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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几蒲团     宫蔷txt下载     宫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同样身世(二)

    “骁......骁儿?”

    羽凉月双目瞪得老大,直直看着苏绝,面上是不可置信,无论如何她都难以相信,苏绝不是她与苏城的儿子,苏绝是被魏旬捡来的,之前魏旬明明跟她说......苏骁才是他捡来的孩子,她觉得那孩子可怜,才收留了她,两个孩子有一个是真的一个是捡来的,这件事情是苏城也晓得的,不过是隐瞒得很好,很少人知道。

    她当初不喜欢苏骁,一是因为魏旬,二就是因为她的爱只够给一个人,她将之全部给了苏绝,而苏骁自小性格就胆小怯弱,如同小时候的羽凉月。

    羽凉月看着苏骁仿佛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她不喜欢那个自己,也就连带着不喜欢苏骁。

    可是现在跟她说,那个自己不喜欢的苏骁,竟才是她与苏城的亲生女儿?

    这几天之间羽凉月仿佛是做了一个梦,一切都那样不真实,人人都跑来告诉她一些她接受不了的事情,若是苏骁真的才是她与苏城的女儿,那么苏绝就是那魏旬当初捡回来的人了。

    苏绝看着羽凉月,见她面上微微染了些许惧色,不觉眼帘微垂,眸色也黯了些,原来当初羽凉月待他那样好,只不过是因为误会他才是她与苏城的儿子,若是当初她知道真相,可否那个被她冷落,自小感受不到母爱的人就是他呢?

    不过到底苏绝曾经还是书枳的时候,从未感受到亲人的爱护,虽然羽凉月是错认,这么多年以来也是将她全部的感情都给了苏绝,苏绝本可以将这件事情一直隐瞒下去,羽程欢肯定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羽凉月,于情于理,羽凉月知道这样的事情并不好。

    但是苏绝觉得还是该告诉羽凉月,他想瞧瞧羽凉月会是如何一个反应。

    等到真的见到羽凉月的反应,苏绝才突然觉得自己何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羽凉月怔了片刻,突然想到苏骁如今还在偏僻的院落中被人看着,也不知道到底是如何了,当初自从带着她去那医馆中看过大夫之后,羽凉月回来本是觉得既然苏骁是为人所害,那么那人必然与她有仇,那么苏绝也就危险,所以她给苏璃整理出的那份资料是极为详尽的,可是后来苏璃那边就没有甚么回应了。

    她本想再去一趟医馆,哪知羽琴宣的身体是愈发不好,就是暂时给搁置在一边,如今也不知道苏骁到底是如何了,这几日倒是没有有听闻过苏骁的那些事情,因为她告诉那看守苏骁的仆人,有事长心记着,但是莫要来找她,她是打算去那医馆之时再去找那仆人要那记录。

    可是现在......

    看着羽凉月的面色,苏绝低低一笑,道:“母亲现在可是想去瞧瞧骁儿了?”

    羽凉月猛然扭头看他,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你怎么知道你与骁儿的身世的?是谁告诉你的?”

    苏绝笑意微收,道:“先前我与母亲说过了呀,舅舅跟岚之姑姑在院中所谈话,我都已经听到了,而母亲在屋里装作昏睡,应该也是听到了才对。”

    之前羽程欢见羽凉月晓得了那些事情,是不想与她争吵,才将她打晕带回屋中,哪知羽凉月是早就醒来却是装作未醒,所以羽程欢跟羽岚之在院中说的话,羽凉月也是听到了,但是她却不敢相信,直到苏绝跟她如此说,她才猛然惊醒。

    那么苏骁现在如何了?

    此时在宫中,病重已久的皇帝却是难得气色好起来,还是半夜,他却是一点睡意也无,出寝殿宫门时,在门口站着的元叶本在打瞌睡,听到响动立刻惊醒,却是瞧见慕子忱披着斗篷出来。

    元叶赶紧低头道:“陛下。”

    慕子忱一怔,扭头去看元叶,道:“你怎的不回去睡觉?”

    寝殿门口是有专门的侍卫看守,元叶本是不必要在这门口一直看守的,是以出门见到元叶,慕子忱是着实惊了一下。

    元叶低头,轻轻道:“回宫之后我就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慕子忱笑笑,道:“所以你是不放心他们所以才来这边亲自看着?”

    元叶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慕子忱轻轻叹口气,这从头到尾,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也一直是只有元叶而已,许多坏事他跟着他一起做了,慕子忱却也是只能给他一个侍卫之首的位置,而元叶个人的生活是极为单调了,好不容易有个梅右姑娘,她还是早已死去。

    两人本已两情相悦,怎奈世事磨人,年幼之时的错过竟成为一生憾事。

    而从今以后慕子忱也无法再帮助元叶甚么,元叶一生怕也只是要那梅右姑娘了,可惜斯人已逝,生死相隔,想来元叶也只是剩下要保护他的执念了罢。

    慕子忱沉默片刻,还是道:“你随我出去走走罢。”

    其余侍卫是一言不敢发,看着慕子忱与元叶两人一前一后离去,他们也不敢说甚么,只是不知道为何今夜竟是尤为瞌睡,明明是为了值守夜晚,白天睡得饱饱得,晚上却还是十分瞌睡,一个人如此也就算了,几乎所有的侍卫都是如此,那就有些不好说了。

    又是过了片刻,寝殿周围的侍卫竟是个个打起哈切,而后竟是纷纷靠着台阶,或是靠着柱子,睡了过去,又是片刻过去竟是都有人开始打呼。

    此时寝殿的屋门又是打开,却是一男一女从中款款出来,他们二人走到院中月明处,才能瞧得清容貌,是秦染兮跟林青徵二人。

    元叶跟着慕子忱,一路踏雪而行,夜间又是悄悄下了些雪,石子小路上覆了薄薄雪层,又是半夜,元叶本想去取把伞,慕子忱却制止了他,只是提着自己出门时随手带得灯笼照明。

    那灯笼光晕极淡,也就是模模糊糊能照出近旁的路,也好在元叶对宫中的路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而慕子忱要去的地方,他自己本就走了不下十遍,是十分熟的,就是摸着黑走,也能走到,打着灯笼,只是为了有一点光明,能看清楚地上的雪层障碍。

    两人走了许久,一路上没人说话,慕子忱突然道:“元叶,你说当初倾城一个人在这里,可曾是感觉到孤独痛苦?”

    元叶一怔,随即抬头,却是发现他跟着慕子忱不知何时竟已来到那沉月阁的废墟处。

    沉月阁是当初的月夫人月倾城所居住的地方,十几年前因一场神秘大火而被烧为废墟,沉月阁中所有人无一幸免,当时的皇帝为了缅怀月夫人,一直保着那沉月阁废墟没有让人给处理掉,后来太后一直想要把这废墟给清理掉建其他建筑,皇帝却始终坚持己见,甚至还跟太后吵过许多次,最后都是太后无奈而归。

    元叶低低道:“当初陛下为了月夫人可以在冷宫也不被人欺负,专门隔出一个院落专门关着月夫人。”他语气顿了顿,似是有些犹豫。

    慕子忱顿住脚步,扭头看他,道:“你说就是了,不论你说甚么,我都不会责怪你。”

    元叶道:“冷宫终究是冷宫,哪怕是有心而造,也难以掩饰其凄冷寂寥,人在其中,心伤,神伤,属下觉得,月夫人自然是孤独的。”

    他不喜欢月倾城,是因为他觉得月倾城的出现,使得慕子忱有了自己的软肋,无法做一个好的帝王,事事优柔寡断为一个女子所左右,如何做一个好的帝王?

    可是后来仔细想想,月倾城并没有做错甚么,她是被慕子忱接进宫来的,那姑娘本是江湖中人,本就自在惯了,哪能受得了宫中的拘束和人心计策?而且羽岚之这个人有多厉害,元叶一直在宫中,当然是晓得的,月倾城虽然心思玲珑,却是对付不了羽岚之,想来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之前他总觉得那些妨碍着慕子忱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后来听到梅右之事,不知为何,他对身边一切事物的看法竟是有所改变,或许是因为那女子的良善,微微感染了他,他想她应该走得还不远,心中还有执念。

    所以他若是去的及时,约莫是还能赶得上梅姑娘的步子,只是这世上还有一些事情他放之不下,比如慕子忱以及这皇帝之位,还有......还有那苏府中的事情。

    慕子忱低头微微一笑,道:“你说的倒也不错,当初我气她不与我说实话,有事瞒着我,可是又不想她真的去冷宫,气话却不能收回,就将这沉月阁旁边的一处小院落给做成一个冷宫,将她关在里边,想来,她那个时候应当是极为绝望的吧?”

    身中夺命蛊,月倾城本就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她的家族月氏山庄本就是武林当中极为出名的世家,对于蛊术是有许多研究,据说月倾城的母亲就是疆域中人,交给月倾城不少稀奇古怪的本事。

    她是晓得自己身体怎么回事的,可是她却没有告诉慕子忱,是觉得慕子忱不会相信她,所以自己一个人在默默研究,却在最后大功告成之际被他气急打入冷宫,即便是生门就在离冷宫不远的宫殿中,她也无法将之取出救回自己的命。

    他抬头看着夜空,明月静静挂在高空,天空是一片云不见星辰。

    慕子忱瞧着天空,淡淡道:“后来你跟着我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你可曾后悔?”他转身看着元叶,又是微微一笑:“我记得你以前可是特别喜欢慕修跟慕淮这俩孩子,可是后来我要他们二人自相残杀。”

    元叶身子猛然一怔,他抬眼看慕子忱,看着他的眼睛,见他笑的平淡,可也瞧得见苦涩。

    当初慕子忱对苏城起疑心,却也对自己最为出色的儿子起了疑心,他知道慕修不是他的血脉,也知道慕淮不是他的血脉,不想要他们继承帝位,可是又碍于月倾城跟秦染兮,也知道她们二人并没有背叛他,就起了主要要他们二人自相残杀,想法是慕子忱的,可实施却是元叶的。

    除此之外,就连苏家的事情,皇帝都暗暗在看着,魏旬这个人,元叶是认得的。

    慕子忱又道:“我还记得当初叫你带人去凤梧深林中偷取各种宝物,为此与你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死了不少,你可曾后悔过?或者是恨我?”

    当年凤梧深林中的异兽暴动,原是慕子忱听那羽岚之所说,集齐那些宝物,凝合制成药物,即可召回月倾城的魂魄,他是信了,可是后来取回来那些东西,却是没有成功,羽岚之说是因为城中有煞星相克,所以月倾城的魂魄不愿归来,至于那煞星是什么,自然就是苏家了。

    元叶抬眼看慕子忱,轻轻道:“我不后悔,属下的命是陛下救的,属下做甚么都不曾后悔。”

    慕子忱一怔,随即闭上双眸,重重叹了口气。

    苏璃看着洛隐,道:“如何?”

    洛隐睁开眼,道:“我耗了极大的灵力,才终于寻到藏在这骸骨中那微弱的几丝灵识,真是不容易......”

    不等他说完,苏璃就是道:“他可是能与你说话了?他可是瞧见我了?可是认得我?”

    洛隐看着苏璃一下子蹦出如此多的问题,不觉微微一怔,摆摆手道:“你等等你等等,你这和问题太多了,等我一个一个来回答。”

    苏璃眉头一跳,随即道:“好,你慢慢来回答。”

    洛隐道:“他说他叫林音。”

    苏璃:“......”

    洛隐奇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苏璃道:“你不是说你要慢慢回答?他是否认得我?”

    洛隐道:“......他说他识得你,他只是一抹极弱的灵识,是当初的林音所留下来的,林音当初有幸得到一位仙人的教授,会一些小法术,他说当初巧合听到了那羽程欢跟羽凉月见面时谈论一些有关苏府的事情,却是被魏旬发现。”

    苏璃面色微变,道:“他可还说什么了?”

    洛隐道:“他还说时间隔得太久他也忘记了林音当初叫他给你留下甚么话。”

    苏璃:“......”随即低头看那堆骸骨,那骸骨上的绿光竟似有灵智,知道苏璃在瞪他,竟是聚集到一起,光芒微闪,似是瑟缩的样子,极为形象。

    苏璃:“......这是甚么毛病?”

    洛隐道:“他说他怕你气头上来给他一脚。”

    苏璃:“......”

    洛隐沉默片刻,又是道:“对了,他说这牢房中有个暗格,其中有一本书,是林音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偷摸写的,是关于他将你捡回来的时候的一些事情。”

    苏璃又是一惊:“捡.....捡回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同样身世(三)

    洛隐看着苏璃表情,也很惊讶,道:“怎的,你原来是不晓得你并非是你父母亲生的孩子吗?你们这几个人,当初是使了秘法,才保得住性命,即使是轮回,也不得与常人一同,就是在当初实施秘法的地方重生,在生命平和稳定后会随机降生到一些人家里,亦或是在此之前被人发觉给捡回去。”

    苏璃面色微微变化,她当初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百年前曾非常人这样的事情,只晓得自己该是风离跟苏城的亲生女儿,如今瞧来竟是并非如此,她是林音捡回来的。

    难怪,难怪当初觉得风离像是发觉的甚么一样,她还觉得是风离并非寻常女子,聪慧过人,原来是从一开始风离就知道她不苏璃是她的亲生女儿。

    洛隐又是沉默片刻,似是在与那灵识残片交谈,又是道:“他说,当初风离是很难怀上小孩的,所以林音在外出之际瞧见一个孤零零的女婴,就给抱了回来。”

    苏璃眉头紧紧皱着,这未免也太惊人了些,慕修曾说过他跟慕淮是当初月倾城和秦染兮逃出宫时在宫外分别发现的,又都抱回宫中,而她竟也是被人抱回来的,那么跟他们几人身份相似的慕湘跟苏绝......是否也是如此?

    她又是想到羽凉月跟苏骁,当初察觉到羽凉月对苏骁并非十分上心,反而对苏绝是爱过自己的性命,苏璃本是猜测或许是因为跟血脉有关,可是如今如此说来,那苏绝也该是与他们一个身世,不该是正常降生。

    想得多了,也就打了结,实际上羽凉月跟苏骁如何,与她没有干系,虽说此时晓得那苏城跟风离并非她的亲生父母,但是之前的十几年养育之恩也不是虚妄之事,情还是有的。

    她抬眼看洛隐,道:“他可还说了甚么?”

    洛隐道:“他说他快撑不下去了,总算是等到你来,其余的事情他也忘记了,他察觉到林音的下一世有磨难,得赶紧归体了。”

    苏璃:“......”随即就是低头去看那堆骸骨,见那绿光是闪了几闪,随即消失不见,想来林音当初费尽心思留下来的这灵识碎片最后还是得回到他的体内,无法自行消散跟本体脱离干系,想来也是,终究是凡世中人罢了。

    洛隐垂眸看着苏璃,轻轻道:“他说着牢房中藏着当初林音留下来的东西,是他当初被魏旬他们关在此处时偷偷写下来藏好的,我们不如去找找它?”

    苏璃点点头,正待扭头去喊慕修,而扭过头去却见牢房外边空无一人,就连那只狐狸白宴之都是一起消失不见,不觉一怔。

    洛隐随她视线瞧过去,也是惊讶道:“诶,琴色哥怎的不见了?他这是去哪了?”

    苏璃微微眯了眯眼,想到之前慕修的神色,联想到自己的言行,想着或许那人是生气了?她抿抿唇,撇了撇嘴,转身在这牢房中四处翻找起来,淡淡道:“那样大的一个人总不会出现什么危险,等他想好了自然会回来,先随我一起寻那本书罢。”

    是意外没有如先前一般对他那样关切了,洛隐扭头看苏璃,怔了好半晌,才讷讷道:“苏姐姐,我怎的觉得你这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感觉就不一样了呢?”

    苏璃本是在墙壁上摸索,听得他的话,扭头看洛隐,微微一笑:“有不一样吗?”

    洛隐一怔,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也是说不出哪里有不一样,可是还是觉得有甚么东西是变了的,不止苏璃变了,慕修也变了,他们两个人都变得有些古怪。

    苏璃见他半晌说不出个甚么来,又是笑笑,转身继续在墙壁上摸索,道:“来随我一起找罢,大人的事情啊,小孩子就不要瞎想了。”

    洛隐:“......”

    姜予欺跟穆昀回来之后不见苏璃是十分焦急,正巧见到醒烛跟诸颜在里屋喝酒吃烧鸡,赶紧去询问,醒烛道:“她与寰王在一起,两人去做一些事情,你们且先去睡罢,说不定睡一觉起来,他们就回来了。”

    苏璃对于醒烛跟诸颜两个人是十分放心,也是十分信任,而姜予欺跟穆昀两人,自是不晓得醒烛诸颜的真实身份,不过也是晓得这两个人是极厉害之人,总感觉没甚么事情是他们不晓得的,虽然醒烛看上去那样年轻,却总是极为风轻云淡,而诸颜虽是老者模样,却一直一副戏耍人间的模样。

    实在是难以捉摸看透,不过对于这两人的话,姜予欺二人也是抱有九成信任,加之就算苏璃真出了什么事情,或许他们也帮不到甚么忙。

    他们二人以前还以为苏璃只是一个年幼的弱女子,没想到竟变化如此之多,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一身绝妙医术,身边还出现了这样多的人,就是当初最为神秘的寰王竟似是与苏璃也十分相熟的模样。

    所以他们去睡觉了。

    桌上摆着两坛酒,还摆了三只烧鸡,而醒烛几乎就没有怎么动桌上的鸡,只是喝酒,倒是诸颜抱着鸡啃得津津有味,醒烛瞧着诸颜,片刻后,道:“不知道你可是感觉到前不久那苏府种传出来的灵力波动?”

    诸颜啃着鸡翅膀,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道:“有,想挨四与辣东祥的凝气有几方相似。”

    醒烛:“......”

    诸颜啃完鸡翅膀,喝了口酒,咂咂嘴,道:“我见那灵气波动是十分熟悉,似是与百年之前那小宫蔷的灵气波动有几分相似。”

    醒烛眉头微皱,道:“当初云涣炼制蔷薇玉之时,我曾在一旁给她护法,那蔷薇玉所引来的劫雷也是我替它所抵挡,还有一道劫雷躲过了我,却被云涣挡下,我对那蔷薇玉可以说是十分熟悉了,而之前的那股灵气波动......”

    他抬眼看着诸颜,低低道:“竟是与那蔷薇玉有七成相似。”

    屋中静默片刻,诸颜蓦然一笑,道:“你虽然对那蔷薇玉十分熟悉,却终究没有另一个人熟悉。”

    醒烛挑眉:“苏璃?那是应该的。”

    诸颜笑着摇摇头:“非也,苏璃那丫头当是最熟悉那蔷薇玉之人,除她之外还有一人,那人当初可以说是宫蔷极为信任也极为亲近的人,那蔷薇玉随着苏璃这一世而出,却是被那人率先寻到,蔷薇玉在那人手中碎作两块,飞散失踪,有一块自己去寻了苏璃,另一块不知所踪。”

    醒烛诧异道:“琴色?不对,慕修?”

    诸颜嘴角噙着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轻轻道:“你既已经回来了,何不出来相见?”

    听得诸颜的话醒烛更是诧异了,却是猛然一惊,他扭头朝门口看去,见门被人推开,走进来的人却是先前跟苏璃一起消失的慕修,他着一袭黑袍,领边是厚厚裘毛,本是极好看的眉眼却沉着脸,头上衣上皆是带着薄薄霜雪,卷着淡淡飘雪走进屋来。

    醒烛见慕修是微微诧异,他朝他身后瞧了片刻,忍不住道:“苏丫头呢?”

    慕修却不语,只是走到桌边,诸颜看着他走过来,脸上笑意不减,甚至还多出几分戏谑,他从桌下又是提起一坛酒,放在桌上,朝慕修那边推了推,道:“喝不喝?”

    醒烛道:“琴色从不沾酒,是不会喝酒,就是进了轮回转世,也该还是不会喝酒,你当年又不是与他不相识,怎的还给他酒喝?”

    说着就是看到慕修低头看着那坛酒微微皱眉,随即就是伸手将那坛酒举起来喝了几口,醒烛目瞪口呆,丝毫不出预料的看到那人喝了几口酒后脸上蹿上几团红晕,忍不住咳了几声。他赶紧起身去将那酒夺过来放在桌上,眉间是无奈,给他拍背,道:“你本就不是喝酒的料子,当初你师父在你小的时候给你喝酒,就知道你是沾不得酒的。”

    慕修咳了几声,目光又是看向那坛酒,醒烛见此,道:“咋,可是遇到啥不顺心的事情了?”

    琴色可以算是醒烛的后辈了,且醒烛跟诸颜是看着琴色这一代的四大妖尊长大的,只是后来聊得来,才是称兄道弟,总得说来,有时候还是会以长辈姿态来瞧他们的。

    诸颜却是哈哈大笑,拍了拍桌,道:“小子,叫你当初一直扭捏不肯明说,如今叫人家自己晓得了当年之事,人家小姑娘想歪了不肯理你,你小子是有气撒不出了罢!”

    醒烛挑挑眉,讷讷道:“难道之前那股气息......原来丫头已经是恢复当初记忆了吗?”

