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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祁晴宝宝     娇养王妃是首富txt下载     娇养王妃是首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一十六章 回京城

    乔弈绯发现秦湛赶路全凭喜好,毫无规划意识,经常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落脚,丝毫不顾及队伍里还有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说来也怪,接下来几天,再没遇到过什么稀奇古怪的鬼影杀手,算得上平安,快到京城的前一晚,秦湛总算良心发现,没有在野外住宿了,找到了一家还算凑合的小客栈。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可把乔弈绯给折腾得不轻,那几个大老爷们随便对付,可以几天不洗澡,她可受不了,如今见了客栈,顾不得挑食,第一个冲进去,大喊道:“掌柜,快给我们准备几间上房,再烧一桶热水,马上送进来。”

    虽比不上豪华客栈,但总比在外面野营强多了,乔弈绯一番折腾下来,神清气爽了不少,便毫不客气地朝秦湛伸手,“公子,钱用完了,快给钱。”

    “才三天工夫,给你的银子就花完了?”秦湛冷眼看过来。

    “我的公子,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乔弈绯懒洋洋丢过来一叠账单,“这么多人,店钱,饭钱,酒钱,喂马的钱,给小二的赏钱,还有打碎人家东西赔的钱,样样都要钱,账单和菜单都在这里,你自己看。”

    秦湛扫了一眼,“燕窝炖雪蛤是谁吃的?竹叶青又是谁喝的?”

    堂堂皇子,这么小家子气像话吗?乔弈绯露出一个笑容,“我现在是你的奴婢了,我吃什么,喝什么,你自然得全包,再说,我吃好一点,心情好了,就能更好地伺候你,我也是为你这个主子着想嘛。”

    “这几样从你的月钱里扣。”秦湛沉下脸,不紧不慢道。

    还有月钱?乔弈绯顿时两眼放光,不过转念一想,这只貔貅还能大方到哪儿去?完全提不起兴趣,懒洋洋道:“多少?”

    “你既是我的贴身侍女,月钱自然高,放心吧,不会亏待你。”

    你这只进不出的性子还能厚待本小姐?乔弈绯翘起唇角,皮笑肉不笑道:“公子果然慷慨大方,谢过了。”

    秦湛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去安排用膳。”

    “好。”乔弈绯狡黠一笑,“放心,一定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包你满意。”

    很快,饭菜就上了桌,不是清汤寡水,就是水煮白菜,这些大老爷们赶了一天的路,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如今见这半点都没有荤腥的饭食,却什么也不敢说,只管低头吃饭,总比饿死强。

    秦湛看着眼前让人没有半点食欲的菜肴,冷声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谢公子夸奖,我也觉得我胆子真的不小。”乔弈绯面不改色道:“可是没办法,你交给我的一百两早就花光了,你一毛不拔,我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吧,我又要谨记自己的身份,现在只是你的侍女,不是家财万贯的千金大小姐,可以任由你们打秋风,别看这些菜式寡淡,我已经尽力了,你爱吃不吃,不吃就算了,我走了。”

    乔弈绯说完转身就走,心中暗骂,铁公鸡,想占自己便宜,没门。

    刚走出门,就看见宋澜抱着双臂,斜斜倚靠在门框上,一脸笑意地望着自己,“吃完了?”

    乔弈绯冲他眨眨眼睛,小声道:“跟我来。”

    宋澜随乔弈绯到了另外一间,一打开门,桌子上摆满了各种丰盛的菜肴,不仅有家禽,还有野味,客栈虽小,不过厨子手艺不错,还有店家自酿的老酒,忍俊不禁,“这是你单独开的小灶?”

    乔弈绯正色道:“我从不愿让人占便宜,不过对你是例外,请坐。”

    “这一路上,你对我一向多加照顾。”宋澜也笑,“我心里有数。”

    “你和他们不一样。”乔弈绯一边说话一边给他倒酒,笑嘻嘻道:“我祖父可喜欢你了,一直和我说宋公子斯文典雅,谦谦君子,气度不凡,乃女子良配…”

    正享受乔弈绯恭维的宋澜忽然觉得后背一冷,顿觉不好,忙保命地站起身来,“公子你来得正好,这是乔姑娘专门为你准备的。”

    秦湛冷眼扫了一眼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酒菜,没有说话,乔弈绯立即面露讨好的笑容,“公子,你这么快就吃完了,出来看风景啊?”

    宋澜朝乔弈绯使眼色,乔弈绯假装没看到,宋澜干脆溜之大吉,“我突然想起来还有衣服没洗,我现在去洗,不然明天没得穿了。”

    宋澜落荒而逃,秦湛坐了下来,“还不伺候我用膳?”

    乔弈绯和宋澜开小灶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试探道:“公子,这饭钱…”

    “从你月钱里扣。”秦湛冷冷丢过来一句话。

    “我月钱是多少啊?”乔弈绯听得大为心动,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看在自己是高级丫鬟的份上大发慈悲?

    秦湛优雅地持着酒杯,漫不经心道:“不会亏待你的。”

    切!

    罢了,反正乔弈绯也没指望,心道:你那点月钱,本小姐才不放在眼里呢。

    次日,一行人抵达京城,阔别两月,终于又回来了,乔弈绯以为自己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马上就可以放飞自我了,兴奋地跳下马车,“公子,告辞了。”

    她要回去好好泡个澡,然后让府里的厨娘准备一桌酒菜,再好好睡一觉,跟秦湛一起出行实在太受罪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这一路上,她感觉自己都快憋死了。

    “站住。”

    乔弈绯回头看他,不以为然道:“都到京城了,我总该回一趟自己家,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晚上会去找你的。”

    晚上?季承顿觉头皮发麻,鸡飞狗跳的日子又要开始了,宋澜强忍笑意,眼看乔弈绯蝴蝶般的身影欢快地向前奔去。

    “二皇兄。”秦淳一见到秦湛,就火急火燎地迎了上来,低声道:“父皇这几天一直在找你,我想尽各种办法搪塞,都快顶不住了,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秦湛脱下外袍,答非所问,“北燕人什么时候到?”

    “还有四五日。”秦淳彻底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埋怨道:“这几日,父皇一直召太子殿前叙话,说起对北燕的了解,谁能越过你去?可这么重要的关键时刻,你竟然失踪了?”

    这次北燕使团来访,关乎两国利益,事关重大,对方派来的是北燕乌兰莫图和乌兰加玛。

    乌兰莫图是北燕皇帝的亲弟弟,是北燕位高权重的王爷,而乌兰加玛是北燕皇帝的女儿,传说美若天仙,有北燕第一美人之称。

    很显然,这一次差事若能办好,不断能巩固自己的地位,还能展现能力,提升在父皇心中的位置,可秦淳万万没想到,这么要紧的关头,二皇兄竟然消失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丧气道:“父皇已经下旨让太子负责接待北燕使团,若你在的话,父皇一定会把这个重任交给你的。”

    “你说够了没有?”秦湛冷眼看他,“说够了就滚回去。”

    秦淳不死心,“这次北燕来访,光靠东宫和鸿胪寺,怕是悬得很,毕竟事关大夏颜面,父皇说要众皇子齐心协力,襄助太子,务必要把此事办妥当。”

    秦湛看他,“只要你娶了北燕公主,父皇自然为你记上一功。”

    “算了吧。”秦淳懒洋洋道:“若是能用两国联姻,换来和平,我也愿意,可问题是,就是我想,父皇也不肯。”

    太子党那边以章贵妃恩国公为首,二皇兄虽和母后定国公府并不亲近,但也自成一派,皇子两派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而这种平衡显然是父皇最愿意看到的。

    作为一个正值盛年的皇帝,并不希望任何一方坐大,威胁到朝局的平衡,所以秦淳认为父皇绝不会希望自己娶乌兰加玛。

    秦湛面无表情,“不见得,有人希望你娶。”

    秦淳一愣,猛然反应过来,恐怕最希望自己娶乌兰加玛的人就是太子了,北燕多年来一直和大夏多番冲突,近些年才安定了些,也才有了这一次的使团进京。

    若是自己娶了敌国公主,恐怕会引起父皇的重重猜忌,而得利的自然是太子了。

    想到这里,秦淳皱眉道:“看来太子这次不是把乌兰加玛塞给你,就是塞给我,若父皇被章贵妃的枕边风吹得动了心,说不定就如了东宫的意。”

    秦淳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父皇若是老态龙钟,自己娶北燕公主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可问题是,父皇现在年富力强,不显丝毫老态,若娶乌兰加玛,只会增加父皇对自己的防范,而东宫只怕会在里面使坏,促成此事,干脆提议道:“要不然这样,不如你和韶华郡主…”

    他还没说完,就被秦湛一记厉光逼了回去,见二皇兄眼底泛着幽幽寒光,不满道:“你不会还记得乔家那个…”

    秦湛眸色幽深,“你先回去,就说我近日身体不适,需要在府中休养。”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秦淳脑子发懵,两国议和的关键时刻,谁不想往父皇面前凑?二皇兄如此反其道而行之,也不怕触怒父皇?

    不过,他还没搞明白二皇兄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时候,就听到有人禀报,说太子来访。

    太子秦洵近日可谓春风得意,北燕使团即将进京,本来以为秦湛会和他竞争接待使团的重要任务,却没想到,秦湛不但没争,连人都躲起来不见了,这个肥差轻轻松松落到他的头上。

    而且,据他的可靠消息,秦湛似乎不在京城,若是私自离京,则又是一条罪名,所以他今日一出宫,便直冲铖王府而来。

    秦淳笑容满面,“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的目光越过秦淳,看向他身后,心底窃喜,故意道:“怎么不见铖王?”

    “二皇兄他…”

    “太子大驾光临,所为何事?”秦湛飘逸颀长的身影从屏风后出来,玉树临风。

    太子眸底闪过一丝失望,今日特来铖王府,自然是为了能捉到秦湛的把柄,但没想到他居然人真的在府中?当即笑道:“铖王你在就好了,我刚从父皇那儿回来,父皇命你我兄弟同心协力,一定要接待好北燕使团。”

    秦湛语气平淡,不紧不慢,“按照大夏礼节,迎客的身份要高于客人的身份,太子正适合接待北燕使团,若有什么差遣,臣弟自当义不容辞。”

    “此言差矣。”太子笑道:“区区北燕,岂能和我大夏泱泱大国相提并论?可惜你身子不适,否则,由你来负责接待,对北燕来说,也是绰绰有余了。”

    秦淳变了脸色,秦湛却面无表情,“多谢太子关心。”

    太子看着桌案上的棋盘,似是无意,又似是有意,“毕竟是两国交好的大事,为了两国长治久安,准备挑选一位女子嫁往北燕,不过,父皇和我都很苦恼,以铖王看,挑选谁嫁过去呢?”

    今上虽然皇子不少,但公主很稀缺,而且,目前适龄公主就一个,太子的胞妹,靖乐公主。

    靖乐是章贵妃所出,深得皇上喜爱,几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今年十五岁,虽然章贵妃很早就开始为爱女挑选女婿,但靖乐是真正的天之娇女,驸马人选马虎不得,虽然多方挑拣,但最终人选迟迟定不下来。

    现在来了北燕使团,靖乐面临远嫁北燕的命运,秦淳一边慢悠悠喝茶一边道:“目前适龄公主不是只有靖乐皇妹吗?”

    “七皇弟啊。”太子唇角上扬,意味深长道:“父皇向来疼爱靖乐,又怎么舍得她嫁往北燕,从此天涯两隔?若眼睁睁地让父皇忍受骨肉分离之痛,我等身为人子,岂非不孝?此事怕是要从长计议啊。”

    秦淳意识到了什么,“那太子有什么打算?”

    太子看向秦湛,意味深长道:“我倒是有一想法,只是需要铖王协助。”

    秦湛优雅饮茶,“太子请讲。”

    “古有王昭君出塞嫁匈奴,后有刘解忧嫁乌孙王,都是流传千古的佳话,此次若能从宗室或世家中选一女子,封做公主,嫁往北燕,不但可以让父皇免受骨肉分离之痛,还可传为两国晋好的佳话,岂非两全其美?”

    “太子想得如此周全,臣弟真是佩服。”秦淳皮笑肉不笑道:“不过依太子之见,挑选哪家女子封作公主合适?”

    “这女子既要温柔和顺,贤良淑德,又要深明大义,彰显我大夏女子风范,日后嫁往北燕,也不能忘了大夏养育之恩,铖王向来眼光独到,我想这件事非铖王莫属。”太子微笑道。

    秦淳暗骂,从宗室世家中挑选女子封做公主,家室低了的不行,庶女更不行,只能是豪门望族的嫡女,可是,这等身份贵重的女子,谁愿意远嫁异乡?

    太子好处自己得,得罪人的事便华丽甩给二皇兄,实在阴险,把别人当傻子呢!

    而且二皇兄还不能推辞,因为只要一推辞,太子便会暗搓搓地在父皇面前告状,说二皇兄自私自利,不顾大局。

    他强忍怒气,看向二皇兄,却见秦湛面不改色,“太子看重,臣弟却之不恭。”

    太子顿时心花怒放,喜形于色,“怪不得有人说铖王乃国之栋梁,我以后还得多仰仗你,北燕人很快就到京城了,这事不能再耽搁了,最好能赶在他们之前定下来,也能彰显我大夏对北燕的诚意。”

    秦湛神色淡淡,“太子言之有理。”

    太子满面春风地离开了铖王府,秦淳肺都快气炸了,狠狠一脚踢翻了小椅子,骂道:“太子真是欺人太甚。”

    秦湛瞥了一眼被踢翻的椅子,漆黑的眸瞳波澜不惊,淡然道:“意气用事,什么时候能改改?”

    “二皇兄。”秦淳气不打一处来,强忍怒火,“他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还能忍他?”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秦湛眸色清亮,语气平静,却让秦淳的怒火慢慢平息下来。

    秦淳道:“太子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让靖乐皇妹出嫁,又不得罪宗室重臣,把难题甩给我们,哎,谁家的姑娘合适呢?”

    他开始思考衡量人选,“封为公主,首选宗亲,礼亲皇叔府的郡主都嫁人了,福亲皇叔的郡主只有八岁,顺亲王叔的郡主年龄倒是合适,可那丫头自小就有哮喘,怕是不能活着到北燕,顺亲王叔打死都不会同意的…”

    秦淳盘点了一圈下来,发现一个合适的都没有,要么已经嫁人,要么太小,要么就是体弱多病,要么就是刁蛮泼辣,根本不宜作为两国联姻的人选。

    他在这边想得脑壳痛,却发现二皇兄漫不经心地喝着茶,丝毫没有着手的意思,埋怨道:“你倒是轻松了,到时候太子去父皇那边告状,只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不是在挑吗?”秦湛淡淡道:“有你挑就够了,何必多此一举?”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秦淳被他气得没办法,“宗亲没有,只能从勋贵里选,这下更得罪人了。”

    天下是秦家的,宗亲好歹还姓秦,献出女儿巩固两国和平,还说得过去,但把手伸到勋贵那边去,多少显得不人道,秦淳在心底把太子狠狠骂了一顿。

    却见二皇兄悠然地朝着滚烫的茶水吹气,不急不躁,也不表态。

    看来他是指望不上的,秦淳叹了口气,“罢了,我进宫和母后商量一下,她最清楚哪家有合适的女儿,还是要母后出马才行。”

    夜晚,乔弈绯来到铖王府,却见书房空无一人,诧异道:“殿下人呢?”

    季承道:“殿下此时在寝居。”

    “知道了。”乔弈绯点点头,她穿过书房,很快就到达了他的寝居。

    这是乔弈绯第一次进入他的房间,本以为身为皇子,必定奢华无比,没想到,这里的陈设和他本人一样简单,不过床上的被子倒是洁白精致,一尘不染,整个屋子熏着一股淡淡的佳楠香,清新扑鼻。

    乔弈绯正在打量的时候,突然听到屏风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循声望去,顿时眼睛直了。

    他刚刚沐浴完,一身白色中衣,清新得像雨后湛蓝的天空,又像皎洁的白云,不染尘埃,淡雅绝俗。

    平日束发,此时墨色长发飘散下来,多了几分飘逸的潇洒,仿佛谪仙下凡。

    见乔弈绯痴痴地望着他,秦湛施施然走了过来,意味不明道:“看够了没有?”

    “怎么会看得够呢?殿下人中龙凤,丰神如玉,浴后的英姿更是迷人,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被殿下所迷不过是人之常情。”乔弈绯由衷道。

    秦湛扫了一眼桌案上的东西,蹙眉道:“这里的东西,不得乱翻。”

    “这样啊。”乔弈绯恍然大悟,“我看你这里有点乱,就想着帮你整理一下,你的那些公函,我可是一个字都没看。”

    秦湛深深看她,看得她心底发虚,忙道:“你就寝之前,还有什么吩咐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不影响你休息了。”

    “你今晚住在这里。”

    啊?乔弈绯以为自己听错了,在路上条件简陋没办法,就只能凑合,可现在都到了京城,有着高床暖枕不睡,跑他这里来打地铺,她脑子有坑吗?立即拒绝,“殿下,我…”

    “将来要嫁人是吗?”秦湛冷冷打断了她的话,“理由都这么没新意?”

    不知道为什么,乔弈绯觉得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了他,索性道:“我是千金大小姐,睡在地上,有失身份。”

    秦湛黑眸闪过一丝笑意,“你想睡床上?”

    不想才是傻子?乔弈绯点点头,揶揄道:“莫非你想尝尝睡地上的滋味?”

    他再次陷入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乔弈绯忽莞尔一笑,“还是…你想跟我一起睡?”

    秦湛抬眸,望着她一脸狡黠灵动的笑容,唇色晶亮,仿佛蘸了蜜汁一样,娇艳欲滴,他垂下眼眸,却依然一言不发。

    乔弈绯见状笑弯了眼睛,笑靥如花地靠了过来,“秦湛,你这心口不一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题外话------

    小伙伴们,22号更新两万字!

第两百一十七章 人选

    秦湛冷眼看她,乔弈绯马上举起双手投降,“知道知道,不要自作聪明是吧?”

    她进来之后,沉寂的内室便像植入了春天的生机鲜活起来,秦湛看她俏丽的脸颊,灵动的双眸,眸色渐渐变深。

    乔弈绯笑靥如花,娇声道:“其实你口是心非的样子我一样喜欢。”

    秦湛唇角微微一抽,“睡觉去。”

    “睡…哪儿?”乔弈绯左看右看,戏谑道。

    秦湛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墙角的方向,乔弈绯一看脸色就沉了下来,一张简易小床,通常是守夜的人临时休息的,把她叫来,不准她回去,就让她睡这个鬼地方?

    不等她表示抗议,秦湛就在床上躺下了,屋子里很快就一片漆黑。

    乌漆墨黑中,乔弈绯咬牙切齿朝他比划了几个刺杀的动作,戏谑道:“秦湛,你知道我肖想你已久,要是我天黑爬错了床,你可要体谅我一番痴心啊。”

    他的寝居很大,却很空旷,连说话都有回音,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乔弈绯气呼呼地在小床上躺下,故意翻来翻去,把小床弄得嘎吱嘎吱响。

    她烙了半个时辰大饼,秦湛才终于开口,“不要名声了?”

    乔弈绯噗嗤一笑,“走五十步和一百步也没什么差别,都睡到你房里了,还假惺惺要什么名声?再说,我相信你。”

    “相信什么?”暧昧的嘎吱嘎吱中,秦湛的声音显得格外平静。

    “相信你会对我负责的。”乔弈绯一脸真诚,可惜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有些可惜。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回应,陷入长久的沉默,乔弈绯翻了个白眼,真是无趣到了极点。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乔弈绯这只夜猫子还是没有丝毫睡意,便从床上翻下来,蹑手蹑脚摸到他床边,“秦湛,秦湛!”

    唤了他两声,却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睡着了,乔弈绯放下心来,点起了蜡烛,好好观察他的房间。

    她在桌子上摸来摸去的时候,突然发现一堆书函后面的东西似乎有些眼熟,连忙把书函搬开,发现居然藏着两坛酒,顿时心生欢喜,竟然是她走之前送给他的桃花酿?

    乔弈绯回头看了一眼睡得安稳的秦湛,唇角弯起,居然把酒藏进了他的内室?

    此时,烛光柔柔地落在他的脸上,平日刚毅俊朗的脸庞多了些许柔和,英挺的剑眉上面多了一层朦胧柔色,那么冷酷无情的人,睡着的时候,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反而多了几分婴儿般的静谧安宁。

    肤色美如玉,五官更是精致得巧夺天工,乔弈绯一边反客为主地喝着桃花酿,一边目不转睛地欣赏着他绝色的容颜,忍不住伸手去触摸。

    快到他脸边的时候,突然又停住了,算了,看他睡着这么沉,就不打扰他了,桃花酿甘甜清冽的滋味溢满唇齿,酒不醉人人自醉,乔弈绯喝着喝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

    “二皇兄,快开门。”一大早,秦淳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还没等里面有回应,心急如焚的他就猛地推开门,“我们赶快进宫…”

    话还没说完,他就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仿佛看见了外星人,二皇兄房里居然不止一个人,竟然还有女人?

    屋子里满是酒气,墙边的小床上,身穿绯色衣裙的女子躺在上面睡觉,背对着自己,看不到长相,一张薄薄的被子盖不住玲珑有致的曲线,还有那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从床边滑下来,宛如绸缎,光看背影就知道一定是个美人。

    秦淳目瞪口呆,二皇兄转性了,终于肯让女人进房了?

    他完全忘了自己的正事,看向刚刚起身的二皇兄,笑嘻嘻道:“哪家姑娘有这等福气啊?”

    秦湛瞥他一眼,“侍女。”

    侍女也好啊,秦淳眉开眼笑,反正内室的侍女和陪床的女人也没什么差别,笑得贼兮兮道:“我是不是进来的不是时候?”

    “知道就好。”秦湛淡淡道:“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了解了解。”秦淳心领神会,又好奇地看向那睡得千姿百态的姑娘,不过还没等他问是谁,乔弈绯就翻了个身,从床上跌落下来。

    她睡得太沉,从床上掉下来还没醒,一身酒气,裹着被子睡在地上,衣领敞开,露出雪白的颈脖,白皙脸颊上有嫣色红云,如含苞待放的玫瑰,艳赛流霞。

    “乔…弈…绯…”秦淳一会看看二皇兄,一会看看乔弈绯,震惊得找不到自己的舌头在哪里了?结结巴巴道:“怎么…会是…她?”

    “还不滚?”秦湛脸色一沉,声音染上浓重的杀气。

    触到二皇兄幽凉彻骨的眼神,秦淳后背一凉,慌忙往外跑,走的时候还不忘体贴地把门关好。

    乔弈绯居然睡在二皇兄的房里?他站在门外,好不容易才消化了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

    虽然才等了一会的工夫,但在秦淳心中已经过去了数度春秋,看到二皇兄从房里出来,他迫不及待地凑上去,一脸八卦,“什么情况?”

    秦湛面不改色,“她签了卖身契,做了我的侍女。”

    啊?又一个震天雷把秦淳劈得晕头转向,讶然道:“乔家破产了?”

    不对啊,就算乔家破产了,一个女人能卖几个钱?秦淳将信将疑,“真的?”

    “嗯。”秦湛不置可否,“你有什么事?”

    被一连串惊悚消息雷得外焦里嫩的秦淳这才想起正事,换上一副怒色,“太子已经把要从各大世家中选贵女嫁往北燕的消息放了出去,现在外面可热闹了,我们赶快进宫一趟。”

    太子实在阴险,刚从铖王府出去,就把消息散播了出去,立即引起各大世家的恐慌,家族嫡女都是千娇百贵地养育,联姻最佳选项,谁舍得嫁去一辈子都见不了面的异国他乡?

    那些名声在外才貌双全的贵女,被选中的概率最高,为了避免被选中,各大家族纷纷赶着定亲,一夜之间,京城的媒婆忙得脚不沾地。

    “走吧。”秦湛的声音无波无澜,丝毫不像秦淳气得跳脚。

    “好!”秦淳走的时候还不往回头看着一眼紧闭的房门,心中充满了一万个疑问,屋子里,乔弈绯还在地上睡得十分安心,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

    凤仪宫中,皇后见秦湛和秦淳同时到来,眸瞳微抬,“你们来了?”

