弈绯干脆把头闷进被子里,耳不听心不烦。

    忽然,身体一紧,身后多了一个人,紧紧贴在她的背后,熟悉的佳楠香气袭来,乔弈绯心中一荡,唇角不自觉弯起,“秦湛,你莫不是也想试试?”

    身后男人没有说话,呼吸一如既往的平稳,但是揽着乔弈绯腰的手却明显僵硬了几分。

    隔壁的动静越来越大,战场似乎也从床上转移到了地上,女人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颤叫声如一记猛药,恐怕没有哪个男人此时还能无动于衷,坐怀不乱?

    乔弈绯心如鹿撞,揶揄道:“男欢女爱近在咫尺,你这个时候抱着我,会让我把控不住的,我对你的引诱毫无抵抗力,你可要记得对我负责。”

    “你倒是挺熟悉?”身后男人冷哼,似乎有些不悦。

    “我出身商家啊,什么没见过?”乔弈绯不以为然道:“你要是想看我现在和那些大家闺秀一样,此时羞涩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那这辈子估计都看不到了,终日跟钱打交道的人,脸皮薄怎么混得下去?实话告诉你,春宫图我都不知道看了多少了…”

    “闭嘴。”秦湛一声低吼。

    什么情况?乔弈绯莫名其妙,这么一本正经,那被隔壁大戏刺激爬到自己身边的人是谁?这么又当又立的,到底想干什么?

    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好端端的窗户突然开了,一道鬼魅般的黑影一跃而下。

    有刺客?

    乔弈绯瞪大眼睛,刚才的旖旎暧昧荡然无存,她吓得一动不敢动,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那黑影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要不是她的眼睛早已经适应黑夜,根本看不清楚那鬼影子一般的刺客起起落落。

    那黑影也很快适应了黑暗,借着屋外的星光,乔弈绯看见他手上的利器发出暗幽幽的骇人光芒,不由得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

    刺客终于到了床边,一道疾驰锐利的厉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床铺,数到利刃刺穿了被子,若是床上有人的话,现在只怕成了筛子。

    一击扑空,刺客立即察觉不好,身体如鬼影般忽隐忽现,房间瞬间被杀气所笼罩。

    秦湛一手抱着乔弈绯,一手和刺客纠缠,寒光四射,几个回合下来,一道利刃准确无误地刺穿了刺客的脖子,刺客只发出一声闷哼,就断了气,脖子上的血喷了一地。

    几番打斗下来,乔弈绯便觉得头晕脑胀,天旋地转,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的时候,刺客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幽幽飘散出来。

    不是吧?

    这燕春院是自己随手选的,也能遇到刺客?他不会怀疑自己和刺客串通一气吧?

    乔弈绯定了定心神,匆忙解释道:“公子,我…”

    “你没这本事。”秦湛蹙眉,摆了摆手,根本无意听她的解释。

    总算是个明白人,乔弈绯放下心来,要是换了别人,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可心中又隐隐有些失望,刚才他跑到自己被子里,还以为他情难自禁,没想到他是察觉到了危险,才提前避开的。

    这人简直比老鹰还要警觉,隔壁的欢愉声还在继续,大有越战越勇的架势,乔弈绯腹诽,到底是不是男人啊?这种时候,还能保持绝对的清醒?

    “公子。”隔壁传来季承急促的声音,这边的动静显然惊动了他。

    “去点灯。”秦湛吩咐道。

    乔弈绯反应过来,立即匆忙把灯点上,屋子里立即亮了起来。

    “进来。”

    门开了,季承等人神色匆匆入内,见殿下安好,才松了一口气,又见地上血泊里躺着一个黑衣人,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听到了隔壁的声音。

    几个侍卫脸色都有些不自然,乔弈绯抱着双臂,靠在墙壁上,玩味地看着这一幕,她真是佩服秦湛,这种场合下还平静如常,都差点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

    季承立即检查地上的刺客,很快就辨认了身份,“这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鬼影蝙蝠。”

    乔弈绯这才发现那刺客手上带着一双黑黝黝的铁爪,形状诡异,爪尖锋利,要是被这可怕的爪子抓到,只怕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好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想起秦湛刚才出手的时候又快又狠,否则现在死的到底是谁都很难说?生死只在须臾间,她心底五味杂陈,到底是谁非要置秦湛于死地呢?