    慕修皱着眉头瞧桌上那坛酒,随即闭眼叹息几声,轻声道:“我还是不晓得该如何与她解释,她尚未恢复记忆之时,我还能坦然相待,可是晓得她已记起当初之事,却只得仓皇而逃。”

    诸颜笑笑:“这可就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任谁都帮不得你,醒烛不行,我不行,慕淮他们不行,白泽也不行,就连小苏璃也不行,只能你自己帮自己。”

    醒烛道:“原来之前那股灵气波动真的就是蔷薇玉了,另外半块蔷薇玉竟然还是藏在苏府当中,不知道以前为何没有发觉,想来是那另外半块蔷薇玉跟苏丫头起了共鸣反应,引得丫头想起了当年之事。”

    听得二人说的话,其中带了不少调笑之意,慕修面上神色又是苦涩几分,不错,这件事就如诸颜所说,谁也不能帮他,只有他自己能解决,而且当初做了那样的事情,就迟早有这样的一天。

    他沉默片刻,道:“我与阿璃前去那苏府地牢中时,见到了白宴之,他眉心有一血色符印,我见与当年印在蔷儿额上的符印十分相似,想来应是那宫邀所种,而且,我们在镇住那白宴之后,宫邀确实现身了。”

    醒烛诸颜二人面色微变,不约而同直起身,看着慕修道:“你见到宫邀了!”

    慕修点点头,道:“不错,他似是在远处瞧着我们,不过却无法到达,只能将声音传过来,那时候阿璃正巧睡着,并不晓得。”

    诸颜面色微沉,没有说话,不晓得在想甚么。

    醒烛看着慕修,蹙眉道:“他可是与你说了甚么?”

    慕修眨了眨眼,摇摇头:“并未说甚么。”

    醒烛一怔,随即沉默片刻,又道:“苏丫头呢?”

    慕修道:“她跟洛隐留在那地牢中寻找当年林音留下来的东西,我离去时在那苏府遍寻一遍,已经是没有甚么其他有危害的东西了,至于另外半块蔷薇玉,我也不晓得到底藏在哪里。”

    诸颜突然道:“他可是要你去见他?”

    慕修挑眉,看着诸颜,却并未说话。

    诸颜却是笑笑:“你打算去见他了吗?”

    慕修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看着门外的风雪,他进来后门并没有关上,门外的风雪飘了许多进来,门栏处是积了薄薄雪层,他瞧着门外风雪,半晌,轻轻道:“我与宫邀,百年前就该谈一谈了。”

    诸颜笑的愈发深意,他道:“不错,你们确实是早就该见一见了。”他顿了顿,道:“此番前去可是要好好与他谈一谈啊,成败在此一举。”

    醒烛是听得一头雾水,他看看慕修,又瞧瞧诸颜,见他们说话十分有深意,可是又丝毫不懂他们到底话中藏着甚么,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去询问,只得是一脸懵逼看着两个人。

    慕修扭头看诸颜,诸颜只是看着他笑。

    片刻后慕修即是转身朝屋外走去,紫光逸散,是化作黑猫之身跃出房门消失在夜色之中,并未留下甚么话语。

    而诸颜只是起身去将那房门关上,他回来坐回自己原来坐着的位置,又是抱着鸡开始啃,醒烛一把夺下他的鸡,道:“你们到底在说甚么?宫邀要见慕修,你为何不阻止他去见他?”

    诸颜却道:“他已然下了决心,想拦也是拦不住的,且那宫邀若是真要玉石俱焚,我们也无法阻止他,不过你也未免太小瞧慕修这个孩子了。”他笑了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上一代琴色所说。”

    醒烛一怔,随即道:“我记得当初那老家伙找到慕修的时候,是开心得不得了,自他妻子死去,我就再也没见过他露出那样的神色,他说那慕修是绝佳的体质,在妖界是极为难得,他为了不叫别人跟他抢,一直藏着掖着,若不是我发觉,他还不肯告诉我。”

    诸颜笑笑:“不错,慕修啊,不一定就比宫邀弱,而且宫邀要见他,也未必就是为了取他的性命呢。”

    醒烛又是一怔,诸颜却不再说什么,只是夺回那只鸡,又开始啃。

第一百四十五章 背叛之人(一)

    苏璃正自找着那灵识残片所说的林音当初留下来的书。

    一旁的洛隐猛然惊呼一声:“这边有个暗格!我不小心碰开了!”

    苏璃扭头看他:“......”赶紧走过去,见洛隐身前地板上一块砖头似是凹陷下去,露出里边的一堆稻草,倒像是当初被关在这牢房中的人为了堵老鼠虫子而专门塞进去的一堆枯草,不过若是有意来寻,说他里边藏着甚么东西,也并非不可。

    把东西藏在这样的地方,也是着实难以被人发觉,魏旬他们如何能得知林音在那样的情境下都还能偷偷留下甚么东西呢?

    他们既然敢把林音关起来,就必然是事先搜过身,也必定不会让林音有得到甚么的机会,就是不知道当初林音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给她留下这些东西。

    还有就是,为何会直接说是林音留给她的?难道当初林音就知道事后她苏璃会寻到这地道?而且他就那么肯定苏璃会躲过魏旬,或者说是击败魏旬从而找到他的埋骨,甚至于是找到他留下来的东西?

    苏璃想到了雪弋,当初雪弋说她跟林音的关系不错,话语间竟似是带了几丝的暗暗喜欢,而且雪弋似是晓得一些甚么东西,当初她与红鸢一样,都是发现了魏旬等人将林音带到这暗道之中,甚至于说雪弋还曾目睹林音的死亡、

    不杀红鸢,是因为魏旬,而不杀雪弋,实是不知为何。

    或许林音当初如此笃定,就是对雪弋的信任呢?

    但是大概林音没有想到的是,雪弋当初因为他的死亡,不知因何原因而误会了风离,以为风离也是害死林音的凶手之一,从而跟魏旬合作,当初还一度因为风离的缘故想要杀死她,后来因为种种事情,一直没有机会与她具体说明,最后惨死在四方城与凤梧山之间的路上一片悬崖下。

    雪弋是为她而死,但还是留给她许多信息,或许当初她一直想告诉她的事情,就是这个地道的存在,以及林音的骸骨所在,更甚者就是那林音留下的书本了罢。

    见苏璃走过来,洛隐赶紧指着那石格中的草堆,道:“许是就藏在这草堆中了,小心。”

    他没有率先伸手去拨那草堆,是觉得里边应该会有甚么机关,苏璃比他要聪明一些,还是等苏璃自己来看如何去看。

    却是没想到苏璃径自走过来,蹲下身直接就是伸手去把那堆枯草拨开露出下边一堆白白的东西,洛隐一阵紧张,不过并未见到有甚么异常发生。

    洛隐不觉惊道:“竟就是如此赤裸裸藏着?”

    苏璃面色未变,只是伸手把那石格地步躺着的东西拾上来,却是一堆纱布包着一堆硬邦邦的东西,那纱布上边带着点点血迹,似是曾经包扎在伤口上,取下来来包着那些东西。

    她听得洛隐的话,道:“莫是说那魏旬他们会不会想到林音会留下这样的东西,就是知道了,以他们对林音的了解,也必然如你一般,见到这枯草,会想得里边可否是藏着甚么机关而并非林音所要藏着的东西。”

    洛隐挠了挠头,道:“这么复杂啊,苏姐姐你真聪明。”

    苏璃道:“不不,我也是这样想一想,但是蹲在这里想也是想,找了这么久,发现这么一个暗格,是一定要去扒拉那枯草试试看的,而如此想想也甚是有道理,就直接伸手去拿了。”她看着洛隐的神色,不觉笑笑:“实话说,我没有想这么多的事情,你若是不问我,我也不会想这样多了。”

    洛隐:“......”

    苏璃却已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手中那堆纱布包裹着的东西,略显疑惑道:“竟是用包扎伤口的纱布来包着,上边还盖着几团纱布,瞧着不去摸一摸是当真只会认为这就是他伤口上换下来的纱布而已。”

    洛隐道:“也难怪会如此,这样瞧来,也只会以为是他包扎伤口换下来的一团纱布,上边粘着血污,谁会想去碰它,而不碰它,就不会知道里边竟然还裹着东西。”

    苏璃摸着手里的纱布,突然面色一变,将那包纱布丢开了去,从怀中取出一小瓷瓶,倒了两粒朱红色丹药,自己吞了一颗下去,又给了洛隐一颗,道:“吃下去,赶紧检查一下自己身体有没有不适。”

    洛隐听话得将那朱红色丹药吞了下去,随即闭目运功,片刻后睁开眼睛看着苏璃道:“并没有什么大碍。”

    苏璃这才松了口气,视线转向那包纱布。

    洛隐疑惑道:“怎么,那纱布有甚么问题吗?”

    苏璃低低道:“我道这纱布为何过去这样就都还是如此一副模样,竟是之前就在药水中浸过,才能保持原本的模样一变不变,而这药水本身,就是剧毒,即使干掉之后也会在纱布上结一层人眼看不到的粉层,如果被人取出,粉层自然脱落或是粘在人身上,或是飘散与空气中,使人中毒。”

    洛隐面色一变:“那你的手上......”

    苏璃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道:“是啊,刚才我把那纱布抱出来,还抱了一会,想必上边的粉层也是沾了不少在我衣服上,不过只是粘着罢了并无大碍,那丹药是我自己炼制的解毒丹,寻常毒都可以解一解,瞧来这毒并非甚么奇毒,而我还有反应的时间,它也并不是甚么见血封喉的剧毒。”

    她说着眉头又是不禁皱起来,道:“许是因为......可是......”

    这毒虽不是那种发作极快沾之即死的剧毒,但是若非她熟知医术毒术对这类东西十分敏感,寻常人必定难以发觉,若是不加以及时救治,必然也是会毒发致死的,林音当初这样做无非是为了防止这些东西落入其他人手中,可是他林音又怎么知道她苏璃日后竟是个会医术的人?

    洛隐问道:“如何?”

    苏璃一怔,随即摇摇头,道:“没甚么,既然我身上已经沾了毒,你就不要碰我了,也莫要动这纱布,等我们看完这些东西回到医馆中我将衣服换过再说。”

    洛隐点点头,他看着苏璃,突然问道:“苏姐姐。”

    苏璃开始拆那带血纱布,冷不丁洛隐这么叫一声,惊了她一下,抬眼看他:“怎么了?”

    洛隐轻声道:“你可是晓得百年之前你跟琴色哥......不是,是慕修哥哥,你们二人百年之前其实就......”

    苏璃挑挑眉看着他,突然笑笑:“你是想说我们在百年之前曾是相识的?”

    洛隐点点头,道:“不错,那时候其实我本与琴色哥不熟,且他是我父亲的朋友,我本是不喜欢他的,后来他给我带了许多用药材炼成的药丸,父亲给我找了许多珍稀药材,那药材中蕴含的灵气十分充裕,可是就是太难吃了,我不爱吃,但是父亲非要我吃,琴色哥如此做来,是正好解了我这样的麻烦。”

    苏璃道:“我晓得这事。”

    洛隐继续道:“后来琴色哥跟我说那是一个姑娘听说了我的事情,专门给我做的,那时候我极想去见那姐姐,可是琴色哥却始终不肯告诉我那姐姐名唤什么,更是没有带我去见过她。”

    苏璃停下手中的动作,眉眼弯弯笑眯眯看着洛隐,却没有说话,只听他说。

    洛隐道:“我瞧得出来,琴色哥是喜欢那姑娘的,他那个时候与我谈起那位姑娘时的神色......”他扭头看苏璃,很是认真得道:“就像如今我见他瞧你的神色是一模一样的。”

    他道:“我记得我母亲说过,琴色哥这个人本事很高,还很聪明,是难得的人才,就是脑子木头了点,一旦有了喜欢的姑娘,或是有姑娘喜欢他,怕是那姑娘要吃些苦头。”

    苏璃却是噗嗤一声笑出来,倒是看得洛隐微微一怔,苏璃止了笑,道:“没事,你继续说罢。”

    洛隐十分认真得看着苏璃,道:“苏姐姐我知道百年前的那个姑娘就是你,可是却不知道为何你竟失去了记忆,当年我听说仙妖大战之后,妖界四尊他们都是在那场战役中消失不见,而你也是死在那场战争之中,父亲与我说,若是命大,你们是死不了的。而终于是等到今日,我才真正又见到琴色哥。”

    他道:“之前我意外瞧见你额头上的伤疤,认出那就是绝响留下的创口,是被绝响弯刀狠狠刺入,使颅骨碎裂,即使经历百年修复也是难以完全,还是要留着疤痕,我想苏姐姐之前晕过去,大概就是因为看到那绝响弯刀,伤口疼痛难忍罢。”

    苏璃道:“不错,与你想得是一样,当年确实是琴色拿绝响刺入我的颅骨,才致我身死。”

    洛隐脸色大变,焦急道:“那......”

    苏璃低头微微一笑,道:“那时候我被人所操控,就连保持完整的神智都是难,而且身上被人种下了一种蛊,在那个时候冲上战场,若是任由它自己炸裂爆发,是十分可怕,当时若是是我,怕也会如那琴色一般做。”

    如此一说洛隐是突然怔住,他瞧了苏璃片刻,却是越发不懂了,道:“那姐姐你为何醒来之后就不理琴色哥了?他必然是因为姐姐你不理他,才伤心离去的。”

    苏璃见洛隐如此说,正色道:“大人的事情啊小孩子就不要瞎想了,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说着就是把怀中抱着的那团带血纱布给解开,露出里边一大堆木牌。

    那些木牌明显是给折断下来的,倒像是木桶上边的木条,总共有着十来块,每一块上边都有极细小的刻字,只是凹槽不甚明显。

    之前见到那绝响弯刀时苏璃脑袋似撕裂一般痛,最后忍耐不住晕了过去,却最终还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好似做了一场长长的梦,自花海起,遇到从天而降浑身是血的俊美青年,待他醒后二人相识无言自己却被他抗回妖界,直到最后她只身前去仙界,发现宫邀的秘密,被宫邀抽去三魄关在仙牢中备受折磨,而后又在仙妖大战之际被宫邀利用,吃下那蛊虫走到战场上,去找琴色。

    还有最后琴色踏虚空而立,在半空看着她,还是把手中寒光闪闪的绝响弯刀刀尖对准了她的脑袋,那种疼痛,即使是想一想,都觉得难以忍受。

    难怪当初绝响一直不愿意为自己所用,除去它已生灵智不愿意屈服在琴色之外的人手里之外,还是因为百年之前它沾过她的血罢,绝响那时候就已生灵智是个灵器,主人的心思或多或少也懂许多,当初琴色杀了宫蔷,或许是真的动过念头扔掉绝响呢,所以绝响心中还是对于苏璃有一个很是复杂的结。

    但是最后是由苏璃将绝响归还给慕修,也算是了了百年前滋生的复杂情绪。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她明明记得白骨他们曾经说过,自己只有找到另外半块蔷薇玉的时候,才能想起以前的事情,可是自己如今并没有找到那半块蔷薇玉,甚至于连那半块蔷薇玉的位置都不知道,但是她就是想起来了。

    当初万般无奈万般苦,宫邀是必须要她死的,在那种情况下她只能死,她也晓得那个时候宫邀是故意的,故意操纵着她,去找了琴色,而不是其他人,是故意要看琴色杀她。

    可终究她死在琴色手中,这种感觉难以言说,且当初的宫蔷不经世事,是单纯极了,许多事情如今由苏璃来想一想,自是变了意味,当初琴色那般,就该想到日后宫蔷会想到他以前所做之事。

    苏璃醒来之后对慕修冷淡若即若离,也并非是真的恨他,只是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不论是琴色还是慕修,他都是很好的一个人,可是这个人却从来都是一个木头疙瘩,从来不会说讨人欢喜的话,当初死在他手里,即使得以重生,若说心中无半点委屈难过是不存在的。

    可是慕修那个家伙竟是半点表示都没有,再不会说话,也不至于到了这样的地步罢?

    洛隐在一旁看着苏璃面上表情千变万化,是十分惊奇,却也识相没有多说甚么。

    苏璃拾起一块木牌,瞧了片刻,从腰带上别着的小包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打开竟是白色的粉末,她将那粉末洒在木牌上,用手擦了擦,捣鼓片刻,那木牌上的刻字是清晰了不少。

    明显得三个相对大一些的字最是惹目。

    赠宫蔷。

第一百四十六章 背叛之人(二)

    当初林音捡到风离的时候,是他与苏城风离二人遭遇袭击而分开逃窜失散的时候,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跑到了什么地方,只记得那里有一幽静深潭,周遭长了许多竹子,翠绿相衬是十分好看,他那个时候刚刚经历过逃亡,是累极了,巧而遇见深潭,见那潭水清澈,就去捧了来喝。

    哪知刚刚喝了一口,就是听到不远处似是有极微弱的哭声,听着倒像是婴孩在啼哭,抬头四处望望,找了片刻,果然见到潭中一块扁平大石头上有一个小小婴孩,那婴孩被裹在白色的绒布之中,林音心中好奇,这是谁将刚出生不多久的婴孩扔在这里了。

    潭水极深不见底,那潭中的大石头想来该是一石柱,就稍稍露出水面一点点,那小婴儿似是感觉到林音的存在,哭声是大了些,竟似乎是开始乱蹬乱动,林音怕那婴孩自己把自己滚进深潭,想都没想直接是跳下深潭。

    哪知那潭水甘甜,置身潭水中林音才晓得那潭水的寒冷,他个子本就高,但是感觉脚底一片虚,低头往下看就是一片深邃幽黑,撑着寒冷赶紧游到那婴孩身边,这才发觉那扁平石头并非是石柱,就是一块扁平的石头,只是不知为何可以浮在水面。

    林音凑近了些见那婴孩身上裹着的布料质地奇特他并瞧不出是什么材质,但是潭水的寒冷将他冻得不停颤抖,只得先把那石头缓缓推到岸边,是赶紧爬上岸,这才发现自己的鞋子跟裤脚都是有些许结冰发硬,心中大骇,又是心有余悸看了看那深潭,低头去看那石头上的小婴孩。

    也是奇怪,刚才还在哭个不停还越哭越大声的小婴儿,此时竟是半点哭意也无,反而看着全身湿透还散发着诡异凉气的林音格格直笑。隐在襁褓中的两只小短腿不停乱动,露在襁褓之外的俩胳膊朝着林音那边伸,是想够着他。

    林音觉得这小婴孩是有趣得很,自己在林中捡了些枯竹生了火堆,自己坐在火堆旁将自己一身衣服烤干,之前在那深潭之中沾染的寒气也是渐渐褪去,这时才想起先前在那深潭之中时总觉得潭中有什么东西在底部往上看,不觉是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不过他的思绪又是被身边呀呀直叫的小婴儿吸引过去。

    林音不觉想起之前还在四方城时的事情,羽家权势越来越强,苏城不得不连将羽凉月纳为妾氏,城中人都知道苏将军是只喜欢风离,羽凉月是硬要嫁给苏城的,但是碍于羽家和话皇帝,人们也只是唤她一声羽夫人,不敢唤什么二夫人,是极怕惹人。

    此番虽说不知由头,但是那暗中要对他动手之人必定跟羽凉月脱不了干系,风离并未怀孕,却是抛出去一个幌子,而羽凉月却已经是有了一儿一女,风离原本装着十分平和,偏偏在最要紧的这最后几个月里出了事端,苏城风离心中自有分晓,他却是不得不逃,是为了出来将云游在外的风决给带回去镇着四方城。

    风离当初年轻时闯江湖热跟着他们一起惹了人,曾受过极重的伤,当时任哪个大夫瞧过之后都是说可以留得性命,但是要怀有孩子是极难的事情,但是为了安抚苏家人,风离也不得不装作怀孕。

    林音想此刻不如将这孤零零的小娃娃带回去,当做是风离被陷害小产的孩子,总归在外边也不过最终是被豺狼虎豹吃了或者是饿死,带回去总也是一家里有爹娘疼爱的小公主。

    那木牌上断断续续写了许多,苏璃东拼西凑加着自己的想象也算是拼出这样一个算得上是完整的故事。

    当初林音就是这样捡到的自己,那么如此说来当初风离并不能怀孕,苏城也知道,他们三个都知道她是林音捡回来的孩子,却还是如亲生女儿一般待她,不觉心中一阵动容,最后想到苏心,苏城风离也算是有后人留存,虽然他们并不能陪伴着她一起长大,但是苏璃似乎能感受到他们二人对自己抱有的寄托,他们觉得自己可以保护好苏心。

    不为别的,就为那宫蔷两个字。

    宫蔷是她的名字,百年之前她就叫这个名字,林音当初为何会晓得此事?