    见母后脸色难看,秦淳宽慰道:“母后,东宫虽然行事卑劣,但若能选一位德才兼备的贵女嫁往北燕,此事倒也算得上圆满了。”

    “圆满?哪门子的圆满?”皇后冷笑一声,章贵妃仗着儿子被封了太子,一直在她这个皇后面前耀武扬威,本来这次靖乐远嫁顺理成章,这个贱人硬是让皇上改变了心意,从宗室重臣家选女儿代嫁。

    一想到章贵妃掩饰不住得意的眉眼,皇后就气不打一处来,若靖乐远嫁,便可让这个贱人好好痛上一回,没想到反倒让她越发春风得意了。

    比靖乐嫁不嫁更重要的是朝局的风向,朝野内外都是人精,见皇上竟然纵章贵妃至此,又有一大波见风使舵的人要倒向章贵妃,那贱人的势力更加稳固了,自己这个皇后当得着实尴尬。

    皇后冷睨一言不发的秦湛一眼,“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

    皇后面色一变,秦淳怕自家人又起战火,忙笑道:“母后,谁家有品貌出众的贵女,二皇兄他一个大男人从不关心,又怎么会知道?这事只有麻烦您费心了。”

    皇后冷哼一声,“我已经让内务府连夜报了名单上来,你们自己看看吧。”

    蔡公公连忙把名册呈上来,秦湛只是随意扫了一眼,秦淳看得很认真,看完之后合上名册,皱眉道:“母后意下如何?”

    皇后朝着茶水悠悠吹了口气,“目前我瞧着合适的,有顺亲王府的贞仪郡主,永安侯府嫡长女,吏部池尚书家嫡幼女,还有一个是镇国公嫡次女。”

    秦湛一言不发,也不表态,秦淳半真半假道:“儿臣瞧着安平王府的韶华郡主也不错。”

    皇后瞪他一眼,训斥道:“和亲人选,兹事体大,韶华任性妄为,不是合适人选。”

    什么时候任性妄为也成了救命稻草了?贤良淑德倒成了致命的缺点了?秦淳心里暗搓搓地腹诽着,在心里把几个人选筛了一遍,“母后最属意何人?”

    皇后沉吟片刻,慢慢道:“镇国公府乃大夏名门,徐家家教森严,徐家女儿明理崇德,婉婉有仪,这个徐梓楹年龄虽然小了些,但本宫见过她,模样出挑,典雅大方,谈吐不凡,颇有昭郡王妃风范,实乃最佳人选。”

    徐家?秦淳眉峰一跳,下意识看向二皇兄,“二皇兄意下如何?”

    “母后做主就是。”秦湛这次倒是很爽快,“儿臣无任何异议。”

    皇后一愣,几时见他这么顺从过?她并不知晓乔弈绯和镇国公府的关系,只是单纯地觉得徐家教出来的女儿才情过人且深明大义,是最佳人选,但秦湛这次出乎意料地附和,反倒让她觉得不寻常。

    秦淳虽觉得徐梓楹确实完美,但镇国公府愿不愿意是个大问题,颇为棘手,为难道:“镇国公府太夫人只怕要费上一番功夫了。”

    皇后眸色淡淡看向秦湛,就算他中了太子奸计,被迫揽下这个烫手山芋,但若他肯开口求自己,自己还是愿意召太夫人进宫,共商此事。

    秦淳机敏地觉察到了母后的心思,忙道:“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母后出面,才能说服太夫人了。”

    还是嘉祎懂自己的心思,这个秦湛简直就是来讨债的,皇后不冷不热地瞪他一眼,“还用你教我?”

    “母后一向聪明睿智,足智多谋,自是不用儿臣多嘴多舌。”秦淳笑道:“那么此事就拜托母后了。”

    希望母后能说服镇国公府太夫人以大局为重,同意徐梓楹远嫁北燕,秦淳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了,若是和镇国公府这样的簪缨世家交恶,则得不偿失,让东宫白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

    镇国公府一接到皇后召见的懿旨,太夫人心底就有了不祥的预感,要选贵女远嫁北燕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各大世家,这几日,大家生怕被选中,都在忙着为自家女儿定亲。

    此时皇后召见绝非好事,镇国公夫人更是忧心忡忡,“母亲,皇后娘娘莫不是看中了阿梓吧?”

    阿梓刚满十四,本朝女子多是在及笄之后才嫁人的,但先帝时,大夏历经几次规模宏大的战争,导致人口锐减,不少地方民生凋敝,满目疮痍。

    先帝为了促进人口增长,大肆鼓励女子十三四岁即嫁人生子,如果女子大龄不嫁,官府还会想方设法配婚,甚至对女孩父母处以高额罚款。

    虽然现在人口增多了,但条令还在,穷苦人家女孩十三四岁就成亲的比比皆是,所以阿梓的年龄不是问题。

    太夫人虽然心中也有同样的担忧,表面上却镇定自若,“皇后娘娘并未明旨,我们不要自乱阵脚。”

    “是。”话虽如此,但镇国公夫人心里依然七上八下,这个风口浪尖,想不胡思乱想也难啊。

    儿媳夏氏也在一旁轻声安慰,“母亲,你先不要着急,皇后娘娘召祖母入宫,也未必就是因为此事啊。”

    “但愿如此。”镇国公夫人暗自祈祷,双手合十,“菩萨保佑。”

    太夫人入宫之后,府里的人心就提了起来,镇国公夫人更是茶饭不思,期间派了无数次人去看太夫人回来没有?

    直到傍晚的时候,太夫人终于回来了,镇国公夫人迫不及待上前搀扶婆母下车,瞥见太夫人的脸色,心就猛地一沉,却强作镇定,“母亲累了吧?”

    太夫人虽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但神色却有掩饰不住的凝色,淡淡道:“进屋再说吧。”

    看婆母如此反应,镇国公夫人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不过,在众多下人面前,她没表露出来,竭力保持国公夫人的气度。

    进屋之后,太夫人在黄花梨木椅上坐下,看向镇国公夫人和夏氏,“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退下。”

第两百一十八章 我倒是想,可你不让

    夏氏是个温婉秀丽的女子,娘家是云州高门,嫁入镇国公府之后,和徐慕枫恩爱和睦,已诞下一儿一女,温声道:“是。”

    婆媳二人从太夫人的反应看来,就猜到自己的猜测应验了,镇国公夫人神色凝重,“母亲,皇后娘娘怎么说?”

    太夫人想起在宫里的那一幕,平静道:“娘娘说阿梓知书达理,贤良端慧,准备册封她为宁乐公主,嫁往北燕。”

    镇国公夫人眼前一黑,颤声道:“母亲?”

    夏氏也变了脸色,“祖母,此事可有回旋的余地?”

    太夫人默然不语,镇国公夫人的心沉了下去。

    冠冕堂皇的漂亮话谁都会说,为了两国和平,百姓安居乐业,只要嫁出一位女子就可以避免刀兵之祸,多划算的买卖,可是,谁都不愿意把如珠如宝的女儿嫁到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去?

    不管怎样晓以家国大义,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谁都可以大大方方慷他人之慨,可万一是要嫁自己的女儿,一个比一个躲得快。

    镇国公夫人心里有气,今上又不是没有公主,北燕要嫁过来的是公主,大夏要嫁过去的自然也应该是堂堂正正的公主,用得着一个假公主吗?

    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知道这话不能说,说了就是大逆不道,可她毕竟是一位母亲,本能地心生不平,今上有公主,皇亲国戚又有那么多郡主,为什么偏偏挑中她的女儿?

    太夫人眸色转深,沉声道:“明天让阿槿回来一趟。”

    想起长女的姻缘,镇国公夫人心情越发沉重,长女无子已经够让她操心了,昭郡王又摔成了那个样子,半死不活的,难道阿槿一辈子就只能这样凄凄惨惨吗?

    第二天,镇国公府的信还没送出去,徐槿楹就自己来了,神色急切,“母亲,外面都在传说皇后娘娘选中了阿梓,要阿梓嫁往北燕,是真的还是假的?”

    镇国公夫人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昭郡王怎么样了?”

    府中没有常太妃和秦渤作妖,徐槿楹少了许多烦心事,连气色都好了些,“太医说他身体底子好,铖王殿下也请来名医为他医治,近日已经好多了,估计就快醒了。”

    “那就好!”镇国公夫人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长女的境况已经让她寝食难安了,现在次女更是让她提心吊胆,,“你祖母昨晚还说想让你回来一趟,你就听到风声了?”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能听不到吗?”徐槿楹自然舍不得妹妹远嫁北燕,“皇亲中并不是没有合适的郡主,阿梓身份又不是最尊贵的,为何偏偏挑中她呢?”

    镇国公夫人面沉如水,“皇后娘娘说阿梓端敏聪慧,有大家风范,一开始就召你祖母入宫商议,怕是势在必得。”

    “阿梓知道吗?”徐槿楹心乱如麻,不知妹妹能不能受得了这个噩耗?

    “暂时还瞒着她。”镇国公夫人心情极为复杂,当年长女才貌娴雅名冠京城,多少豪门望族上门求娶,就在慎重择亲的时候,常太妃来了,极力促成长女和昭郡王的婚事。

    她本是不愿的,镇国公府不需要靠儿女攀龙附凤,况且,皇家是非多,她更愿意长女嫁入门第稍低或者门当户对的人家,但常太妃却搬出了太后,太后做媒,她最终还是点了头,就这样,长女被册封为昭郡王妃,荣极一时。

    不过,光鲜都是给外人看的,内里酸甜苦辣只能自己受着,长女婚事虽差强人意,但好歹人还在京城,凡事也有个照应,次女的婚事她更是慎之又慎,决计不愿再嫁给皇亲国戚,没想到,现实给了她这么一个当头棒喝,竟然成为皇后选中的和亲人选?

    她心里有怨却万万不能说,皇上自己的女儿舍不得嫁,倒舍得嫁别人的女儿?皇后一个皇亲国戚也不愿意得罪,便把手伸到了阿梓身上。

    “瞒着她也好。”徐槿楹面带忧思,“只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怕是也瞒不了多久。”

    “我最担心的不是她不愿意。”镇国公夫人长叹一声,“我就怕她不想我们为难,主动说愿意,我才更心痛啊。”

    徐槿楹脸色白了白,“母亲说的是,阿梓向来体贴懂事,若是知道祖母和母亲如此为难,怕是真的会舍弃自己,成就镇国公府的大公无私。”

    徐家子女自幼受的便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教导,徐槿楹的启蒙书便是:高尚其志,以善厥身,冰清玉洁,不以细行,小义需让大义,当年她何尝不是不想让祖母和父母为难,便主动答应昭郡王府的婚事?

    难道妹妹也要步她的后尘吗?

    徐槿楹忽然觉得心很痛,她的婚姻虽谈不上幸福,但好歹遇到事情还有娘家人可以依靠,若阿梓嫁往那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要是遇到事,岂非只能一个人独自硬扛?

    “父亲怎么说?”

    “你父亲已经四处托人打听了,这一次,恐怕周旋的余地很小。”镇国公夫人的脸色被阴霾所笼罩,“事关两国百姓,早已不止是阿梓的婚事,听说连皇上都已经首肯了。”

    徐槿楹脸色彻底白了下来,若说她当年执意不答应,最严重的后果只是开罪太后,但阿梓的事若是不答应,一顶祸国殃民的大帽子扣下来,连镇国公府都要遭殃。

    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梓嫁往北燕吗?

    ———

    北燕使团即将抵达京城,街头巷尾都在热烈议论这件事,再加上镇国公小姐被选中和亲即将嫁往北燕的消息,更让热度呈鼎沸之势。

    宁心茶楼里,乔弈绯一边喝茶,一边竖起耳朵听客人们高谈阔论。

    一个身材壮实,穿黄褐色劲装的年轻人侃侃而谈,“我大夏和北燕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总算是不打了,这次北燕公主嫁过来,镇国公府小姐嫁过去,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也免得边境百姓生灵涂料。”

    另一人道:“北燕人彪悍猖獗,屡犯我大夏边境,若不是铖王殿下打得他们屁滚尿流,现在也不会认了怂,乖乖带着公主前来和亲啊。”

    “嘘,小点声。”一个身穿蓝色布衫的年轻人急忙按住他,提醒道:“铖王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你在外面议论他,小心被锦衣卫听到,咔嚓了你。”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让人噤若寒蝉,乔弈绯看得发笑,秦湛这家伙,光是名号就能把人吓尿了。

    不过,那人显然正在兴头上,滔滔不绝,“别的我不知道,但北燕肯服软,铖王功不可没,若不是怕了铖王,哪会有今日北燕朝圣呢?”

    “北燕送来公主,同时又想求娶大夏公主。”还是那个黄褐色劲装的年轻人频频颔首,“铖王…”

    说到这里,他又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确认没有锦衣卫的探子之后,才放心道:“如今天下太平,铖王殿下功勋确实彪炳史册,镇国公小姐再嫁往北燕,边境百姓至少能换来几十年的和平,不打仗,国库也就少了一项支出,能做更多利国利民的好事了,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啪!”

    他说得兴起,突然听到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青年重重把茶杯掼在桌子上,隔得老远都可以听到,把周围正在海阔天空的客人都吓了一跳。

    那青年身材高挑,容貌俊朗,衣着华贵,此时却面色紧绷,嘴唇紧抿,显然忍着极大的怒火,一双俊目怒视着唾沫横飞的劲装年轻人。

    徐天舒?

    乔弈绯眸色一闪,竟然是他?

    “原来是徐二公子啊,干吗这么大火气?”那个身穿劲装的年轻人显然认识徐天舒,阴阳怪气道:“怎么?我刚才说得不对吗?哦,对了,我差点忘了,这次中选即将册封为公主的,是你的亲妹妹啊,真是可喜可贺啊。”

    徐天舒怒视着他,宣威将军府的范可阳,在考国子监的时候,和自己有过过节,“你给我闭嘴!”

    闭嘴?范可阳拔高了嗓门,因为兴奋显得有些刺耳,“我没听错吧?大家都来听听啊,堂堂镇国公府二公子,出了名的君子如玉,高风亮节,如今更是国子监高材生,那更是怀瑾握瑜,居然也会骂粗话?”

    徐天舒冷冰冰地盯着范可阳,“你要是不服气,我们就再比一场,不必这样阴阳怪气。”

    国子监入学考试的时候,范可阳和徐天舒对擂,他藏暗器被徐天舒发现了,告知了主考官,当场就被赶了出去。

    范可阳不仅被取消了资格,三年不得再考国子监,而且颜面扫地,从此恨上了徐天舒,两人便结下了梁子。

    这话让范可阳脸色黑了黑,随即哂笑道:“不敢,我哪敢和宁乐公主的亲哥哥比试?不敢不敢。”

    徐天舒眼睛冒火,忽拂袖而去,范可阳立即高声叫道:“徐二公子,改日我会登门祝贺啊。”

    听说徐天舒的妹妹被选中和亲,范可阳觉得扬眉吐气,大有一雪前耻的痛快,当即豪爽道:“诸位,朝廷喜事连连,实在是百姓之福,今日宁心茶楼,我请客,大家不用客气。”

    “多谢范公子。”

    “范公子真有名门豪爽之风。”

    ……

    此起彼伏的恭维声让范可阳格外受用,国子监考试那日灰溜溜的屈辱也仿佛一扫而空,他正得意洋洋的时候,面前忽然多了一个极美的姑娘,一双崇拜的漂亮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范公子果然慷慨豪迈,尤甚传闻,小女子佩服。”

    范可阳本就吹捧得晕晕乎乎的,此时见有美貌姑娘主动上来,更是心花怒放,“姑娘不用和我客气,想要什么,尽管点。”

    “好啊。”乔弈绯一脸的憧憬,“早听说宁心茶楼的雪山银梭品味独特,我一直舍不得喝,今天托范公子的福,终于有幸可以一饱口福了。”

    雪山银梭?范可阳是个粗人,不知雪山银梭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有多昂贵?但被美人恭维,当即大手一挥,豪气冲天,“岂能让姑娘失望?小二,来两壶雪山银梭。”

    当中有知道雪山银梭名号的人,不免觉得肉痛,这等昂贵的名茶,就是达官贵人云集的京城,有实力能拿来当水喝的人也不多,这姑娘狮子大开口,狠宰一刀,范可阳今天怕是要大出血了。

    范可阳浑然不觉,还沉浸在美人的仰慕之中无法自拔,乔弈绯满脸都是嫣然明媚的笑容,好奇道:“范公子,我看你刚才和那个白色衣服的公子争执,是怎么回事啊?”

    被绝色美人用这等仰慕的眼神看着,范可阳有些飘飘然,“姑娘有所不知,这人啊,是镇国公府的二公子,总是一副牛皮哄哄的样子,我老早就看不惯他了,你不知道吧?他妹妹这次被选中,要封为皇上的义女公主,嫁往北燕。”

    乔弈绯眼睛亮晶晶的,甜美的笑容比花还要娇艳,懵懵懂懂道:“大臣家的女儿能被封为公主,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好个屁!”范可阳不屑道:“你不知道,光这几天,有多少家族的嫡女匆忙定了亲吗?若真是好事,谁不上赶着往上凑?那有躲的道理?”

    “可这是为什么呢?”乔弈绯一脸呆萌地望着范可阳,天真无邪的眼神让范可阳毫无戒心。

    “你想啊,哪个父母受得了宝贝女儿远嫁他乡呢?嫁女儿和亲为国为民,名声是好听,可实惠呢?未必真有多少,还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家族,强强联姻,不是更划算?再说了,这国与国之间,难说得很,万一哪天战火又起,这和亲的女儿命都未必保得住,大家心里的算盘都打得精着呢。”

    他说得头头是道,乔弈绯听得很是认真,真诚地佩服道:“原来如此,范公子真是明白人啊。”

    范可阳闻言更加飘飘然,“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别看大家表面上恭喜镇国公府,心里都在笑话呢。”

    “此话怎讲?”

    范可阳冷嘲热讽道:“镇国公府百年名门,徐家子女个顶个的出色,这种好事,徐家不去,谁去啊?”

    乔弈绯一脸迷惑,“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镇国公府不是傻子,应该也不愿意才对啊。”

    “鬼才愿意呢?”范可阳冷笑道:“谁的孩子谁疼,自家的孩子是宝,别家的孩子是草,要不然皇亲国戚那么多公主郡主,怎么一个都不肯去呢?问题是,事关两国安宁的宏图大业,镇国公府想保也保不住,还不如做足高姿态,至少还能落个深明大义的好名声。”

    乔弈绯不说话,只默默饮茶,范可阳又嘲讽道:“得意忘形,物极必反,这下可有得镇国公府肉疼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范可阳面露讥诮,“那位二公子不久前刚考上了国子监,前途无量,春风得意,镇国公府的人只怕还没从喜悦中走出来呢。”

    真是心理阴暗的男人,乔弈绯心生反感,一边听他天马行空,一边时不时对他展露一个仰慕的笑脸。

    听他狠狠嘲讽了镇国公府之后,乔弈绯款款站起身,“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多谢范公子盛情款待。”

    范可阳急了,这才想起来还没问过姑娘的芳名,忙靠了过来,“姑娘怎么称呼?”

    乔弈绯莞尔一笑,不过笑意不达眼底,“范公子不要着急,有缘自会相见。”

    范可阳看着她的倩影飘然离去之后,才意犹未尽地坐下来,今日狠狠煞了徐天舒的威风,心情大好,“结账。”

    小二忙跑上来,“公子,一共是两千五百两。”

    什么?范可阳立即横眉怒目,当即吼了出来,“你胡说什么?”

    小二似乎早就料到范可阳的反应,不紧不慢道:“两壶雪山银梭,共计两千两,君山银针八壶,碧螺春三壶,大红袍二壶,水晶龙凤糕,蜜汁蜂巢糕,松子百合酥,团圆蛋香酥各类糕点甜食,加起来合计五百两,零头已经抹去了。”

    范可阳听两壶雪山银梭就要两千两,脑子就一片嗡嗡作响,后面说什么完全没听见,大叫一声,“什么鬼东西这么贵?”

    “雪山银梭是本店极品,产自西域,价格是贵了些,但口感也是一等一的。”小二不卑不亢道:“公子若是没带够银子的话,可以签单,本店会到公子府上收取。”

    范可阳不觉得肉痛是不可能的,众目睽睽之下,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偏偏两壶雪山银梭还是自己开口豪气千云要的,现在骑虎难下,只能忍痛割肉,“好,我签。”

    “多谢公子。”小二早已经备好笔墨,范可阳签了字,他顿觉头皮发麻,一下子去了两千五百两,回去估计要被老娘骂死了。

    罢了罢了,签完单,他站起身,突然觉得裤子一滑,立时觉得不对劲,想去拉已经来不及了,外裤亵裤如流水般顺着他的腿飞快滑了下去。

    范可阳出身宣威将军府,很少穿长袍,多是一身劲装,上衫和裤子是分开的,裤袋一松,白花花的屁股猝不及防地露在众人面前。

    人群猛然安静下来,皆是目瞪口呆,范可阳大窘,惊慌失措之下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手忙脚乱地往上拉,可他裤裆的风景已经被众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有人惊叫,有人窃笑,有人面红耳赤,场面顿时混乱起来,范可阳简直无地自容,拉起裤子落荒而逃。

    身后响起一阵爆裂的哄笑声,简直比当日考国子监偷藏兵器被当场抓包还要丢脸,范可阳脸皮再厚,此时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真是奇耻大辱。

    范可阳裤带松了的事瞬间在宁心茶楼传开了,有人笑喷了,有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他要是知道刚才他请的这些人,此时没心没肺地在背后拼命笑他,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

    乔弈绯心情愉悦地回到了铖王府,虽然只有三个月,但一切手续十分正规,该有的一样不少,秦湛还专门为她定制了可以出入王府的腰牌,考虑得很是周到。

    乔弈绯哼着歌刚到书房,就撞上一双冷幽幽的眼睛。

    阳光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乔弈绯忙殷勤道:“殿下,你这么早回来了?”

    秦湛冷哼,“脱人裤子很好玩?”

    这都知道了?乔弈绯知道在他面前掩饰是没有用的,忙娇声道:“殿下,你别看我看得那么紧嘛,我也需要私人空间的。”

    秦湛皱眉,“看来是本王太纵容你了,竟敢如此胡闹?”

    乔弈绯看他似乎真生气了,不敢再顶嘴,只小声嘀咕道:“我倒是想脱你裤子,可你不让啊。”

    “你胡说什么?”秦湛脸色一沉。

    “没什么。”乔弈绯作势就要开溜,“你一定饿了吧?我这去准备晚膳。”

    “你站好。”秦湛眸瞳一派深幽冷冽,高大的身体挡在她身前,“本王有话跟给你说。”

    这么一本正经?让乔弈绯有种本能的不祥预感,但鉴于刚做了坏事被他抓包,此时不宜作妖,便老老实实道:“殿下有事请吩咐,我洗耳恭听,万死不辞。”

    秦湛静静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淡淡道:“你可愿嫁去北燕?”

    什么情况?

    乔弈绯吃惊地抬头,她这样一无家世,二无封号的民间女子,何德何能能嫁往北燕啊?

    看他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他也不是开玩笑的人,乔弈绯眨眨眼睛,“嫁给北燕什么人?”

    “乌兰莫图。”

    “听说他是北燕皇帝的亲弟弟,那不是一把年纪了?”乔弈绯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对大叔没兴趣。”

    “乌兰莫图年方二十五。”秦湛淡淡道。

    这倒是意外?乔弈绯笑笑,“长得和你一样帅吗?”

    “各有千秋。”

    “能得你如此评价的男人,恐怕真的不简单,他有老婆没?”乔弈绯眼波荡漾,兴致勃勃道。

    秦湛冷冷地看着乔弈绯一脸兴奋,“没有。”

    “那就怪了。”乔弈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乌兰莫图年纪轻轻,大权在握,又长得和你不相上下,为什么没娶老婆?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原来的王妃死了。”秦湛眸瞳一片漆黑。

    “原来是续弦啊。”乔弈绯恍然大悟,“秦湛你可真不仗义,我说嘛,要不然这种好事你怎么能找上我?”