    季承忍受着隔壁春宫大戏的刺激,竭力保持镇定,“公子,燕春院已经不安全,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恐怕需要立即出发。”

    说到这里,季承望了一眼乔弈绯,乔弈绯却面不改色心不跳,怀疑她干什么?他们自己被人盯上了,哪能怪她选这个地方?

    秦湛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走。”

    乔弈绯胆子再大,也不想在刚死过人的房间里睡觉,实在晦气,她躲在秦湛身后,小心翼翼道:“不会再有什么刺客来了吧?”

    秦湛侧头瞥她一眼,“鬼影蝙蝠一向独来独往。”

    “可万一他突然转性了呢?”乔弈绯不放心道:“人都是会变的,毕竟干这行很危险的,万一他还有同伙怎么办?”

    “你再啰嗦,就把你丢给他同伙。”秦湛冷冷道。

    乔弈绯不敢说话了,亦步亦趋地跟着秦湛后面,神色惊恐,“公子,你要保护好我啊。”

    秦湛没理她,径直走了出去,简单处理了鬼影蝙蝠的尸体之后,一行人出了燕春院。

    外面朗月繁星,月色正浓,马车里,刚刚经历一场刺杀的乔弈绯望着闭目养神的秦湛,语意不明道:“你可真招人恨啊,连睡个觉都不得安生?”

    “怕了?”秦湛眉眼未抬,语气平静。

    乔弈绯无所谓道:“我怕什么?我乔氏从不与人结仇,就算有仇,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再说了,像鬼影蝙蝠这种顶级杀手,都是很有职业操守的,从不伤及无辜,只杀你,不杀我,你刚才和他缠斗的时候,一直抱着我不放手,是担心我落入他的手中,拖你的后腿吗?你想太多了,他不会的。”

    秦湛睁开眼睛,幽幽地望着她,“你知道得还不少?”

    “不敢在公子面前班门弄斧。”乔弈绯莞尔,“但我乔氏生意遍布天下,我自然也不是井底之蛙,玩命的事我可不干,我什么都不会,但逃命的本事可不是盖的。”

    秦湛似笑非笑地审视着她,忽道:“不错。”

    不错什么?乔弈绯莫名其妙,长叹一声,“不过,跟你在一起,实在是危险得很,今天是鬼影蝙蝠,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来什么鬼影蚂蚱,鬼影蝎子之类的?叫人防不胜防,总之我不管,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否则,我要是死了,你就找不到人要债了。”

    乔弈绯说完,就自然地趴在他腿上,打着哈欠,“我要睡了,好困。”

    秦湛望着悠闲地趴在自己腿上的小丫头,唇角掀起,很快就恢复了波澜不惊,就凭这些魑魅魍魉,想取他的性命,简直是儿戏。

    “派人去差,这一次鬼影蝙蝠的金主是谁?”秦湛的眸瞳泛着幽幽的冷光,这个节骨眼上,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题外话------

    各位姐妹们,22号更新两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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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王妃是首富介绍:
上一世,宁城富商乔家大小姐乔弈绯至死才知祖父好心收养的孤女竟是一只心狠手辣的白眼狼,乔家被害家破人亡,万贯家财落入她人之手,她也死于非命。
好在翻盘了,这一世,乔弈绯手撕白莲花表姐和伪君子未婚夫,对男人没兴趣,唯一的兴趣就是赚钱,以天赋财商坐拥金山银山,偏偏遇到了一位人间绝色的美男,这下是要还是不要呢?乔弈绯表示很为难。
小剧场:
表姐(委屈巴巴):绯妹妹,你误会我了。
乔弈绯:是吗?
未婚夫(深情款款):绯儿,我对你一片痴心。
乔弈绯:真的?
某王爷(面无表情):绯绯。
乔弈绯(笑容满面):我来了,我来了。
重生商战甜文娇养王妃是首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娇养王妃是首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娇养王妃是首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