    苏璃寻了片刻,才在一块木牌背面寻到一片更加细小的刻字,赶紧仔细去看。

    原来当初林音抱走苏璃之际,那深潭之水突然往岸上不断泼洒,似是有什么东西要往外冒似的,林音抱着苏璃怔怔瞧了片刻,却终不见有什么东西冒上来,最后定了注意走过去一瞧,是见到离岸边不远处的水聚成一个小漩涡,漩涡中心处是一块小木牌,林音将之捡起一瞧,却是见到那木牌上工整书着宫蔷二字。

    那婴孩莫名奇妙出现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水底又莫名其妙冒出这样一块刻着明显是名字的木牌,就是不把两者联系在一起都很困难。林音将那木牌收起,带着苏璃离去,去到处寻找风诀与他一同回去。

    不过林音却没有将此事告诉苏城风离夫妇二人。

    苏璃微微诧异,看到木块上边细小刻字所书的木牌二字,不觉一怔,这个木牌……

    那木块上只是道因故没有与苏城风离二人讲述清楚,只是道这是捡来的孩子,而苏璃的真实身份,是只有这三人晓得,林音可能会知道得更多罢了。

    那木块上还说,当年林音是见羽凉月跟羽程欢两个人行踪十分可疑就暗暗追踪他们,哪知得知他们正在讨论的事情,当初风离苏城跟林音都以为羽凉月来苏府动机不纯,也知道她一直跟羽程欢有来往,不过也只是想着羽程欢在忌惮苏家罢了,而林音却是听到羽凉月跟羽程欢二人谈论练兵造反之事。

    羽程欢觉得,羽家弱了很久,一直没有什么靠谱的靠山,唯有自己强大,才能真正得到安稳,苏家很强大,苏城跟他的云破军更加强大,慕子忱虽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但是羽程欢却是有对付他的法子,所以要想夺那帝位,苏城非死不可。

    知道羽家对苏家怀着鬼心,不过谁也没想到羽程欢野心这样大,他的目标不是苏家,而是四方城的帝座。

    林音知道这件事之后十分震惊,却是被恰巧来此的魏旬发觉,不过林音本事极高是趁他不注意之际逃了去,后来羽凉月对于林音就十分忌惮,却一直克制着林音让他没有机会将那样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苏璃看着木块上的字,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洛隐见她神色,不觉问道:“苏姐姐这是怎么了,这木块上可是写了什么?”

    苏璃道:“当初羽程欢口口声声说叛贼当诛,说苏城云破军还有苏家是背叛了四方城的罪大恶极之辈,他占着正义正理,说是要屠灭云破军,斩苏城首级,如今来看,究竟谁才是那反叛的贼人?”说着嘴角是掀起淡淡冷笑,眸中也是带了冷色。

    洛隐挠挠脑袋,他对于此事可是还一点不了解,苏璃说什么他是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也不好插什么话,就不再说话,抬头朝四周看去,看向屋外时微微一怔,随即惊呼道:“苏姐姐!你看!之前那只狐狸!”

    苏璃听得他的话立时扭头去看门口,果然见到一只白狐狸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不过眉心处那猩红色符印已经消失不见。

    苏璃眉头微皱,犹豫片刻,道:“你可是……白宴之?”

    慕修离去必然是确认此处没有危险才走的,当时白宴之跟他一起消失还当是慕修把他一起带走了此刻瞧来却并非如此,她瞧着面前逐渐走近的白狐狸,微微眯了眯眼。

    那白狐狸走近了些,看着苏璃,蓦然瞪大双眸,轻声道:“你是谁,你如何得知我的名字?”

    苏璃面色一变,她看着蹲在她面前瞪得圆圆的双眸,那眸中十分清澈,看着是不像是在假装,难道竟是失去记忆了?可是白宴之为何又会失去记忆?

    洛隐上前一步看着那白宴之道:“你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了吗,你刚才差点伤了我们,竟是全都忘记了?”

    白宴之惊讶道:“我醒来之后就在这院中卧着,循着气味来到这地道中中,你们是我见过唯一的活物,何来我伤你们一说?你们与我又无冤无仇。”

    苏璃眉头轻皱,她朝前走了几步,白宴之看着苏璃,见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红色的纸鹤,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眸中升起淡淡戒备之色。

    见他如此动作,苏璃道:“你不要害怕,我只是想要查看一下你的身体有没有甚么异常。”她稍稍凑近了一些,低低道:“我知道你叫白宴之,之前我与你相识,先前你出现攻击我们的时候,额头上有一个红色的符印,而现在它不见了,我怀疑是有人先前控制了你,又抽去了你的记忆。”

    白宴之疑惑得看着苏璃,不过却是不甚相信她,一动不动。

    此时不远处又传来一清脆声色:“他的记忆不是给人抽去的,而是他就快要沉睡了,当初他分给青攸的力量太多了,那青攸体内青飏的灵识苏醒,在不断吸食那股力量,当初他担心青攸,就在青攸身上种下了印记,所以他的力量也在被青飏吸食。”

    苏璃洛隐面色一变,抬眼朝那声音来处看去。

    却是见到一身着水蓝衣衫的女子,那女子容貌谈不上极美,不过倒是有一分独特得气质,手腕上系着一串铃铛随着走路叮叮作响十分轻快,黑发长及脚踝,发被水蓝色丝带缠着,见到这女子,苏璃莫名有种熟悉感。

    洛隐看着这女子,与苏璃有一样的感觉,可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人。

    那女子面上带着浅浅微笑,走过来附身将那白宴之抱起来,白宴之却是没有丝毫挣扎,十分顺从,苏璃看着那女子,道:“姑娘......可是与我相熟之人?”

    见苏璃神色,那女子笑笑:“怎的,你也记不起我吗?那如此说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不晓得你可还记得当初给你心上人炼药的那个女子。”

    苏璃一怔,随即面色微便:“浅一?!”

    那女子轻笑出声来,竟是点了点头:“不错,这是我的一个名字,但是以前的名字你可是记不起来了?”

    苏璃看着那女子,微微眯眼,却不再说甚么。

    啊,不止今生浅一给慕修炼制丹药来解那寒潭之毒,在百年之前也有这么一个女子,给琴色炼制过解毒丹药,但是被她发觉药效有异,最终发觉那药竟是与今生浅一给慕修炼制的秋惑丸是一个效果。

    她低低道:“月中仙,月霖霖。”

    那蓝衫女子嘻嘻一笑,只瞧着苏璃却没有说话。

    而苏璃看着她脸色却是微微沉下来。

    一旁的洛隐听到苏璃口中吐出月霖霖三个字,面色也是一变,这月霖霖是谁,他自然是晓得的,月中仙,独自居住在月宫,也不知道到底活了多久,是极神秘的一个仙子,你说她深不可测吧,她的修为似乎就是一个小仙子的水平,可是多是说她弱,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永远是那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月霖霖伸手摸摸白宴之的脑袋,抬眼看苏璃,笑道:“你终于是想起我啦?不过现在可不是你跟我算百年前的旧账的时候哦,你心上人此时的行踪你可晓得?”

    苏璃挑眉,定定看着月霖霖,道:“宫邀找他了?”

    洛隐又扭头看苏璃,他是更疑惑了,宫邀跟月霖霖有甚么关系?那宫邀是叛出妖界的大魔头,为五界中人诛杀,月霖霖是月中仙,是仙界赞誉极高的一位仙子,他如何也不理解苏璃将这两个人相提并论。

    月霖霖嘴角笑意却是愈发浓,她淡淡道:“你回去问问醒烛他们,就晓得了。”

    苏璃紧紧盯着她。

    之前她虽然不担心慕修,却也曾疑惑过为何慕修竟是会一声不吭就走了,即使在闹脾气,或者是生气,要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也绝对不会一声不吭,此刻见到这月霖霖,她才想起还有宫邀。

    必定是宫邀跟慕修说了什么。

    月霖霖斜斜倚着牢房的铁栏杆,看着苏璃,手有一下没一下摸着白宴之的毛,似笑非笑。

第一百四十七章 背叛之人(三)

    羽岚之在自己寝殿中转来转去,一直在想之前羽琴宣所说是什么意思,回宫之后瞧见慕子忱不肯见她她心中就有些不安。

    慕子忱此前一直是神志不清,至少她去那寝殿中时见到的慕子忱是如此,而且她安排在那皇帝寝殿中的人也是如此禀告,可是此时非但慕子忱清醒了,还不肯见她,可是他知道了些什么?要命的是她之前安排在那寝殿中的人,如今联系不到了,无音信,想来他似乎也是许久没有给自己传过信息了,但是羽凉月五年下来已是放松警惕,原本只是以为皇帝那边没有出什么事情,此刻想一想才会觉得不正常。

    她越想心中越慌,皇帝并不是个蠢笨的人,当年可以得手完全是因为月倾城,当年她选择先对月倾城下手是一个很不错的举动,月倾城真的开始拒皇帝于千里外,二人之间产生矛盾,羽岚之才得以见到皇帝,从而开始慢慢实施自己的计划。

    但是月倾城死后皇帝待她也不如之前那样好,那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对于慕子忱似乎也是有了朦胧情感,在晓得皇帝对她好与她亲近只不过是因为月倾城的假意冷淡,皇帝为了气那月倾城,故意为之。

    羽岚之后来想想,觉得这皇帝太不是人,只是为了他自己的心上人就肆意欺骗利用另一个女子的感情,甚至于还毫无歉意,所以她当初即使对那慕子忱有朦胧情感,后来对他下手之时也没有半分犹豫与歉意。

    因为她觉得是皇帝欠了她的情,却丝毫没有想过当初若不是她月倾城就不会出事,月倾城不出事就不会因为害怕感染慕子忱就远离慕子忱,而月倾城不这样做慕子忱就不会生气失意强行将目标转移在其他人身上,且当初皇帝之所以注意到她,并非因为羽岚之长得好看。

    每年入宫的秀女长得好看得是数也数不过来,皇帝老早就审美疲劳,他见过的美人多的去了。

    至于当初皇帝注意到羽岚之,是因为羽岚之自己……说是设计相遇也无可厚非。

    羽岚之是觉得不对劲,慕子忱此番怪异,莫非是终于晓得了当年之事?若是晓得他如何中的蛊毒,是否也是晓得了,当初月倾城是如何死的?

    她突然被自己吓了一跳。

    当初慕子忱失踪几年回到四方城后,是直接跟自己的一众兄弟打起来,那时候的四方城腥风血雨,羽岚之是晓得的,慕子忱有多可怕她都是晓得的,十几年前她下手之时十分害怕,不过想想入宫前跟羽程欢的谈话,还是下了手,而十几年的时光,足以使得她将心事好好藏在心中不给人知悉。

    一旁的宫女见羽凉月神色焦急,突然想到什么,赶紧道:“娘娘不如直接去找羽大将军,看看将军怎么看!”

    羽岚之一怔,眸色一亮,转而又黯淡下来,摇头:“不行不行,若是陛下已经知道那些事,如何还会许得我再次出宫去还是回到羽家?陛下此番不肯见我已是十分奇怪……”

    那丫鬟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很自觉闭上嘴不说话,只站在一旁。

    羽岚之突然又道:“我晓得了,你去把我养的那只猫抱过来。”

    那丫鬟赶紧应了一声随即走出门,不消片刻是抱回来一只灰色的猫,那猫养的很好,毛梳理的极仔细胖胖得想必抱起来会很舒服。

    而在丫鬟出去抱猫的时候,羽岚之已经是写好一张纸条,放在一个项圈上的铃铛里,见丫鬟将猫抱进来,她就接过那只灰猫,摸了摸它的毛,轻轻道:“青团青团,回府中找哥哥去。”

    随即是把那项圈系在那只名为青团的灰猫脖颈上,羽岚之蹲下身,将那灰猫放在地上,那灰猫喵喵叫了几声,随后走出了门,蹦了几蹦消失在门外黑夜之中。

    羽岚之看着青团离去,紧蹙的眉头依然是没有松开,她总觉得要出甚么事情,希望哥哥能快些瞧见青团带回去的消息赶紧采取行动。

    十几年的努力,不能白费,总得搏一搏,羽岚之瞧了门口片刻,随即转身回了里屋,淡淡留下一句:“把门关上罢,雪飘进屋来惹了寒气是恼人得很。”

    慕修一路是慢慢走过来的,从医馆处一直走到宫门口,他远远就能瞧见宫门处森严的侍卫看守,心下只是略微疑惑,为何宫邀会喊他去宫中相见?难不成他还在这宫中有着地位?

    正想着听到叮叮响声,还有几声猫叫声,他抬眼看去,却见宫门口窜出来一只灰猫,脖颈处系着一颗银铃铛,想来放才的声音就是这只灰猫发出的,见到灰猫,慕修挑挑眉,随即看向那周围几个侍卫,却见那几个侍卫只是低头看了看猫却并无甚么动作。

    虽说只是一只猫罢了,可那侍卫竟就一点反应也没有,未免太过奇怪,既是宫中出来的猫,定是哪个人养的,而宫中可以养猫还能放着到处乱跑的人就那么几个,万一丢了猫可是要找的。

    这几个侍卫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是十分怪异,慕修转身走到远处的树下,看着那只灰猫,轻闭双眸,片刻后睁开,瞳仁已是变作晶紫,似微微泛流光,那灰猫身子一颤,随即晃了晃脑袋,朝慕修这边瞧,见到慕修后顿了顿,是极欢快得蹦跳过来,停在慕修脚边打滚不停蹭他。

    慕修蹲下身子,伸手摸摸那灰猫的脑袋,轻声道:“你这么晚在宫门口做什么?”

    那小猫喵喵叫了几声,赖在慕修脚边不愿离去,慕修此刻眸色仍是呈晶紫色,他的手放在灰猫头上,听得那小猫叫声,慕修眸色微微一沉。

    此时身后响起一声音:“小修?这个时辰了你为何在这宫门口逗猫?可是想入宫去?”

    慕修立时闭上双眸,再睁开时已经是变回黑色,他的手也是不知觉离开那灰猫的头。他起身转回去看身后来人,笑笑:“秦姨。”

    身后之人正是秦染兮,旁边还站着一个灰衫男子,那男子头发亦是灰白色,右眼眼角有一青蓝色鳞癍,似鱼鳞,手中握一短笛,笑呵呵看着慕修。

    慕修自然识得此人。

    秦染兮笑笑道:“你与那猫儿说甚么,他又听不懂你说的话。”

    而林青徵笑眯眯看着慕修,道:“小兄弟,看破不说破。”

    秦染兮略微一怔,只是以为慕修原也是识得这林青徵,而林青徵却不愿意自己身份为更多人晓得,是以才说出此话,是不想叫慕修喊出他的名字。

    慕修瞧着那林青徵,沉默片刻,也是道:“是,林叔叔。”

    林青徵笑笑,却不再说话,而秦染兮则是越发肯定心中所想。

    三人谈话间,那灰猫是起身在原地顿了片刻,晃晃脑袋,似是不晓得发生了什么颇是疑惑得抬眼瞧了瞧面前三人,随后还是转身跑开。

    慕修转而看秦染兮,道:“秦姨是怎么看到我的?”

    他刚才在唤那猫的时候,使了妖术,寻常人一般情况下是难以注意到他,而秦染兮不仅发觉此处有人,还能靠近而不被他发觉,想来该是那林青徵的功劳了,不过不知道这林青徵为何要放走那猫咪了。

    那猫咪刚刚与他说,他之所以出宫来,是羽岚之要他回羽府,找羽程欢。

    而满头白发,右眼青鳞的人,百年前东海也有这么一位,慕修还是恰好识得那人,如今见着林青徵如此说,慕修已是心中肯定他的身份,只是还有许多事情不清楚而已。

    秦染兮笑笑道:“你这位置是太隐蔽了,若非林谷主提醒说这边似是有人,我就是擦身而过怕是都不会注意到你呢。”

    林青徵在一旁只是笑,却不说话,而看到慕修看他,是渐渐收了笑,看着慕修道:“先前我们二人在宫中刚刚见过皇上,他还说想再见一见你,我想着那皇帝一贯作风,他该是早就告诉你了,还在想着为何你迟迟不来,在门口处四处找了找,才瞧见你。”

    慕子忱何时有过这种习惯,林青徵又在什么时候识得慕子忱?慕修嘴角牵出极淡笑意,道:“原来如此。”

    林青徵笑笑:“是啊是啊。”

    秦染兮有些奇怪得瞧瞧二人,道:“我总觉得你们两个人说话有些怪怪得,明明说的那些话我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为何就是不懂你们在说甚么呢。”

    林青徵扭头笑道:“许是你刚才在自己宫中遭人刺杀而受到惊吓,所以有些神情恍惚,不如去寻个其他地方好好休息一阵罢。”

    慕修诧异道:“遭人刺杀?”

    秦染兮摆摆手:“已经没事了。”

    林青徵看着慕修道:“这宫里头不安全,她须得去其他地方休息,想来想去,也就是你的寰王府最安全了,不如就让皇后娘娘去你的府邸中歇息?”

    慕修点头:“如此也可以,正好我唤了陵玥来给我送东西,秦姨不如稍等片刻随他一道回府,如此我也好放心。”

    秦染兮张张嘴本想说什么,后来还是忍了回去,只是笑道:“如此也好。”

    几人等了片刻,慕修又道:“刺杀之人身份如何秦姨可有想法?”

    秦染兮想了想,道:“我想我该是晓得那人是谁,不过就算晓得也没有用,皇帝即使知道此事也会为她开脱,终究在他心里我是比不过她的,若是今日换做月倾城被刺杀,他怕是才会真正急起来罢。”

    慕修微微眯眼,此时不远处传来淡淡风声,原是陵玥赶过来,他快步走到慕修跟前,道:“主子,东西带来了,就是路上慢了点。”

    看着陵玥的神色,慕修低低道:“可是府中发生了甚么事?”

    陵玥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来之前在给陵冰做菜,她夜间突然泛恶心吐了好久,一直睡不着,前些时候才是好了点,我就给她做些吃的。是以来迟了。”

    慕修点头,转而将秦染兮之事与他说了,陵玥这才瞧见旁边还有其他人,连连点头,说只要自己在皇后娘娘就不会出甚么差错。

    在陵玥带着秦染兮离开后,慕修才转身看那林青徵,手里拿着刚刚陵玥送过来的一个小木盒。

    林青徵道:“甚么东西还要你半夜给属下传消息叫他给你送过来?”

    慕修淡淡道:“去见他,总得带点像样的礼物。”

    林青徵挑挑眉,随即笑道:“甚么东西啊,想不到当初四妖尊之一的琴色打人,去见人之时也会想到带礼物。”

    慕修抬眼看他:“来到这尘世连名字都不改,直接带了一个姓氏过来,你是懒得可以。”

    林青徵笑笑:“何必改掉他,反正又没人认识我,我特别喜欢母亲给我起得这个名字,不像你们的名字,只是一个象征性的代号罢了。”

    慕修转身就朝宫门口走去,林青徵一把拉住他,郑重道:“当年之事他也是身不由己,造成那样的结局他也很后悔,这么些年他过得也不好,你……”

    他突然顿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慕修转身看他,眼中是淡淡戏谑:“但是那些事情总是他做的,如今这一切也都是他导致的,你也是晓得的,不是吗?”

    确实时间如此,做过就是做过,错了就是错了。

    林青徵松开手,笑笑:“许是当初我并不是置身于当中,与你们所想也是不一样,我理解不了你们的心里,如今你比他要强得多,是可以一战,但我还是希望你莫要冲动,不然你终是会后悔的。”

    慕修听得他的话,脚步稍稍顿了顿,并没有说甚么,继续朝那宫门走去,在快要到门口之际,是直接幻化作猫身,而门口的侍卫见这黑猫在宫门口徘徊,相识几眼,随即过来一个人驱赶他:“去去去,哪里来的野猫,这皇宫岂是你想进就能随便进的?”

    林青徵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笑着摇头:“还是太稚嫩了。”

    也不知道是说那些侍卫,还是在说慕修。

    那黑猫蹦跳几下,随即消失在夜幕中,那侍卫目瞪口呆,却怎么也寻不到那黑猫踪迹,以为它跑了,就站回自己的位置。

    苏璃一路跑回医馆,开门不见人,是径直走到醒烛房中,果然见到醒烛跟诸颜在喝酒,一旁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黑衣男子,那男子本在与醒烛二人说笑,见到她之后是一怔。

    而见到苏璃身后的洛隐之时,脸色一沉。

第一百四十八章 背叛之人(四)

    洛隐看见屋中坐着的那个黑衣男子,下意识就是要转身逃跑,苏璃察觉洛隐的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屋中坐着的黑衣男子已是看过来,冷声道:“小隐,你还要跑到哪里去?”

    苏璃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听着这男子对洛隐的称呼,似是十分相熟,她不觉扭头回去看那男子,这长相是瞧着很年轻,不过是要比洛隐大一些,但是说话语气声色却要沉得许多,一袭黑袍十分庄重沉稳,长发规规整整束得好好的。

    洛隐转身的动作一僵,面上全是懊恼,自己为何要跟着苏璃进门来?不进门来这个老头就不会看到自己,然后自己发觉不对就可以跑掉而不是被他给逮到,这下可是连逃跑的半点机会也没有了。

    他极不情愿得转身,看着屋中端正坐着也正看着他的那黑袍男子,非常非常不情愿得唤了一声:“你就坐在这里了,我能不能跑掉,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父亲。”

    父亲?

    苏璃记得当初慕修曾说过洛隐是鬼帝唯一的儿子,洛隐唤这黑袍男子作父亲,那这男子……竟是鬼帝……

    想着面上表情不觉一滞。

    醒烛瞧着苏璃,道:“丫头,你怎的也回来了了?还把这小洛隐一同带了回来?”

    苏璃这次猛然惊醒,她看着醒烛跟诸颜,连一旁的鬼帝也不顾了,径直走过去,道:“慕修呢,他可曾是回来过?有没有说他去了哪里?”

    醒烛刚想说话,诸颜却抢先道:“他啊,回来过,但是心情却很不好的样子,还喝了点酒,又出门去了。”

    苏璃听得此话不觉皱起眉头:“他是喝不得酒的,本就不是喝酒的料子,怎的还喝酒?”面色是与平时差别极大,还吓了醒烛跟诸颜一跳,苏璃又是道:“那他可有说他去哪了?!”