第两百一十九章 谁虚伪?

    “你愿不愿意?”秦湛不冷不热道。

    “就算我愿意也是白搭啊。”乔弈绯耸耸肩,不以为然道:“现在外面都传遍了,皇后娘娘,也就是你母后,已经选了镇国公府的徐梓楹,连公主的封号都拟好了,我是谁啊?你的婢女,身份卑贱,一无所有,就算我肯,人家也看不上我啊。”

    “其他的你不用管,只需回答我,愿不愿意?”秦湛眸瞳一片漆黑,宛如深渊。

    乔弈绯嫣然一笑,娇若春花,又似幽兰含羞,风姿楚楚,有万般妩媚,千种风情,“愿意啊,怎么不愿意?我出身商籍,寻常庶民,平日遭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各种轻贱,若是有机会弄个公主当当,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做梦都能笑醒,何乐而不为呢?”

    秦湛盯着她的眼睛,过了许久,才道:“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当然。”乔弈绯一双大眼睛含妖带俏,轻笑道:“天上掉下来的做人上人的机会,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秦湛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

    乔弈绯唇角掀起,似笑非笑,“秦湛,你不会是舍不得我吧?亲口说不要我,现在我痛快答应嫁给别人,你又一副独身多年的老父亲要嫁独生女儿的表情,这么分裂,会让我很为难的,万一我心情受了影响,惹得乌兰莫图不快,引起了两国大战,生灵涂炭,百姓遭殃,可全赖你这个罪魁祸首。”

    秦湛的表情刹那间阴沉下来,“你真看得起自己?”

    这男人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损,不过乔弈绯却眉梢飞扬,“也不知道是谁要把我包装成一国公主?搞得我想看不起自己也不行了,既然都要当公主了,适度的自我膨胀没问题吧?”

    秦湛安静地看着她,突然听到外面季承的声音,“启禀殿下,门外有人送来一张床,被侍卫拦下了,可送床的人硬说是我们王府订的。”

    秦湛皱眉,看向乔弈绯,乔弈绯忙大喊道:“对对对,是我订的,让他们送进来。”

    季承显然不会听乔弈绯的,迟疑道:“敢问殿下如何处置?”

    乔弈绯知道没秦湛的允许,自己的床是进不来的,一双明眸望向他,口吻半幽怨半撒娇,“殿下,你要我帮你守夜,可那破床哪里是人睡的地方?我都从床上滚下来两次了,摔得我腰酸背痛,要是哪天摔了脑子,变傻了怎么办?我现在自费买张凑合的小床,晚上睡得安稳点,也能更好地伺候你嘛,你说是不是?”

    秦湛眸瞳微动,“准了。”

    得秦湛准允,一张豪华大床便堂而皇之地搬进了他的内室,端端正正地摆在他的床旁边。

    整张床足有六尺宽,全由名贵的紫檀木打造,床头床尾都刻着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图案,上面铺着天蚕丝锦缎被,金丝软枕,散发着华丽的光芒,天香罗蚊帐绣着精致的玫瑰花图案,香气扑鼻。

    “这就是你凑合的小床?”秦湛冷声道。

    乔弈绯舒服地扑在自己的新床上,舒适地翻了几个身,才慢悠悠道:“我的殿下啊,人这一辈子,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当然要对自己好一点了,我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享受惯了,可惜啊。”

    “可惜什么?”

    乔弈绯眼底划过一道戏谑的光芒,“可惜你贵为皇子,生活却如此简单清苦,完全不懂得享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以自虐为乐的苦行僧呢?”

    秦湛脸色刚变,乔弈绯就道:“不过你放心,在吃喝玩乐这事上,我称第二的话,没人敢称第一,既然你现在是我的主子,我负责你的衣食住行,我一定会让你享受到前所未有的…”

    “不必!”秦湛冷冷打断,“你做好本分就够了。”

    “别这样嘛!”乔弈绯从床上坐起来,盈然一笑,“这张床我先睡,等我嫁给乌兰莫图以后呢,这张床就送给你,当做你和你王妃的新婚贺礼,如何?”

    “乔弈绯。”秦湛的声音终于穿透了平静,透出显而易见的怒火。

    见这座冰山终于破了防,乔弈绯心情大好,笑得花枝乱颤,举起双手,“我错了我错了,你新婚睡我睡过的床,怕你王妃心里会膈应,我考虑不周,放心放心,我到时候一定买一张更大更宽的床送给你。”

    心里想的却是,你这么无趣的男人,谁愿意嫁给你守活寡?打一辈子光棍吧你。

    秦湛幽凉的目光再次看过来,乔弈绯立马心虚地转过头,假笑道:“说了这么久,我肚子都饿了,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

    不等秦湛开口,她就一溜烟往外跑,一出门,就猛地撞在了一个人胸膛上,对方哎呦一声,大叫道:“你没长眼睛吗?”

    乔弈绯的头正好撞在对方硬邦邦的胸前,跑得太急,力道太大,疼得龇牙咧嘴,当即反怼回去,“不长眼睛的人是谁啊?”

    “你跟没头苍蝇一样冲撞了本宫,还敢这么大声嚷嚷?”

    她捂着额头,看向和自己撞了个满怀的人,竟是七殿下?

    秦淳见到乔弈绯,跟见了鬼一样,“怎么会是你啊?”

    乔弈绯吃痛不已,不满道:“你走路能看路吗?”

    秦淳冷静下来,顾不得和乔弈绯斗嘴,迫不及待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乔弈绯揉着发痛的额头,瞪他一眼,“什么叫回来?我是宁城人,来京城是做客,宁城才是我的家。”

    眼前的乔弈绯,和那日在二皇兄房里睡得昏昏沉沉不一样,她穿一条绯霞彩裙,艳丽夺目,粉黛朱唇,光芒照人。

    秦淳又看她从二皇兄寝居的方向跑出来,再想起那天早上看到二人同居一室的情景,不由得遐想连篇,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乔弈绯被他看得发毛,“哎,看什么看?你得眼疾了?眼珠子不会动了?

    “我眼睛好着呢。”秦淳嬉皮笑脸道:“你怎么会在我二皇兄府里?是不是你家破产把你卖了?”

    乔弈绯白了他一眼,“是,你开心了?”

    “你既然签了卖身契,那就是下人了。”秦淳直起身子,板起脸,居高临下道:“铖王府一向规矩森严,你这横冲直闯的性子,也得改改了。”

    又一个装大尾巴狼的人来了,乔弈绯冷嗤一声,“你不喜欢看,回你自己府里去。”

    秦淳挑眉,“当下人当得这么横?你也算是绝无仅有了。”

    乔弈绯似笑非笑,“你二皇兄就是喜欢我这么横的性子,气死你。”

    “不气不气。”秦淳慢条斯理地整理这刚才被乔弈绯撞皱的衣裳,“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上次我还以为你一去不返呢,到底什么时候来京城的?也不知会我一声,真是不够意思。”

    “要你管。”乔弈绯觉得额头越发痛了,瑶环那家伙还在路上晃晃悠悠,还不赶紧来伺候自己?让她这个千金大小姐真的成奴婢了,“没让你赔医药费就不错了。”

    秦淳看着怒气冲冲扬长而去的乔弈绯,满腹狐疑地问身后侍卫,“这丫头今天吃炸药了?脾气这么冲?”

    侍卫表示什么都不知道,秦淳无语摇头,有乔弈绯在,以后铖王府的日子不会无聊了,又开始精彩纷呈了,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

    徐槿楹刚从金镶如意楼出来没多久,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昭郡王妃?”

    这个声音让徐槿楹心下激荡,一阵恍惚,下意识看向头顶,耀如春华的少女坐在二楼,身穿藕荷色繁花百叶裙,姿态曼妙,流光溢彩。

    她眼眶一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乔弈绯朝她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嫣然一笑,“上来坐啊。”

    绯儿?似曾相识的一幕骤然袭来,徐槿楹又惊又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乔弈绯从窗台上跳下来,坐在她面前,“刚回来没多久,昭郡王妃还记得我啊?”

    “怎么会忘记呢?”徐槿楹唏嘘不已,“突然就找不到你了,我还去铖王府找过你呢。”

    乔弈绯心头一跳,“你去过铖王府?”

    “是啊。”徐槿楹凝眸,“当时七殿下也在,他们说你回家乡去了,然后…”

    “然后什么?”乔弈绯心下一紧,秦湛寡言少语,估计不会跟徐槿楹乱说什么,但秦淳那张破嘴就很难说了。

    “也没什么要紧的。”徐槿楹敛去心头疑虑,欣喜道:“你回来就好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是殿下的婢女,自然还是铖王府啊。”这次是真的,乔弈绯说起这话面不改色心不跳,解释道:“前些日子我家里有些事,所以就回去了一趟,对了,你找我有事吗?”

    徐槿楹被问住了,对啊,她找绯儿干什么?怔愣片刻,才道:“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你闲话家常,你老家哪里啊?”

    听她这么问,乔弈绯就知道她起疑了,十有八九是秦淳那张破嘴闹的,含混其词道:“其实我也不纯粹是晋州人,我小时候我家举家搬迁过几次,不过是晋州住得最久罢了。”

    见绯儿眸光闪烁,徐槿楹明白七殿下没有骗她,绯儿未必真的是晋州人,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能再见绯儿,她已经很开心了,不愿因自己的猜疑有损久别重逢的喜悦,微微一笑,“没事,你回来就好。”

    乔弈绯一边给徐槿楹倒酒,一边随口道:“昭郡王现在怎么样了?”

    “郡王手脚都开始能活动了,昨日眼皮子还跳了两下,太医说苏醒的迹象。”

    “那就好。”乔弈绯将冷意深藏眼底,“不过,我看郡王妃面带忧色,可是因令妹要嫁往北燕一事?”

    这件事都传遍了,徐槿楹也没掩饰,叹息一声,“正是,我就是出来给她挑选嫁妆的。”

    别人家女儿出嫁喜庆洋洋,可镇国公府,就算表面上再怎么用家国大义安慰自己,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悲伤。

    “那么恭喜了。”乔弈绯言不由衷道。

    徐槿楹苦笑一声,她贵为郡王妃,谨言慎行,这些心里话平时根本没人可说,也不能再增加祖母和父母的烦恼,只能憋在心里,唯有在绯儿这里,可以一吐为快,叹息道:“没想到阿梓这么快就要嫁人了,我还以为可以再等个几年呢。”

    乔弈绯装作不懂,“听说北燕人快到京城了,使团里还有一位北燕公主,今上是没有女儿吗?要不然怎么会从勋贵家选一位姑娘嫁往异邦呢?”

    徐槿楹眼底笼上一层阴霾,“不瞒你说,今上倒是有一位适龄公主,不过听说体弱多病,皇上担心她水土不服,所以…”

    乔弈绯冷笑,“恐怕体弱多病是假,舍不得是真,只需要封一个虚名,就可以堂而皇之把别人的女儿嫁出去,自己得了好处,还没有任何损失,果真是打得好算盘,虚伪至极。”

    徐槿楹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就差去堵绯儿的嘴了,急道:“不得胡言乱语,祸从口出,你可知道这话要是传出去有什么后果?”

    “你们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吗?”乔弈绯不以为然道:“我只不过说出了你们不敢说的话而已,公主金枝玉叶,享天下奉养,也要担起皇家公主的职责,可需要她奉献的时候,就成了缩头乌龟,天底下可没有只占便宜不付出的好事。”

    徐槿楹被怼得哑口无言,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绯儿这般吸引她?

    论身份,她不过是铖王府婢女而已,根本无法和自己平起平坐,可能就是因为她身上有种潇洒野性不受拘束的狂放恣意,那正是自己最稀缺的东西,这一辈子自己都没办法像绯儿那样洒脱自由。

    徐槿楹默然半晌,才缓缓道:“或许你说得有道理,但君臣有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镇国公府也无可奈何。”

    “听说是皇后选中令妹的,镇国公府如今对皇后感恩戴德吧?”乔弈绯意味深长道。

    徐槿楹不语,暗自揣摩着绯儿这话的意思,她既是铖王婢女,皇后又是铖王的母后,利益关联,自己岂会说出对皇后大不敬的话?

    “郡王妃不必担心。”乔弈绯知晓她心中的担忧,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一向谨言慎行,我也绝不会在背后说三道四给你添麻烦,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你不必往心里去。”

    徐槿楹默然片刻,忽然想起什么,让涵真刚从金镶如意楼买的首饰拿出来,“我刚才买首饰的时候,见这支钗很漂亮,便买了下来,这样鲜艳的颜色,正好适合你这样年轻的姑娘,把它送给你吧。”

    乔弈绯看去,一支黄金发钗,头上镶嵌一颗红宝石,花纹精致,但在金镶如意楼只算得上中品,看来徐槿楹是真的手头紧,妹妹出嫁,都腾挪不出更多的钱来置办嫁妆。

    乔弈绯将发钗取出,顺手插在自己头上,笑道:“好看吗?”

    徐槿楹笑了,“绯儿肤色娇嫩细腻,如花似玉,戴上真好看。”

    “多谢郡王妃赏赐。”乔弈绯随口道:“对了,令妹的事,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徐槿楹神色转为黯淡,摇了摇头,“若是其他事,以镇国公府的能力,都不是大问题,但阿梓的婚事,事关两国邦交,除了皇上皇后,谁都无能为力。”

    “那如果皇上和皇后改变主意呢?”乔弈绯敛了笑容,正色看她。

    徐槿楹讶然,随即苦笑,“此事不是儿戏,岂能朝令夕改,有损天家威严?”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睁大眼睛,“你莫不是想去求铖王?”

    乔弈绯微微侧首,“未尝不可。”

    徐槿楹心底涌过一道暖流,却把手放在绯儿肩膀上,温声道:“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就算铖王出面,只怕也无力回天。”

    “反正圣旨未下,事情尚未成定局,何不一试呢?”

    徐槿楹愣了愣,“你想说什么?”

    “我记得曾有人和我说过,事情未到最后一刻,一切变故皆有可能。”乔弈绯高深莫测道:“你也不要太悲观了,世家贵女没人愿意,或许有人毛遂自荐也说不定呢。”

    “绯儿,你把话说明白。”徐槿楹眸色凝重起来。

    乔弈绯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别多想,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等等。”徐槿楹心底疑云越发深浓,说出了自己心中已久的疑惑,“你真的只是铖王的婢女吗?”

    “当然,如假包换。”乔弈绯莞尔一笑,“我连卖身契都在他手上。”

    “那我以后要找你的话,去铖王府吗?”徐槿楹担心她再来个不辞而别,攸然消失,追问了一句。

    “可以啊。”声音已伴随着人远去,徐槿楹从窗户往下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了。

    涵真也是一头雾水,“这位绯姑娘可真是个怪人。”

    “你真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婢女吗?”徐槿楹心道,绯儿虽笑意晏晏,但只要自己试图靠近,她就会退回去,就在距离她不近不远的地方,亭亭玉立。

    她会突然出现,也会突然消失,自己不敢查,也不愿意查。

    涵真提议道:“王妃,要不请大公子查一下绯姑娘的身份?”

第两百二十章 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不必。”徐槿楹拒绝了,脑海里浮现七殿下的话,“既然她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必知道。”

    “那二公子的婚事?”

    徐槿楹眼神暗了暗,“现在要紧的是二小姐,二公子的事等这件事过了再说。”

    ———

    就在北燕使团抵达京城的前两日,朝堂上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大为意外的事情。

    金銮殿上,户部宋尚书毛遂自荐,称他有一才貌双全的义女,愿远嫁北燕,为皇上和朝廷分忧。

    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议论纷纷,镇国公本人更是瞠目结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还会有这种变故?

    次女被选中即将嫁往北燕,府里上下都弥漫着一种极为压抑的气息,年幼女儿要去往异国他乡,从此不相见,作为父母,谁不心痛?

    义女?皇上皱眉,断然拒绝,“宋爱卿,朕知道你一向忠君爱国,但此次兹事体大,义女身份不妥。”

    “皇上有所不知。”宋尚书不慌不忙道:“她虽是臣的义女,但容貌出挑,聪慧过人,胸怀丘壑,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且深明大义,公而忘私,国而忘家,立志效仿王昭君刘解忧此等可歌可泣的奇女子,愿远嫁北燕,促成两国秦晋之好。”

    哦?还有这等女子?皇上眯起眼睛若有所思,他不是不知道最适合嫁的是靖乐,但章贵妃一直在他面前哭诉,说离了靖乐,心都痛死了,再说,靖乐乖巧伶俐,他也有舍不得的私心,就干脆顺了章贵妃的意,找个宗室之女封个荣誉称号嫁出去,一举两得。

    但大臣们同样不愿意将女儿远嫁,京城贵女纷纷赶着定亲,他不是没有听到风声。

    需要大臣踊跃献女儿的时候,大臣纷纷往后躲,作为君王,自然不高兴看到这等局面,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像王昭君刘解忧这等主动献身家国大义的女子了。

    但这些满朝文武都是人精,个个一肚子小算盘,皇上原本并没指望有人主动说把自己的女儿献出来,今日虽然宋尚书献的是义女,但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满足了皇上的期望。

    恩国公虽不知道宋尚书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本能地觉得不妥,当即冷笑两声,“义女?宋尚书怕是在说笑吧,两国和亲,兹事体大,北燕要嫁过来的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公主,因靖乐公主体弱多病,担不得长途跋涉之苦,皇上才不得不从宗室勋贵中选一位德才兼备的贵女,这女子虽不是金枝玉叶,但也必须是正宗的勋贵嫡女,区区一个义女,何德何能享大夏公主尊荣?”

    一个微不足道的义女就想挣得泼天的荣耀,空手套白狼,无本万利,宋尚书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盘算?休想!

    “恩国公果然忧国忧民。”宋尚书淡声道:“我记得恩国公府上似乎有位嫡小姐还没有出阁吧?”

    恩国公眉头顿时一跳,瞥到皇上不悦的眸光,忙慷慨激昂道:“小女蒲柳之姿,难登大雅之堂,但若能得皇上赏识,臣定义不容辞。”

    “恩国公实在过谦了。”能高居户部尚书,宋尚书也不是任人拿捏之人,“章贵妃娘娘便是出身恩国公府,娘娘风姿,举世皆知,令嫒想必不遑多让。”

    眼见皇上脸色越来越难看,恩国公有些心慌,仗着贵妃妹妹和太子,恩国公府在京越发豪横,这等倒霉事,怎么都不会落到他的女儿头上,所以他一直高枕无忧,现在被宋尚书当众扯出来,一时有些难堪,忙道:“皇上有所不知,小女恰逢…”

    “罢了。”皇上摆摆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恩国公的女儿资质如何且另当别论,却提都没有提过,内心的小九九可见一斑。

    恩国公此举让他这个为君者心生不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恩国公身为皇亲,却不思报效皇恩,刻意隐藏府中嫡女,人品可疑,至少宋尚书的态度是端正的,人家是没有嫡女,要是有,以他的境界,说不定也送上来了,和恩国公一比,高下立见。

    恩国公没讨到好,反倒碰了一鼻子灰,惹得君心不悦,灰溜溜地望了一眼太子的方向。

    太子也没想到会半路杀个出程咬金,他早就知道秦湛是不可能亲自去挑选千金小姐的,最后必定是皇后出马处理此事。

    可是,不论皇后选中哪位千金,都会在这位千金的家族心中埋下了一根刺,虽然表面上家族不敢反对,但这根刺却会永远存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穿破皮囊,发挥巨大作用?

    这是他和母妃精心设计的计策,真正的目的并不只是铖王,而是为皇后树敌,瓦解凤仪宫的势力,而皇后果然也没让自己失望,选中了镇国公的女儿。

    镇国公徐家,那可是大夏响当当的世家,门阀清贵,根基深厚,此次徐家小姐被皇后选中,虽嘴上不敢说,但心里一定是不情愿的。

    太子眼看事情朝自己预设的趋势发展下去,乐得合不拢嘴,皇后不知不觉中为自己树了一个潜在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为自己下一步拉拢镇国公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太子正洋洋自得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个什么宋尚书的义女?

    区区一个无足轻重的义女随手可得,随手可弃,根本无关紧要,对家族没任何影响,太子顿时急了,“父皇,和亲人选,必须出身显贵,方能显出我大夏对北燕的诚意,若出身低微,惹得北燕不快,岂非弄巧成拙?”

    “太子言之有理。”

    “太子所言极是。”

    “还请皇上三思。”

    ……

    毕竟是皇上亲立的皇太子,在朝堂上响应者不少,他话音刚落,就响起一片喧嚣的附和之声。

    这个宋尚书,也太贼精了,自己没有女儿,就匆匆忙忙认个义女,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献出来,若成了,那就是平白无故捡一天大便宜,就算没成,他的毛遂自荐也大大讨了皇上欢心,真是无本万利,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若是连义女都可以作为和亲公主,那自己府中那些庶女,早就一个个争先恐后献上来了,这等好事,岂能白白便宜别人?

    面对朝堂上此起彼伏的声讨,宋尚书从容不迫,“臣这位义女不但有倾城之色,闭月羞花之貌,且见识过人,巾帼不让须眉,臣恳请皇上宣其觐见。”

    这么一说,皇上还真有些动了心,虽说义女身份不合适,但宋尚书的话句句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先是以王昭君刘解忧为范,后是有倾城绝色。

    虽是义女,但宋尚书显然也是花了大心思的,这份用心,让皇上很受用。

    况且,和亲公主,主动和被动差别太大了,被动的先天不足,将来到底能为朝廷做出多大贡献尚未可知,但主动的必定会竭尽全力为朝廷谋福利,挣好处,对比之下,当然是主动的更具有吸引力。

    太子见父皇眉宇间似有松动之意,心下大急,极力反对,“若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义女都可以作为和亲人选,不但可能会触怒北燕,还会让天下人笑话我大夏无人,此举实在不妥,还请父皇三思。”

    皇上抬手制止,沉吟片刻,“就依宋爱卿所言,朕先见见你这个义女。”

    恩国公瞬时脸色大变,宋尚书微微一笑,“臣谢主隆恩。”

    一直置身事外的镇国公完全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峰回路转,惊喜来得太突然,他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一直到散朝,他才彻底冷静下来,快步追上宋尚书,“宋大人请留步。”

    宋尚书停下脚步,“镇国公有何指教?”

    “不敢!”镇国公心情十分复杂,事关次女的切身利益,他不得不谨慎行事,“敢问宋大人的义女是何人?”

    宋尚书自然明白镇国公心中所想,意味深长道:“镇国公不必着急,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他行了礼就大踏步离开,留下镇国公立在原地发呆,若是此事成了,那就太好了。

    恩国公憋了一肚子火,自然不会放过怼宋尚书的机会,在宫门口等着他,发出一声轻哼,“我怎么不知道宋大人什么时候认了个义女?”

    宋尚书自从对恩国公多次伸出的橄榄枝没有明确表态之后,恩国公对他的态度就变了,不是冷嘲热讽,就是阴阳怪气,他都习惯了,平静道:“国公爷日理万机,对我府中之事知之甚少,也情有可原。”

    恩国公闻言,眼神变得阴鸷起来,“区区一个义女,就想博得皇家公主封号,落得深明大义的美名,讨得皇上欢心,宋大人,你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

    “多谢国公爷提醒。”宋尚书不卑不亢道。

    恩国公脸色一僵,又不便在宫中对宋尚书发火,就差丢下一句“咱们走着瞧”的狠话了。

    ———

    铖王府中,乔弈绯对外面沸沸扬扬的传言浑然不觉,双手托腮,望着正全神贯注翻阅公文的秦湛,“殿下,你要把我送到宫里去,怎么也不给我安排一个加强版的训练啊?”

    秦湛手一顿,眸色微动,“你想说什么?”

    “这还用想吗?”乔弈绯懒洋洋道:“一个无足轻重的义女,想要打动皇上,必定要把我夸得天上有,底下无,什么冰雪聪明,秀外慧中,什么甄宓在世,北方佳人遗世独立,什么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啊,都火烧眉毛了,你还优哉游哉,不给我紧急培训,等着我露馅吗?”