    诸颜拆了一个纸包,看着里边的烧鸡,道:“他似乎是说到去宫中甚么的,还说在苏府地牢中,曾感应到过宫邀的气息……”

    苏璃猛的一拍桌:“果然是宫邀。”

    说罢就是转身出门去,连进门刚脱下的斗篷都没来得及披,是来去匆匆一阵风,叫旁边刚刚喝住自己逃跑在外的熊孩子的鬼帝是摸不着头脑:“这姑娘怎的回来这么快就又出去了?”

    醒烛看着鬼帝轻轻道:“因为她在忧心着自己的心上人。”扭头看诸颜,道:“你为何不让我说话?慕修就是去见宫邀了,宫邀拿苏丫头的性命来要挟她,你为何不与丫头说清楚?”

    洛隐一惊:“甚么?!琴色哥去见宫邀了?之前在那地牢中所闻果然不是幻觉,那真的就是宫邀!”他转而看到屋中三人一动不动,焦急道:“那你们等在这边做甚么?!不去救他们吗?!”

    诸颜啃着鸡翅膀,道:“不急,那宫邀不一定是你琴色哥的对手,你可知道这百年以来,宫邀虽有长进,可是慕修的长进却是更大,只是我也是近期才发觉,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慕修修为会那般突飞猛进,而其余三人修为虽较百年前长进,却不如慕修这般强。”

    他笑笑:“莫说宫邀了,就是我,与他全力一战也不好轻易取胜。”

    醒烛诧异道:“这可就是奇了。”他转而想想,又道:“那你为何不跟苏丫头说清楚,她自个儿那样激动跑去找他们可如何是好?”

    诸颜又是笑笑,道:“无妨,就是要她也去,这是他们三个之间的事情,其实本该还有一个妖皇风紫,可惜风紫早就投身入轮回,到现在都没有音信。”

    他喝了口酒,也不再说话。

    先前他也在担心宫邀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来,因为他也阻止不了发疯的宫邀,但是后来他察觉到一些地方有些微异样,仔细想想也就了然,其实当初诸颜知道的事情,要比这些人多得多,相比白泽也是一样,可是始终无法说出口,他不断告诉慕修苏璃,去疆域之时要小心一点,却对于这四方城中的宫邀却不甚看重,是宫邀不强吗,不是,宫邀很强。白泽那样话,分明是说四方城并非阻碍,真正危险之地,是在疆域。

    他也同样不便于说罢了。

    诸颜扭头看鬼帝,笑道:“逐墨,你来此莫非就是为了你家这个不听话的小儿子?”

    鬼帝听了,笑道:“差不多,这小子当初趁鬼门开就逃走也不知道去了哪,找了许久都没有音讯,后来还是琴色那小子给我传信说洛隐在他身边,我这才匆匆赶来,至于宫邀的事情,我倒是曾听说过,不过……”他沉默片刻,还是道:“终究宫邀如今是仙界主宰,我并非仙界人也非妖界人,其实当初宫邀并非什么穷凶极恶之辈,不过就是跟风紫吵架了,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做出许多事。”

    醒烛蹙眉思索片刻,道:“当初追杀宫邀的人确实没有多少熟人,大部分都是一些求功名之人对之穷追不舍,恶化了他的骂名,我当初是见不得他挑着仙界人跟妖界爆发战争,后来我为何而死,我也记不清了,就连云涣是怎么死的,我是都记不清楚了。”

    洛隐听得他们说话,听得是云里雾里,不禁道:“你们说了这么多我还是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那宫邀那样厉害,万一琴色哥他们在他手里吃亏受伤了可怎么办?”

    逐墨扭头看他,冷着脸道:“百年之前我就告诉过你,在担心别人之前,先考虑考虑自己是否有闲心,你自己的事情尚且一大堆处理不完,一直为他人操不必要的心是个甚么毛病?”

    洛隐瞪大眼,张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是瞧了那逐墨片刻,就偏过头去,不与他说话。

    逐墨见他如此,眉头皱起,却也不再与他多说甚么,反正说了他也不会听。

    倒是诸颜看着那洛隐是饶有兴趣的模样:“这孩子天生阴阳眼,真是个罕见的体质,阴阳眼这玩意儿,有万把年没出现在这世上了罢。”

    醒烛沉思片刻,点头道:“着实是如此,我记得书册上曾有记载,上一个生有阴阳眼的人出现在妖界,那时候世上没有阴阳眼的记录,所以都把那人当宝贝来对待,也使得那人滋生骄躁,自大妄为,不好好修炼却是只知道玩乐欺人,最后落得一个身败名裂被自己阴阳眼反噬的结果。”

    逐墨叹口气,道:“不错,小隐他,乃是第二个阴阳眼,那时候本没有肯定,没有做好防备措施,竟给识得阴阳眼的人给说了出去,不得已,只能发动鬼界精锐,将知情人全部杀死,不过即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知道这世上又出了一个阴阳眼,生在鬼界。”

    他继续道:“所以我从不许他外出玩耍,竭尽全力寻找各种各样的药物来提升他的修为给他打基础,上一世的阴阳眼结局太过唏嘘,很多人不会去考虑为什么会那样,他们只看得到那个阴阳眼不好的结局,就以为阴阳眼他就是不好的。”

    洛隐只是坐在远处,闭着眼,似是没有听逐墨的话。

    诸颜摸摸下巴,道:“是如此……”他扭头看看一旁的洛隐,轻笑道:“不过现在对你来说还是有些麻烦呀。”

    逐墨苦笑:“不错,总有许多事情要发生,拦也拦不住。对于眼前之事,我晓得琴色的意思,但是我却出不得手,其一是因为鬼界不能插入妖界仙界直接的战事,其二就是现在鬼界也有极重要的事要去做。”他说着就是扭头去看洛隐。

    醒烛诸颜二人很是理解得点点头,诸颜突然道:“你自是不会去管,不过仙界如今也是快要易主的了,但是宫邀并没有做出什么举措,是不打算再回去了。”

    醒烛面色一变,差异道:“仙界易主?!”

    诸颜笑眯眯道:“不错,你可还记得当初与惊宵琼萝一起闯天下的轩辕祸?”

    醒烛眸中泛出几丝惊喜:“难道是那个小子他竟是回来了?”

    见诸颜笑着点点头,醒烛惊喜道:“轩辕祸是当初仙界修为最高最好战的一个,他在仙界的声誉可以算得上是最为响亮,当初惊宵死讯传来,只是因为轩辕祸不在,才使得那宫邀趁机而入,若是他如今回来了,说是易主也是不错,若宫邀与他起争执,他打不打得过宫邀还是个问题……”

    诸颜却是笑笑:“不会的,宫邀不会再回去了。”

    周围几人不觉诧异抬眼看他,不过诸颜却是不再说甚么,提起酒坛喝了口酒,又把之前吃了一半的鸡腿抓起来开始啃。

    羽凉月在听苏绝说了关于苏骁的身世之后,是坐不住,竟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跟苏绝说话,她脑袋里一片混乱,最后是突然想到苏骁情况已经有许久不晓得,不由得就是想要去看一看。

    人在慌乱的时候做事总是有一出是一出,羽凉月此刻也不过就是如此,她猛然起身朝外跑出去,是忘记身旁还站着一个苏绝,也没有与苏绝说甚么,也或许是不晓得该跟苏绝说甚么。

    苏绝站在原地,看着羽凉月跑出去的身影,一动不动,面上没有表情。

    良久,他蓦然笑了笑。

    说来还是要感谢当初那一场误会,不然他不会感受到羽凉月如此无微不至的关爱,即使那只是一场误会,而属于他的爱护,原本也该是属于苏骁的,不过他也要感谢羽凉月此刻所作所为,不然他还真没法子安安心心放下这尘世中的事情,回到妖界去。

    属于书枳的记忆在渐渐回归他的脑海,许多事情他也是慢慢回想起来,要他去做的事情确实还有很多,同样的属于慕淮跟慕湘的事情,是更多,而慕修与他们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在这尘世中还有一段劫,而他们没有。

    想了片刻,他是不知为何突然笑笑,随即也是走出门去。

    而苏璃一路跑到宫门口,远远见着那门口颇是森严的守卫,微微一怔,随即从袖中取出之前那只红色纸鹤,而此刻却是十分娴熟,将之摊在掌心,那红纸鹤很是听话扑扇着翅膀飞出去,化作一团红色幻影,苏璃伸手抓住那已是变大一些的纸鹤的身躯跃了上去。

    纸鹤越飞越高,从远处的宫墙上飞过,而在宫门口看守着的侍卫们只是觉着突然刮过一阵轻风,不过此时也已是深夜,有些风叶不足为奇,也就没有多在意。

    在苏璃方才召纸鹤的位置有一颗大树,此时那颗大树后突然走出来一人,此人回衫白发,右眼角是青蓝色鳞斑,容貌俊美,手中持一把短笛,瞧着宫墙上方的夜空微微一笑。

    秦染兮跟着陵玥回到寰王府,路上却是见陵玥面色十分难看,似是有甚么心事,不觉微微诧异,其实刚才慕修就是瞧出陵玥的不对劲,只是他询问陵玥并没有回答,想来不是不想说,就是不便说。

    想到此处,是低低道:“你怎么一路上哭丧着脸?可是做错了甚么事情,瞒着你家主子不肯说?”

    陵玥面色一变,赶紧摇头,连带着摆手,惊慌道:“不是不是,我没有做错甚么事情,我也没什么事,有事的是......”说了一半突然发觉自己说漏嘴是赶紧捂住嘴。

    而秦染兮又不是个傻子,不会瞧不出甚么不对劲,她面色微寒,道:“刚才小修问你事情,你吞吞吐吐又不说,难道是做了甚么不好的事情?不敢说?你可知道欺瞒主子,是甚么罪责?!”

    陵玥脸刷得一下子白了,赶紧低头道:“没有没有没有,我们没有做错事情,只是......”他的面上露出几分难色。

    秦染兮厉声道:“只是甚么?!”

    陵玥眼一闭,索性道:“是府中来了一名女子,那女子曾经在府中掀起过波澜,后来逃了出去,与主子说了她必然是活不成的,可是陵双......”

    秦染兮挑挑眉:“哦?”

    陵玥睁开眼来,满脸纠结,吞吞吐吐组织了半天语言,眼见着秦染兮是又要发火,赶紧道:“事情是这样的......”

    羽凉月斗篷都没有来得及穿,还是只穿着先前的白色里衫,披头散发一路小跑,她本就是个待在深闺中的女子,是不擅剧烈运动,不跑多久已是开始喘息,何况这大半夜的本就冷,还在飘着雪花。

    可她心中全然装不下这些,有的,只是往昔的种种,还有苏骁每每见到苏绝回来之后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时,眸中不经意流露出的羡慕之情,那时候她只想着捡回来的孩子她能给她一生荣华也是足够,再也分不出心思去管她。

    可现在......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宫中大火(一)

    等到羽凉月跌跌撞撞跑到那苏骁的院中时,已经可以说是精疲力竭,正巧那苏骁院门口得雪没人清扫,羽凉月脚底一滑是直接朝前扑倒,雪层不是很厚,她这一下跌得可是重,手腕已是被磨破了皮出了血。

    这个院子似是许久没有人来过,十分杂乱,吃剩的果核果皮都随意丢弃在院中各处,羽凉月狠狠摔一跤,倒是清醒不少,此时也不觉是冷静下来。

    不过以往她从不来这偏院子,苏骁当初染了疯病之后,羽凉月就不是很想见她,甚至是觉得她死了也跟她没关系,而至于苏骁为何会突然发疯,她却也是一直在查,不过是多少年来没有甚么进展罢了。

    后来与苏璃相谈才开始怀疑是否当初苏骁是被人所陷害才会突然发疯的,后来想到可能会因此而伤到苏绝,她也就给苏骁这边安排了几个高手暗中护着。

    那几个人皆是认得她的,就连这边的那个下人也是认得她的,可是羽凉月来到这边,甚至都跑进院中,摔倒后从地上爬起来,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人出来,或者是出声,此处竟似是没有人一般,那么之前她安排在这边的人都去哪了?

    羽凉月挣扎起身后,站在原地怔怔看四周,此处景象,似是久无人居住,但是不该是如此。

    这个院子羽凉月不经常来,羽程欢自然是从未来过,就算是苏骁的病情又发作,也不该是这么一个景象,而且之前羽凉月曾安置过那些人,是不许离开这院子太远的。

    正自想着,院中传来一诡异声色:“你是不是在想他们都去哪了?”那声音尖细,说话语速极慢,说罢顿了一下,就是慢慢笑起来,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羽凉月面色一变,抬眼在院中四处寻找,却是甚么都没有找到,这个院子中积雪十分多,不过也是有栽着几颗树,除了之前突兀响起的声音,是静的十分彻底,她原地站着,听着耳边回荡着的怪笑,不觉身子一颤。

    “你是谁?!”

    她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毕竟她也只是一个自小生长在兄长庇护下的胆小女子而已。

    那笑声突然止住,周遭又是恢复寂静,虽是如此可是却是更加令人害怕担心起来,羽凉月越来越害怕,之前心中所想是全部烟消云散,此刻她只想离开这地方。

    甚么爱之胜过性命,她最爱的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不然苏绝失踪那么久她早该做出一些措施而不是自人命在城中等待。

    羽凉月害怕得慢慢往来时方向后退,慢慢缩回去,才走了几步,之前那声音又是响起来,这次却似是比刚才离她要近了一些,好像......就在她的身后?

    她后退的一步已经是迈出,心中冒出那奇怪声音就在身后的猜测时,已经是来不及了,羽凉月只感觉到自己肩膀上搭上一只十分冰凉的手,那尖细的声音悄悄在身后耳边响起:“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你的女儿啊......”

    她说的是什么,羽凉月已是再听不懂,她只知道一股寒气自脚底而起,直灌天灵,身躯是开始不自主得颤抖,身后那个人......似乎是想要抱住她,她......她还会呼吸......可是却那么冰凉。

    “啊!”羽凉月轻呼一声,声色都是颤抖得,身后那人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往下挪了挪,另一只手又是跟上来,是环住她,下巴搁在羽凉月的肩膀上,时不时呼出冰凉气体,吹拂着她的脖颈,羽凉月是一动不敢动,心脏在扑通乱跳似是时刻要从自己的胸腔中跳出来。

    那人似是轻轻叹息一声,道:“母亲......母亲......我也有母亲的......可是我的母亲不爱我......我的母亲......她......她不要我......”说着,羽凉月感觉到自己脖颈上流过几点温热,似是眼泪。

    会喘息会流泪,该是个活人,而在这院中住着的举止神智又如此不正常的,也是只有苏骁一个了,可是羽凉月此刻是害怕到几点,如何能想到此处?心中是认定这院子不正常,怕是甚么鬼魂缠上了,她羽凉月之前害过不少人,难道竟是回来索命的?!

    想到此处,羽凉月瞳孔骤缩,她双眸瞪得大大的,喘息极剧烈:“甚么母亲......你母亲与我有甚么干系?!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放开我!”

    喊着喊着似乎是有了勇气,她喊得是越来越大声,可是身子却是没有丝毫力气。

    而身后之人却似是稍稍松了几丝气力,羽凉月察觉到这细微变化,觉得是个机会逃跑,是下意识一把抓住那人冰凉的手腕,打算甩开她,哪知那人突然用力,羽凉月猝不及防被扯得转过身去,正好与背后之人打个照面。

    那人披头散发,双目空洞无神,面色苍白如纸,十分憔悴,在月色夜色映衬下也是显得分外诡异,而她却是穿了一身鲜红的衣裙,是纱织裙子,十分轻柔,可是那料子却是十分陈旧,羽凉月该是识得这是当初她自己亲手缝出来的,本是打算给自己的嫁衣,但是后来也没有用上,后来苏骁问起,她就随口说是给苏骁做的。

    “啊——”

    羽凉月乍一见那背后之人的容貌,是吓得魂不附体,是差点被吓得昏过去。

    而那人突然见到羽凉月转过身来,也是一怔,手中劲气也是消去几分,而羽凉月被惊吓到,双腿瘫软可是双手却有劲的很,立刻就将那红衣女子狠狠甩开。

    与此同时两个人都是重心不稳跌坐在雪地上,而羽凉月先前本就擦破的手腕此刻又是被重重摩擦,伤口破裂,开始不断往外溢血,流到白雪上,点点殷红,似寒梅跌落。

    那红衣女子见得羽凉月手边的血迹,也似是嗅到血腥味,瞳仁猛地一缩,似是瞧见甚么了不得的东西,立时爬起来,朝羽凉月那边快速跑去。

    “啊——”羽凉月看着那女子面色狰狞朝自己这边走来,是吓得花容失色,又是尖叫起来。

    那女子即将近身之时,远处似是响起淡淡铃声,突如其来的铃声打破夜色中的寂静,那铃声由远及近,似是还带着风声。

    羽凉月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身形生生定在身前,正好是一个俯身要扑上来的姿势,双手伸在空中,身体被定住,那冲劲令得两袖口猛地往后翻,露出苍白双臂,而双臂上却是道道血痕惨不忍睹,而此前那女子的脸是一直被杂乱的黑发所挡着的,只能模糊瞧见,此时那脸上的黑发也是朝两边散了散,随即又盖回脸上。

    她附身对着羽凉月,羽凉月瞪大双眸,脸上惊恐犹存,可是她在刚刚看清了那女子的脸,那是苏骁!那是苏骁!

    羽凉月伸手按住心口,开始剧烈喘息,似是不敢再看,双眸移到雪地上,面色十分痛苦。

    而之前清响的铃声好似又微微动了动,羽凉月却未注意到,只是院中多了一人,那人着一身黑衫,长发却是呈银白色,披着月光十分好看,那人面目清秀,身材颀长,手里抓着一根细小木枝,站在苏骁身后,低头看羽凉月。

    却是苏绝的面相,只是头发变作银白,若是仔细瞧,那瞳孔似是也有所变化,是微微泛蓝,他轻轻道:“母亲,这是骁儿啊,你怎的被她吓成如此模样?”

    羽凉月猛然一怔,她知道那是苏骁......她知道那是苏骁......她刚刚看见了,她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就是苏骁,可是......可是......

    她张嘴,却是半天失声说不出话来。

    而苏绝却是绕过苏骁,走近了些,附身蹲下,看着羽凉月轻轻笑道:“当年魏旬将我捡回来,把我跟骁儿互相换了,与你说骁儿是他捡回来的孩子,算是他有些良知,没有舍得把她杀了,可是这件事情却是给林音知道了......”

    羽凉月扭头看他。

    苏绝则是继续道:“林音却不知道为甚么没有告诉其他人,或许是因为魏旬与他达成了甚么交易,但是他死之前,却把这件事情,醉酒告诉给了红鸢,红鸢是骁儿的贴身侍女,自晓得此事,她性是草包,最藏不住事,也给骁儿知道了。”

    说到此处,他又是看着羽凉月,笑笑:“可是她知道她就算跟你讲你也不会相信,而且见你对我如此好,日日盼着我念着我,她心中十分复杂,竟是不忍叫你知晓此事,可是她又太渴望这样的母爱,就日日沉在纠结当中。”

    羽凉月轻轻皱起眉头,看着苏绝,似是听不懂他在说甚么。

    苏绝低低道:“然后啊,魏旬察觉到骁儿的不对劲,哄骗着骁儿吃下迷神蛊,晓得了骁儿的心思,可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母亲再不喜欢骁儿,也不能轻易对骁儿动手,所以他就又哄骗骁儿拿着曼紫,在大殿之上陷害苏璃,因为当初苏璃与寰王的亲事还在,且寰王对苏璃似是有意,这样明显的事情,寰王必定会仔细查询。”

    “可是骁儿却以为这是母亲的意思,她虽然害怕,却还是去做了,后来不知道为何,慕淮接手了这件事情,而这样的事情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后来风家送来一个人在苏府做管事,实则那人是曾经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一位高手,魏旬自然不放心,却又不想自己动手惹嫌疑,就想到了骁儿。”

    羽凉月面色一变,她看着苏绝的双眸,满脸不可置信。

    当初那个风家来的管事最后结局是如何,她是晓得的,而且她也是晓得那个结果终究是会出现的,只是......只是她一直以为那是魏旬做的......

    苏绝看着她,继续道:“那迷神蛊效用极高,若非种蛊之人亲自将蛊取出,不然那蛊虫是会一直活在人体内,也是养活蛊,魏旬迷惑骁儿拿他的药,用他的方法,去将那风家之人杀死,哪知骁儿当时竟是突然清醒,那风家之人还未死,骁儿害怕之极打算罢手逃脱,哪知魏旬就等在门外。”

    “魏旬亲自动手杀掉了那风家人,不过那风家之人也不愧为高手,临死反击也十分可怕,但是魏旬早有准备,拿冰针作缚,紧紧夹住那风家之人的手指,有如上刑用的夹棍一般,冰针有剧毒,那人的临死反击也就作废,而冰针毒素全部浸入那人体内也就自然消失。”

    羽凉月开始摇头:“不对......不对......不该是她......为什么是她?!”