    秦湛放下书,看向她,一本正经道:“只有一晚上,你要学的东西很多。”

    说说而已,你还来真的呀,乔弈绯挑高眉梢,自嘲道:“商女就是商女,你再怎么包装也成不了大家闺秀,我看算了吧,别白费工夫了。”

    秦湛没理她,走到宽大的书案前,衣袂飘飘,清雅又冷冽,“过来!”

    乔弈绯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好奇道:“你要我干什么?”

    “写几个字给我看看。”他面无表情道。

    乔弈绯立即推辞,不好意思道:“不要,我那鬼画桃符,镇邪驱魔还行,在你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吧,我也是有尊严的。”

    “不想当北燕王妃了?”他眸瞳一片漆黑,似乎蕴含着怒气。

    “想想想。”乔弈绯拿起笔,正准备天马行空胡乱鬼画一番,手就被他捉住了,“我来教你。”

    小手被他温热的大手握住手中,乔弈绯立即心尖一颤,有股电流贯穿全身,半个身子都变得酥麻,天啦,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印象中,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和自己亲近,乔弈绯心如鹿撞,差点忘了呼吸,正在晕晕乎乎的时候,他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提醒道:“集中精神。”

    问题是,也要我集中得了才行啊?乔弈绯觉得自己耳根子开始发热,浑身都滚烫起来,一颗心狂跳不止。

    “你怎么了?”秦湛左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右手握着她的手,淡淡道。

    明知故问!乔弈绯唇角止不住地上扬,甜滋滋道:“好,你教吧。”

    这女人根本心不在焉,秦湛眸色转深,唇角却不自觉地弯起,在洁白的纸上落笔,边写边道:“这是王羲之体,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飘若浮云,矫如惊龙,这是赵孟頫体,外似柔润而内实坚强,形体端秀而骨架劲挺…”

    乔弈绯的心早就融化了,一脸甜蜜的笑意,这冰山般的男人终于开窍了,他身体贴在她的后背,薄薄的衣衫根本隔不了体温,她甚至能感觉到他遒劲有力的心跳,不由得遐想连篇,越想越心跳如鼓,浑身燥热。

    秦湛说完了,才发现乔弈绯满脸红云,眼眸似水一般妩媚,万种风情在眉梢萦绕,娇艳饱满的红唇微微张开,魅惑而灼热。

    “我刚才说的你记下了吗?”

    什么?完全没听?乔弈绯回过神来,刚才他左手拥着自己,右手手把手教她写字的时候,她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第两百二十一章 防火防盗防秦淳

    看她一脸的魂游太虚,秦湛似乎有些无奈,却没生气,只加重了声音,“认真点。”

    “好,这次一定认真。”乔弈绯信誓旦旦保证道:“你再教一遍。”

    “不必了,书就教到这儿。”秦湛松开拥着她的手,“接下来我教你下棋。”

    下棋?那不是没有亲密拥抱了?乔弈绯觉得索然无趣,忙坚持道:“棋就不必了,那玩意一时半会根本学不会,我看还是写字吧,写字我喜欢,你的字真好看,我想学。”

    “真想学?”秦湛明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却没有拆穿她。

    乔弈绯连连点头,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真的,我发誓,这次我一定认真学。”

    秦湛默然片刻,“好。”

    乔弈绯顿时心花怒放,脸上的笑容比春天的桃花还要娇艳,迫不及待道:“那你像刚才一样教我吧。”

    秦湛左手搭在她肩上,右手再次握住她的手,声音淡然,“听好了。”

    夙愿达成的乔弈绯又开始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刚才想好了第一个孩子的名字,现在可以想第二个了。

    秦湛瞥她红透的脸颊,少女馨香不断扑入鼻中,幽深的眸瞳闪过一丝暗芒,手如柔夷,细腻柔滑,一时竟有些失神,舍不得放开。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清醒,不过拥着温香软玉,声音不似刚才那般平静如常,有丝不易察觉的紊乱,“柳公权体,笔法劲练,稳而不俗,险而不怪,老而不枯。”

    沉浸在温柔乡中的乔弈绯假装在听,事实上魂不守舍,“嗯。”

    “这次有没有在听?”秦湛贴近她的耳朵,白皙耳垂如玉般精致,透着一种晶莹的质感,靠得如此近,让他素来冷清的眼神泛起了一丝波澜。

    “有有有。”乔弈绯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你说…说什么来着?”

    秦湛微微皱眉,“你这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真想知道?”乔弈绯将后背贴在他的胸膛上,头微靠在他左边的肩膀。

    “嗯。”身后男人拥着她香肩的手微微一紧。

    “我刚才把我们孩子的名字想好了。”乔弈绯老老实实道。

    身后的男人一愣,随即从胸膛里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

    他在笑,乔弈绯顿时心甜如蜜,忍不住回头看他,果然发现他俊朗艳绝的脸上闪耀着她从未见过的笑容。

    她只看了一眼便沉醉其中,他深幽的眸瞳多了明亮的色彩,如潋滟湖水灼灼光华,她很少见他笑,这般肆意愉悦的笑更是破天荒。

    这男人只怕是知道自己的笑太过惊艳迷人,为了减少量产花痴,所以常年板着一张讨债脸,实在是宅心仁厚功德无量啊。

    乔弈绯沉醉在甜蜜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有人又不知死活地闯进来了,还大呼小叫,“二皇兄,你到底…”

    秦淳话才说了一半,就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戛然而止,人也像被雷劈了一样怔立当场。

    旖旎甜蜜的氛围被不速之客撞破,秦湛平静地松开手,面不改色,“你来干什么?”

    乔弈绯脸上的红晕还没来得及退去,暗骂秦淳来得不是时候,秦湛这座冰山好不容易铁树开了一次花,就被他给搅和了,看来以后铖王府要防火防盗防秦淳。

    秦淳嗅着空气中尚未褪去的甜蜜,笑嘻嘻道:“我这次是来得不是时候了吧?”

    “算你有自知之明,你什么时候来都不是时候。”乔弈绯心道,但和情人暧昧的时候被人撞破,哪怕脸皮厚如她也有些尴尬,没有当场怼他。

    秦湛却丝毫没觉得尴尬,一脸正色,“有事快说,说了快滚。”

    秦淳不但不滚,反大大咧咧坐了下来,笑嘻嘻道:“这不能怪我啊,二皇兄,你只说以后不准我进你的内室,可没说不准我进你的书房啊,我怎么知道,这青天白日的你们就…”

    鲜花一样美好圣洁的感情,被这家伙说得如此不堪,乔弈绯越发恨上了这碍事的家伙,没好气道:“你心里有鬼,看到的便是鬼,你若心中是清风朗月,看到的便是红袖添香共读书。”

    “乔弈绯,你也知道红袖添香共读书啊,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你别小看人,我还知道赌书消得泼茶香呢。”乔弈绯抬高下巴,骄傲道。

    秦淳忍俊不禁,“行行行,我知道你识字,我也知道我讨人嫌,多日不见,你这张利嘴还是这么不饶人,不知道乌兰莫图会不会也喜欢你这伶牙俐齿呢?”

    “知道自己讨人嫌还不快滚?”秦湛冷冷道。

    秦淳却没有识趣快滚的意思,一双桃花眼满是戏谑,“你们一唱一和希望我快点滚,我能理解,可二皇兄你总得解答完我心中的疑惑,我才能放心地滚啊,要不然我可不保证哪天又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又搅了某人的兴致,平白无故招人恨。”

    秦湛黑眸幽幽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完全消化了尴尬的乔弈绯冷笑道:“事情不是摆在眼前吗?你尊敬的二皇兄要把我这个庶民包装一下,送到宫里去,封个什么公主郡主之类的,嫁到北燕去,又怕我这种不学无术的人丢了大夏的脸,所以在给我紧急培训琴棋书画,刚才那两句诗就是他训练的成果,否则你以为我真的知道啊?”

    秦淳看看乔弈绯,又看看二皇兄,似在揣摩这话的真假,“你真的要把她嫁到北燕去?”

    “要不然你以为呢?”秦湛冷冷道。

    “乔弈绯。”秦淳忽然明白了什么,认为自己真相了,似笑非笑道:“就为了一个徐梓楹,你也太拼了吧?关键是,你还甘当无名英雄,徐家人根本不知道你为他们做的一切,何苦呢?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你不是商人吗?商人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难怪你们家会破产?”

    “谁说我是为了徐梓楹?”乔弈绯白了他一眼,“我是为了我自己,一介庶民,有一步登天的机会,干嘛要放过?”

    秦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你当真心甘情愿嫁去北燕?”

    “这还能有假吗?”乔弈绯正色看他,“用你们的话说,这事岂能当儿戏?哪天圣旨下来,我就和你平起平坐了。”

    秦淳百思不得其解,二皇兄明明和乔弈绯关系匪浅,为什么又让她远嫁北燕,从此天人永隔?

    可他知道,想从二皇兄那里掏出话来难如登天,便把目光放在乔弈绯身上,“不过就算你想舍身取义,也未必一定能成是吧?你有信心战胜徐梓楹?”

    “我干吗要战胜徐梓楹?我只要打动你父皇就够了。”乔弈绯漫不经心道。

第两百二十二章 忠言逆耳

    次日,养心殿里,皇上审视着眼前的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嫩黄色软纱裙,雪肤花颜,眉目如画,一双明眸如深海夜明珠般灵动璀璨,顾盼流光,浑身上下透出一种青春明艳的气息。

    此女的确有倾国倾城之貌,宋爱卿倒没有夸张,哪怕是见惯了美人的皇帝,也觉得眼前一亮。

    “你叫什么名字?”皇上对主动解忧的宋家父女很有好感,对乔弈绯的态度很温和。

    “民女乔弈绯。”乔弈绯第一次见到被民间传得神乎其神的皇帝,高居九重天阙,世人早把他传成了三头六臂的神,但今日亲眼看到,才发现着明黄色龙袍的皇上虽尊贵无比,却和蔼可亲,笑容温和,仿佛邻家大叔。

    所以,她丝毫没觉得紧张,比捏了一把汗的宋尚书轻松多了,洪公公倒是第一次见到在皇上面前如此不拘束的小丫头,只当她初生牛犊不怕虎,皇上现在是心情好,没见过君王雷霆万钧的可怕呢。

    “你姓乔?”皇上微微笑了,“朕听说有个宁城乔氏,你可知道?”

    “想不到皇上虽身在宫中,却知天下事。”乔弈绯笑盈盈道:“宁城乔氏的家主正是民女祖父。”

    “哦?”皇上兴趣大起,“你就是宁城乔氏的人?”

    “是啊。”乔弈绯笑容明媚,恭维道:“我祖父说如今天下太平,国泰民安,我们老百姓之所以能安居乐业,都是因为当今圣上雄才大略,爱民如子,今日民女三生有幸得见天颜,在此替天下百姓叩谢皇恩浩荡。”

    作为一个皇帝,平日这话听得不少,都已经麻木了,但乔弈绯不同,她是真正的平民百姓,再加上一口清脆悦耳宛如黄莺的嗓音,让皇上很是受用,望了一眼旁边的宋尚书,“宋爱卿这个义女可真是伶牙俐齿,在朕面前都不怯场。”

    宋尚书忙道:“谢皇上谬赞,小女之所以略有胆识,全是皇上励精图治,治下有方,百姓才得以教化。”

    同样的话换做宋尚书来说,皇上就没什么感觉了,满朝文武多是一帮面目可憎的老头子,哪怕是恭维的话,也让皇上听得无波无澜,但乔弈绯这可爱的小姑娘妙语如珠,效果就大大不一样了。

    “义父所言极是,皇上,民女从小就听说了无数您的丰功伟绩,一直觉得生在大夏,做您的子民,是此生最自豪的事了。”乔弈绯眸色明亮,言语真诚。

    皇上失笑,“那你怎么会想要嫁往异邦呢?”

    “民女虽在民间长大,却也知道范仲淹先生说过,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祖父也常和民女说,乔氏如今略有薄产,一箪食一瓢饮,皆是明君所赐,平日义母义父更是对我多加教导,日前,民女见义父愁眉不展,询问之下才知义父因家中无嫡女,不能为皇上分忧而茶饭不思,民女想平日深沐皇恩本无以为报,心中不安,如今有了报效皇恩的机会,自当义不容辞,愿远嫁异邦,永定边疆,恳请皇上成全。”

    看看,人家这境界,一席话说得皇上心花怒放,想起之前放话说要从勋贵家选嫡女,那些老家伙一个个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的样子,就觉得不痛快,再看乔弈绯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都皇上都觉得浑身舒坦,一个商人之女,都懂得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的道理,越想朝堂上那一帮老滑头可恶自私。

    “可是。”皇上话锋一转,“你若真嫁往北燕,以后想见你的亲人可就难了,想过吗?”

    “民女已经想得很清楚。”乔弈绯掷地有声,“《礼记?大学》有云: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民女虽为女儿身,不能和男儿一样驰骋疆场报效朝廷,但亦怀治国齐家平天下之心,今日能有报效皇上的契机,自当义无反顾,且家人之爱是小爱,天下之爱是大爱,民女愿意舍弃小爱,成就大爱,先国后家,绝无遗憾。”

    一席话说得连皇上都有热血沸腾之感,这种感觉很久没有了,激动道:“好一个舍弃小爱成就大爱,民间果真卧虎藏龙,朕看你出口成章,都有读过什么书啊?”

    皇帝也有刻板印象,觉得商女都是些刻薄庸俗之辈,没想到乔弈绯谈吐大方,口若悬河,让他很意外。

    “也没多少,就读过四书五经。”乔弈绯不好意思笑笑,“比不得真正的大家闺秀博览群书。”

    皇上见乔弈绯如此有趣,又兴趣盎然道:“那你都会些什么?”

    “琴棋书画都学了点皮毛,不过不精通。”乔弈绯却十分自信,“但我觉得北燕并非风雅之国,这点皮毛应该绰绰有余了。”

    皇上忍俊不禁,这丫头不但心怀大义,且风趣幽默,第一次见他这个帝王,也没有丝毫扭捏拘谨之态,颔首道:“想不到你虽出身低微,却有鸿鹄之志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能以微不足道之身,能为两国和平略尽绵力,是民女的福分,更是皇上赐予民女的恩泽。”

    本来皇上还有些不以为然,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见乔弈绯,没想到此女明艳大方,娇俏可人,他心里的天平开始失衡了,意味深长道:“你虽有心,但门楣不高,只怕北燕未必肯。”

    乔弈绯不慌不忙道:“王昭君先以民女身份入宫,后以宫女之身嫁往匈奴,不但结束了匈奴多年分裂和战乱,还使得汉匈两家几十年友好和睦,可见身份不是最要紧的。”

    哦?皇上挑高眉毛,“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朕已属意镇国公府嫡女,镇国公府家教严谨,教出来的子女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显然比你更合适。”

    “皇上,这又不是考状元,考状元我肯定输。”乔弈绯眨眨眼睛,眉梢微挑,似乎有些不认同。

    皇上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见皇上没有怪罪,洪公公和宋尚书也笑了起来,宋尚书忙道:“小女第一次面见天颜,言语无状,还望皇上恕罪。”

    “无妨无妨。”皇上笑着摆手,“宋爱卿,你这个义女着实有趣得很啊,只是王昭君只有一个,万一北燕人觉得大夏轻慢他们,岂非不妙?”

    “皇上,我有个主意。”乔弈绯一双明眸闪烁着灵动慧黠的色彩,“一定让北燕人无话可说。”

    哦?皇上饶有兴趣,“说来听听。”

    “皇上不是担心北燕人不满我身份低微吗?”乔弈绯胸有成竹道:“听说他们马上就要到京城了,若是他们自己挑中了我,那就皆大欢喜了。”

    皇上眸色微闪,再次认真地打量着乔弈绯,这丫头天生丽质,眸色清澈明亮,光彩夺目,若是那北燕王爷自己看中了她,倒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想到这里,他好奇心大起,“你有信心北燕王爷一定会看中你?”

    “皇上何不让民女一试?”乔弈绯笑靥如花,连素来厚重的养心殿都明媚起来,“北燕民风粗犷,也许北燕王爷不喜欢温婉贤良那一款呢。”

    皇上哈哈大笑,“好,这样吧,你若能让乌兰莫图同意娶你为妃,朕就册封你为宁乐…郡主,如何?

    公主变成郡主了?也好,乔弈绯心知这是因为自己原来身份太低,若是徐梓楹,就是宁乐公主了,“皇上的话是金口玉言,民女记下了。”

    “如果做不到,小心朕降罪于你。”皇上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他很也想看看这丫头怎么让乌兰莫图动心?

    宋尚书脸色微变,乔弈绯太年轻了,只看到了皇上亲切和蔼的一面,不知道君王就是君王,永远不可能只有一面,他心里再次替她捏了一把汗。

    哪知,乔弈绯嫣然一笑,“多谢皇上,民女若是做不到,甘愿受罚,不管皇上降下任何责罚,民女都甘之如饴。”

    皇上再次笑出来:“你这张嘴如此甜,朕都舍不得罚你了。”

    洪公公许久没有见到养心殿这般轻松愉快的氛围了,从养心殿出来,对宋尚书道:“宋大人真有福气,收了个好义女。”

    宋尚书忙客套道:“不敢不敢。”

    洪公公看了一眼仿佛完全不知人间愁滋味的乔弈绯,笑道:“咱家送二位出去。”

    刚离开养心殿没多久,迎面就来了一位头发油亮身材扁平的中年内侍,下巴略尖,长着一双精明犀利的小眼睛,“洪公公。”

    “白公公这是要去哪儿啊?”

    姓白的公公眯起小眼睛,打量了一下乔弈绯,开门见山道:“贵妃娘娘听说来了一位自比王昭君的女子,想见一见,这位便是吧?”

    宋尚书心知不好,但后宫恩怨,他一前朝之臣是万万不能介入的,正在为难之际,就听到乔弈绯开口道:“早听闻贵妃娘娘貌若天仙,想不到我竟然有这个福气得见娘娘尊容,真是三生有幸,还请白公公带路。”

    洪公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乔弈绯不知人心险恶,章贵妃这个时候召见,还能有她好果子吃?

    宋尚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白公公就皮笑肉不笑道:“如此甚好,姑娘请吧。”

    乔弈绯朝宋尚书露出一个笑脸,宽慰道:“义父,你放心吧,贵妃娘娘人美心善,定然不会为难我的。”

    白公公眼皮子不自觉跳了两下,朝洪公公行了个礼,便催促道:“快走吧,别让娘娘等急了。”

    章贵妃的寝宫栖霞宫,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乔弈绯还没来得及细细欣赏美景,就听白公公不耐烦道:“看什么看?还不进来?得罪了贵妃娘娘你担待得起吗?”

    乔弈绯跟着白公公进了内殿,只见一身穿藕荷色华丽宫装的女子坐在主位上,宽大裙幅宛如层峦叠嶂,容貌艳丽,摇着美人扇,轻蔑地打量着乔弈绯。

    这便是传闻中宠冠后宫的章贵妃,乔弈绯第一次见到本尊,心中默默地做个了比较,皇后是高雅,她是妖冶,确实瑰姿艳逸,风姿绰约,只是不知为什么要穿藕荷色?

    见乔弈绯不但没及时下跪,反而目不转睛地盯着章贵妃看,白公公脸色一沉,厉声道:“大胆,见了贵妃娘娘居然不下跪行礼?来人,杖责三十。”

    这下马威太吓人了,乔弈绯可不想挨板子,忙道:“等等,民女第一次见贵妃娘娘…”

    “你想说被本宫的风姿所迷,以致忘了行礼是吗?”章贵妃唇角勾了勾,脸上浮现嘲讽的笑意,“皇后吃你这一套,本宫不吃。”

    乔弈绯暗暗心惊,自己上次在凤仪宫说的话,章贵妃居然一清二楚,可见宫里真没有什么秘密,忙道:“不是,民女想说藕荷色不适合娘娘。”

    “大胆,敢在娘娘面前胡说八道,嫌命长了吧?”白公公声色俱厉,作势就要掌嘴。

    章贵妃也立刻变了脸色,她初见皇上之时穿的便是藕荷色,也是皇上最喜欢的颜色,这是皇上对她特有的宠爱,也是让她凌驾于六宫甚至是皇后之上的特权,在后宫里,谁不知道藕荷色是她的专属色?居然有人敢说藕荷色不适合自己,眸色瞬间变得凌厉阴狠,“放肆!”

    乔弈绯敏捷避过白公公的巴掌,让白公公扑了个空,差点摔个趔趄,高声道:“娘娘不要着急,且等民女把话说完。”

    章贵妃阴森森地望着她,幽幽道:“哪怕是死刑犯也有申辩的权利,好,你说,本宫等着。”

    乔弈绯轻轻一笑,“娘娘,你慧眼如炬,自然明白忠言逆耳的道理,实话当然比假话难听,藕荷色粉嫩,年轻女孩鲜活灵动,与其交相辉映,更增娇嫩明媚,而娘娘虽国色天香,但岁月不饶人,您穿上藕荷色,不但没有增加您的美,反而大大暴露了你年龄的短板。”

    白公公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混账东西,娘娘花容月貌,二十年如一日,什么岁月短板?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完,他义正言辞道:“此女满口胡言,诋毁娘娘,实在罪不容诛,奴才这就把她送到慎行司去。”

第两百二十三章 逃过一劫

    乔弈绯见势不妙,忙快速道:“贵妃娘娘宠冠六宫,你身边的人个个都要看你脸色行事,谁敢说一句逆你心意的话?可成也萧何败萧何,这也使得娘娘被虚幻假象蒙蔽,可迷惑得了一时,无法迷惑一世,娘娘难道没有发觉皇上其实并不喜欢您穿这颜色吗?”

    她说这话其实是在赌,章贵妃这把年纪还穿藕荷色装嫩,连她都觉得辣眼睛,更不要说阅尽群美的皇帝心里是什么滋味了?

    十有八九是跟帝宠有关,估计皇上曾经喜欢过穿藕荷色衣裳的年轻章贵妃,所以章贵妃才始终如一地执著于藕荷色。

    果然,章贵妃霍然变了脸色,一双眼睛如阴毒利剑冷飕飕地射向乔弈绯,每日听惯了各种恭维谄媚,岂能接受这等扎心窝子的话?

    白公公更是气得脸都变了形,咬牙切齿道:“大胆!”

    章贵妃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乔弈绯,眸色血红仿佛要吃人,“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才说的话,本宫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一听章贵妃这么说,乔弈绯就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太子的母妃想要杀自己,易如反掌,若真动了杀心,根本不用在这里和自己啰嗦,微微一笑,“我知道,但我也知道娘娘不会杀我。”

    乔弈绯根本不指望皇上派人来救自己,若连这点保命的本事都没有,更不要说在北燕存活下来,并竭尽全力为大夏争取利益了。

    就算皇上知道自己在栖霞宫,也只会袖手旁观,说不定还在心里赞同章贵妃制造了一个考察自己的机会,章贵妃果然深得君心,多年圣宠不衰不是没有原因的。

    章贵妃忽然笑了,不过那笑意让白公公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掠过乔弈绯的脸颊,幽幽道:“这张脸果然生得妖媚,难怪会生出攀龙附凤的心思?”

    “娘娘若看不顺眼,奴才这就毁了这张脸。”一旁的白公公早就恨不得把乔弈绯大卸八块了,闻言立即狠厉道。

    华丽的栖霞宫到处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乔弈绯不动声色后退一步,低声道:“娘娘,您皮肤细腻,却泛暗无光,虽然平日可以靠水粉打白掩饰,但你皮肤易过敏,脂粉用多了,排汗不顺,脸上就会起红疹,又痒又痛,我说得对不对?”

    乔弈绯从章贵妃颈脖上看到了过敏红疹留下的痕迹,判断她是过敏肤质,这种肤质最讲究,也最麻烦,她必定有此烦恼。

    章贵妃五官极为精致艳丽,哪怕肤色不是白到发光的那种,也挡不住青春无敌,再加上媚眼如丝,风情万种,完全可以轻松俘获男人的心,可现在年纪大了,年龄的劣势逐渐凸显出来,挡也挡不住。

    章贵妃很清楚,她和皇后不一样,皇后有枝繁叶茂的墨氏家族在背后撑腰,而她不同,章家根基浅,实力弱,她拥有的一切荣耀都是皇上给的,所以务必牢牢抓住皇上的心。

    为了避免年老色衰被皇上厌弃,她想尽一切办法留住皇上的心,包括穿藕荷色的衣服,用脂粉掩盖自己皮肤的弱点,只为在皇上面前呈现永远年轻永远青春娇美的风韵。

    皇上的宠爱给她带来了呼风唤雨的权势,应者云集,就算披一块破布,宫人也会恭维她美若天仙,根本不可能对她说任何有损她心情的话,但此刻乔弈绯大逆不道的话却悄然戳中了她内心的恐慌。

    夜深人静,褪下华丽的外服,她惊恐地发现自己不再年轻了,眼角的鱼尾纹,日渐松弛的皮肤,还有脸上掩盖不住的暗斑,而宫里永远都不缺年轻鲜嫩的女孩,这一切让她既慌张又惊骇,害怕失去皇上的宠爱,也害怕失去炙手可热的权势。

    章贵妃敛去内心翻涌,冷冷地盯着乔弈绯,似乎要看到她灵魂深处去,忽然冷笑,“你以为这样说,本宫会就放过你吗?”

    “我说出娘娘最不想让人知道的隐痛,娘娘自然不想放过我。”乔弈绯此时反而镇定下来,想要保住命,就要让对方认为自己是有价值的。

    宫里死人不知凡几,章贵妃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了自己,乔弈绯才不相信皇上会因为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自己而怪罪章贵妃。

    何况,就算皇上略有不悦,以章贵妃承宠多年的经验,也知道怎样轻车熟路地让皇上消气,那自己就白白死了,她眸中灵光一闪,“不过,娘娘若想永葆青春,并不是没有办法。”

    章贵妃当然不会相信,以色事人这些年,她比谁都在意自己的容貌,每晚都要用各种花汁凝露沐浴,晨脂匀面,脂粉用的是最好的芙蓉映雪,宫里养颜的秘方更是用了个遍。

    每天光是花在美颜上就足足有两个时辰,为的就是抵挡岁月的痕迹,可依然挡不住皇上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少。

    望着乔弈绯的青春逼人,章贵妃眼底浮现嫉妒的光芒,曾几何时,自己也曾这样嫩得能掐出水来,嗤笑道:“你以为本宫会相信?”

    “不敢欺瞒娘娘,我曾去过一个地方,那里的女人不论老少,都肌肤赛雪,如羊奶凝乳,据当地人说,她们每日都取一种花汁涂在脸上,日子久了,皮肤便水润嫩滑。”

    章贵妃更是冷笑,“这等荒诞的传言,也敢拿到本宫面前来说?若真有此等神奇的花,天下女人岂非人人趋之若鹜?”

    “娘娘果然见多识广,民女佩服。”乔弈绯不慌不忙道:“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娘娘久居深宫,未曾听闻也情有可原,因为那个地方是一座偏远的海岛,而那花又极为娇贵,离了当地的土壤和气候便会瞬间枯死,花的名字,叫千夜海棠。”

    “千夜海棠?”章贵妃眸色微闪,白公公见状急忙道:“娘娘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必定是为了保命胡乱杜撰出来的,什么千夜海棠?奴才从未听过。”

    “公公没听说过,就代表没有吗?”乔弈绯淡淡笑道:“实不相瞒,我一直都在想办法做千夜海棠的移栽,失败了很多次,但目前终于有进展了。”

    章贵妃眼底泛起一点淡淡亮光,并不是因为她相信乔弈绯,而是后者一条小命对她来说根本微不足道,而千夜海棠若是真的有,那不妨多留乔弈绯几天,反正对自己来说没有任何损失,警告道:“你知不知道欺骗本宫的后果是什么?”

    “知道。”乔弈绯坦然道:“娘娘是太子之母,尊贵无比,我一介民女,若敢欺瞒您,便是自寻死路。”

    章贵妃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却毛骨悚然,“死太便宜你了,本宫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乔弈绯握紧手心,“我明白。”

    白公公嘿嘿笑了两声,更让人瘆得慌,乔弈绯道:“我会加快研制千夜海棠的美容秘方,一有消息,便会立刻禀报娘娘。”

    “本宫没有什么耐心。”章贵妃慢条斯理道:“不会无休止地等下去。”

    “最多一个月,我一定把美容秘方研制出来。”乔弈绯信誓旦旦道:“帮娘娘永葆青春。”

    章贵妃并没报多大的希望,但她不介意让乔弈绯多活一个月,比划着修得精致的指甲,看得满意了,才慢悠悠道:“本宫可以给你一个月,但若一个月之后,你拿不出你说的东西,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多谢娘娘宅心仁厚。”乔弈绯感激涕零道:“早听闻娘娘人美心善,今日一见,尤甚传闻。”

    “本宫不吃这一套。”章贵妃轻蔑道:“你别以为一个月之后,北燕人能护着你,本宫也不怕告诉你,就凭你,也不看自己什么货色?竟然异想天开地想封公主郡主?像你这样仗着有几分姿色有几分小心机就想上位的女人,本宫见得多了。”

    “多谢娘娘夸赞。”乔弈绯面不改色道,章贵妃自己的出身一言难尽,好不容易上位了,便对后面的人百般打压防范,防止到手的利益被别人抢走,似不经意道:“娘娘不妨试试海蓝和曙红这两种颜色,再配以适当的妆容,更能显得娘娘国色天香,华贵无双。”

    章贵妃愣了片刻,换了一副冷淡的神色,“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民女告辞。”

    白公公见乔弈绯走了之后,不解道:“娘娘为何不…”

    他做了一个了结的动作,这个乔弈绯突然跳出来,差点打乱娘娘的计划,而且还在娘娘面前大放厥词,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了她,根本不担心宋尚书会因为一个义女来章贵妃这里要什么公道?

    章贵妃轻掸衣裙,“要她的命易如反掌,但留着她还有用。”

    “娘娘真相信她信口胡诌出来的千夜海棠?”白公公声音微微拔高。

    “本宫又不是三岁小孩,当然不信。”章贵妃冷冷笑道:“但这个把柄是她自己递给本宫的,本宫为什么不接?”

    ———

    宋尚书义女的消息很快就流传开来,一时间,乔弈绯的名字迅速传遍了各大世家,徐槿楹听到的时候,震惊得无以复加,竟然是绯儿?

    她突然想起绯儿那日别有深意地说,说不定有人主动毛遂自荐嫁去北燕,万万想不到竟是绯儿自己?

    绯儿本名乔弈绯,徐槿楹虽然隐约知道当年姑姑脱离镇国公府,嫁入商家的事,但并不知道正是乔家,也根本没往那边想。

    徐槿楹的心顿时五味杂陈,虽然庆幸妹妹有可能逃过一劫,但她心中并没有轻松的感觉,一想到绯儿如阳光般明媚的笑脸,就觉得心底隐隐作痛,立即备车来到了铖王府。

    铖王不在府中,心急如焚的徐槿楹差点吃了闭门羹,正好遇到绯儿从外面回来,诧异道:“昭郡王妃?”

    徐槿楹意外见到绯儿的时候,震惊,酸楚,感动,心痛齐齐涌上心头,“绯儿?”

    看她的表情,乔弈绯就知道她听说了,当即嫣然一笑,“郡王妃里面请。”

    有了铖王府的腰牌,她现在入铖王府如自己家,也没人拦她,两人到了偏厅,乔弈绯开门见山道:“郡王妃是为了我自请嫁往北燕的事而来?”

    “绯儿。”徐槿楹想说什么,心底忽然有种哽咽的感觉,忙转过头去,装作被风迷住眼睛,“你是不是为了…”

    乔弈绯微微一笑,“你想说什么?我为了保住令妹,所以才主动请缨替令妹出嫁?还是我想巴结郡王府或者镇国公府呢?”

    徐槿楹没想到绯儿会说出这番话来,惊讶地望着她,“我从来没有想过你存巴结之意,你又何出此言?”

    乔弈绯面色不变,“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向义父请缨,纯粹是因为我想,和任何人都无关。”

    徐槿楹满心震惊,绯儿的话看似无懈可击,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想不到你竟然是宋大人的义女?”

    “准确地说,是我想嫁到北燕去,才成了宋大人的义女。”乔弈绯毫不掩饰道:“昭郡王妃,我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没你想象的那么高尚伟大,更不是为了你的妹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个婢女,平日受尽欺凌,有朝一日有了翻身的机会,当然会牢牢抓住。”

    徐槿楹五味杂陈,那个惊艳明朗的绯儿,那个仿佛永远不知愁滋味的绯儿,那个有着能治愈伤痕的阳光笑容的绯儿,此刻竟如此陌生?

    她默然很久,才道:“对了,有件事告诉你,昭郡王醒了。”

    醒了?乔弈绯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我和昭郡王也算相识一场,他遭此大难,我心里也很难过,既然他醒了,我能否去看看他?”

    “当然。”徐槿楹道:“你如果现在有空的话,就跟我一起去趟郡王府吧。”

    “好。”乔弈绯唇角轻勾,“还请郡王妃外面稍候,我换件衣服就出来。”

    徐槿楹点点头,她刚出去,乔弈绯就望向屏风后,“偷听了这么久了,也该出来了。”

第两百二十四章 疯了吗?

    秦淳俊秀的身姿在屏风后悠然出现,他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讥诮地望着乔弈绯,“民间真是卧虎藏龙啊,若不是亲眼所言,我还真不知道世间竟有如此高风亮节之人?”

    望着他一脸的狗血八卦,乔弈绯冷哼,“既然知道自己孤陋寡闻,就该回去好好读书,而不是专门干些鸡鸣狗盗的勾当。”

    秦淳上下打量着乔弈绯,“做了好事不让人知道也就罢了,还要装出一副恶人的嘴脸避免人家愧疚,乔弈绯,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这品格,恐怕比起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也不遑多让啊。”

    再说下去自己就被供起来了,乔弈绯白了他一眼,“我要去看望秦渤了,你要不要一起?”

    “去,怎能不去?”秦淳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道:“他醒了,你怕把你扯出来,自然要赶着去毁尸灭迹,我岂能不去见证这精彩的局面?”

    乔弈绯不理他,一改以前的妍丽风格,进去换了一件白色月季花缠枝的纱裙,看上去清新夺目,楚楚动人。

    ———

    昭郡王府。

    睡了几个月的秦渤终于醒了,不过大病初愈的他,早没了之前的风流潇洒,终日不运动,胖了很多,更没有年轻人的精气神。

    而且,由于长时间不见太阳,肤色也白了很多,不过是那种不见天日的病态白,脸上还留下一条醒目的疤痕,虽说经历了几次祛疤,奈何当初伤得太深,穷尽太医之力也无法彻底祛除。

    更要命的是,他的一条腿经太医院全力救治,还有宋澜不太及时的帮助,也接上了,但因是在先前伤势的基础上再次受的伤,根本没办法恢复如初,太医说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果然,秦渤坐着还好,但若是站起来走动,便有明显的一瘸一拐,他醒来之后,根本无法接受毁容和瘸腿的打击,跟发了疯一样,歇斯底里乱喊乱砸。

    若不是因为他重伤初愈,体质虚弱,估计郡王府为数不多的名贵古董还要继续遭殃,他一醒来,平静了几个月的郡王府就开始鸡飞狗跳。

    徐槿楹带着七殿下和绯儿进来,大老远就传来秦渤大吼大叫的声音,“都是一群废物,连本王都治不好,皇叔父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两名太医诚惶诚恐地跑出来,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见到徐槿楹,忙行礼道:“昭郡王妃,请恕下官无能。”

    当着外人的面,徐槿楹都觉得颜面扫地,忽然有些怀念先前风平浪静的日子,平静道:“没事,你们下去吧。”

    屋子里又是哗啦一声,不知什么东西又砸了稀巴烂,刺穿耳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没用的东西,本王要把你们一个个都杀了,都杀了…”

    秦淳假装没听到,“昭郡王终于醒了,算是可喜可贺。”

    “他是不是疯了?”乔弈绯直言不讳道。

    徐槿楹苦笑摇头,“太医说郡王受了很大刺激,情绪不稳,还请二位多加担待。”

    “郡王妃客气了。”秦淳笑道:“郡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要假以时日,必定能恢复如初。”

    乔弈绯看他一眼,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他还说得如此顺口。

    几人进去的时候,摔东西摔累了的秦渤正扶着桌子喘气,烦躁道:“都给本王滚出去。”

    “郡王,七殿下和乔弈绯姑娘来看你了。”徐槿楹快步上前,在秦渤前面三尺的地方停下。

    她也烦透了秦渤发疯的样子,但碍于外人外场,不得不温声细语,但这样的秦渤,实在让她心生厌恶,不愿靠的更近。

    秦渤脑子还有些混沌,没注意秦淳,但在看到乔弈绯的时候,眼神陡然亮了起来,好一个清新出尘的美人。

    秦淳见状暗自摇头,秦渤这性子也真是无语了,乔弈绯冷笑,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还是死性不改。

    “这位是…?”秦渤目不转睛地盯着乔弈绯,醒来之后,很多事情他都记不起来了,恍恍惚惚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太医说郡王因为摔到了脑袋,所以可能会出现局部失忆的情况,徐槿楹忙道:“这位是乔弈绯姑娘。”

    乔弈绯?秦渤眯起眼睛许久,记忆中似乎确有一绝色美人,叫什么绯儿,猛地一拍脑子,“你是不是叫绯儿?”

    徐槿楹脸色微变,乔弈绯不动声色,“郡王,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称我乔姑娘更合适。”

    秦渤虽然记不清了,但对美人的偏爱是骨子里改不了的,挤出一丝笑容,“这个名字取得好,乔姑娘是哪里人啊?”

    秦淳听不下去了,他实在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秦渤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上前一步,“乔姑娘是宋大人的义女,郡王你病刚好,还是要安心休养,别想太多。”

    宋大人?秦渤也记不起来了,秦淳见状不得不道:“是户部尚书宋谦舜宋大人。”

    乔弈绯唇角不自觉弯起,“郡王可还记得摔伤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秦渤摇摇头,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而且想得头疼,干脆不想了,“不记得了,好像是走在山上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滑了下去?”

    他的确只记得大概,具体细节根本记不起来,秦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乔弈绯的反应,真是朵带刺的玫瑰,不要说秦渤忘了,就算真的记得,她也有办法毁尸灭迹。

    乔弈绯幽幽看了秦淳一眼,“七殿下,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秦淳当然知道乔弈绯不是真好心来看望秦渤,她只是来确认秦渤对她有没有威胁,当然不会多停留,爽快道:“好,郡王你好好休养。”

    秦渤当然不想,他现在脸上留疤,腿又瘸了,大大打击了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使得他现在敏感又自卑,若能俘获美人,某种程度上可以弥补他缺失的自尊,忙挽留道:“乔姑娘…”

    乔弈绯根本懒得理他,站起身就往外走,只是对徐槿楹欠了欠身,“昭郡王妃,告辞。”

    秦渤眼巴巴地看着乔弈绯毫不留情地走了,强烈的失落和愤恨涌上心头,这才记起旁边还站着徐槿楹,顿时怒由心生,“你怎么不拦着她?”

    徐槿楹早就看透了秦渤自私自利又狂妄自大的秉性,平静道:“人家都说告辞了,我怎么拦着?”

    “你?”秦渤语塞,想起乔弈绯如空谷幽兰的清雅,又如人面桃花的妖娆,心有不甘,眼神骤然变得冷飕飕的,“本王破相,变成瘸子,你心里还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

    对秦渤恶毒的攻击,徐槿楹渐渐也能做到心如止水了,跟这种人计较不值得,提醒他道:“乔姑娘是宋大人的义女。”

    秦渤不以为然,“义女算什么?本王是皇室宗亲,天潢贵胄,看上个义女有什么问题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徐槿楹心生厌烦,“郡王累了吧,早些休息。”

    “徐槿楹。”秦渤眼神阴鸷如枭地盯着徐槿楹,“怎么?没话说了?你不就是巴不得本王倒霉吗?别以为母妃不在,本王就治不了你?我告诉你,我就要纳惠儿进府。”

    佟家手头拮据,后来佟家顺又来昭郡王府闹了好几次,都被徐槿楹命人打出去了,如今佟佳惠临盆在即,在这个关键时刻,秦渤居然醒了,他认为简直是老天开眼。

    徐槿楹蹙眉,秦渤自从醒过来之后,心理扭曲,终日疑神疑鬼,恶毒诋毁她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只淡淡道:“纳一个大肚子女人进府,你不嫌丢人就好。”

    “你这是什么态度?”秦渤怒了,“若不是你多番阻拦,本王何以落到今日让人笑话的地步?”

    这个男人已经变态到不可理喻的程度了,徐槿楹脑海里猛然闪过绯儿说过的话,可曾想过和离?

    这个念头一出来,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绯儿这么说的时候,她根本觉得是天方夜谭,匪夷所思,但此刻望着秦渤狰狞的脸,她心里的执念开始动摇,真的要和这个卑劣的男人共度一生吗?

    见徐槿楹神色恍惚,秦渤更加恼羞成怒,“本王命令你,立刻送两千两银子去佟家,好生照顾惠儿,待她生下孩子之后,悉心伺候。”

    他这般色厉内荏,徐槿楹忽然觉得很可笑,“两千两?你还真当郡王府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吗?你自己败了多少银子不知道吗?你昏睡不醒这段时日,为了给你补充营养,人参,鹿茸,灵芝,燕窝从没断过,每日银子跟流水一样往外花,郡王府早就成空架子了,你还在做着你的春秋大梦呢?”

    “郡王府产业无数,怎么你接手就变成空架子了?定然是你这个女人挥霍败家,中饱私囊,说,你到底贪了多少银子?”秦渤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他怎么可能有错?有错也定然是别人的错。

    徐槿楹对他各种奇葩言论已经习以为常,“你不会连自己糟蹋了五十万两的事也忘了吧?”

    秦渤眼神闪了闪,徐槿楹就知道他记得这事,“郡王府有今日是我造成的吗?”

    “郡王府家大业大,就算没了五十万两,恢复元气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秦渤阴阳怪气道:“还说不是你贪污了?本王可听说你最近在给你妹妹置办嫁妆,别是把郡王府的家资都拿去贴补娘家了吧?”

    “镇国公府不稀罕。”徐槿楹鄙夷道,她早就习惯秦渤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忽然有些感谢他摔的这一跤。

    若是他品行纯良,夫妻恩爱,她愿意包容他遭受毁容瘸腿的巨大打击之下的恶言恶语。

    可事实不是,他的摔伤只是放大了他骨子的自私与卑劣而已。

    她说完就出去了,后面的秦渤在说什么,根本没听。

    走出秦渤的院子,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她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再不必耐着性子好言好语相劝,秦渤就跟顽石一样,冥顽不灵,无药可救。

    出了昭郡王府,秦淳讽刺道:“看到他半失忆,你放心了吧?”

    乔弈绯冷眼看他,“我来的目的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是哪样?”秦淳饶有兴趣。

    “我只是想来看看他的下场而已。”乔弈绯想起秦渤滑稽的模样,唇角就翘了起来,“你说这么愚蠢又卑劣的男人,是怎么娶到徐槿楹那样好的姑娘的?”

    秦淳无语,秦渤作为他的堂兄,他从情感上当然是偏向秦渤的,可理智上他实在无法替秦渤说话。

    尤其是有几次秦渤骂徐槿楹的话确实不堪入耳,偏偏还正好让乔弈绯听到了,这女人恐怕对他恨之入骨,感慨道:“最毒妇人心啊,所以说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女人。”

    乔弈绯轻笑,“所以你最好不要做我的敌人,不要以为你是皇子,我就拿你没办法。”

    秦淳戏谑道:“我突然开始替乌兰莫图捏一把汗了。”

    ———

    “小姐,你就别责怪奴婢了。”瑶环苦着脸,“奴婢一路上也不知道催了车队多少次,可因为带的行李太多,根本快不了啊。”

    乔弈绯虎着脸,“你在路上游山玩水,优哉游哉,可知道你的小姐整天累得腰酸背痛?那个铖王实在太难伺候了,没见过那么挑剔的男人。”

    “奴婢这不是来了吗?”瑶环忙露出讨好的笑容,“奴婢也想不离小姐左右,可殿下不让啊。”

    “算了算了。”乔弈绯摆摆手,“你先去麦香斋买几笼糕点,回来再跟你算账。”

    瑶环知道小姐向来嘴硬心软,忙欢喜道:“知道了,奴婢一定买刚出炉热腾腾的糕点。”

    乔弈绯忍俊不禁,瑶环最是了解她的喜好,最对她的心思,换了别人伺候,她还真不习惯。

    她刚上马车,就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眉头微蹙,还没看清楚,脖子上就蓦然多了一把冰凉的匕首,还有一个极低的声音,沙哑暗沉,“别出声。”

第两百二十五章 致命交易

    血腥味直冲鼻端,乔弈绯身子凉了半截,北燕使团进京之后,京城比往常更加热闹,兴致勃勃出来逛一逛,没想到竟遇到这倒霉事?

    天色已经暗了,车帘也放下来了,车厢里面暗蒙蒙的,乔弈绯只听到粗重的呼吸声,还有来自死神的威胁,“你敢叫我就杀了你。”

    天子脚下也能遇到这种事?真是见了鬼了,这人身上森冷的杀意让乔弈绯知道可不是在开玩笑,她平复了一下呼吸,轻声道:“大哥,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有话好好说,我保证不出声。”

    挟持她的人显然没想到乔弈绯会这般顺从,但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却没有放松半分,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滑到乔弈绯的脖子上,极其不舒服,“别动!”

    乔弈绯试探道:“你受伤了?有人追杀你?”

    握着匕首的刀一紧,脖子上立时一阵刺痛袭来,乔弈绯倒吸一口凉气,忍痛道:“我最怕痛,你别折磨我了,想要什么直说。”

    那人没料到乔弈绯这般爽快,顿了片刻,嗓音压得极低,“找个安全的地方。”

    乔弈绯无语,天子脚下,自己的马车里都不安全,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小姐,奴婢买了芙蓉糕,茴香卷,还有新出的桂花糕。”外面传来瑶环欢喜的声音,“这就给你送进来。”

    脖子上的匕首又是一紧,乔弈绯忙道:“不用了,我现在肚子不饿,你先拿着吧。”

    瑶环微愣,拔高了嗓音,“小姐,点心要刚出炉的才好吃。”

    “你想烫死我吗?”乔弈绯不耐烦道:“哪那么啰嗦?叫你拿着就拿着。”

    “是,奴婢知错,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这人呼吸越来越重,一呼一吸之间都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楚,乔弈绯推测他受伤不轻,“先回府。”

    “你要去哪里?”他架在乔弈绯脖子的手坚硬如铁,随时保持着戒备和警觉,和随时准备刺穿乔弈绯脖子的锐利和杀意。

    乔弈绯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诚挚道:“你不是说找个安全的地方吗?最安全的就是我府上了。”

    “你府上凭什么安全?”他的声音夹杂着森冷彻骨的幽凉,仿佛只要稍一用力就可以掐断猎物脖子的豺狼虎豹。

    “因为我府中只有我一个人居住,其他都是下人,只要我不准他们过来,你就足够安全。”乔弈绯慢慢道。

    “你要是敢耍花样,我就立刻杀了你。”他的声音充满威胁和警告,饱含肃杀的气息。

    “我知道。”乔弈绯慢慢和他周旋,“我会命人从后门进去,提前把那里的人支开,保证不会有人看见你。”

    他没有回应,但并没有放下匕首,乔弈绯只能凭感觉判断这是一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男子,挟持着她的时候,好几次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乔弈绯觉得脖子越来越疼了,试探道:“你松开一点,要是伤了我,被人发觉的话,只会惹人怀疑。”

    “少耍花样。”他压低嗓子警告,“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放开你。”

    乔弈绯费力地咳嗽两声,“我是身娇肉贵的女儿家,不是你这样皮糙肉厚的粗汉子,你再这样下去,我怕我坚持不到回府就晕了,怕是帮不了你。”

    他没有说话,手却松开了一分,让乔弈绯感觉舒适了不少,但只要经过热闹的地方,他的手便会紧几分。

    他如全神贯注的猎人,乔弈绯根本找不到任何逃脱的机会,只得静待时机,直到外面传来声音,“小姐,到了。”

    脖子上的匕首又适时紧了一分,乔弈绯识趣道:“你们全都退下,所有人都不许待在这里。”

    “小姐?”瑶环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闭嘴,你去莲意居等我。”乔弈绯威严道。

    “是。”

    外面响起一阵阵快速离去的脚步声,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乔弈绯道:“人都被我赶走了,只有我的贴身丫鬟在,她不会乱叫的。”

    他一手挟持乔弈绯,一手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府里点起了灯笼,“下来。”

    乔弈绯被他粗鲁地拉下了马车,他像鹰一样警觉地望了四周,确定一个人都没有,才道:“往哪边走?”