    当初在堂上审问雪弋之时,是为了给苏璃找麻烦,羽凉月早就知道那风家之人会死,可是不知道竟是苏骁下的手,当初她给雪弋上刑,其中一项就是夹棍,而苏骁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那夹棍,听着雪弋的惨叫时,才尖叫出声突然晕过去的,醒后就是疯疯癫癫。

    原来......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苏绝道:“为何?为何不该是她?”他站起身,道:“魏旬在一开始没有忍心杀掉骁儿,可是他后来一直在矛盾,时不时会考虑为何不杀,偶然得知骁儿知晓当初的事情,才使得他心中的杀意越发浓重,那迷神蛊若是不加催动,就是普通的迷神效果,可若是纵蛊之人再做些其他事情,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羽凉月抬头吃力得看着苏绝,而苏绝的脸在月色映衬下却显得格外冰冷。

    “骁儿看到雪弋手上的夹棍,想起了当初夹在风家之人手上的十一根冰针,听着雪弋的惨叫,想起当初那风家之人临死之前的面目狰狞,那时候杀掉那风家之人,魏旬扭头看苏骁之时,是想杀她的,可是及时忍住,强行给她喂下另一种药物叫她暂时忘却那些事情,而几天后对雪弋的审问却叫她清清楚楚想起来。”

    “迷神蛊剩下的效用,是魏旬触发的,那蛊虫会开始侵蚀骁儿的神经大脑,她会做出许多常人不可捉摸的事来,而且会不停寻找机会自杀,或者死去,总之,魏旬当初是下定了决心,不想骁儿继续活着。”

    羽凉月双手猛然抱住脑袋,拼命摇头,大喊:“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

    苏绝住了口,低头看羽凉月,眸中色彩极为复杂。

    良久,羽凉月才停止抽泣,她渐渐冷静下来,抬头看苏绝,开口第一句话却是:“你到底是谁?你不是苏绝,你不是我的绝儿。”

    哦?

    苏绝面上微微透出几分意外,随即轻轻笑了,他不再看羽凉月,抬眼看着天上的银月,淡淡道:“我吗,我的名字,叫做书枳。”

    他叫书枳,而不是苏绝。

第一百五十章 宫中大火(二)

    原来在慕修离开寰王府之后,府中迎来一位不速之客,那就是之前曾在寰王府居住过许久,给慕修炼制秋惑丸使他在寒毒发作的时候可以有与之抵御的能力的那位姑娘,不过后来因为慕修察觉到体内的异样,逐渐怀疑到浅一身上。

    而那浅一并没有等到慕修真正对她动手的那一天,而是提早制造混乱逃了去,不过她的法子是挺明智,但是在慕修看来,也不过如此,浅一之所以可以顺利逃去,跟陵双有不小的干系。

    浅一在寰王府中住了那么久,陵双在慕修中魏旬冰针毒之前一直不怎么出现在外人视线中,有时候给浅一买药材或者是其他器物的事情,全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一来二去,就是熟了,且那浅一姑娘相貌也算的上是上乘,性格也很不错,所以久而久之陵双是有些喜欢她。

    当初慕修叫陵双去他预算的地点等着那浅一,陵双是真的见到了浅一,却终是不忍将她放走,自行回去领责罚,慕修却出乎意料没有发火,就是饶恕了他,但是慕修也甚么都没有说,其余人不晓得慕修心中到底如何想。

    但是那浅一炼制秋惑丸竟给慕修带来了更大的困惑这一点是无可掩饰的,陵玥他们都觉得慕修若是再遇到浅一,那么浅一的命是绝对保不住了。

    陵双也这么觉得,所以他在见到浅一多年之后再次出现在寰王府中的时候,除了欣喜,剩余的就是浓浓担忧了。

    可是浅一却不肯离去,只是说与陵双有事要谈。

    陵玥陵冰自然无法插手,陵双想要做什么,只有慕修能阻止得了他,况且这浅一姑娘以前是跟大家居住过许久的,虽说她做出那样的事情,可是大家总还是想要个说法,这么一来都是在犹豫,不敢对浅一动手。

    陵双拉着浅一跑到她曾经住过的院子,转身看她,轻轻道:“你可还记得这里?当初你在这里住了很多年,我们都喜欢在任务过后来你的院中听你弹琴。”

    他拉着的姑娘着浅蓝色衣衫,黑发长及腰际,不加饰物,眉心处是一点浅红梅花,也不知道是本来就那样,还是拿了朱笔画上去的。

    浅一笑笑:“啊,你还记着,那你应该还想的起来,当初我就是在这里,哄骗你喝下迷魂汤,然后点燃了门前大树,趁乱逃走?”

    陵双眸色微微黯淡,他偏过头去,没有看浅一,只是道:“我知道你在那酒中下了药。”

    浅一微微意外道:“那你还喝?你就那么相信我不会害死你?”她笑了声:“我可是连寰王殿下都敢下手的人呢。”

    陵双面色未变,一动不动,只是道:“我怕我若是不喝,打乱了你的计划该怎么办。”慕修这个人很厉害,就算浅一再怎么神通,也不可能逃过慕修的手心,当初那个时候慕修已经是开始怀疑浅一了,他也知道,可是他是既舍不得浅一,又想她赶紧逃。

    可是他的命是慕修救的,这样想是真不是个人,可是他却对于浅一是真的动不了手,意外发现她那天在茶水中下了药,心一揪,随即释然,那时想,或许就这样,浅一可以争取一线生机,他也不用对慕修抱有愧疚之心罢?

    不过他没想到,慕修本来就没打算杀浅一,不然后来即使他再一次放跑浅一,回到寰王府自行领责罚的时候,慕修也没有多说甚么,更是没有责备他,似是甚么都没发生一样,而陵双也是觉得自己亏欠慕修的更多了。

    浅一面色微怔,她抬头瞧着陵双,张张嘴,却不知道说甚么才好,低头想了半晌,才是又抬起头,看着他道:“这房子不是给我烧了吗,怎的如今还好好的?”

    陵双扭头看她:“我后来求主子留着这房子,五年时间,我总能慢慢修好复原它。”

    浅一转身看着面前的平房,黑润眸中色彩也是愈发复杂,她似在纠结着甚么,而陵双只是看着她,没有说甚么话,他自然不会以为浅一是为了他才回来的,总归是他看着面前的女子,无法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慕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陵双也不知道如果慕修非要杀浅一,他该如何。

    估计浅一也永远不会晓得当初无意中的举动,会令得一个人对她死心塌地得喜欢,也不会知道有个人为了她而如此两难。

    当初陵双还只是个闲云野鹤,任做甚么事情都是随性而为,慕修给他最大的自由度,他是想做什么就做甚么,浅一刚刚入府,他是无聊透顶,才会想到去捉弄她,没想到那姑娘竟是不动声色轻易化解。

    陵双自然不服,两人在府中开始斗智斗勇,不过极其隐蔽,怕是除了慕修也不会有人晓得这些事情,但是这些事情仅仅也是叫陵双对于浅一这个女子谈得上欣赏罢了,后来陵双无意中得知自己幼时遭遇山贼的村子中还有活着的人,且从那人口中了解到当初杀尽村中人的那伙山贼其中有人侥幸篡取一中榜人的印文,进城做了官,风光得很。

    他忍不住,去屠了那伙人,可是却遭到皇帝的追查,那家人正好是与羽程欢亲近的人,羽程欢也在暗中追杀他,好在陵双做那些事情时都是隐去容貌做的,身上也没有任何象征性的东西,躲了半个月不敢回府,却是见到前来寻他的浅一。

    浅一只是见他久久没有带回自己所要的药材,无法炼制丹药,才出来寻他,依着他平日里的举止行为,还有他无意中说过的一些话,浅一一下就猜到他藏在哪里,那时候追杀陵双的人却也是追到那里。

    陵双为了让浅一脱身,只身前去与那群人缠斗,哪知浅一假意逃跑,竟是引了狼群回来,趁乱拉着陵双逃离,回到府中后慕修发觉此事,却并未责怪陵双,而是将此事压了下来,还夸奖他做得好。

    其实陵双自己也会医术,但是他却偏偏想要浅一替他看,从那时起他发觉这个姑娘独立性很强,也非常聪明,总是会时不时想着她,后来慕修逐渐给了他一些任务。陵双也就没有当初那样闲,有时候很久才能回一次府,但是回府之后总能见到自己房中放着饭盒,还有浅一留给他的字条。

    当初的浅一或许对于陵双也是欣赏,或是感激他当初舍命护她逃走,也是关心他,而陵双自小就是孤儿,也没什么人关心他,也没人关心他是否吃饱了,穿得暖和,别人都觉得,陵双这样厉害的人,是绝对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的。

    浅一看着陵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你在想甚么?”

    陵双道:“没甚么,你为何当初逃走了,如今还要再回来?你可知王爷若是再见你,会如何?”

    浅一笑笑:“最严重不过是杀了我罢。”她转而道:“我丢了一件东西在这寰王府中,回来找一找。”

    陵双皱起眉头:“如此宝贵的东西。”他微微眯眼:“若是找不到了呢。”

    浅一无所谓得道:“也无妨,我只是想起来,回来瞧瞧。”

    此时远处想起一人声音:“那你可曾想过陵双哥哥在这里也住了五年之久,一直在期盼着你回来,又不希望你回来,你只说你为了回来找一样东西,可曾想过他也一直在想你?”

    两人扭头看去,却是陵冰。

    浅一微微诧异,却还是笑笑:“原来是陵冰姑娘。”

    陵冰走近了些,面色微寒:“我是真的恨你,你使得王爷身上的毒再也无法清除,还使得我陵双哥整日如此,不得欢乐,他这样喜欢你,你是半点感觉也没有,还要回来伤害他吗?”

    浅一一怔,陵双却是严声道:“陵冰,来这里做什么,回去。”

    陵冰还尚未开口,更远处传来陵玥的喊叫声:“你们快些离开!那边埋着炸药!快离开!”

    !!!

    话音将落,此地三人还尚未来得及反应,耳边就是炸响,烟尘飞散,陵玥远远看见此处浓烟滚滚,甚么也瞧不见,他也进不去,只得在边缘处呼喊,但是爆炸的声音何其响亮,他的声音如何能给人听到?

    陵玥之前本是带着秦染兮要回来寰王府的,可是在半路上却被秦染兮道破心事不得不将浅一回到寰王府的事情告诉给秦染兮,连带着将以前浅一在寰王府的事情都给秦染兮讲了一遍。

    秦染兮听后却也是稍稍显犯难,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不过还未回到寰王府,两人突然遇到一神秘人,那人穿着黑色斗篷,带着帽子,除了下颚跟嘴巴,是瞧不见其他地方,他跟秦染兮说,有故人在沉月阁等待,望能相见。

    陵玥自是知道那沉月阁是意味着甚么,可是却想不通有谁还会再去那沉月阁,还要在沉月阁等皇后,秦染兮却是面色一变,甚么话也没有说直接转身又是朝宫门方向跑去,而等得陵玥反应过来,秦染兮已经是消失不见。

    本是为了保护秦染兮安全,陵玥想跟着一起回去,那神秘人却道:“浅一突然回去,你们竟然半点疑心都不起?”

    陵玥诧异扭头看他:“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那神秘人轻轻一笑,道:“没甚么意思,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赶紧回去瞧瞧罢,说不定有些人,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就再也见不到了呢?”

    陵玥还没来得及问出自己心中疑惑,那神秘人已是翻身跃上一旁屋顶,飞身掠去,极快得消失在夜色当中。

    然后他也来不及细想,只觉得浅一回来是真的有甚么阴谋,那么走前陵双拉着浅一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那陵双可是否会有甚么危险?陵玥回府之后从下人那里得知陵双带着浅一去了曾经浅一所居住的地方,后来陵冰也跟着去了。

    那个屋子自浅一逃走之后就一直没有人管,陵双倒是时不时喜欢去瞧瞧,不过五年来陵双的任务也是极多,时常一两个月不回府,所以那屋子更是没人去了,那神秘人所说......是否就是那屋子那边有甚么危险?

    他不知道拿神秘人是否是骗他的,可是万一是真的,他不敢拿陵双的性命来开玩笑。

    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是迟去了一步,正当陵玥站在烟雾不远处焦急走动时,烟雾中传来淡淡风声作响,他扭头一瞧,似是有什么东西被从里边抛了出来,瞧着似是个人形,陵玥身形一挫,上前一步将那人接住,低头一瞧,却是陵冰。

    只是晕了过去,脸上黑糊糊的,全身倒是没甚么伤口。

    那陵双和浅一呢?

    羽凉月诧异抬头看着苏绝,怔怔道:“书......书枳?”

    苏绝道:“不错。”

    羽凉月此时也是逐渐冷静下来,她回想起刚才苏绝所说的话,又是皱起眉头,问道:“你为何会晓得那些事情?你......”她刚想问你是谁,突然想到自己刚才刚刚问过这个问题,对方也确实说了他名唤书枳。

    可是书枳是谁?她不知道。

    苏绝轻轻一笑,道:“这可就不方便告诉你了,我自有我晓得的方式,母亲不用担心我会伤害你或者是骁儿,我即将远去不再回来,你可以当做苏绝已经跟燕卿久死在疆域没有归来,而骁儿......”

    他偏头去看一旁被定身的红衣女子,轻轻叹了口气,道:“她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之前还能偶尔清醒,而现在已经是完全被蛊虫折磨得发疯,甚至还杀了这院中负责看守她的人。”

    羽凉月惊呼:“那些人是骁儿杀得?!”

    苏绝扭头看她,慎重道:“不错,而且那些人的躯体被她分解,扔在院中的各种角落,还有一些被埋起来,还有的一些骨架被摆在屋子里,院中血腥气极浓,只是雪色将之掩去不少。”

    羽凉月身体又开始不由自主颤抖,苏骁杀了那些人,还把那些人的躯体给分解开来......那么不是说如今这个院中,藏着不少人的肢体......

    想到此处她不觉是一阵颤栗恐慌,突然道:“魏旬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害我......”

    苏绝尚未说话,院中又是响起一人的声色,那声音没有情感,极冰冷。

    “他害你?他为什么要害你,当初捡回苏绝,是因为他见不得狼群分食一个小孩,回来将两个婴儿互换,是因为你说,你特别想要个儿子,他是怕你见出生的竟是女儿,伤心难过。”

    苏绝一动不动,羽凉月却是立时扭头朝那声音响处看过去,却是一着黑色斗篷的人站在雪地上,隐在斗篷中的双眸,似是在定定看着羽凉月。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宫中大火(三)

    苏绝见那人,嘴角微微一扬,是转身离去,离去时还跟羽凉月留下一句话:“在定神时间消失后,骁儿还能有短暂的时间恢复神智,这是我能为母亲做的,最后的事情。”

    羽凉月怔怔瞧着门外那个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是舍不得,还是其他的甚么。

    不过却不知道为何总有种感觉,那就是今后再也见不到苏绝这个人了。

    如果放到以前,羽凉月定然是舍不得,会觉得自己失去信念,可是自苏绝与他说过那苏骁的身世,羽凉月的心就不住慌乱起来,那事如果是真的,那么她亏欠了苏骁二十多年,把一个捡来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用心疼爱,而把自己的孩子晾在一边,还叫她吃了那么多苦......

    这事羽程欢跟羽岚之在屋外谈论之时,羽凉月是听到了的,只是当时不相信,怕是羽程欢二人是为了糊弄他才如此说,苏绝所说也没有甚么依据,可是羽凉月听过之后竟觉得这事儿就该是如此,就是真的。

    加之以前对于苏骁种种莫名其妙的怜惜,羽凉月只道是自己还不能狠下心来,存有幼时的良善,对苏骁是始终狠心不起来,所以很多事情,她就不会再去多管,怕自己心软,就全部交给魏旬去做,哪知魏旬竟是打算将苏骁杀掉?

    那黑衣人见苏绝离去,倒也没说甚么,只是看着坐在地上的羽凉月,冷声道:“不知道你可还记得我?”

    羽凉月转而看他,微微皱眉,思索片刻突然想起甚么,道:“你就是那个人,当初你说会帮助我和我哥哥,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何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了,你......”

    她话未说完,那黑衣人就是已经将帽子取下,露出原本藏在其中的本来面目,而羽凉月见到那人的脸,不觉停下嘴中的话,满脸震惊。

    “元......元叶......”

    苏璃坐着那红纸鹤越过宫蔷,纸鹤似是许久没有飞得这样高,兴奋不已,在空中越飞越高,而苏璃也没有阻止她,在空中俯瞰宫闱,是格外漂亮,高空寂静,先前燥乱的心也是稍稍安定下来一些。

    她伸手摸摸纸鹤的脖颈,低低道:“睡了这么久,也是难为你了。”

    那纸鹤竟是开口道:“感应到大人的气息,我才醒过来,没想到百年之后,竟是如此遇见大人的,当初大人给了我新生,是大人保护了我那么久,如今可也是该我来帮助大人了。”

    苏璃无奈道:“你原是不必唤我大人的。当初救你,只是因为......”

    那纸鹤打断苏璃的话:“救命之恩,岂能含糊,我颐鹤的命,重的很,哪怕是一生都为大人卖命,也是可以的。”

    苏璃笑笑,道:“先不说了,你先带我去找他。”

    颐鹤戏谑道:“大人就不恨他百年之前杀了你,丝毫不顾念往昔情分?”

    苏璃道:“谈何恨字?他自不会说话,若我也是如他一般的木头疙瘩,也就不会有当初的种种了。”

    颐鹤讶异道:“那大人还那般对那琴色?”

    苏璃笑笑:“可我也总是会生气的,这一世他找到我,恢复了记忆,却不敢跟我讲当初的事情,哪个女子有此番经历是不会害怕的?他却始终扭扭捏捏,我倒是陪他演不下去,索性叫他自个儿去想。”

    颐鹤哈哈一笑,开始网地处了飞,道:“大人说甚么都总是对的,我从来都觉得还没有甚么事情是大人做不到的呢。”

    苏璃一怔,随即也没有再说甚么。

    这颐鹤乃是当初她云游四方时,无意中救下的一只灵鹤,颐鹤那个时候还尚且年幼,是跟着家人一起准备搬家去雪神域居住,路过昆仑时贪玩独自离开,却不想就此走丢,在昆仑山外的林中被妖兽伤到,颐鹤自小不爱用功修炼,倒是生了个好脑袋。

    但是当初如果不是苏璃恰巧告别白泽下山,也不会发现奄奄一息的颐鹤,那么这个灵鹤一族就要失去一个天才,虽然这个天才只是脑袋聪明而已,即使当初苏璃身负高明医术,却也无法救回已经重伤的颐鹤,只得是利用自己的灵气,将颐鹤的魂魄给过到自己的纸鹤上。

    那纸鹤是苏璃当初为了出门而专门折的,是将之当做代步工具来看,没有甚么灵识,但却是陪伴苏璃最为久的一个纸灵了,要救那颐鹤,苏璃也只想到如此方法。

    也是颐鹤神魂本强大,而那纸鹤本身也并没有甚么灵智,这算的是保下一条性命,颐鹤就这样变成苏璃的一个坐骑,不论去哪都带着她,但是颐鹤却也是再也回不去自己的族群,只能靠自己来修炼,跟随者苏璃见过大千世界,她也是受益不少。

    苏璃死后,颐鹤却逃了出来,她找不到苏璃,就自己去闯荡,百年间,也是见了不少世事沧桑,后来偶然间被那苏府中的气息所吸引,见到苏璃,颐鹤一下子就认出苏璃就是当年的宫蔷大人,苦于苏璃并不晓得赋灵于纸的真谛,也不会跟纸灵对话,才无法传达自己的心思,也是憋坏了。

    颐鹤逐渐往低空飞去,眼尖瞧见一处是有火星闪烁,似是着火,不由得惊讶道:“大人,那边似是着火了,要不要去瞧一瞧?”

    苏璃随即扭头看去,可是她对这皇宫也不怎么了解,那着火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她也不晓得,只是心中担忧着慕修,轻轻皱了皱眉,摇头道:“不了,那些与我们无关,且你也不适合去那大火之地。”她想了想又是轻轻唤道:“颐鹤。”

    颐鹤回道:“大人何事?”

    苏璃道:“你可能感受得到宫邀的气息?他就在这宫中,但是我不晓得他在哪里。”

    颐鹤沉默片刻,还是道:“我感受不到,对了。”她似是突然想到甚么,道:“大人,那蔷薇玉就在那苏府大宅之中,大人当初既是感受到它的存在,为何没有去将它收服回来?”

    苏璃微微眯眼:“我当初也是想过将它找回来,但是连我也不知道它躲在哪里。”

    颐鹤讶异道:“竟还有如此事情?”

    苏璃笑笑,没有说话。

    她心中突然想起一个久违的声音。

    白骨的声音显得十分疲惫:“你可还记得当初在那山林中居住的五年之中,你修习纸灵术,意外造出了一个纸灵,他偷走了你许多灵气,还盗走你许多灵宝药材,也不知道逃到了哪里。”

    苏璃一惊,赶紧道:“白骨?我是有许久没听你与我说过话了,你可是怎么了?”

    白骨声线淡淡:“我没事,那个时候夺走你灵气跟灵宝的,并不是你所做出的纸灵,而是那另外半块蔷薇玉。”

    苏璃瞪大双眸:“蔷薇玉?!”