    “这边。”乔弈绯只想快速把脖子上碍事的东西拿开,这里离莲意居最近,是李琦兰以前住过的地方。

    他挟持着乔弈绯,一脚踢开大门,飞快地将乔弈绯拖了进来。

    “小姐…”瑶环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正拿着匕首架在小姐脖子上的时候,吓得魂都没了。

    “住嘴。”乔弈绯低声呵斥,“把门关起来。”

    瑶环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小姐今天的行为这么怪异?看来小姐一上车就被贼人劫持了,可恨她自己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慌慌张张去把门关好,死死瞪着那不速之客,厉声道:“你想干什么?快放了我家小姐。”

    乔弈绯始终不能回头,但知道这男人个子很高,她勉强只够到他肩膀的位置,“到了这里了,我们两个女孩子怎么也不是你的对手,你可以放开了。”

    “放开你?”他显然没这打算,“让你去叫人吗?”

    “这位…壮士…”瑶环看到小姐白皙颈脖上的血痕,吓得面无人色,“你放了我家小姐,让我来,我来代替她。”

    “丫鬟想换小姐?”他压低的嗓音有不加掩饰的嘲讽,“当我傻吗?”

    “你傻不傻我不知道。”被挟持这么久了,乔弈绯也适应了,“但我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医治,就死定了。”

    “什么意思?”他声音阴鸷了几分。

    “你的呼吸很重,好几次喘得很吃力,乃失血过多精气损耗所致。”乔弈绯提议道:“要不然这样,我让人去给你买药。”

    “这么好心?”

    “不是,我只是想好受一点,这个姿势我很难受。”乔弈绯如实道。

    “你倒是坦率得很。”他忽然冷笑,忽然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吃下去。”

    “什么东西?”乔弈绯脸色大变,来历不明的药哪能乱吃?

    他忽然猛地掐住她的脖子,用力一捏,嘴巴张开,飞快地将药丸塞了进去,不等乔弈绯说话,药丸就顺着咽喉滑了下去。

    瑶环大惊失色,“你给小姐吃了什么?”

    莫名其妙被喂了药,乔弈绯拼命咳嗽,怒目看向劫持了自己一路的男人,眼神突然一凝。

    这男人一身黑色衣裳,像一把凛冽出鞘的剑,尽管受伤不轻,一双眼睛却寒光四射,宛如黑暗中的猎鹰,锋芒毕露,他的五官明显比大夏人要深邃,乔弈绯看清楚他长相的时候,讶然道:“你是北燕人?”

    “你倒是有点见识。”因失血过多,他古铜色的皮肤显得有些苍白,但身上依旧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戮气息。

    吞药的不适让乔弈绯恨得咬牙切齿,“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他直言不讳道:“你要是敢泄露出去半分,就等着七窍流血而亡。”

    “你好卑鄙啊。”瑶环气得直骂,“你这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样子,不是杀人犯就是亡命之徒,若不是我们小姐,你早就死了一千次一万次了,现在居然还给小姐下毒,你恩将仇报,禽兽不如…”

    问题是,瑶环的咒骂对他不起半点作用,只是阴森森地望着乔弈绯,“你放心,你我无冤无仇,等我脱险了,自然会给你解药。”

    “那要多久?”乔弈绯捂着脖子,冷声道。

    “我伤好了就会离开。”他阴沉沉道:“你也不希望我在这儿长待吧?”

    “你的伤恐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乔弈绯眸色一闪,“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乌斯布。”喂乔弈绯吃下毒药之后,他反而不急了,环顾了一圈屋子,堂而皇之地坐了下来,“去买些止血药来,还有,给我准备一些吃的。”

    瑶环恨不得扒了他的皮,自然一动不动,乔弈绯却道:“去吧,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间院子。”

    “是。”瑶环不忘恶狠狠瞪一眼乌斯布,“吃不死你!”

    “再打盆水过来。”

    瑶环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你想得美。”

    乌斯布望了一眼乔弈绯,“别忘了,你家小姐的命可攥在我的手上。”

    乔弈绯淡声道:“去吧。”

    瑶环气呼呼地走了出去,很快就端来一盆水,重重掼在地上,扭头就走。

    乌斯布撕开被血染红了的衣裳,一边清洗伤口,一边道:“你这丫鬟脾气倒是很大。”

    乔弈绯冷眼旁观,他手臂上,肩膀上,腿上到处都是伤,惨不忍睹,冷笑一声,“自己都只剩下半条命了,还有空关心我的丫鬟脾气大不大?”

    “怎么称呼你?”一盆清水很快就变红了,乌斯布随口问道。

    乔弈绯淡淡道:“你我萍水相逢,不必问太多。”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姓乔。”乌斯布似乎很得意,不过一条从肩膀贯穿后背的伤口狰狞可怖,刺骨的疼痛让他终于皱起了眉头。

    乔弈绯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到处都挂着乔府的灯笼,他又不是眼瞎。

    见乔弈绯不说话,乌斯布抬头看她,“这么大的院子真的只有你一个人住?”

    “信不信由你。”乔弈绯不可能对一个恩将仇报喂自己毒药的人有好脸色,“早点治好伤,早点滚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这副嘴脸。”

    听到乔弈绯这么说,乌斯布突然笑了起来,讥诮道:“不是听说大夏的姑娘都柔情似水吗?你这么泼辣彪悍,倒有我们北燕姑娘的风范。”

    “去你大爷的柔情似水。”一想起那毒药,乔弈绯就堵得慌,阴沉地瞪着他,“北燕那么好,你鬼鬼祟祟跑到我们大夏来干什么?”

    “看你的穿戴,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乌斯布眼神再次阴寒下来,“看在你暂时有用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别问太多,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我已经见识过了,不必提醒。”乔弈绯冷眼看着他脱下来的衣裳,精壮的上身足有五六道伤痕,古铜色的肌肤,粗犷野性,透着十足的阳刚之气。

    见乔弈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乌斯布有些诧异,“你们大夏不是最讲究男女避讳吗?”

    乔弈绯嗤笑一声,“你在我家里,当着我的面脱衣服,还要我避讳?是不是太虚伪了?”

    乌斯布被她怼得一窒,哑口无言,不过很快就理所当然地吩咐,“再去给我准备一套新衣服。”

    乔弈绯不理他,屋子里都是血腥味,闷得慌,正准备打开窗户,却听他猛然呵斥道:“你想干什么?”

    乔弈绯脚步不停,“怎么?对你亲手喂的毒药不放心?还是要我看你脱裤子?”

    乌斯布没有说话,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乔弈绯的动作,见她只是打开了窗户,才放下心来,继续清洗伤口。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瑶环气喘吁吁地抱着一堆药回来了,还有一堆糕点,冷着脸丢给他,“吃吧。”

    乌斯布打开外包装,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块,乔弈绯站起身,他立刻警觉道:“你要干吗?”

    “你怕我在药里下毒,还是在糕点里下毒?”乔弈绯冷冰冰道:“我没有你那些乌七八糟的毒药,也不想惹上人命,好了给我赶紧滚。”

    瑶环更是怒目相视,“小姐,我们走。”

    回到彩云出岫馆,瑶环一边心疼地给小姐脖子上擦药,一边不停地诅咒乌斯布早点见阎王,骂得乔弈绯都哭笑不得,“好了,我都听累了,你骂得累不累?”

    “当然不累。”瑶环一脸仇恨,“那贼子实在可恨,也怪我疏忽,不知道时候竟被他钻进了马车?这贼子伤了小姐,简直罪大恶极,罪该万死,罪不容诛。”

    望着小姐白皙娇嫩的颈脖上面一道醒目的红印,瑶环心惊肉跳,不知道小姐这一路是怎么过过来的?要是伤痕再深一点,她简直不敢想象,对乌斯布越发恨之入骨,“是不是很疼?”

    “不疼才怪?”乔弈绯望着镜子,蹙眉道:“看着怪吓人的,去给我找一条丝巾出来。”

    瑶环从箱子里翻了一条浅紫色的天香锦丝巾,忧心忡忡道:“脖子上的伤还可以掩盖,可刚才那毒药,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乔弈绯摇摇头,“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毒药?”

    “那贼子的话根本不可信。”瑶环恨恨道:“看着也危险,要不然我们赶紧把这件事告诉殿下吧?”

    乔弈绯冷静道:“我们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北燕逃犯?还是逆臣?还是被人陷害的忠良?北燕使团刚刚进京,此时不宜节外生枝,况且他此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万一他有所察觉,只怕你我性命不保。”

    “忠良?”瑶环不屑地切了一声,“看样子就不像好人,十有八九是北燕逆臣,他现在住在我们府上,会不会给我们招来祸患啊?”

    “就算是逆臣,也是北燕逆臣,还能株连到我不成?不用怕。”乔弈绯镇定道:“他现在需要我们,所以我们暂时很安全,但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万一他狗急跳墙,恐会伤及无辜。”

    瑶环见小姐说得郑重其事,重重点头,“我知道,奴婢一切都听小姐的。”

    折腾了半个晚上,乔弈绯都有些困了,“你待会再去给那边送些吃的过去,他早点好了,也能早点滚。”

    ———

    第二天,乔弈绯睡得正香的时候,耳边传来瑶环压抑的急切声音,“小姐,小姐。”

    乔弈绯翻了个身,“又怎么了?”

    “那贼子发烧了。”瑶环附在小姐的耳朵。

    什么?乔弈绯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时候的事?”

    “奴婢也不知道。”瑶环神色仓皇,“早上去给他送吃的时候,没见到人,我还以为他走了,再看他睡在床上,脸都烧红了,人也昏昏。”

    “走,去看看。”乔弈绯披衣下床,踩着绣花鞋,急匆匆去往莲意居,一路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瑶环推开门,乔弈绯快速跨步进去,果然见到乌斯布的脸烧得通红,因为徐槿楹,乔弈绯曾刻苦钻研过一段时间的医术,知道伤口感染极容易导致发热,若是高烧不退的话,就有生命危险。

    这人身上这么多伤口,昨天还见他跟没事人一样,今天就烧得半死不活了。

    乔弈绯把手放在他滚烫的额头一下,唤了几声,“乌斯布,乌斯布。”

    没有任何反应,乔弈绯的目光忽然被他腰上的一块令牌吸引了,拿过来一看,脸色微微变了。

    “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呀?”瑶环看不懂。

    乔弈绯解释道:“北燕人的图腾是老鹰和狼,这图案中藏着一只老鹰和一匹狼,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这东西不像是民间所用的。”

    “难道他是北燕贵族?”瑶环想得头疼,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简直是天赐良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忙道:“他现在高烧不退,没办法威胁我们了,不如乘机…”

    乔弈绯抬手制止,“你立刻去买退烧的药回来,和昨天不要在同一家店买,买回来之后,马上去煎好,还有,去地窖多搬些碎冰上来。”

    瑶环大为不解,“这贼子如此可恨,现在完全是咎由自取,为什么还要帮他?”

    “不是帮他,是帮我自己。”乔弈绯断然道:“你忘了,他还没给我解药呢。”

    对了,解药,瑶环眼睛一亮,正准备搜身,乔弈绯就懒洋洋道:“别费力气了,就是搜到了,你怎么知道那就是解药?你敢吃吗?”

    瑶环愣住了,“那就把他交给殿下,凭殿下的手段,还怕问不出东西来?”

    殿下上次在宁城的时候,锦衣卫那手段,把她腿都吓软了,乔弈绯却摇摇头,“他不是乔氏那些意识薄弱的下人,只怕没那么容易,你先去吧,我自有分寸。”

    “是。”尽管不情愿,但瑶环却不会违逆小姐的命令,“奴婢这就去。”

    这大概是瑶环当差当得最不情愿的一次了,心里巴不得那贼子早点死,又怕他真的死了,小姐中的毒怎么解?

    碎冰送上来之后,乔弈绯直接倒在乌斯布的身上,他身体很烫,冰很快就开始融化成水。

    瑶环手脚麻利,没一会就买了药回来,煎好了药,给乌斯布灌了下去。

    乌斯布烧得神志不清,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一些听不清楚的话,瑶环没好气道:“莫不是烧糊涂了,脑子坏了吧?”

    乔弈绯盯着乌斯布棱角分明的脸,想起那块图案复杂的令牌,如果到晚上还是高烧不退的话,恐怕必须要找大夫了,闻言调侃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歹也是条命,你平日不是最心善了嘛,今天怎么这么巴不得他死?”

    “那也要看救的是什么人?”瑶环愤愤不平道:“救的是好人,自然功德无量,可万一救的是恶人,救他一人,害死了百人,那就是害人,这贼子差点杀了小姐你,我还要以德报怨不成?”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人恐怕与北燕使团有关系。”乔弈绯沉声道:“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可别让他死了。”

    瑶环眸色一暗,“小姐,你真的要嫁去北燕?”

    乔弈绯揶揄道:“怎么?你舍不得?”

    “不是。”瑶环一来京城就听到了这个劲爆的消息,当时整个人脑子都蒙了,“就算为了镇国公府小姐,你也没有必要牺牲你自己啊?你可别忘了,镇国公府枝繁叶茂,就算徐二小姐真的嫁去北燕也没什么,可老太爷只有你一个亲人。”

    “你也认为我是为了徐梓楹才自请嫁往北燕的?”乔弈绯眸色幽幽,唇角却带笑。

    瑶环愣住,还没来得及多问,就有人来报,说宋夫人要带乔弈绯参加明晚为北燕使团接风洗尘的宫宴。

第两百二十六章 乌兰莫图

    临近傍晚,乌斯布的烧终于慢慢退了下去,乔弈绯松了一口气,这人命真是大,伤成这样都不死?

    乌斯布在迷迷糊糊中,突然觉得脖子上有道冰凉的触感,多年的警觉让他猛然睁开眼睛,瞳孔骤然一缩。

    乔弈绯手持匕首抵着他脖子,一双明眸冷冰冰地看着他,“醒了?醒了就别装睡。”

    高烧过后,乌斯布虽人很虚弱,但脑子清醒了,根本没把一个姑娘的威胁放在眼里,反玩味地望着她,“你想杀我?”

    “不然呢?”乔弈绯晃了晃手中的匕首,“以为我闲得没事,跟你闹着玩?”

    乌斯布不以为然,“既然要杀我,又何必那么麻烦救我?”

    “看来你虽然烧坏了脑子,倒也没完全糊涂。”乔弈绯好心提醒道:“我建议你还是先搞清楚自己的处境比较好。”

    乌斯布一愣,这在发现他的手脚都被绳子结结实实捆住了,牢牢都绑在床上,鄙夷道:“你打算用这种方法逼我把解药交出来?”

    乔弈绯摇摇头,“哪个蠢货会把解药随时带在身上,等着被人抓?”

    “你倒是很聪明。”乌斯布嘲讽道。

    虽然实际上是因为瑶环把他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什么也没找到,乔弈绯才得出的结论,但她丝毫不心虚,“解药在哪里?”

    乌斯布压根没把一个女人的威胁放在眼里,“就凭你这张娇滴滴的脸蛋,也想审讯我?”

    乔弈绯脸上滑过一抹捉摸不透的笑,“你虽是北燕人,但大夏的锦衣卫应该听说过吧?”

    果然,乌斯布眸光闪了闪,盯着乔弈绯绝美的脸颊,明显不信,“你是锦衣卫的人?”

    乔弈绯冷笑,锋利的匕首贴在他的脸游走,语气温柔似水,“你说呢?”

    “你以为锦衣卫我就怕了吗?”乌斯布虽然元气大伤,气血虚弱,但一双鹰一样的眼睛依然散发着蔑视其他生物的光芒,“废话少说,你要杀我就动手,休想从我嘴里问出半句话。”

    “可我这个人生平最喜欢废话,这把匕首还是你昨天挟持我的那把。”乔弈绯将匕首慢慢地贴在他的颈脖上,语调轻柔而幽怨,“我都跟你说了,人家是女孩子,最爱美了,你却差点弄伤我的脸,又割伤了我的脖子,你自己看看?”

    乌斯布看过去,果然见她白皙如玉的颈脖上一道醒目的红色伤痕,不屑道:“这也能叫伤?”

    “哪比得上你们北燕的糙汉?”乔弈绯慢悠悠地将丝巾缠在脖子上,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妩媚得能让心旌摇曳,“人家最怕见血了,却被你吓得半死,你说,要怎么补偿我?”

    乌斯布显然缺乏和大夏姑娘打交道的经验,更缺乏和乔弈绯这样的人周旋的经验,眼眸一沉,“你想怎么样?”

    “我本来是希望你早点养好伤,早点滚蛋的。”乔弈绯慢悠悠道:“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乔弈绯的话让他越发捉摸不透,心里却生出不祥的预感,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人,却让他后背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乌斯布的脸色阴晴不定。

    “因为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你挟持我,弄伤我,还给我下毒,若最后轻飘飘甩手就走,那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我长这么大,也不纯粹靠的是以德服人。”乔弈绯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谁知,乌斯布不但不惧,反而笑了,“你昨天怎么没有这番觉悟?”

    “因为老天开眼,给了我机会啊。”乔弈绯心情很好,幸灾乐祸道:“任你是怎样的枭雄,身怀怎样卓绝的武功,也是血肉之躯是吧?你发烧昏厥,落到了我的手里,我又不是圣人,自然要报复了,”

    乌斯布乌黑的眸子阴沉地盯着乔弈绯,“你想怎么样?”

    乔弈绯只是笑,匕首灵活地在他脖子四周游来游去,出人意料地将绑住他手脚的绳子割断,话锋一转,“不过,刚刚我又改变主意了,因为我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虎落平阳嘛。”

    乌斯布意外获得自由,立即坐起来,因为幅度太大,牵动了伤口,痛得眉头深皱,不可思议地望着乔弈绯,“你到底想干什么?”

    乔弈绯莞尔一笑,“因为我想证实一下我猜的对不对?”

    “什么?”

    “你潜入大夏的方式,可真是别出心裁啊,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乌兰亲王?”乔弈绯似笑非笑道。

    乌斯布脸色遽变,刚想否认就被乔弈绯打断了,“你就别否认了,我从不信口开河,我能这么说,自然是确认了你的身份。”

    乌斯布幽冷的盯着乔弈绯,他虽然容色有些狼狈,又胡子拉碴,但依然像隐匿在黑暗中的老鹰般坚毅锋锐,“说说看。”

    “你身上带着一块令牌,图案里藏着一头老鹰和一匹狼,这种东西不可能是普通老百姓持有的。”

    “即便是这样,也不能认定我就是乌兰莫图。”乌斯布鹰眸含义不明地盯着乔弈绯,“你应该还有别的理由吧?”

    “你虎口两侧有厚茧,从位置上看,你的兵器是一把刀,刀柄粗而弯,而我恰好听说乌兰亲王的兵器正是一把弯刀呢。”乔弈绯眸光荡漾,盈盈含笑。

    “还有吗?”乌斯布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定定地盯着她。

    “类似的证据还有很多。”乔弈绯懒洋洋道:“比如你的坐姿,人如果长期习惯了一个坐姿的话,就算身受重伤,骨子里的东西也不会轻易改变,你坐的时候,背脊挺直,双腿外分,下巴上抬,这是北燕典型的上位者坐姿。”

    乌斯布下意识望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立即意识到自己中了对方的圈套,果然,抬头的时候看到乔弈绯得逞的笑意,这个女人着实狡猾。

    “而我又听说,乌兰亲王自到了大夏京城之后,就水土不服,身体欠佳,从没露过面,不往你身上想,真的很难呢。”乔弈绯笑意越深,“我还有其他证据,你还想听吗?”

    乌兰莫图阴鸷地盯着乔弈绯,眸底波澜起伏,忽冷笑一声,“小王低估你了。”

    “乌兰亲王,幸会。”乔弈绯不冷不热道:“乌兰亲王能在寒舍养伤,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乌兰莫图鄙夷道:“明明心里恨不得杀了我,表面上还如此客套,大夏人一直这般虚伪吗?”

    ------题外话------

    剩下的明天更新

第两百二十七章 一见倾心

    乔弈绯找了张椅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下,盯着他一身伤,幸灾乐祸道:“想杀你的人不少,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那你想干什么?”乌兰莫图绝不会傻到相信乔弈绯是单纯善良济世救人的活菩萨。

    “听说你这次送北燕公主来联姻,然后为你自己求娶大夏公主。”乔弈绯慢悠悠道:“有这回事吧?”

    乌兰莫图脸色阴沉,没有说话,乔弈绯轻轻一笑,“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一路护送公主,现在公主平安抵达驿馆,自己却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还要挟持一个弱女子才能避过追杀。”

    弱女子?乌兰莫图看了一眼乔弈绯,嘲讽道:“锦衣卫的弱女子吗?”

    “那是自然。”乔弈绯眸色荡漾,春波潋滟,“实不相瞒,第一次见到乌兰亲王的风采,小女子便一见倾心,若能嫁与亲王为妻,此生无憾。”

    画风转得太快,哪怕是粗犷的北燕人也一时没转过弯来,不过乌兰莫图到底不是普通人,没多久就适应了,唇角一牵,神色却有居高临下的倨傲,“我求娶的是大夏公主。”

    “你又怎知道我不是?”乔弈绯一双眼眸春水盈盈地望着他。

    乌兰莫图微愣,随即嘲讽道:“我怎么不知什么时候大夏改乔为国姓了?”

    这话说得实在恶毒,被有心人听去,便是灭九族的大罪,乔弈绯却不以为然,笑得一脸狡黠,“我曾研习过佛法,佛曰,一切有为法皆是因缘所生,算了,说太复杂你也听不懂,简单点吧,茫茫人海,闹市街头,你我却能相遇,本就是上天的注定缘分。”

    乌兰莫图不语,鹰一样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乔弈绯,像是要把她看个透。

    “既然有缘,我就不妨和你直说了。”乔弈绯神色明快,“我们皇上确有一位公主,但这公主自幼体弱多病,药不离口,根本没办法受长途跋涉之苦,更何况你们北燕常年气候恶劣,皇上思虑再三,决定另挑选一位美貌聪慧身体健康的勋贵女子嫁给你。”

    “你们皇上倒是思虑周全。”乌兰莫图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神色有着明显的恼怒。

    乔弈绯好心劝道:“亲王要体谅皇上一番苦心,那位娇弱的金枝玉叶要是一出京就香消玉殒了,你说你到底是先办丧事,还是喜事呢?人心难测,说不定还有人怀疑你虐待公主,导致公主被虐致死,这一切都对你不利,我们皇上可是全心全意为你考虑,这次为你挑选王妃,也是费尽了心思。”

    乌兰莫图古铜色的脸庞显得越发英俊深邃,冷笑道:“就是你吗?”

    乔弈绯嫣然一笑,“我不美吗?”

    “比起我们北燕公主,差远了。”乌兰莫图冷哼道。

    “北燕公主再美,你也娶不了她。”乔弈绯态度十分友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乔弈绯,是大夏户部尚书宋谦舜,二品大员的义女,皇上即将册封我为宁乐郡主,成为你的王妃。”

    乔弈绯?乌兰莫图脸部肌肉跳动几下,“区区一个义女,就想成为我的王妃?”