    白骨道:“不错,就是那剩下的半块蔷薇玉,他当初不知道是为何自生了灵识,也不知道如何找到的你,瞒过我与醒烛的感知,假扮你的纸灵,与你生活许久,后来腻了就偷了你的灵气与灵宝逃走。”

    她的语气似是有些虚弱:“后来不知为何,我一直觉得自己魂力不足,时不时就是陷入沉睡,而醒来之后许多事情似是晓得,又似是不晓得,也不知道是为何,直到你们进入苏府,那蔷薇玉见到你一下子没有控制住散出气息,我才感受到。”

    苏璃问道:“怎么?”

    白骨道:“当初助醒烛修炼躯体之时,我耗费就极大,而你的躯体无法聚集灵气无法修炼,练习赋灵于纸的灵气是我分给你的,那蔷薇玉偷你灵气之时,动了我的本源魂气,使得我是无论如何也修养不回来。”

    苏璃惊呼:“竟有这样的事情?!”

    白骨叹息道:“我也一直是以为当初消耗太大难以恢复,哪知是本源魂气给人偷去。”

    苏璃沉默片刻,还是道:“你......可是有想起当初的事情?”

    白骨却也是沉默下来,一言不发。

    良久,她声音微微颤抖,道:“我觉得我可能快要消失了。”

    陵双他们听到陵玥的喊声之后,身后的屋子就是突然炸裂,好在陵双听得陵玥声音,是提了警惕,时间虽短,对与陵双来说却是足以脱身去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只是他身边还有陵冰跟浅一两个人,这事就未免变得难了一些。

    匆忙间只来得及将陵冰往远处一推,自己却是翻身将浅一扑倒在地,爆炸的气流卷着他们往前擦了一些,陵双仍紧紧抱着浅一不敢松手。

    耳边是响亮的炸裂声,但是陵双竟然还能听到怀中人的声音:“你为什么不逃?你可以逃走的。你明明是可以逃走的。”

    陵双微微诧异低头,不知道额头上哪里受了伤,眼前突然漫过一片血色,他看着怀中的浅一,吃力一笑:“五年前......五年前我在想......若是我就那样死在大火之中,你晓得后......可是会想念我?”

    他刚才神经极度紧张,只怕浅一出甚么事,此刻听到她的声音依旧是十分有力气,似乎是没甚么事,还好好的,就放下心来,这一放松,才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到处密密麻麻的疼痛,总感觉有些地方破了口子在流血,可是又分不清到底是哪里。

    浅一轻轻挣了下,陵双脱力摔倒在地,两人周围都是火,刚刚陵双扑倒她,两人是摔进了一旁的棚中,又被爆炸的气流卷了一下,是将那棚子撞断,撞到后边的一个小柴房,全是木头,索性火势还没有烧过来,她起身把陵双扶起来,见他满头满脸全是血,本是极俊的容貌,此时可以说是丑的不能再丑了。

    她怔怔瞧着微微闭着双眸的陵双,道:“你......你就不怕当初是我骗你的?我是为了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才利用你,若不是慕修,你就真的死了,我逃掉之后也不会再回来救你。”

    陵双半晌没有反应,只是闭着双眸像是睡着,浅一突然不知为何慌了起来,凑近了些,道:“你怎么了?!陵双?!陵双!”

    喊着腰间一紧,却是陵双伸手抱紧她的腰往他那边一圈,浅一猝不及防朝他那边扑倒,身后一声响,她扭头看去,却是一块被烧断的木头摔下来,就在她刚刚的位置。

    陵双双眸微微睁开一条缝,他只瞧着浅一,浅一也是趴在他怀中,抬头看着他,眸中有些许晶莹,只不过怕是她自己都不晓得那是为何。

    这陵双怕是活不成了。

    浅一皱着眉头,故作冷冰冰得道:“你即是如此,我也不会产生愧疚的,我做过的事情就不会后悔。你就是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心疼你的。”

    虽是话这样说,她眸中蓄着的泪水却是已留下来,脸上是故作严肃,声线也有些许沙哑。

    陵双是觉得睁眼也渐渐吃力,抱着浅一的手也是逐渐失去力气,变得瘫软,他自嘲一笑,道:“你说你这次来寰王府是为了找东西。”

    浅一一怔。

    陵双极吃力得抬起另一只手,在怀中缓慢摸索片刻,外边火势已是渐近,木头烧断砸落的声音越来越多,他缓缓伸出手,手上除了血就是灰,只是手心处却静静躺着一块月白色的石头,十分漂亮。

    浅一看着陵双手中的石头,瞪大双眸,抬眼看陵双,而陵双却是已然闭上双眸,轻轻道:“我很早就知道主子不是寻常人,但是这对我来说没甚么,我只要知道他救过我得命,后来偶然的机会,我晓得你与他是一样的人,所以主子没有真的要杀你。”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这块石头,本想留着纪念,仿佛你陪在身边一般,可是如今我是不成了,你既是回来找它的,那就正好,物归原主。”

    陵双可以逃走的,即使是不抛弃浅一,他也能带着浅一逃出去,但是他没有,选择葬身火海,他知道就算没有自己,浅一也能逃出去,他是自寻一死。

    浅一自然想到如此,她看着嘴角渐渐勾起笑意的陵双,双眸中满是震惊,她突然伸手想要去摸陵双的脸,手却被另一只更有力的手抓住,抬眼就看见陵双微睁的眸。

    “我晓得你我本非一个世界的人,即使只是在你生命中留下一道烙印,我也觉得此生足矣,这一生我要做的事情,做完了,要报的恩,也报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心中执念,今日已了......”

    浅一看着他瞳仁涣散,还是笑着摇头:“一口气撑了这么久,我想说的话也说完了,可以走了,我知道你就算没有我也能出去,但是......”

    他握着浅一的手猛得一用力,以内力,将浅一朝火势尚小的地方甩去。

    浅一下意识喊道:“不要!”手心却是有一冰凉的物体,低头一看,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陵双塞进来的之前那一块月白色石头。

    陵双这下是全然失去了力气,他靠着墙壁坐着,低着头,轻轻道:“月中仙......月中仙......哈哈......”

    被甩向高空,浅一的身子却突然停住,就那样踏空而立,低头看着下边越来越烈的火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宫中大火(四)

    浅一此次回寰王府,确实是为了寻找当年被她匆忙中不小心丢在这里的月星石。

    月星石是一直摆放在月宫中的一颗宝石,是月中仙月霖霖的宝物,仙人中传闻,那是月中仙的心,月亮上本来是没有人居住的,因为那里又冷又不好看,坑坑洼洼的,但是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一女子。

    那女子身着月白色长裙,带着面纱,青丝极长,至脚踝处,人们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仙界大会上,她使人通报是月中使者,众人这才晓得那冷清的月亮上也是有人居住的,在此之前并没有甚么人愿意去那月亮上走一走瞧一瞧。

    但是那女子现身之后,月亮似乎也变得不同,月上多出了一个月宫,还多了一片树林,开了满树洁白小花,芳香满怀,跟以前比起来,可是变得也像是一个有人迹的地方了。

    月霖霖露面也是极少,只那次仙界大会出现在众人眼前,后来听说只不过是仙君的邀请罢了,而那一次的仙界大会,正是宫邀接掌仙界的仙宴大会,月中仙跟宫邀,似是相识,不过也只是一些人的猜测罢了。

    至于这个月霖霖,世人只知道她几乎从不以真实面貌见人,一向是拿轻纱遮面,有人说她是因为长得不好看,所以一直戴着那面纱,也有人说,这个月中仙相貌美艳,性子却是冷了些,就是不爱给旁人瞧她到底长甚么模样,往往此时还喜欢做一些姿态,叫别人问他:“那你可是见过月中仙的容貌?”

    然后那人就会回答说:“侥幸远远瞥见过一次,那真是比以前的仙后都要好看多了去......”

    浅一就是月霖霖,之前她去苏府地牢中间苏璃时,苏璃就已经认出她来,更早一些的,是她假扮羽琴宣,被苏绝发现时,无奈只得告知他她的身份。

    宫邀要她帮的忙,她已经帮了,原本她可以自施仙术将那月星石召回,但是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是自己跑来寰王府,还是以浅一的身份。

    月霖霖怔怔立在空中,下边的火势又是凶了些,之前他们二人置身的那小柴房,也已是完全崩塌,至于陵双,定然是没活头了,他替浅一挡下了所有因爆炸而砸过来的东西,在浅一尚未被他抛上高空之前,陵双就已经极为虚弱,半只脚已然是踏进地府中。

    她低头怔怔瞧着手心躺着的那块月白色石头,此刻那月星石竟开始微微闪烁,有一点流光绕着这颗小小石头不停旋转,似是急切要跟月霖霖诉说甚么。

    可是她只是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看着月星石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她身后响起一人淡淡声色:“想不到月中仙,也终有一日会为情所困。”

    月霖霖身后多出三个人,一样踏虚空而立。

    是苏绝,慕淮,慕湘三人。

    慕修所化身的黑猫进了皇宫,并未走其他弯路,而是直接去了慕子忱的寝宫,因为宫邀给他的地点指示,确实是在皇帝的寝殿中。

    莫非那慕子忱竟是宫邀?

    不过慕修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打消,若是慕子忱就是宫邀,那么之前就不会是那样一番景象了,宫邀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鬼得很,从不会吃人家的亏,就算是吃了亏也不会忍着,是睚眦必报。

    想着,已是到了寝殿门口,慕修见门口守卫森严的侍卫,微微顿了顿身形,随即化作淡淡烟雾,飘进了那寝宫之中。

    屋中窗口处站着一人,那人身着一身玄色长衫,长发没有梳理,只是散在身后,他面对着窗外,看着窗外的几枝寒梅,屋中一片黑暗并没有点灯,不过慕修本来眼神就好,不用点灯也能瞧得清楚。

    那人不是慕子忱,可是他觉得又跟宫邀有几分不像,只是静静蹲在屋中桌上一小香炉旁边,瞧着那个人。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好像都是在等待着对方说话,但是慕修却并未有甚么开口的意思,还转身对着那小香炉上冒出的烟雾伸出肉爪去探了探。

    窗口站着的人静了片刻,终于还是实在忍受不了背后那只猫对于烟雾的骚扰,是转过身来,看着他道:“百年后的再一次相见,你难道就没有甚么要与我说的?”

    慕修停下了爪,转而看着面前不远处那个人。

    那人肤色极白,有着一双猩红色瞳仁,在夜晚看起来,这样的面孔着实是有一些吓人,虽然他脸上噙着极是温柔的笑意。

    慕修淡淡道:“没有。”

    宫邀略微有一丝丝的尴尬,他稍稍走近了些,慕修身子一顿,往后退了退,戒备得瞧着他,宫邀这个人不实诚,谁知道他会突然做出甚么事情来。

    见慕修如此,宫邀顿住了脚步,似是叹了口气,道:“按理说你们这最后一世,也是该回去妖界了,你可是有风紫的消息?”他犹豫片刻,还是道:“或是......她可曾给你们留下或者是传递过甚么讯息?”

    慕修道:“没有。”

    还不等宫邀说话,慕修的语气中竟是带上罕见的嘲笑:“你想她给你留下甚么话?”

    宫邀原本就很白的脸此刻又是白了白。

    慕修道:“你是觉得,在挑起两界战争,惹得妖界实力大损,后而起内乱闹得人心惶惶之后,妖皇还会对你有甚么话可说?”

    宫邀沉默片刻,道:“当初的事情......”他咬了咬牙,还是闭上双眸,道:“当初的事情是我的不是,可是我也没有想到仙妖大战之后,妖界中竟会发生内乱,那时候我去做出补救了,可是是风紫她自己不要我插手的。”

    他看着慕修,道:“当初我之所以做出那样的事情,是因为被风紫气到了,伤到你们伤到她着实是非我所愿,可是再后来若不是我的帮助,你们的秘术不会成功,你们就是真正消散了。”

    慕修脸色微变:“当年术法即将崩溃之际突然加入助我们成功的灵气居然是你?”

    宫邀睁眼看他,竟是有些微躲闪,他道:“当年所做之事我也十分后悔,我所做一切,只是因为当初我去找那风紫之时,她当着我的面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儿子,夺走女儿是我的不对,可是她一言不合就做出那样的事情,是摆明了要羞辱我与我势不两立。”

    他又是闭上双眸,道:“当年我对风紫的情,你们皆是晓得,而当年我为何成为十恶不赦的魔头为五界人所追杀,想必你们也是略微晓得一些其中缘故,那一切不过是个误会,只是有心人将它闹大。”

    慕修微微皱眉,他思索片刻,道:“当年之事我略有耳闻,闻言是你与东海中的一家发生了矛盾,伤了人家姑娘的心,后来那姑娘自杀未遂,对你是恨之入骨,四处造谣。”他看着宫邀片刻,见对方并未有甚么反驳的意思,也没有甚么补充的意思,瞪大眼眸诧异道:“不是吧就是因为这样的事情?!”

    当年那件事情说实在的慕修也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当时是说宫邀去东海做事时不小心惹了情债,人家东海中不知道是哪个族群的公主喜欢上了宫邀,整日纠缠要嫁给他,而宫邀却是不解风情,还误打误撞跟人家打了一架,打了一架也就算了,还把人家给打伤了,打伤了还要说自己是有夫人的人,夫人不喜欢他拈花惹草。

    没错那个夫人就是风紫,身为妖界四尊之一的慕修,自然是晓得当初风紫跟宫邀的情谊,两个人定情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据说是因为觉得他万年老光棍不懂情爱,专门叫他去做个见证顺便做守卫,那时候慕修不以为意,后来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两个人到底是多大的仇怨,往昔如胶似漆,那般恩爱,说翻脸就翻脸要把对方往死里逼。

    风紫这个女子说起来还是十分可爱的,就是有些小气,不喜欢看见宫邀跟其他女子太过亲近,也不喜欢看见其他女子缠着宫邀不放,所以当初宫邀在东海闹出的那档子事,他后来听说后觉得还是做得挺对的。

    但是那东海的公主不行啊,自小被娇惯着长大,哪里知道什么有妇之夫不可惹,只知道喜欢就是喜欢,非要跟人家在一起不可,不过宫邀不答应就不答应,跟人家打了一架就是有点过分了。

    那事是后来慕修听说宫邀被逐出妖界,为五界人追杀的时候,听翎画他们说的,不过那个时候他觉得事情一定不会那样简单,但是后来风紫就跟宫邀对着干起来了,慕修性子也不像是爱刨根问底的,只是见自己兄弟被人欺负就沉不住气,后来就是各种打仗怨念慢慢就积累起来了。

    而今日听宫邀的口气,当年的闹剧,莫非就是后来那一切的导火索?

    见慕修不可置信的目光,宫邀无奈摇头,道:“不错,正如你所想,那时候我是要去东海见海主讨夜明珠,风紫有身孕,见不得强光,且海主那边的夜明珠灵力极强,可以给风紫修补灵力,但我又没去过东海,根本不晓得路,那姑娘说可以为我带路,去见海主。”

    慕修双眸瞪得圆圆的,只是瞧着宫邀,十分不敢相信。

    宫邀继续道:“后来不小心遇到那姑娘的仇家,我打退了那群人,那姑娘就说要大恩无以为报要以身相许,我说我已有妻室,她却只是说她的条件更好......”

    慕修本就瞪得圆圆的双眼又是瞪得圆了一些。

    宫邀伸手扶额,也是不相信当初闹得那样天翻地覆,起因却只是这么一场小闹剧罢了。

    “直到最后我也没有见着那个海主,更没有讨到夜明珠,那姑娘一直纠缠于我,要我娶她,后来不小心她给礁石挂烂衣衫,我以衣袍相赠,她更是不肯罢休,说她喜欢我......”宫邀后来多次回想,觉得当初的自己简直是太不会做事了,解决方式有很多种,为何他就偏偏选择了最伤人的那一种?

    “我只说她是小姑娘,不懂何为情爱,就是要脱身离去,那姑娘修为不及我,死死抓着我的胳膊,我也不便于如何大动作,但是你知道的,风紫不让其他姑娘没事就碰我,我当然是下意识把她的手给拨开,哪知那姑娘却是生气了,非要跟我打一架......”

    慕修已然惊呆:“世上竟还有如此无理取闹之人......”

    宫邀十分赞同得点点头,道:“被缠得久了,我自然是求不得利落离去,就与她打了一架,那姑娘自然打不过我,但是我也不知道她的仇家居然就躲在附近,在我离去后,就是出面将她重伤,后来我在半路被人截住,是那姑娘的家人寻来,非要我给个说法,还非得要我跟着他们回东海去见那姑娘。”

    换谁也不会选择真的跟那小姑娘打一架,还把她打伤了,慕修说的没错,宫邀是个傻子,不过慕修自己也是个傻子,因为换做他,估计也是一样样的选择。

    宫邀继续说道:“我自然不肯回去,那些人说话十分伤人,我这又是收不得污蔑的,直接跟他们打了起来,但是留了手没敢打死,哪知后来那姑娘竟是赶来,瞧见如此,说我不讲情面,阴险狡诈......”

    他叹了口气,道:“后来的事情,你们也晓得了。她在外界造谣,说我对她图谋不轨,骗人家情谊,说是见海主最后却是溜走,怕不是有甚么心机要对东海不利,海主那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暴躁得很,回来听到这话还了得,直接是来追杀我,那我自然不敢回妖界,后面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谣言会越传越大,以至于到最后不可挽回的地步。”

    慕修看着宫邀,半晌无言:“......”

    至于苏璃乘着纸鹤在宫中寻找皇帝的寝殿,却是见到满面急色在奔跑的秦染兮,她心有疑惑,就叫颐鹤下去瞧瞧。

    秦染兮不停奔跑,一刻也不敢停,因为她听那黑衣人所说之话,又想到了其他不好的事情,雪天路滑,她跑的急,还摔了几跤,瞧起来十分狼狈,突然身旁想起一人声色:“娘娘为何跑这样急切,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声音十分熟悉,秦染兮偏头瞧了一眼,见是苏璃,也没有想到为何此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道:“你为何在宫中?可是陛下唤你来的?”

    苏璃一怔,才想起自己还带着人皮面具,秦染兮是急切中将她当做大夫了。

    她尚未来得及回话,远处突然嘈杂起来,有许多宫女太监在来回跑,似乎还在大喊着甚么:“起火了起火了!”

    秦染兮面色一百,苏璃静心一听,才听清楚那群人说的是甚么。

    “沉月阁起火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宫中大火(五)

    先前白骨跟苏璃说过,觉得她自己快要消失了,而苏璃问她为什么,她自己却是说不出甚么原因来,后来是不了了之,而苏璃是看见神色惊慌的秦染兮不觉疑惑,暂且将此事给压了下来。

    至于说白骨,她似乎又是沉睡,不再说话,就是苏璃也感受不到她的灵魂波动了。

    听到那群宫女们似是在喊叫着:“沉月阁起火。”这样的话,苏璃不觉一怔。

    沉月阁,不是当初月夫人的住所吗?月倾城,就是慕修的母亲,虽然她只是将慕修捡回来养育,不过也算得上是慕修的母亲了,据说那位月夫人当初就是死在沉月阁的大火之中,而沉月阁从那时候起,就一直没人敢动,是因为皇帝不准别人接近那沉月阁。

    苏璃还未来得及细想,身旁的秦染兮面色一变,又是朝前跑起来,这次的速度要快上许多,见她如此,苏璃怔在原地半晌,思索片刻,还是召出纸鹤,飞上高空,却是朝着沉月阁的方向而去。

    宫邀抬头看看慕修,突然笑道:“当年我就曾怀疑过,你可是喜欢上了那个姑娘,明明是把她当做一个工具来探知仙界的情况,最后却还是为了她而动了那禁术,那种禁术若是失败,身为辅助的砚棋书枳翎画三人会受到创伤,而作为施展禁术主要的人。”

    他声音突然变得缓慢:“你,还有那个本该死去的姑娘,就都活不成了。”

    慕修只蹲在桌上,淡淡道:“你要将她逼到那样的地步,除了当初师父留给我的那个秘法,我也不晓得是否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留住她。”

    如果失败了,那也很简单,当初他只打算用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来实施那个秘法,砚棋三人却突然出现,想来是之前就察觉到一些甚么,所以才一直关注着他,在他带走宫蔷的身躯,打算实施那秘法之时,他们三人是横冲直撞插手进来。

    但是好在如果失败,他们三个人也顶多就是受创严重一些,不至于丧命,如果失败,已经死去的宫蔷不会再复活,他再没有其他甚么法子,只得跟着她一同死去,也算是无憾。

    事实证明如果当初慕修真的是只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施展那秘法,那么最后一定会失败,他跟宫蔷也都会丧命,因为加上其他三妖尊的力量,那秘法都是险些失败,最后还是一股陌生的灵力插手才勉强成功,但是那个时候慕修已然是精疲力竭,根本来不及思考那陌生的灵力到底来自于谁。

    如今宫邀这样说,那么当初出手帮助他们的人就是宫邀了,可是当初囚禁宫蔷七魄,后来又驱使她冲上战场的人,就是宫邀,他无疑是想要宫蔷死的,可是后来又为何要出手帮助慕修,成功施展那秘法救回苏璃的性命呢?

    宫邀似是晓得慕修心中如何想,他偏头瞧了瞧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轻轻道:“你很疑惑是不是,其实我也心中也很纠结,当初明明是打定主意要杀死她,摆脱一切,谁知道最后还是没有忍耐的住,还是出手救下了你们。”

    他扭过头看慕修,笑笑道:“可能我心里从始至终就没有恨过风紫,只不过是觉得她不信我,我就要证明给她看,至于东海那位小姑娘,我曾经差一点就杀了她,但是到最后还是住手,其实当初就算是没有她,我与风紫之间的矛盾也会发生。”

    慕修一怔,他低低道:“你与她之间的......矛盾?”

    宫邀点点头,道:“不错,真正决裂的时候是在她亲手杀了我们的儿子之时,而之前我被五界人追杀,妖界也出手,那本是妖界中人没有告诉她而擅自出手,我却以为是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是要杀我,是不信我,很早之前,我们二人之间就存着一道隔阂......”

    他微微抬头:“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何,只是醒来之后就在妖界之中,整日是在躲避跟搏斗中度过,后来遇到了她,那时候的她已经是作为下一任妖皇来进行培养了,她救了我,给了我跟她一样的条件可以修炼,我自有意识以来,就没有人教过我甚么,是她慢慢教我说话认字......”

    慕修轻声道:“我当初只听说过宫邀是跟妖皇一起长大的,不过他们到底是如何相识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的事情,我不是很了解的。”

    宫邀笑了笑:“我自是晓得琴色从来都是一个不爱多管闲事的人,不然当初我跟风紫也不会去找你来做我们的见证了。”

    慕修偏过脸去,没有说话。

    宫邀则是继续道:“上一代妖皇修炼时不慎走火入魔,命不长久,是一直想快速将风紫培育成一代妖皇,但是风紫虽然天赋卓绝,也到底是个小小的孩子,压力大了,就不觉委屈,那时候我的修炼天赋似是要比风紫强上些许,上代妖皇就要我好好辅佐风紫,可是不知道为何,外边竟是传起流言蜚语,说是妖皇要将妖皇之位传给我。”

    慕修又是扭头看他,双眸不觉是微微睁大。

    宫邀道:“说是心中没有异样是不可能的,直到最后上代妖皇逝去,风紫继承妖皇之位,我与她之间都始终有这样一层隔阂,我们两个人都晓得此事,可是也终究是无法避免,不过我当初却是没有想到,那传出这样流言的人,就是后来仙妖大战之后在妖界中掀起内乱想要趁机夺取妖皇之位的那人。”

    说到此处,他红色瞳仁突然变了变,似是深沉许多。

    那事慕修自然是晓得,只不过那个时候四妖尊已然是秘法使然,而投入轮回之中,无法回到妖界,所以那次妖界内乱,是风紫一个人来承受的,那人既是从那么早就开始准备了,自然是暗中笼络了不少人,那时候追随风紫的人大多数经历了仙妖大战,不是战死,就是失踪流落在妖界之外,跟随她回到妖界的人,也大多是重伤之躯。

    必然是难以抵挡内乱爆发,但是当初那人那样周密的计划,却是给那种状态的风紫给镇压。

    慕修曾猜测那是风紫竭尽全力,甚至是动了自己的本源妖力,所以最后也是需要投身轮回中,去历劫来恢复自身。

    但是宫邀说当初他曾去过妖界,想要帮她镇压那妖界的内乱。

    宫邀道:“当初我得知此事,下意识就赶去妖界,那个时候妖界中反叛一方已是占据绝对优势,我藏在暗处,才听得那人将当年之事说出来,原来我跟风紫之间多年的隔阂,是他所造成的。”

    慕修似是瞧见宫邀双瞳之色变得越发猩红,想起当初的事情,果然是宫邀也不能保持着平静,他缓慢道:“那个时候我却已是不便于出面阻止,只是暗中出手,将那人斩杀,风紫从来都是会利用形势的人,我斩杀那人,已是给了她翻盘极大的机会。”

    他眸色突然黯淡下来,低声道:“可是她却并未用我所想象的方式来解决......”

    宫蔷顿了顿,慕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她选择了更加惨烈的方式来保护她的妖皇之位。”

    等苏璃赶到那起火的地方也就是沉月阁时,那边的火势依旧很大,那些宫女侍卫已经是在尽力救火了,可是不知为何却是于事无补,那火势似乎还是变得越发大起来。

    她在空中看着下边,还在犹豫要不要下去,哪知远处又是跑来一队侍卫,阻止了那宫女侍卫们救火的举动,但是隔得太远了,加上下边火势大,时不时有木块跌落的响声,苏璃并未听清那些人所相传的原因是什么,但是那堆人确实是离开了。

    只余下这沉月阁中的熊熊大火。

    “阿忱!”

    这片天地突然响起一声呼喊,苏璃偏头瞧去,却是秦染兮匆匆赶来,她竟是比自己还要慢上些许,难怪先前到了这里并没有瞧见秦染兮。

    只见秦染兮披头散发,模样十分狼狈,她匆匆赶来,路上也不知道摔倒多少次,苏璃是不晓得她为何要如此焦急,这沉月阁中难不成还藏着甚么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人不可?

    她在空中,看得是全面些,所以清楚得瞧见在离秦染兮不远的地方,从树底缓缓走出一拄着拐杖的人,头发花白,梳理得十分仔细,瞧着装束倒也该是宫中身份不低的人,而宫中这把年纪了,还能如此打扮的人,估摸着是该只有太后一个人了罢。

    果不其然,那老人拄着拐杖慢慢走到秦染兮身后,开口道:“小兮,你果然还是放不下他啊。”

    秦染兮身子一僵,她缓缓转身,瞧着面前身形佝偻可面色却是十分精神的老人,面上不觉笼上几丝惧色,虽然这面前老人的脸上带着极为慈祥的笑意。

    她看着太后,张了张嘴,却是甚么也没有说出来。

    太后笑眯眯看着秦染兮,语速极慢:“我记得你当初与我说,对于皇帝心中并没有甚么爱慕之意,只是听从父母之言,才入宫,所以小兮啊,当初我才会允许你做皇后,那月倾城来到宫中之后,她本是该死的,可是因为你的保护,她才活了那样久,我放任不管,也是当初你曾与我说过那事的缘故。”

    秦染兮身子微微一颤,她眸色一沉,道:“当初你与我谈话之时,我着实是心中没有甚么其他的念头,甚至还有些讨厌他,因为他,我必须在这宫中度过一生,终生见不得外界的精彩。”她稍微顿了顿,又是道:“可是之后的事情,并非我可以掌控......”

    她抬眼瞧着面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慢慢道:“至于我心中如何想,你不会不晓得吧?当初你给我服用的药茶中,是有蛊的,我所做的一切,想必你全部都是晓得的。”

    太后哈哈笑了几声,道:“想不到你如此机警,竟然还发现了。”说着她的声色是突然变得有些冰凉:“小兮啊,你是不是觉得我深居寝殿不曾现身,是人老病多快要死了?所以做事都那样放肆。”

    秦染兮咬咬唇,后而冷笑道:“我的命,已经不属于我了,我想做什么就做甚么,大不了一死,此前我寝殿中的暗杀手也是太后娘娘派来的吧?陛下如今醒来恢复神智,羽岚之已是自顾不暇,如何还会想到我?”

    太后眯眯眼:“跟那时候刚入宫的你比起来,如今的你确实是成长了许多,看来这深宫住得久了,再洁白无瑕的纸,也会被染黑。”

    秦染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太后又道:“你可是来找皇帝的?”

    秦染兮眸色一动。

    太后却道:“不用找了,他死了。”

    秦染兮一惊,在上空听着他们对话的苏璃也是一惊。

    太后看着秦染兮的反应,似是很享受,她慢悠悠道:“你可还记得这沉月阁之中的第一场大火?那个时候的大火与今日的相比,可是有甚么不一样的嘛?”

    秦染兮双眸睁大,定定看着面前笑着看着她的太后,不可置信道:“当初的大火......不是倾城自己所为......那也是你......”

    太后笑了几声:“也只有你们才会以为那月倾城是自己觉得失去了希望才在这沉月阁中纵火,把自己烧死在这里。”她顿了顿,道:“当初我也没想到,月倾城那个丫头还是有一些真本事的,竟然真的能研究出那夺命蛊的解决之法。”

    她继续道:“不过就算她研究出来也没什么用,即使她解了夺命蛊,也没办法解除附着在皇帝身上的蛊术,可能当初在火势将起的时候,月倾城才知道她费尽心力研究的解药,是毫无用处的吧,就像今日的皇帝,即使猜出了当年掺和那事的人,也有我。”

    秦染兮怔怔得瞧着面前的太后,只是觉得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太后道:“即使他猜到这样,还不是落得跟当年的月倾城一个下场?”

    在空中的苏璃瞧着下边两人,面色也是十分震惊,没想到当年之事还另有隐情,最不容易给他人怀疑的太后,居然是隐藏如此之深的人。

    说来她想到,慕子忱似乎并不是这太后的儿子,慕子忱的母亲早就去世了,而当初慕子忱回到四方城后,做的事情......

    苏璃挑了挑没。

    慕子忱回到四方城之后,做的事情就是屠杀,极残忍的方式将反对他的兄弟全部杀死,扫除了一切阻挡他的障碍。

    在她想着的时候,下边的秦染兮却是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朝沉月阁跑去,朝着那熊熊大火跑去,苏璃睁大双眸,看着秦染兮的身影。

    ......她这是不要命了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宫中大火(六)

    显然秦染兮这样的举动把那太后也是吓了一跳,她看着秦染兮的背影面色一沉。

    太后当初只产下一个孩子,他年纪要比慕子忱大一些,自小就聪明,上代皇帝十分喜欢他,可以说那孩子是继承帝位最合适最有竞争力的人选,如果不是后来慕子忱的归来,可能后来的皇帝就是太后的孩子了罢。

    不过不存在那样的假设,慕子忱自然也知道这样的事情,他回城之后,并未暴露身份,而是先将自己先前在四方城中时与他就是对着干的那几个兄弟给杀死,而其中就有那太后的儿子。

    若不是慕子忱的母亲已经过世,他也不会把如今的太后奉为太后,不过是当初她在慕子忱年幼之时曾对他很是照顾,出于杀死她唯一儿子的愧疚感,慕子忱尊立她为太后,但是却将当初她儿子之死的事情蛮得很好,说是他是自杀的。

    但是太后如何会信?皇帝大概也没有想到当初他微微的心软,在后来他的生活之中引发了那样多的事端,甚至于是最后差点要了他的命。

    秦染兮入宫之时,就已经确定了她会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因为她出生高贵,家中势力不容小觑,那个时候的皇帝最需要的莫过于这样的一个后盾支持。不过如果是太后不许,自然会去寻其他人,当初太后曾在见秦染兮时问过这样一个问题:“你想做皇后吗?”

    那时候的秦染兮的回答是:“没有很想,也没有不想,父亲唤我来,我就来了。”

    也许当初秦染兮的回答,让太后觉得这孩子自小生活在那样传统的家庭,已经习惯了事事服从,想必会很好掌控,而且她也并未对皇帝有甚么心思,也许正是她利用之来复仇的一个好的对象。

    只不过是后来宫中又来了一个羽岚之,似乎除去比秦染兮稍微难掌控了一点,还要比秦染兮更加具有吸引力,所以羽岚之当初跟羽程欢的心思,太后还是晓得的,不仅如此,还给了他们许多法子告诫,是以那个时候还不是很成熟的羽程欢跟羽岚之才能一步一步达到今日的地步。

    太后看着秦染兮的背影,突然笑了笑,转身拄着拐杖是准备离去。

    月倾城的死,确实是跟她有关,不过那个时候还是有些心软,救下了那慕修跟慕湘两个孩子,她那么讨厌慕子忱,也讨厌月倾城,也是当初得知慕修跟慕湘并非慕子忱的亲血肉,不然当时的慕修和慕湘是断然活不下来的。

    不过今日就甚么都结束了,即使慕子忱在临死的时候晓得了当年之事,但是他也只不过是和月倾城一样的下场,只能抱着那个迟来的真相葬身火海。

    她之所以来看,一是因为这沉月阁的大火,二就是为了秦染兮而来,她这几日频繁进入皇帝的寝殿,是不晓得在做甚么,但是一定是瞒着她做的秘密事情,既然秦染兮已经违背当初的约定背叛了她,太后当然也是容不得她再活。

    虽说当初给秦染兮吃的蛊虫足以要她的命,但是不亲眼所见,还是难以安心。

    太后背着大火朝远处走去,脸即使保养得很好也还是现了许多皱纹,如今大仇得报,不知道为何她心中竟没有丁点欢乐,想到的竟是那慕子忱当初来请自己做太后时小心翼翼的表情,以及自己当了太后之后朝中的一片反对之声,是皇帝力压下去,却把那些反对的话全部与她隔绝不叫她晓得。

    她的儿子......当初似乎确实是将那慕子忱视为眼中钉,事事刁难,她实在是看不过去,才悄悄出手助他,那孩子母亲去世得早,皇帝又不喜欢他,是十分可怜,当初慕子忱失踪,她还是着实担心过一段时间。

    但是后来慕子忱回城之后的所作所为可是没有半点弱者姿态,变得更加刚毅果断,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完全忘记当初这个孩子在四方城中所经历了什么罢。

    太后边走边想,突然怔住。

    她为什么要想这些?

    她这么长时间以来难道不是为了给自己孩子报仇?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

    “若是你觉得你已经报仇了,那么我想你可能要失望了。”

    此时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太后一怔,这声音十分熟悉,她猛然回身,见到那烈火前,站着一个白衣人,那人头发披散,面庞冷峻,不过历经岁月,也是苍老许多,他怀中抱着一个女子,正是之前扑进那大火之中的秦染兮。

    秦染兮面上灰扑扑得,想来是被呛到才晕倒,而抱着她的人,也就是刚才出声的人,正是太后口中,已经死在大火之中的慕子忱。

    苏璃本来还在犹豫自己该如何是好,这下突然见到慕子忱不觉又是一怔。

    她记得那慕子忱身体已是极为虚弱,而此刻瞧他,虽是有些许憔悴,可气色极好,跟之前差别甚大,可是自从在流民巷回来也不过几日,区区几日,慕子忱竟是就好了?

    太后看着慕子忱面色十分震惊,她张张嘴,却也说不出甚么来:“你......你......”

    慕子忱朝前走了几步,微微一笑,道:“我应该死在那大火之中了,就如同当年的倾城一般,是吗?”

    太后见他往前走,竟不自觉后退几步,面上全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活着?她亲眼所见,慕子忱进了那阁楼中,她这才引燃火线的,而且她在这边瞧了许久,都没有见过他出来,这样大的火,这么久总是该死了。

    可是......

    慕子忱嘴角微扬,面上笑意有些许深沉,他低低道:“其实我在走进阁楼的时候,也曾想过是否要随倾城而去,当年我误会她,一连误会这样久,早该去见她,也好把当年之事解释清楚。”说到此处,他低低一笑。

    “我确实怀疑羽岚之跟羽程欢,在当年云破军被灭之后,那时候我就后悔了,且那个时候我的病来得太巧,可是我却没有什么反抗之力,后来巧合的机会,我拥有了一份机缘,叫我可以做一些我想要做的事情,知道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

    太后一怔。

    慕子忱继续道:“但是啊,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您,我只当是他们兄妹二人的计策,从未怀疑过他们原来也曾听信他人之言,即使当初小兮曾暗中警示过我要防备您,我也从未放在心上,所以在阁楼上,瞧见您的身影之后,我是挺震惊的。”

    他低头瞧了瞧秦染兮,面色变得有些温柔,轻轻道:“所以我就想看一看你到底要做什么,就躲了起来没有与你打招呼。”他又是抬头看太后,笑眯眯道:“你不会介意吧?”

    太后面色刷的一灰,甚么也没有说。

    而慕子忱则是道:“没想到居然听到这么多出乎我意料的事情,当初倾城之死居然还另有隐情,我就说,倾城那样坚强的女子,到底是如何才会甘愿自绝,我当是我当初罪不可赦,把她的心伤透了,哪里知道原来竟是你所为。”

    他低声笑笑:“你还妄图控制小兮,可是没有想到后来她还是不忍心做出那些违背她本心的坏事,还处处维护我维护倾城,所以今日你趁着元叶走后,利用他对你的信任,说出我在这沉月阁等着她的消息,叫他去告诉小兮,好在此地一举两得,把她也给除掉,是不是?”

    太后久久未言,面色苍白,在慕子忱出现的那一刹,她就知道她已没有甚么好说的了,不过这也没有多大的干系,她又是抬头看着那慕子忱,脸上竟是露出笑意:“不错,几十年过去,你终于还是追查到了我的身上,是我小瞧了你。”

    慕子忱见她面色,眸色微微一沉,不过还是释然,笑道:“你当初是对我极好的,我感激你,可是我并不会因为我对你的感激,而原谅当初欺负我的所有人。”

    他笑眯眯道:“你是不是你与我之间的仇只有杀你儿子的仇?”

    太后面色一变:“甚么?”

    慕子忱面色微寒,却还是笑着:“当年我母亲为何过世,想必你不会不晓得,那人自然也是我的仇人,即使他是我的父亲,但他可从来没把我当做过他的儿子来对待。”

    太后大惊:“陛下他也是......你......”

    慕子忱张扬一笑,道:“不错,是我所为,所以你大可以再多恨我一些,因为你的夫君,也是死在我的手下。”

    太后面如死灰,一刹那间脱力,拐杖被甩了出去,她一下坐在地上。

    慕子忱杀了当初的皇帝。

    她看着面前这个人,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孩子只是离开了四方城一段时间,竟是发生了那样大的变化,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

    慕子忱抱着秦染兮,朝前走了几步,走到那太后面前,道:“我对您的恩情,已经报了,你对我的仇恨,我却是管不了,但是现在我想起了我与你的仇恨,当初倾城之死,我可是一直记着呢。”

    太后沉默片刻,抬头看着他笑:“不然,你是要杀了我?”她笑了几声:“我劝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罢,此刻这四方城的皇帝之位,还属不属于你,可是难说了。”

    慕子忱面色未变。

    太后只是道:“既然怀疑了羽程欢跟羽岚之,你就该晓得,我的死活如今已经无关紧要了。”说罢她闭上眼睛,脸上只是带着笑。

    但是她久久未听到她想听到的惊慌的声色,不觉又是睁开眼来,却是见到慕子忱略微有些戏谑的面色。

    “你以为我会是如此蠢笨之人?元叶离去,是去做甚么的,不知道你可是问过了?”

    太后面色一变,她睁眼看那慕子忱,而慕子忱却并未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笑了笑,片刻后,太后声色颤抖:“如今你已经没有甚么兵力可以调用了,就连你寝殿门口的侍卫,都已经换成羽程欢的亲兵了,你难道不曾发觉?”

    说着似乎是有了一些底气,她脸上又是勉强带了笑。

    而慕子忱却还是没有说话,脸上笑意未散,只是抬头瞧向远处。

    苏璃听得此话,面色微变,慕修就是去那皇帝寝殿中了,照着这太后的话来说,岂不是那羽程欢是要反叛,还可能是今日晚上就要带兵闯进宫中。那慕修......

    虽然心知以慕修的本事不会出甚么差错,可是他是来见宫邀的,这就不好说了,宫邀要慕修来这宫中与他相见可否是预知了甚么?

    来不及多想,苏璃已是暗中传念给颐鹤,继续去寻找皇帝寝殿。

    而此时的慕修跟宫邀,仍旧是在那漆黑的寝殿之中。

    宫邀突然低低道了一句:“快了。”

    慕修挑眉:“甚么?”

    宫邀转身看他,微微一笑:“这宫中要发生剧变了。”

    他话音将落,门外边是响起许多嘈杂声,似是有许多人跑进来,以慕修的直觉跟感知,自然是晓得外边来了许多人,随之一起来的,还有羽程欢跟羽岚之。

    这是......

    慕修微微眯了眯双眸,没有说话,只是从桌上跳到了桌下。

    门外的人低低说了几句话,随即就是一阵沉默,后而响起略是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就是被人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似乎见屋中一片漆黑,还是有些惊讶,扭头对外边道:“拿火把进来。”

    他刚刚说完,这屋中就是想起一淡漠声色:“不必了,门口有烛台,旁边是火折,你自己点亮就是了。”

    说着屋中就是亮起一点光,原本宫邀站着的位置,此刻站着的竟是慕子忱。

    慕修躲在桌下,静静看着宫邀的表演。

    羽程欢是否要反,跟他没关系,他也没把这个当回事,不过想不到宫邀竟会插手这样的事情,虽是心中也有疑惑,不过一切也得等着宫邀表演结束,才可以去问他。

    不过慕修看着宫邀,心中疑惑是越来越甚。

    这宫邀,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门口那人一怔,瞧着那端着烛台看着门口的慕子忱,是沉默片刻,才去取了那火折点亮门口的烛台,顺便也点亮了屋中的灯笼,原本漆黑的房间一下子亮起来。

    羽程欢着一身铠甲,手中提着一把刀,站在门口处,面色冷峻瞧着慕子忱。

    而宫邀所化的慕子忱,身形瘦弱,似是要比前几日还要虚弱几分。

    他举着烛台站在床榻边,身形单薄,不过面色淡然,静静瞧着羽程欢。

第一百五十五章 相见相别(一)

    宫邀看着门口的羽程欢,轻轻一笑:“可是岚之叫你来的?她为什么不进来?不想进来瞧瞧,她算计了这么久的男人,如今落魄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羽程欢一怔,随即似是朝门外看了一眼,不过随之即是扭过头来,道:“陛下言重了,岚之对您是一片痴情爱意,谈何算计一说呢。”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是羽程欢面上表情确却是十分平淡,并不是他原本面对着皇帝时,该有的表情,此甚至是还带上了几分狂傲,双目瞧着慕子忱,竟是还微微泛着几丝渴望的光芒。

    门外并没有动静,而宫邀也肯定是知道,那羽岚之确实是来了的,只不过她自己不肯进来面对,他也不好说甚么。

    倒是藏在桌子下边的慕修,见此情此景,宫邀竟似是要帮那慕子忱所应对这一切,幻化的慕子忱是十分像,倘若之前见到的慕子忱都是宫邀,那么真正的慕子忱该是去了哪里?