    乔弈绯丝毫不恼,反倒笑靥如花,“别这么埋汰我嘛,我是以大夏郡主的身份嫁给你,我貌美如花,秀外慧中,又是重臣义女,得皇上亲封,身强体健,能杀人,也能扛得住你们北燕的风吹雨打,老实说,我一点都不觉得我辱没了你,反倒是你,贵为北燕亲王,却只盯着谁都不能改变的出身耿耿于怀,恕我直言,格局未免太小了些。”

    乌兰莫图一双眼睛带了几分不明的笑意,“果然能说会道。”

    “很多人都这么说。”乔弈绯悠闲地将飘到额前的一缕头发撩至脑后,“所以,这是事实,而不是恭维。”

    “我用得着恭维你吗?”乌兰莫图板着脸道。

    “别这么凶嘛。”乔弈绯拍拍胸脯,做害怕状,眸中却春色如水,“会吓到人家的,亲王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更是尤甚传闻,你知道吗?为了让皇上觉得我能堪当大任,顺利当你的王妃,这些日子,练琴棋书画练得我都快没脾气了。”

    乌兰莫图幽幽地盯着乔弈绯,脸色阴沉得有些吓人,忽话锋一转,“你用的什么药?”

    “什么什么药?”乔弈绯没听明白。

    乌兰莫图把手伸过来,精壮的手臂上原本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

    乔弈绯心下了然,揶揄道:“对了,忘了跟你说了,给你用的是上好的止血散,可不便宜呢,你这次发高烧,一脚踏进鬼门关,如果不是消耗了我家地窖一半的冰,早就见阎王了,我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难道不打算以身相许,以答谢我的救命之恩?”

    乌兰莫图一双眼眸如伺机而动的猎鹰,幽幽深深,让人很难捕捉到真实的情绪,似乎在考虑什么。

    “小姐,宋夫人命人送衣裳来了。”外面响起瑶环的声音,“请您过去试试。”

    “知道了。”乔弈绯站起身,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对了,明晚皇上在宫里设宴为北燕使团接风,你这副模样怕是去不了了,就安心呆着吧,反正皇上也体谅您水土不服,养多久都行。”

    ———

    次日很快就到了,乔弈绯穿上了宋夫人特地送来的礼服,一条裁剪得体的橘色如意轻纱裙,腰系月白色宫绦,缀着一只通体温润的白色玉佩,手上带一只凤凰血玉手镯,整个人如出水芙蓉,千娇百媚。

    宋夫人亲自来乔府接人,看着如花似玉的绯儿,赞道:“绯儿生得好相貌,穿这身衣服可真好看。”

    “多谢义母。”乔弈绯丝毫没有即将进宫的担忧和局促,反倒轻松愉悦,吃着宋夫人亲自做的太师饼,“义母手艺可真好。”

    宋夫人笑着擦了擦她唇角的饼屑,“绯儿,你真的想嫁去北燕?”

    乔弈绯点点头,心不在焉道:“我想不出不去的理由。”

    宋夫人眼神暗了暗,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真是好事,大家岂不是打破了头争着抢着去?又岂会轮得到你?”

    这话跟范可阳说的一样,可见真不是好事,不过乔弈绯吃完了太师饼,擦了擦嘴角,单手托腮,懒洋洋道:“所以这才是我的机会啊。”

    宋夫人温和责备,“若知道你这么快就答应做我义女,是因为想嫁去北燕,我是打死都不会答应的。”

    “已经答应了,现在后悔也晚了。”乔弈绯笑盈盈道:“义母大人,难得我有个心愿,你就成全我吧。”

    “哎!”宋夫人幽幽叹气,“看来我这辈子就是没有女儿的命,好不容易得个义女,就又要分离了。”

    “谁说义母没有女儿的命?”乔弈绯扬起下巴,不认同道:“难道我嫁去北燕,就不是义母的女儿了吗?”

    “那岂能一样?”宋夫人正色道:“你还年轻,不知道为人父母的心思,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儿女在身边?况且,你祖父只有你一个孙女,你忍心看他孤独终老?”

    乔弈绯沉默片刻,小声道:“祖父会支持我的,从小到大,只要我想做什么,他都会全力支持我。”

    宋夫人无语,好一会才叹道:“你这孩子,将来不要后悔就好。”

    今晚的街道很堵,大约行进了一个时辰,才缓缓到达宫门口,宋夫人和乔弈绯下了马车,进了宫,刚过午门,就遇到了韶华郡主。

    真是冤家路窄,乔弈绯本懒得和韶华郡主周旋,可人家不想放过她,主动走过来,开门见山道:“宋夫人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乔姑娘单独聊几句。”

    宋夫人用眼神询问乔弈绯,乔弈绯点点头,她温声叮嘱,“别耽搁太久,不可误了宴席。”

    “我知道。”乔弈绯歪头一笑,“义母放心吧。”

    宋夫人走了之后,乔弈绯还没说话,韶华郡主就嘲讽道:“你这攀高枝的本事,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郡主如果是想专门嘲讽我的话,今天恐怕不太合适。”乔弈绯依然在笑,“如果郡主有雅兴的话,改日我专门去安平王府拜见,你想嘲讽多久都行,如何?”

    韶华郡主脸色微变,“怎么?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乔弈绯微微一叹,“可惜啊。”

    “可惜什么?”韶华郡主看见乔弈绯就来气,她之前被乔弈绯骗了,乔弈绯说她对秦湛没有其他心思,纯粹只是想拉他当靠山,自己还傻乎乎地相信了。

    现在想来,像乔弈绯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只怕早就迷恋上了秦湛的风采,妄图财色兼收,自己真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自然可惜你身为郡主,却专门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乔弈绯一脸迷惑不解,“你若是因为铖王殿下的事情迁怒与我,我也认了,可如今,我都已经自请嫁去北燕了,对你产生不了任何威胁,以你郡主之尊,何须为难一个这辈子都不再见不到的人,有失身份是吧?”

第两百二十八 宫宴

    韶华郡主的脸色阴晴不定,将信将疑,“你说的是真的?”

    “这种事情还能有假?”乔弈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都捅到皇上面前去了,我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韶华郡主想起广德侯说过,自己金尊玉贵,何须和一个低贱的商女计较?忽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可是,乔弈绯毕竟骗过自己,被愚弄的火气还堵在心口,如鲠在喉,若不乘机狠狠羞辱她一番,难消自己心头之恨,韶华郡主不屑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北燕的那位王爷只怕看不上你,有些人就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总是妄图攀龙附凤。”

    “我身份卑微,自然没有攀龙附凤的资格。”乔弈绯漫不经心道:“不过,郡主出身高贵,倒是有攀龙附凤的资格,可怎么也没见你主动请缨为皇上分忧呢?”

    论耍嘴皮子,她乔弈绯输过谁?

    果然,韶华郡主神色微变,当时皇后选人的时候,她一直心惊胆战,生怕被选中,后来听闻是镇国公府小姐,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又冒出个乔弈绯,让她很不开心,区区一个商女,何德何能享大夏公主尊荣?

    看到一个和自己有仇的贱民一跃登天,韶华郡主这样的金枝玉叶心里自然不舒服。

    原本不过是个卑贱的商女,现在却被宋夫人堂而皇之带进宫,而且随着知名度的增加,许多人都开始关注乔弈绯,大大地挑衅了她作为郡主的优越感,韶华郡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羞辱对方的机会。

    “郡主觉得我的身份会辱没北燕王爷,我也觉得很有道理。”乔弈绯轻飘飘道:“不如这样,待会我面见皇后娘娘的时候,把这番话告诉她,还有郡主为了大夏体面,主动…”

    “住口!”韶华郡主脸色大变,柳眉倒竖,乔弈绯贪婪无度企图攀高枝才这么做,可自己不需要啊。

    韶华郡主一双眼睛放出两道寒剑,恶狠狠地警告道:“你要是敢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说八道,我绝对饶不了你。”

    乔弈绯轻笑,叹息一声,“可惜啊,我这张嘴,心情好的时候便受我控制,心情不好的时候,它会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要是一不小心说出了郡主的心里话,你可千万别怪我啊。”

    韶华郡主紧张地左右看了看,确认这话没有人听到才略微放心,狠狠剜了一眼乔弈绯,“你别高兴得太早。”

    “从今晚进宫,我就开始高兴了。”乔弈绯不以为然地笑道:“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韶华郡主气得哑口无言,正好有其他贵女过来,她不再理会乔弈绯,拂袖而去。

    乔弈绯耸耸肩,这韶华郡主真是会自寻烦恼,有这个工夫,还不如去多研究秦湛的喜好呢?

    “绯儿?”身后传来徐槿楹熟悉的声音,乔弈绯转身,寒暄道:“昭郡王妃?”

    居然只有徐槿楹一个人,乔弈绯诧异道:“为何不见昭郡王?”

    徐槿楹面不改色,“郡王初愈,身子不爽利,还在府中休养。”

    秦渤那副尊容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有损大夏颜面,不过,乔弈绯知道,徐槿楹只说了一半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佟佳惠就在这几日临盆,秦渤只怕不放心,所以在佟家守着,心照不宣道:“也好。”

    秦渤自醒来之后就没有清净过,徐槿楹也根本不想提那一摊子糟心事,上前一步,“我祖母想见你,不知是否方便?”

    太夫人?乔弈绯心微微一沉,看样子虽然徐槿楹没有起疑心,但太夫人就很难说了,虽然心底有些不安,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好啊。”

    太夫人就在不远处的妙音阁等候,这位尊贵的老夫人,举手投足皆是厚重雍容的气息。

    乔弈绯进来之后,太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少女姣好的容貌,明艳灵动的笑颜,如花似玉的甜美,尤其听说她姓乔之后,太夫人心底便是波澜壮阔,从未平息。

    “祖母,乔姑娘到了。”徐槿楹不知所以,轻声提醒道。

    “知道了,你先去拜见皇后娘娘,我想和乔姑娘说几句话。”镇国公太夫人声音很轻,却透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徐槿楹虽觉得有些古怪,却不敢违抗祖母的命令,欠身行礼,“是。”

    不得不说,华贵的太夫人这样审视一个人的时候,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乔弈绯竭力表现得镇定自若,“不知太夫人叫我前来,有何指教?”

    太夫人的目光落在乔弈绯腰间的那块白玉佩上,“听说你是主动请缨嫁往北燕的?”

    “是。”乔弈绯点点头,“具体原因想必太夫人也听说过了。”

    什么效仿王昭君,刘解忧,什么为国为民的冠名堂皇的鬼话,乔弈绯相信早有人传出去了。

    太夫人不置可否,话锋一转,“你上次跟我说你是晋州人?”

    乔弈绯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撒了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硬着头皮道:“是的。”

    太夫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无暇美玉般的明媚少女,这个过程重复了无数遍才慢慢道:“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幸好,乔弈绯已经预料到今晚很可能会遇到镇国公太夫人,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当即答如流,“家母金蕊妍。”

    母亲啊,你可千万别怪我对你不敬,而是祖父叮嘱过,镇国公府对乔氏恨之入骨,若是到了京城,不可避免地和镇国公府的人接触,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份。

    “是吗?”太夫人眸色闪烁着幽深的光芒,“那你的父亲呢?”

    “父亲乔长越。”乔弈绯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慌张和心虚,自然得如行云流水一般,根本听不出来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太夫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不管怎么说,老身替孙女谢过你。”

    “太夫人言重了。”乔弈绯不动声色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任何人无关,我身为铖王殿下的侍女,若能有此机会报答殿下厚恩,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太夫人无需言谢。”

    少女眸色中闪烁着明艳的倔强,让太夫人看到了往日熟悉的影子,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绝不回头,何其相似?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你好自为之。”

    “绯儿。”宋夫人的声音在远处传来,冲她招手,“快过来。”

    “义母在叫我,太夫人,我要告辞了。”乔弈绯嫣然一笑,欠身行礼,留下一道蹁跹明快的倩影。

    她的身影消失之后,镇国公夫人从屏风后出来,面带犹疑,“母亲,她是不是…”

    太夫人抬手制止,内心泛起一丝隐痛,眼底有湿意滑过,“不管她是谁,总归是帮了镇国公府一个大忙,务必要记下这个人情。”

    “是。”镇国公夫人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道:“母亲,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如果她不是,自然最好,但如果她是呢?母亲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往北燕?”镇国公夫人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话语,毕竟,小姑是镇国公府的禁忌,无人敢主动提起。

    听说皇上当日在养心殿召见乔弈绯的时候,言谈之间颇为满意,很可能能成功帮阿梓避免远嫁的悲苦命运,作为一个母亲,她心里不是不感激的,可是,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哪有年轻女儿家主动嫁去那蛮荒寒凉之地?

    如果乔弈绯真的是小姑的女儿,如果她是为了避免阿梓远嫁,才向皇上毛遂自荐的呢?

    一想到这里,镇国公夫人的心就五味杂陈,这些年,镇国公府和乔氏势同水火,从无往来,若乔氏的女儿愿意替阿梓远嫁北燕,镇国公夫人虽不是滥好人,但多少都有些于心不忍。

    何况,太夫人年轻的时候,雷厉风行,可以强硬地将小姑逐出家门,但上了年纪之后,心思渐渐变得柔软,母女血缘之间的纽带越来越清晰,不时刺痛太夫人,要不然,上次见乔弈绯的时候,太夫人就不会那般失神了。

    太夫人默然,眉心却悄然皱了起来,她不是不想查,而是不敢查,既希望乔弈绯是,又希望乔弈绯不是,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纠结折磨人的事吗?

    “太夫人,镇国公夫人,时辰快到了,请随我这边请。”一个青衣嬷嬷来请二人入席。

    婆媳两人放下心中的疑惑,去往正阳宫,她们到达的时候,今晚该来的人已经到齐了,太夫人一眼看见了坐在宋夫人身边的乔弈绯,宫灯下的少女眸瞳璀璨,笑靥如花,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睛。

    不少人是第一次见到乔弈绯本人,但这个名字近日都听说过了,原本对宋大人的义女颇有微词,但在见到本人的时候,这些人便自动放弃了对容貌的攻击。

    面对无数道意味不明的视线,乔弈绯镇定自若,看向坐在对面几日不见的秦湛,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风采如旧。

第两百二十九章 乌兰加玛

    大夏座位以左为尊,太子坐在储君的位置,可是,秦湛虽坐在他右侧,风采却结结实实地盖过了太子,明黄宫灯下,俊美如月华,惊艳绝色,连乔弈绯都觉得看似春风得意的太子神色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郁。

    乔弈绯在看秦湛的同时,也毫不意外地收到了韶华郡主的警告,却故作不知,反回她一个甜美的笑容,把她气得不轻。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章贵妃娘娘驾到。”内侍的声音让喧闹的大殿瞬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站起身来行礼,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皇上缓缓而来,身后跟着皇后和章贵妃。

    皇上目光扫过一圈,在乔弈绯身上略作停留便移开了,皇后娘娘雍容华贵,笑容平和。

    章贵妃今晚盛装出席,乔弈绯发现她今晚穿的竟然真的是海蓝色宫装,不禁唇角一勾,虽然她对自己很有敌意,但也能够采纳敌人的合理化建议,的确是个人物。

    几位正主落座之后,洪公公便高道:“宣北燕公主觐见。”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宫门处,北燕公主缓缓入内,她身穿艳丽五彩金衣,脖子上挂着一只精美的项圈,肤色不像大夏闺秀多是白色,而是好看的暖黄色,更令人惊艳的是她的容貌,五官深邃立体,饱满的红唇,琥珀色的眸瞳,高挺的鼻梁,身材也较一般女子高挑,发饰简洁,却透出一种浓浓的异域风情。

    许多人是第一次见到北燕公主,乌兰加玛,她的美不同于大夏女子的柔美婉约,而是一种不加掩饰的艳烈耀眼的美,虽然与大夏截然不同,但是谁都无法否认她的美,身后站着四个随从,皆是北燕打扮。

    “乌兰加玛拜见大夏皇帝陛下,皇后娘娘。”乌兰加玛把手放在胸前,屈膝行礼,用不太熟练的大夏语问候道。

    她的嗓音浑厚醇美,仿佛静潭下的深流,宽广而深邃,一开口就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皇上含笑道:“公主一路辛苦,赐坐。”

    “多谢皇帝陛下。”乌兰加玛的大夏话虽然有些生涩,换个人说必定会觉得扭捏刺耳,但由这位美丽的公主说出来,没人有这种感觉。

    乌兰加玛坐下之后,便解释道:“皇叔刚到大夏,身体不适,恳请皇帝陛下莫要怪罪。”

    听到这话的时候,秦湛眸瞳闪过一道狐疑的光芒,乌兰莫图怎么可能身子不适?

    问题是,到达京城的北燕使团里面的确没有乌兰莫图,他似乎失踪了?

    乔弈绯干脆装死,想那乌兰莫图好歹也是北燕枭雄,怎么就体弱多病到这种程度?说出来谁信呢?

    皇上哈哈一笑,“长途跋涉,水土不服也是正常的,太子,你明日得空去驿馆看望乌兰亲王。”

    “儿臣遵旨。”太子忙道,随即又满面春风地赞道:“公主一路舟车劳顿,不辞辛劳,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乌兰加玛的美丽炫目让许多人惊为天人,章贵妃也笑道:“皇上,臣妾早听闻乌兰公主是北燕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才知公主比传说中的更美,简直就是草原上耀眼的明珠。”

    乔弈绯暗笑,章贵妃有着讳莫如深的出身,从小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这些年虽然在宫里各种粉饰,但还是掩饰不了基本的文学素养缺乏,连话说得那么接地气。

    北燕侍从附在乌兰加玛耳边说了一句,告诉她这是大夏贵妃,乌兰加玛便立即道:“贵妃娘娘过奖了。”

    这一幕落到章贵妃眼中,眼神转瞬即逝地一暗,居然连她这个太子之母都不认识,实在可恨,立即用戏谑的语气半真半假道:“皇上,臣妾看公主姿容出众,气度从容,和我们风华无双的铖王倒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

    众人闻言,既震惊又不敢多嘴多舌,章贵妃得圣宠多年,也把皇上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无比慎重的事,如果正巧说中了皇上的心事,便是皆大欢喜,如果皇上不允,也只会当做玩笑一场,她也不会尴尬,可谓进可攻,退可守。

    这话说完之后,大殿便呈现出微妙的沉默,宫宴涉及的利益纷争太多,没人敢随意喧哗,本就无趣,现在章贵妃说出这番话,更是彻底把宫宴推向了诡异的气氛之中。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恼意,看向秦湛,这个儿子,简直是个讨债鬼,迟迟不成亲,导致现在把一个大把柄送到章贵妃手中,淡淡道:“两国联姻,兹事体大,岂可随意挂在嘴边,当做儿戏?”

    哪知,章贵妃却不以为然,看皇上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怒意,胆子便更大了些,笑容也愈发挑衅,话里有话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乌兰公主的美貌风情有目共睹,而诸位未成婚的皇子之中,敢问又有谁及得上铖王的风采呢?”

    好家伙,一语双关,一面极力促成乌兰加玛和秦湛的婚事,一面又激起其他皇子对秦湛的嫉妒,实在恶毒。

    章贵妃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一是因为太子已经册妃,而乌兰加玛不可能做侧妃或良娣,最首当其冲的就是秦湛了。

    只要秦湛娶了乌兰加玛,就绝了夺位的可能,皇上绝不会允许一个有着异族血统的皇家子嗣承继大夏大统。

    韶华郡主的手攥得紧紧的,很快就沁出了汗,没人知道这个时候她有多紧张,总不能刚赶跑一个乔弈绯,又来个乌兰加玛吧?

    皇后不动声色肃声道:“今晚是为公主接风洗尘的接风宴,公主来朝,来日方长,此事日后请皇上再定夺更为妥当,上歌舞。”

    悠扬的乐曲响起,一众婀娜多姿的宫姬翩翩起舞,章贵妃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她和皇后的争斗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但让她郁闷的是,皇上这一次居然也不向着她?

    优美的宫廷舞曲中,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欣赏起宫姬优美的舞蹈,皇后和章贵妃争斗的暗流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

    乔弈绯忍不住看向秦湛,刚才皇后和章贵妃明争暗斗的时候,他完全事不关己,好像说的是别人的婚事,真是佩服他的定力。

    宋夫人悄悄对乔弈绯道:“原本对娶异国公主不情不愿,现在看到人家如此美貌,动了心的皇子也不在少数,只是章贵妃一定要把人塞给铖王殿下。”

    乔弈绯慢慢地品着宫廷佳酿,今晚用来招待乌兰加玛的是九丹金液,澄澈甘香,平日喝这种极品佳酿要钱,今晚免费喝,自然心情好,好奇道:“那她会成功吗?”

    宋夫人附在乔弈绯耳边,嗓门压得更低,“不好说,不过既然太子已经册妃,铖王确实大有可能。”

    乔弈绯耸耸肩,“你看他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定,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秦湛和皇后关系再不好,在别人眼中也是一体的,针对秦湛,就是针对皇后,虽然秦湛自己很可能根本不这么想。

    宋夫人忍俊不禁,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宫中慎言。”

    两人正在窃窃私语的时候,一曲毕,宫姬徐徐退出大殿,乌兰加玛站了起来,“感谢皇帝陛下,皇后娘娘盛情款待,我也准备了一支歌舞,敬献皇帝陛下,皇后娘娘。”

    “好。”皇上笑道,皇后也笑:“看来乌兰公主不但丽质天成,也多才多艺呢。”

    乌兰加玛虽是第一次进大夏皇宫,却表现得很自然,只见她拍了拍手掌,八名北燕侍女款款而入。

    有的手上拿着胡笳,有的抱着马头琴,有的抱着胡琴,每名侍女都穿着不同的鲜艳服饰,乌兰加玛站在八名侍女中央,只见她脚尖往上一点,手指弯出一个优美的半圆,曼妙的腰肢如水蛇般扭动。

    不同于刚才乐曲的悠扬轻快,北燕乐声辽阔而浑厚,一副北燕风情画卷缓缓在众人面前展开。

    乐声中,乌兰加玛衣袖舞动,环佩叮当,舞姿时而欢快优美,热情开朗,时而低沉苍凉,时而忧伤沉静,令人目不暇接,美不胜收。

    许多人是第一次见到北燕舞曲,尤其是乌兰公主的舞曲,连高高在上的皇上都频频颔首,可见实在惊艳。

    偌大的宫殿内,极具北燕特色的舞曲在大殿内肆意流淌,众人被这变幻多姿的舞曲所吸引,有人的酒水溢出来都浑然不觉。

    乔弈绯的目光越过场中的乌兰加玛,看向秦湛,看他对如此美丽的舞姿作何反应?

    不看还好,一看乔弈绯就来气,一向自诩对美色无感的男人此刻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乌兰加玛妖魅的身姿。

    “绯儿,你怎么了?”宋夫人察觉到绯儿的异样,低声问道。

    “没事。”乔弈绯的话语里有着自己都觉察不到的怒火,心不在焉道:“乌兰公主跳得真好。”

    与此同时,韶华郡主已经把乌兰加玛当成潜在的情敌,情敌的舞姿越美,她的手就握得越紧,如果说乔弈绯是痴人说梦的话,那么乌兰加玛就极具威胁,她担心下一刻皇上万一允了,那自己多年痴念不就成泡影了吗?

    太子同样欣赏着乌兰加玛绝美的舞姿,这位美丽至极的异国公主,竟有着如此出色的才貌,着实便宜秦湛了,他侧头看去,发现秦湛一反常态地看得很认真,不由得心里冷笑,男人都一个样,见了美人便不能自持,还以为秦湛有多清高呢?

    章贵妃不动声色地看向皇上,只见皇上一直面含笑容,目不转睛地欣赏乌兰加玛的舞姿,她唇角不禁一牵。

    幸好乌兰加玛这次是要嫁皇子的,否则她还真担心这妖魅的异国风情把皇上的魂勾走了,到时候她又要多费心思对付这些不安分的小妖精了。

    在众人的心思各异中,乌兰加玛精彩的舞蹈结束了,皇上率先鼓起了掌,随即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对北燕公主的舞姿赞叹声不绝于耳。

    太子赞道:“公主舞姿果然有天人之美,本宫也大开眼界。”

    乌兰加玛再次把手放在胸口,对上座屈膝谢礼,“献丑了。”

    章贵妃本想趁热打铁,但想起刚才皇上的不表态,就让她觉得心里没底,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毕竟君心难测,万一适得其反,可就不妙了。

    不过,当她的目光落到乔弈绯身上的时候,眼底掠过一道诡谲的不虞,“乌兰公主才情卓绝,我大夏闺秀们也是多才多艺,来而不往非礼也,皇后娘娘,依臣妾看,不如也让我们大夏闺秀们展示展示风采吧。”

    章贵妃最懂得揣测皇上的心思,乌兰加玛在大夏宫殿展示了惊才艳绝的舞姿,在大夏国土上,自己人当然不能输了阵,所以是万万不能没有任何表示的,皇后当然心知肚明,微笑道:“章贵妃言之有理。”

    贵女们平日琴棋书画是基本功,除非是像韶华郡主只爱武装不爱红装的女儿家,其他除非资质实在太差,朽木不可雕,否则经过十几年的强化训练,多多少少都会有所成,尤其是像镇国公徐家这样资质极佳的子女,其才情更是出类拔萃。

    所以,接下来几名贵女都展示了自己的才艺,有的是抚琴,有的是舞蹈,还有一位姑娘是弹箜篌,异彩纷呈,精彩不断。

    见把刚才乌兰加玛带来的震撼抵消得差不多了,面含得色的章贵妃忽道:“宋夫人,听闻你最近得了一名才貌双全的义女?”

    宋夫人心知不好,忙道:“贵妃娘娘过奖了,臣妇不过是和小女有些缘分罢了,谈不上才貌双全。”

    貌是有,才就罢了,至少不是章贵妃刻意指定的那种才,绯儿纵然聪明,终归出身商家,怎么能及得上那些豪门望族闺秀们的琴棋书画?

    章贵妃似笑非笑,“宋夫人实在太过谦了,听闻你这位义女颇有胆色,志向高远,想必不是泛泛之辈。”

    皇上没表态,皇后也只是优雅地喝茶,一言不发,宋夫人心下着急,如何不知这是章贵妃故意刁难?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自从绯儿做了嫁北燕的决定之后,就等于给章贵妃添堵,章贵妃岂能轻易放过她?

    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乔弈绯身上,连乌兰加玛也好奇地看了过来,大殿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乔弈绯偷偷瞟了一眼秦湛,却见他的目光只落在他面前那只精致的酒壶上,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淡然超脱,真是不靠谱的男人,乔弈绯摇摇头,他为什么不干脆出家算了?

    “不敢欺瞒娘娘。”宋夫人诚恳道:“小女出身民间,不通琴棋书画,此等盛事,不敢班门弄斧。”

    章贵妃呵呵一笑,穷追不舍,“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一窍不通,又岂敢毛遂自荐?乌兰公主才貌双绝,既然你义女琴棋书画一无所知,偏又生出攀龙附凤的心思,莫非是欺大夏无人,想要丢人丢到北燕去吗?”

    这话说得极为诛心,宋夫人变了脸色,看向皇上皇后,却见两人依旧没有发话的意思,忍不住焦急地看向绯儿。

    令她意外的是,绯儿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懒洋洋模样,只得道:“臣妇不敢。”

    徐槿楹同样心急如焚,她比谁都要清楚章贵妃为什么如此针对绯儿?明知道绯儿出身民间,又是婢女,不可能像豪族培养贵女那样注重才艺,简直是居心叵测。

    镇国公太夫人也同样脸色凝重,虽然之前她不明白其中的过程,但见章贵妃如此反应,朝堂经验颇为丰富的她心中隐约开始明白,恐怕章贵妃真正的目的是要让阿梓嫁往北燕。

    毕竟,选贵女嫁往北燕,冲在最前线亲力亲为的是皇后,镇国公府就算不愿,想要记恨,也只会记恨皇后,章贵妃想要借此离间皇后和镇国公府的关系。

    镇国公府从来不涉及储君之争,不偏不倚,只效忠皇上,但这一次,章贵妃分明是要把镇国公府卷入储君之争,不仅如此,她还要拉拢镇国公府为太子效力。

    乔弈绯的出现打乱了章贵妃的计划,所以章贵妃才咄咄逼人让乔弈绯自曝其短,只要她今日在宫宴上出丑,便是彻底断了嫁往北燕的可能性,那么阿梓就会成为独一无二的选项。

    想到这里,太夫人的心顿时五味杂陈,既忧心乔弈绯面临的困境,同时也担心章贵妃阴谋得逞,阿梓最终还是不得不远嫁。

    “母亲,你怎么了?”一旁的镇国公夫人看婆母脸色不对,轻声道。

    太夫人虽然想明白了七七八八,但镇国公夫人毕竟不知章贵妃在背后的动作,这种场合她不便说太多,平静道:“无事。”

    其实,镇国公夫人同样忧心如焚,大家都不是傻瓜,皇上皇后的态度已经很明显,皇上任由章贵妃发问刁难,本就是一种态度。

    乔弈绯更明白皇上的意思,北燕公主罕见的才貌双全,若是自己空有美貌,就算有为国为民分忧的宏图大志,为了大夏体面,恐怕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嫁到北燕去?

    况且,若自己没有随机应变的本事,将来恐怕也很难在北燕激烈的斗争中站稳脚跟,为大夏争得利益。

    皇上首先是帝王,他必须得综合考虑自己到底合不合适,在他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前,他绝不会出手帮自己。

    至于皇后,或许事情怎么样发展,对她都利弊相当,所以她选择听之任之。

    章贵妃眸色如水,却透出一股子不易察觉的威胁之意,“宋夫人,你意下如何?”

    宋夫人正要开口,乔弈绯就站了起来,爽快道:“贵妃娘娘开口了,臣女就却之不恭。”

    好大的口气,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黄毛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是什么场合?

    接待北燕公主的盛宴,若是有所差池,丢的是大夏体面,皇上岂能轻易饶了她?

    宋夫人更是捏了一把汗,太夫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倒是乔弈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贵妃娘娘出题吧!”

第两百三十章 峰回路转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章贵妃眼底冷意森森,表面却笑容满脸,赞叹有加,“真不愧是宋夫人的义女,聪明伶俐,豪爽大气,不如就由乌兰公主选一样吧。”

    章贵妃一句话又把乌兰加玛推了出来,她的目的是提醒皇上,也提醒所有人,想要嫁往北燕,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的。

    乌兰公主如此出色,若大夏选出来的女儿才艺平平,弹些什么乏善可陈的曲调,再加上义女身份的硬伤,想嫁往北燕的春秋大梦就只能成为泡影了。

    乌兰加玛略微思索了一下,“听闻大夏姑娘从小习练琴棋书画,那就以书画为题吧。”

    乌兰加玛或许只是随意选的,但众人不由得为乔弈绯捏了一把汗,琴棋书画中,书画尤其考验功底,好的书法画功需数十年功底,反复习练研磨,只有一定年龄和阅历心性的人方可能略有所成,年轻姑娘性子活泼,很少有人能静下心来专心练习,功底嘛,也就做做样子功夫。

    而乌兰公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一开口就是书画,乔弈绯这关怕是难过了。

    章贵妃笑容却愈发愉悦,“书画乃我大夏国萃,乌兰公主果然和大夏有缘。”

    乌兰加玛微微一笑,到此为止,“我不懂大夏书画,剩下的就爱莫能助了。”

    章贵妃看向皇后,唇角勾出一道得意的笑容,“皇后娘娘,臣妾前些日子得了一副岑守樾的字画,可有人说岑守樾的字画赝品众多,非说那幅字画是假的,不如今日就让宋夫人的义女看看?”

    岑守樾是前朝书画家,他的书画成一派,字有曼卿之笔,颜筋柳骨,画有唐寅之风,炉火纯青,但此人追求完美,精益求精,所以,他的字画能流传下来的极少,如今留存于世的,都被炒到了天价。

    暴利必然会滋生赝品,但因为真正见过岑守樾真迹的人并不多,所以市面上鱼龙混杂,真假难辨。

    章家发迹之后,认为祖上当过货郎的经历有辱门楣,一直对外宣称章家是书香门第,所以章贵妃特别爱收藏名家字画,这也是朝野内外公开的秘密。

    宋夫人暗暗着急,这哪里是字画的问题?先不说岑守樾的真迹多难鉴定,哪怕是学识渊博的翰林院大学士,也不能轻易判断是真的还是假的?

    退一步讲,就算是假的,也不能当众驳皇上宠妃的面子,说字画是假的,更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是真的,所以,这个局无论进退都是死局。

    也不知道乌兰公主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误打误撞,正好如了章贵妃的意,让章贵妃可以乘机发难。

    徐槿楹同样明白绯儿面临的困局,恐怕字画是假,刻意刁难是真,无论说是真是假,绯儿今天都难以全身而退。

    她不由得看向铖王的方向,却见铖王根本无动于衷,不由得心生狐疑,铖王对绯儿明明很看重,可为什么绯儿被逼到进退维谷的绝境,也不见铖王开口维护?

    还是说,绯儿终究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婢女而已,他没有必要当众惹章贵妃不快,以致触怒皇上?

    皇家人的冷酷无情,徐槿楹已经见识过了,忽然有些心疼绯儿,绯儿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推到这种风口浪尖的位置任人羞辱?

    皇后自然不会表示异议,“好。”

    章贵妃拍了拍手,白公公立即取来一个精致的匣子,两名宫女将匣子里的字画取出,小心翼翼地打开,展示在众人面前。

    是岑守樾的妙笔之作《春山秋月图》。

    据说岑先生做此画的时候,正在春夜山中赏月,此画清幽淡远,纵情山水的畅快心情,跃然纸上,果然大家手笔。

    虽然很多人不懂,但也有不少行家,有人惊呼出声,“原来是岑先生的《春山秋月图》,果然意境高远,用笔如神,想不到今日有幸得见岑先生真迹。”

    听到一片赞叹之声,章贵妃越发得意,挑衅地望了一眼皇后,皇后视而不见,面含雍容的笑意,神色更是高傲如国色牡丹,凛然不可侵犯。

    乌兰加玛显然不懂字画,也不懂为什么拿出《春山秋月图》之后,那么多人那般惊讶?

    徐槿楹看到《春山秋月图》的时候,眸色闪过一道讶然,她并没有见过真迹,镇国公府也只藏有一副《嵩山秋雨图》,是岑先生早年的画作,笔法神韵和后来均有不同,也只有真正的行家才能看出其中差异。

    乔弈绯望了一眼秦湛,这次秦湛倒是没回避和她的对视,不过眸瞳依旧一片漆黑,没有半点要为她说话的迹象。

    秦淳摸着下巴凝视《春山秋月图》,若有所思,他自然明白章贵妃的意图,而父皇自始至终都任由事态发展,作壁上观,很明显,父皇也在考验乔弈绯的实力和应对能力。

    等惊讶声渐渐淡下去之后,章贵妃才把悠然的目光投向乔弈绯,“你来告诉本宫这画是岑守樾的真迹,还是赝品啊?”

    乔弈绯再次成为众矢之的,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捏了一把汗,也有人冷眼旁观,宋夫人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比自己被当面质问还要紧张。

    满堂静寂中,乔弈绯不紧不慢道:“回禀贵妃娘娘,这画的确是《春山秋月图》的真迹。”

    有人嗤笑出声,这答案毫无意外,贵妃娘娘的东西能是假的吗?虽然笑声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哪知,章贵妃却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本宫和你开玩笑呢,这是前日栖霞宫宫女外出采买的时候,随手从一家字画店花十两银子买的。”

    大殿再次鸦雀无声,宋夫人的脸色霍然变了,徐槿楹也悄然攥紧云袖,看向祖母的方向,却见祖母神色如常,没有丝毫异样。

    秦淳握紧酒杯,章贵妃此举分明是要折辱乔弈绯,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尴尬难堪,堂堂一国贵妃,行事却如此下作。

    和秦淳有同样想法的人并不少,但在场的都是人精,没有人会傻到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乔弈绯得罪当朝宠妃。

    皇上皇后都没说什么呢,更何况旁人?

    韶华郡主唇角勾起,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乔弈绯区区一个商女,居然异想天开地跑到大夏最高贵的地方瞎掺和,活该自取其辱。

    过了今晚,乔弈绯必将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声名狼藉,无地自容,从此夹起尾巴做人。

    她下意识看向秦湛的方向,却见秦湛似乎一直游离在跌宕起伏的宫宴之外,优雅清贵,冷峻淡漠。

    看到这样的秦湛,韶华郡主放了心,广德侯说得果然不错,秦湛对乔弈绯,只是因她美貌起一时兴趣,新鲜劲过了,就寡然了。

    无数道讥讽的视线投向乔弈绯,小丫头空有美貌,道行还浅着呢,她根本不明白,这幅画的真假不在于她鉴不鉴定,而在于章贵妃一张嘴。

    章贵妃说画是真的,它就是真的,章贵妃说画是假的,它就是假的,自从她猖狂地让章贵妃出题的时候,就已经落入了章贵妃的圈套。

    恩国公夫妇见贵妃妹妹把乔弈绯玩弄在股掌之上,耍得团团转,更是得意洋洋,小丫头不自量力,仗着有几分小聪明,竟妄想鸡蛋碰石头,如今丢人丢大发了吧?

    连皇上也把目光投向乔弈绯,章贵妃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不过,他也很认同,没有能力在宫中存活下来的人,不配得到郡主尊荣。

    哪怕只有区区一个名号,也是大夏皇室赐予的,是官家小姐能享受的最高荣誉,不能白白给出去,这个女人,必须担得起这份荣耀。

    乔弈绯眸色坦荡地看向笑里藏刀的章贵妃,掷地有声,“贵妃娘娘,这幅画的确是真迹。”

    有人笑出声来,讥诮道:“真是可笑,岑先生的真迹十两就可以买到,多少真迹我都收了。”

    是恩国公夫人,笑得尖酸刻薄,事情明摆着,乔弈绯不过是死鸭子嘴硬。

    章贵妃是太子之母,依从者众多,恩国公是太子的舅舅,恩国公夫人此言一出,当场就有不少人你一言我一语谴责乔弈绯红口白牙死不认输。

    太子更是冷笑,“你的意思是贵妃娘娘撒谎,好大的胆子!”

    乌兰加玛倒是见怪不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种事情在北燕并不少见,大夏宫宴斗争得再厉害,也与她这个北燕公主无关,何况,她心里一直忧心皇叔的安危,根本没心思关注这些大夏的明争暗斗。

    乔弈绯眸色一漾,一双明眸流光溢彩,光彩照人,哪怕是美人辈出的京城,她仍然青春锦绣,美玉莹光,声音微扬,“贵妃娘娘,我只说这副画是《春山秋月图》的真迹,可并没说是岑先生的真迹啊。”

    章贵妃脸色微变,恩国公立即冷哼,“胆敢在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咬文嚼字,这等下九流的手段是从哪里学来的?”

    言下之意,无非是嘲讽乔弈绯出身卑微,专门学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的东西,哪里配进高贵的宫廷?

    宋夫人怒由心生,章贵妃刻意针对绯儿她能理解,可恩国公终日上蹿下跳,着实惹人厌烦,绯儿是她的义女,诋毁绯儿就是不给她这个户部尚书夫人面子,她刚要说话,乔弈绯忽道:“恕我眼拙,请问您是哪位?”

    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自然是秦淳,皇后淡淡瞥他一眼,不过并没有责备之意。

    恩国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他是堂堂恩国公,放眼整个朝堂,谁不认识他?

    乔弈绯明明也见过自己,却故意让自己难堪,这个丫头,着实可恨。

    太子自然要帮自己的舅舅解围,当即板起脸道:“当着北燕公主的面,莫非你是才技拙劣,拿不出手,才故意玩文字游戏,企图蒙混过关吗?”

    “太子殿下误会了。”乔弈绯气定神闲,“皇上,皇后娘娘在上,臣女岂敢玩弄文字游戏?臣女的意思是说,岑守樾从未画过《春山秋月图》,那么自然所有的《春山秋月图》都是真迹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不管是懂画的,还是不懂画的,都目瞪口呆,岑守樾的妙笔之作,这个乔弈绯居然信口雌黄,说什么岑守樾从来没有画过,真是胆大包天。

    “大胆。”章贵妃柳眉倒竖,声色俱厉,“岑先生亲笔神作,你竟然说不存在,是藐视皇上,藐视本宫吗?”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不死也要脱层皮,乔弈绯却不慌不忙道:“贵妃娘娘稍安勿躁,众所周知,岑守樾是在六十岁的时候画的《春山秋月图》,相传那天春夜,他登上山,看见秋月美景,有感而发,便作了这副名画,可传言终究是传言,其实,岑先生五十九岁的时候就仙逝了。”

    “不可能。”这次跳出来的是翰林院大学士袁游,“岑先生六十二岁方寿终正寝,怎么可能五十九岁的时候就仙逝了?你简直是胡说八道。”

    随即响起一片谴责乔弈绯的声音,翰林院的袁大学士,学识渊博,在翰林院享有很高的声望,他的话自然是权威定论。

    连皇后也收了笑容,凝目看向乔弈绯,此时,北燕公主俨然已经沦为配角,乔弈绯的这番话引起的争议占了上风。

    有翰林院大学士的底气,恩国公刚才那股火气找到了发泄口,立即高声道:“乔弈绯,信口雌黄,意图欺君罔上,简直其心可诛。”

    宋夫人担忧地拉了拉绯儿的袖子,她此刻才发现对这个义女了解太少了,韶华郡主更是幸灾乐祸,她虽然不懂画,也没兴趣,但就凭刚才袁大学士说的话,就明白这下乔弈绯死定了。

    议论纷纷之下,皇上看向乔弈绯,意味深长道:“你何出此言?”

    闹哄哄的大殿骤然安静下来,如果乔弈绯不能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那么欺君之罪是跑不了,这种罪可大可小,大了砍头,小的打一顿赶出去,但不管怎么说,想晋封郡主嫁往北燕是想都别想了。

    皇后眸色转深,不管怎么说,乔弈绯这股沉稳的定力,都显出是个可造之材,可惜了,嫁往北燕之后,以后怕是再也用不到了。

    乔弈绯无视各种视线,神色沉静,嗓音清润,“岑先生在书画方面的造诣极高,但他脾性古怪,追求极致完美,对不满意的画作宁愿销毁,也不肯出售,所以家人穷困潦倒,对他也颇多怨言,岑先生五十九岁的时候病逝,家中竟然连下葬的钱都没有,此时,岑公子一位朋友出了主意,将岑先生秘密下葬,对外谎称先生尚未离世,由岑公子临摹先生的作品,当做真迹出售,因岑先生性情孤僻,并无好友,所以能瞒住外人,但由于先生作品意境太高,所以,三年时间,岑公子也只模仿出三幅作品,这其中一副就是《春山秋月图》。”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袁大学士反应过来,气得脸红脖子粗,浑身发抖,“一派胡言,真是一派胡言。”

    章贵妃此时反而不急了,这也是她用岑先生的画作作为考题的原因,只要提到岑先生,翰林院的那帮老学究自然会去攻击乔弈绯,可以借刀杀人,根本用不着自己出面,她和恩国公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喧嚣的指责声中,皇上眸色深幽,“乔弈绯,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自然有。”乔弈绯微微一笑,“岑公子虽为谋利做了亏心事,但身上毕竟流着岑先生的血,并没有完全丢掉文人的风骨,虽赚了钱,但一直饱受良心的折磨,没几年,就因为郁结于心,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在去世之前,他留下了一封信,将事情的原委记载了下来。”

    竟有此事?众人再一次感觉被雷劈了,皇上却面不改色,“那封信在何处?”

    “岑家后辈为了保住岑先生和岑公子的名声,并未遵守岑公子临终嘱咐将信公之于众,而是悄悄藏了起来,说来也怪,或许是岑家风水不好,自岑公子死后,家道越发凋零,到了要变卖家业度日的程度了,那封信自然也不知所终。”

    “既然都不知所终了,如何不知都是你一面之词?”太子面带讥诮。

    “太子殿下稍安。”乔弈绯嫣然一笑,潋滟生光,“民女对收藏字画也颇有兴趣,或许是缘分,巧遇一位岑家后人,他将岑公子最后一副字画卖给了我,而我又碰巧在画的夹层中发现了那封信,才知道这副字画并不是岑先生的真迹,而是岑公子的手笔。”

    这故事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连章贵妃眼底也快速闪过一道慌乱,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这么说,这封信如今在你手中了?”

    “回娘娘,正是。”乔弈绯的笑容如春天的阳光,暖融融的叫人看着十分舒服,如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如果娘娘想要观看的话,民女立刻命人进宫来。”

    “不必了。”章贵妃冷淡道,心底暗恼,怎么会这么倒霉,偏巧遇到乔弈绯了如指掌的人物?

    原本义正词严谴责乔弈绯信口开河的大学士们此时也安静下来,他们也精明得很,若乔弈绯真的把信拿出来,身为大夏学识最渊博的一群人,可真是颜面扫地了。

    “啪啪啪。”这次鼓掌的是皇后,她面色亲和,微笑道:“本宫竟不知岑守樾背后还有这样曲折离奇的故事,宋夫人,你这位义女可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

    宋夫人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忙道:“皇后娘娘谬赞。”

    皇后沉声道:“若不是你今日告知,连本宫也蒙在鼓里呢。”

    乔弈绯适时恭维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何事不知?何事不晓?只是想给民女一个班门弄斧的机会罢了。”

    皇后微愣,随即笑了起来,章贵妃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脸色难看至极,这幅画是皇上赐给她的。

    岑守樾的真迹,宫中也没有几副,她也是央求了皇上好几次,皇上才赐给她的,想起自己曾在皇后面前耀武扬威,便觉得脸色火辣辣地发烫。

    本来,她是借此画肆意耍弄乔弈绯,如果乔弈绯敢说是假的,她就告诉众人,此画是皇上御赐的,那么乔弈绯犯的可就是污蔑皇上的大罪了。

    所以,今晚一出戏,是乔弈绯的死劫,不管她说什么,都很难全身而退,却不想事情竟会这样峰回路转?

    乔弈绯又看向袁大学士,面色诚恳,“这位大人,相信以您的眼力,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之所以缄口不言,我想无非是因为仰慕岑先生高风亮节,不想岑家旧事公诸于众,令先生泉下难安,大人高义,我佩服万分,我机缘巧合之下得知岑家旧事,今夜公诸于众,实属迫不得已,冒犯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祖父说过,除非遇到无法化解的敌人,不必手下留情,其他人,尽可能不要得罪,商家之道,和气生财,今晚大殿上的人,除了章贵妃一派的,其他的人,乔弈绯不想树敌,也很乐意给袁大学士台阶下。

    袁大学士确实没想到乔弈绯这般聪慧机智,善解人意,心思一转,忙道:“皇上,微臣一直仰慕岑先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气节,实在不忍先生泉下难安,并非有意隐瞒,请皇上恕罪。”

    这个台阶实在做得漂亮,连皇上眼底都闪过一丝欣赏的笑意,“袁爱卿极力维护岑先生清誉,何错之有?来人,将朕书房里的那副《沧海图》赐予袁爱卿。”

    袁大学士大喜过望,“臣叩谢皇上天恩。”

    皇后看在眼里,唇角含笑,越发觉得乔弈绯是个好苗子,不由得看向秦湛,意外的是,秦湛也正好看向她,不过,母子二人目光稍稍一碰就移开了。

    刚才的剑拔弩张仿佛没有发生过,很快,宫宴就重新陷入觥筹交错中,章贵妃一面强颜欢笑,一面阴冷地瞥向笑靥如花的乔弈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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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王妃是首富介绍:
上一世,宁城富商乔家大小姐乔弈绯至死才知祖父好心收养的孤女竟是一只心狠手辣的白眼狼,乔家被害家破人亡,万贯家财落入她人之手,她也死于非命。
好在翻盘了,这一世,乔弈绯手撕白莲花表姐和伪君子未婚夫,对男人没兴趣,唯一的兴趣就是赚钱,以天赋财商坐拥金山银山,偏偏遇到了一位人间绝色的美男,这下是要还是不要呢?乔弈绯表示很为难。
小剧场:
表姐(委屈巴巴):绯妹妹,你误会我了。
乔弈绯:是吗?
未婚夫(深情款款):绯儿,我对你一片痴心。
乔弈绯:真的?
某王爷(面无表情):绯绯。
乔弈绯(笑容满面):我来了,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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