    慕修心中好奇,就释放出自己的妖魂在宫中四处寻找,谁知还没寻到那慕子忱本尊,倒是撞见了踩着纸鹤在空中乱飞的苏璃,苏璃是急于去找慕修,不过她自己却是一个认不清路的,这也就算了,偏偏那颐鹤也是个不会认路的。

    想想也是,如果颐鹤当初是个会认路的,也不会与家人走失,又被那林中的妖兽给伤到,得苏璃所救,这算是两个不认路的撞在一起,也只好在宫中横冲直撞了。

    苏璃急,连带着颐鹤也很急,所以飞的就快了些,没想到迎面撞过来一紫色光点,是撞了个满怀,好在那妖魂是没实体的,是直接穿过去,不过那光点在空中微微一顿,似是转身瞧了瞧,见是苏璃,抖了几抖,随即竟是想要转身逃走。

    觉着不对劲,苏璃拍拍颐鹤的脑袋,道:“回去,追上他。”

    颐鹤虽疑惑,不过听苏璃的话,她也是听话得回身去追那光点。

    那光点见苏璃却是转而追过来,又是一怔,随即速度又是快了一些。

    苏璃眼见着那紫色光点就要逃走,情急喊了一声:“你还要逃走吗?!”

    听得这话,那紫色光点的速度是慢了一些,也就是这么一顿,颐鹤就是抓住机会追了上去,而那紫光见此,也知道逃也逃不掉,索性乖乖等在原地,眼见着苏璃与颐鹤到他面前来。

    苏璃起身,瞧了瞧那紫色光点,道:“慕修?”

    那紫光一顿,没有说话。

    苏璃沉默片刻,轻轻一笑,又是道:“或者是我该说......琴色?”

    良久。

    那紫光才微微闪烁,声色沉闷,却正是慕修的声音:“你还是想起来了。”

    苏璃脸上带着浅浅笑意,道:“另外一块蔷薇玉在苏府中,但是他这么多年来修为已经是极高,连我都是不得探知他的存在,但是他那时候所爆发的那股气息,是因为见到我,一下子没有控制住,后来就索性做成是为了威胁红鸢并给你们下马威而出现了。”

    慕修一怔,声音突然急促了些:“那他不肯回到你身边,与另外一块蔷薇玉合并,可是有甚么企图?这样长的时间过去,他可是生出了自己的神智?是不是他自己不肯回到你身边?不肯叫你知道他的位置?”

    苏璃点点头:“不错,当初我想起那些事之后,也晓得那蔷薇玉躲在那苏府中,也曾尝试着去寻找他,或者跟他联系,但是全无回应,自从那一下他控制不住突然爆发的气息之后,他就变得越发谨慎,连我都是丝毫探知不到了。”

    颐鹤好奇道:“琴色?这就是大人之前跟我说的那个长的很好看的朋友吗?”

    慕修一怔:“哦?”

    苏璃挑挑眉,却是不由得脸颊泛了微红,伸手在那颐鹤脑袋上弹了一下,道:“倒是我之前与你说过的那个友人,不过啊,却是长的没那么好看。”

    颐鹤声音又是疑惑了几分:“我记得大人当初与我提起他之时,脸都红了,就像你现在一样,大人还跟我说过......唔......”

    话未说完是给苏璃一把捂住。苏璃瞪了她一眼,道:“百年之前的事情了,你还记得这样清楚,当初为何就是不记路,如今还得寄生在这纸鹤的体内,靠吸食人血来延续生命。”

    慕修稍稍往颐鹤那边凑了凑,悄声道:“你说她还跟你说过甚么?”

    颐鹤也悄咪咪道:“她曾经跟我说......”

    苏璃直接伸手去捂住那颐鹤的嘴巴,转而抬眼看那慕修,面色平静:“没有,我甚么都没有与她说过,她这个人脑子不好,兴许过去了这么久,是记错了呢?”

    慕修见苏璃面色,虽是故作平静,耳根却是极红,不觉有些好笑,就离远了些,笑笑道:“你不让她与我说,那就等以后你自己亲自跟我说了。”说着嘴角笑意深了些,道:“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

    听得他这样的话,苏璃脸颊都是红了些,她伸手一巴掌把慕修推开来去,微微皱眉:“你知道有多久?就愿意等?本来就不存在的事情......你叫我怎么告诉你?”说到后来就是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

    慕修却是笑笑,只是道:“慢慢等,总有那一天。”紫光微微散去,露出一只稍稍有些虚幻的小黑猫的虚影,正是慕修所化身的那只黑猫,他跳到苏璃面前,苏璃下意识伸手接住他,把他抱在怀中。

    抱了片刻才蓦然发觉自己怎的还抱着他?是赶紧松手,哪知怀中的黑猫稍稍往外挪了挪,又是淡淡紫光飘散,一高大人影缓缓出现,那人着黑衫,稍稍低头,瞧着苏璃,微微一笑:“你总会嫁给我。”

    颐鹤乐了:“哦哦哦!!!!!老哥说的好!”想必她若是长着手而不是两只纸翅膀,此刻就是开始拍手叫好了,因为此刻她身在高空,完全忘记自己身上还驮着两个人,竟是扑腾着自己的翅膀想要拍起来。

    这么一晃,苏璃脚一滑,是不甚跌了下去,颐鹤还未反应过来,慕修已是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随即抱入怀中,两人在空中往下落了片刻,颐鹤终于反应过来,赶紧下来接住他们,有些心虚道:“大人你没事吧?”

    苏璃双颊通红,来不及责备那颐鹤,而是赶紧推开慕修,道:“你不是妖魂出来的,该是虚体才对,为何能保住我?”

    刚刚慕修抱着她的时候,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我等了一百年,这次不会再让你受到如百年前那般的遭遇了。”明明只是个妖魂形态,在她耳边说话,气息温热,都是那样明显,而且他还可以抱她。

    苏璃记得,这分明是当初妖皇那样级别的修为才可以做到的,妖魂实体化,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不过这样的话本体就无法关心其他事情了,慕修此刻在那寝殿之中躲着,宫邀还在,至于他要跟羽程欢他们所说的话,他并不是非常感兴趣,所以听不听也是无所谓。

    何况此刻见到苏璃,自然是全身心放在苏璃身上。

    慕修被她推开,也只是笑着,身体也不如先前那样虚幻,是凝为实体,他笑眯眯道:“这样的术法我本来就会,是无事的时候研究出来,歪打正着的,当初是曾教过你的,你不记得了吗?”

    苏璃一怔,随即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不记得了。”

    慕修面色未变,只是道:“不记得就不记得了,以前的事情想不起来就不要专门去想,总会记起来的,有些事情啊,想不起来,许是好事也说不准呢?”

    苏璃此时脸上羞色浅了几分,瞧着慕修倒是面上带了些许戏谑,她故意慢慢道:“你说,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也无所谓,许是想不起来的是些坏事,叫人扫兴,可是我偏偏就是那些好的事情想不起来,却是坏事,一件不落得全部想了起来呢。”

    慕修此刻倒是面色微怔,过了片刻竟又是笑了,他轻声道:“那如今阿璃可是有甚么想要与我说的?”

    被他这么一问,苏璃倒是怔住,本是想要戏弄他,没想到竟被他说得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慕修这个人很是奇怪,有时候总以为他木讷不通情理,是个榆木疙瘩,不开窍,可是偏偏有的时候啊他说个话能把人挤兑得十分羞,以前跟他相处的时候,苏璃就觉得这个人很奇妙,如今也是。

    明明占理的是她,准备兴师问罪的人是她,最后竟是变作她不好意思起来。

    她筹措了半晌烟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咕哝道:“我没甚么要与你说的,倒是你,当年的事情,你就没有想要跟我解释甚么吗?”

    慕修笑笑道:“当年之事,阿璃要是想知道甚么,大可以问我,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全部仔仔细细告诉阿璃。”

    苏璃皱起眉头,突然问道:“你为何唤我阿璃?而不如之前那般唤我了?”

    是不会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为什么叫她阿璃,而不如百年之前那般唤她蔷儿,也不许那些故人唤他琴色,而是唤他慕修,无非就是因为那一世他过得很是不痛快,如今想来是觉得事事都不顺心,如今获得新生,竟是对那些时光产生厌恶,一点也不想想起来。

    他不肯跟苏璃提起此事,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苏璃解释,或者说是当初见到苏璃临死前瞧着他不肯离开的眼神,是一直难以释怀,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自己从心里也在抗拒这样的事情,他自己都不想想起那段时间,谈何跟其他人说呢?

    见慕修沉默,苏璃一怔,是直觉自己问错了话。

    慕修一直不肯说,当初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的时候苏璃也没有那般着急,只是说可以等着慕修自己告诉她,恢复了记忆,当年之事到底是如何,她也自然是晓得,她又不是个痴傻之人,不通世事。

    可是总是心中会有那么一些不痛快,苏璃想要的不过就是慕修的一句安慰罢了,只不过这呆瓜无事时句句撩人,到了关键时刻却是变得格外得呆愣,你说他不会撩人,有时候说的话做的事情确实是叫人脸红心跳,可你要是说他会撩人,偏偏许多时候他又是个不会意事的呆瓜愣子。

    想了想,还是暗暗叹息,如此就如此,左右当初她也不是不知道这慕修是个什么样的人,都这么久了再次相见十分难得,总不该一直纠结在这样的事情上。

    她伸手拍拍他,轻声道:“那事情如今对我来说已经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了,你说与不说,我都是心知肚明,我倒是想起,醒烛他们与我说,你是见过了那宫邀,他还喊你入宫来。”说到此处,她是顿了顿,突然想起甚么似的,道:“他们还说你喝了些酒,你忘记你是不能喝酒的吗?”

    慕修听得她的话,面上又是透出几丝极淡的笑意:“出门时着实是喝了几口酒。”不过都吐出去了,并没有什么大碍,自小他师父就没怎么带他喝过酒,后来要出远门,想跟他畅饮,哪知这小徒儿刚刚下肚的酒就是立刻吐了出来,琴色倔强,硬是喝下去,吐得是昏天黑地,最后还是沉沉睡去。

    他师父见此无奈,替他披了衣服离去,而此后就再也没有相见过。

    他顿了顿,朝苏璃那边微微凑了凑,道:“阿璃,我似是喝了些酒,有些微醉......”说着就是作势要朝她那边倒,苏璃吓到,见他面色是有些红,一点也没有怀疑为何刚刚不红现在就红了,是赶紧抱着他,关切道:“那脑袋晕不晕?谁要你喝酒的?!”

    慕修嘴角牵起一丝笑意,他低低道:“照你如此一说......倒是真的似是有些晕......”

    说罢身子就真的软了下来,靠在苏璃身上,还伸手摸额头,是真的一副醉酒难受的样子。

    颐鹤作为旁观者,当然是晓得这慕修在假装,可是她又怎么会说出来?

    不过颐鹤不说,不代表其他人不会说。

    苏璃正急着,身后却是突然想起浅浅笑声,听声音似是有些熟悉,可是又觉得有些陌生,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那笑声止住,轻轻道:“如今瞧你如此开心,我也就安心了。”

    不知为何慕修竟是直起了身子,伸手悄悄揽住苏璃的腰,转而看身后那声音的源头处。

    苏璃也是抬眼看去,却是一怔。

    那人一身衣衫甚是素淡,双手背在身后,只是瞧着他们笑,他双眸呈红色,肤色极白。

    正是宫邀。

第一百五十六章 相见相别(二)

    宫邀本该是在皇帝寝殿中跟羽程欢几人相谈,此刻却出现在此处,慕修瞧着不远处那人,微微挑眉,却没有说话。

    之前宫邀跟他说了那么多的话,总该晓得当年那事是确实不是如当初风紫所说那般,或许当初真的就是风紫在跟那宫邀发生了争执,不过也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了,倒是这宫邀,此刻正事不管,反倒是跟着他一起跑出来。

    就是不知道苏璃此刻见到这宫邀,心中会是如何想了。

    苏璃抬眼看着远处的宫邀,眸色却是微微一沉,她稍稍眯了眯眼,道:“宫邀?”

    如今瞧你如此开心,我也就安心了。

    宫邀之前是看着她这样说的,可是他却是为什么这样说?她认识宫邀吗?确实是认识,当年是在仙界中时,听说过宫邀这样的人,而后就是巧合见到宫邀,不过那个时候见到他的时候,却是不小心撞破他的秘密,而被他关在仙牢之中,还被他抽掉自己的七魄。

    想到此事,苏璃突然想起之前在医馆中时,自己遇见神秘之人,被他夺去了一魄,当时是曾经怀疑过宫邀,而如今看来,似曾相识,果然还是那宫邀所为罢。

    不等宫邀说话,苏璃又是道:“如今你可是重施百年之前的招式?百年之后,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当初我只不过是不小心撞见那事,你不由分说将我关在仙牢之中。”说到此处,苏璃眸色微微黯淡。

    她想起当初她之所以孤身一人去仙界,是因为琴色跟她说,仙界有更加好看的风景,还有很多有趣的人和事情,而他却因为在妖界事务繁忙而不能陪她一起去,她那时候是玩心重,就孤身一人前去。

    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是抽空去了一趟昆仑看白泽,在下山的时候,巧合救下颐鹤,然后她那只代步纸鹤就变成了一只有灵识能说话能思考的纸鹤,因为苏璃的缘故,颐鹤虽然是附身在纸鹤上,但还是可以修炼,只不过是可能要终生以纸鹤的方式存在了而已。

    实际上当初跟苏璃一起去到仙界的,还有颐鹤,不过灵鹤一族本就是在仙界生存,颐鹤初到仙界自然是觉得十分熟悉,而且仙界的灵气跟苏璃身上所附带的灵气气息也是十分相似,所以颐鹤在到了仙界不久,就开始闭关修炼。

    如此一来苏璃就连代步工具都没有了,不过也还是好,仙界中确实有很多很美的地方,而且苏璃本就习惯一个人在花海生活,自己需求也十分简单,所以说还算是好过,也遇上那么几个朋友,其中就有那醒烛,还有醒烛的夫人云涣。

    云涣就是如今的白骨,苏璃其实也知道,可是不知道为何云涣竟还是没有想起自己的身份,苏璃也不便于跟她多说,只能等她恢复自己的记忆。

    云涣本是仙界一散仙,善铸造,脾性古怪,独居一处桃林,也算是过得自在,许多人是要找她做一件趁手又好用的上等兵器而四处寻天灵地宝或者是其他甚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云涣尊者的脾气是真的古怪,很多人即使废了极大的心力,可能也难以令云涣尊者一笑。

    不过她虽然脾气古怪,还是有基本职业操守的,给的价格到了,自然也不会拒绝铸造兵器,不过就是可能会是一板一眼,没有那样别出心裁罢了。

    当年苏璃其实是先跟醒烛相识,醒烛是觉得自己那块竹林。缺个玉狮子,听闻那云涣铸造本领了得,自然是想去求得这样的宝贝,不过这醒烛不是很会说话,当初都没有进去那桃林,就被云涣给赶了出去。

    醒烛虽然被赶了出来,不过丝毫没有甚么不快,只是摸不着头脑,他觉着自己说话挺客气,没想到那云涣竟是脸色一变转脸就把他赶了出来,那时候苏璃正巧走到竹林外边,见里边景色极好,是想进去瞧,不过那竹林口处有一座石碑,上边所书瞧来应该是那片竹林中该有主人。

    她就没有闯进去,在门口等,等到了灰头土脸被赶回来的醒烛,讲明来意,醒烛自然是极乐意邀她入竹林去观赏,他自己对那片竹林是十分满意,跟苏璃一路走自然是不怎么停口,苏璃在那之前一直是一个人走来走去,突然有这么一个人陪伴倒是也觉得开心。

    醒烛讲了片刻,见到一处突然是叹了口气,苏璃就问他,醒烛说道这片地方美是美,就是少了些东西,如果能摆个一人多高的玉狮子,就是再好不过了,可惜那桃林中的云涣尊者脾性实在是古怪,苏璃自是好奇,告别了醒烛就只身去了那桃林。

    当初的云涣在苏璃看来,并不觉得有甚么古怪的地方,反而觉得十分知心,两人之相见如故,是谈得十分开心,而苏璃问她为何拒绝醒烛要求的时候,云涣却是微微红了脸,原来她是早就对那个仙殿有了意,不过自己本就是冷面惯了,哪有自己主动去追人的?

    见到醒烛主动来找她云涣自然是十分开心,她本也就打算答应他的请求,正好她那边有块极好的玉料,正好给他做玉狮子,哪想到那醒烛在林口,思索半天,是觉得自己突兀得说要在自己的竹林中安一只玉狮子十分不好说,总不能说他特别喜欢那块竹林,想要它更加完美。

    醒烛也不知道为何,就是说不出那样的话,或许是仙殿在人前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不喜欢叫别人晓得他的兴趣,他在林口思索许久,最终想出一个自认为十分聪明的理由,那就是他的意中人喜欢这种玉狮子装饰,哪知云涣本来开开心心还打扮好出来,却听得这样的话。

    那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是总不能表现出来,云涣连面都没有露,直接随手雕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狮子,给醒烛砸去,美其名曰,即使意中人,摆作景观不如当做礼物送去,还有纪念意义。

    醒烛自然是不知道为何云涣如此说,但是他也实是进不去那桃林,只得回去。

    苏璃听了云涣的说法,自然是不觉一笑,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不该插手管这事,只是跟那云涣说醒烛没有想要给意中人送礼物,他想要给自己的竹林添一座玉狮子来做景观,后而又去跟醒烛说,云涣尊者那几日心情不好,他要多多努力,逗得尊者开心才是。

    后面的事情,苏璃就不清楚了,她觉着没意思,就去游历了一番,人世间四五年在仙界来说也不过就是四五天而已,等她回来时觉得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是醒烛跟云涣之间竟还是没有甚么变化,不过醒烛已经可以进去那桃林了,想来还是有些进步的。

    苏璃自然不会去打扰他们,自己又开始在仙界中四处乱跑。再到后来,自然就是不小心撞见宫邀那档子事了,也是后来被关在那仙牢中的时候,她才突然想到为何琴色会突然跟她说仙界的好。

    那个时候是琴色硬将她从花海中扛到妖界,带着她四处游玩,后来突然说仙界好玩你去玩,但是我不去,因为我有些事情,那个时候自己怕是傻才会真的信他,那个时候的仙界跟妖界已经是开始摩擦跟磕碰,琴色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因为想要她来仙界打探消息罢。

    又想到当初她离去时琴色送给她的一支簪子,宫邀也是瞧见了那支簪子,才会突然暴怒,抽去她的七魄将她锁在仙牢之中的罢。

    不过再往后来,她自然就是想到更多的其他的事情了。

    慕修一言不发,只是抱着苏璃,抬眼静静瞧着宫邀。

    宫邀要做什么,他还真不知道,这个人脑子里想什么,他是从来想不通,很久之前他在妖界跟风紫两人关系还很好的时候就是如此,他叛逃出妖界销声匿迹时也是如此,后来他去了仙界,挑起事端的时候慕修也不晓得宫邀在想什么,直到如今,他还是一样。

    苏璃看着宫邀,见他不回答自己的话,就是给颐鹤传念,就是要转身离去。

    宫邀此时开口道:“你难道就不曾怀疑过你自小为何会在花海中生活?还有你身边为何会有那木牌?为什么你从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还有一个大姐姐一直在细心照顾着你?”他面色微微柔和,声线也变得缓和:“你就不曾想过,为什么你会叫做宫蔷?”

    苏璃一怔,她看着宫邀,又扭头看看慕修,突然一僵。

    宫邀。

    宫蔷。

    难道......

    慕修脸色也是不觉一变,他抬眼看那宫邀,面色更是古怪,如果当真是如此,那么当初宫邀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何?

    他又扭头看向苏璃,不过苏璃小时候的事情,他确实是不清楚了,初次相见时苏璃就是孤身一人,不过哪个时候她已经有十六七岁大了,不食人间烟火是真的,不熟世事也是真的,而说到一直照顾着她的大姐姐,慕修是从未发现过了。

    苏璃沉默片刻,看着宫邀,略微疑惑道:“当初刚刚有意识之时,我就已经在那花海之中,也确实是有一个长得极漂亮的大姐姐在照顾我,她教我怎么摘果子,怎么识别能食用的花瓣,教我怎么养蜜蜂采蜂蜜冲蜜水喝。”

    宫邀笑笑:“你可想知道她名唤甚么?”

    苏璃微微皱眉:“我记得那姐姐后来突然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只是与我说有些急事要走,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宫邀继续道:“她名唤青凰,是凤凰一族的人,与我有些交情,当年她正巧闲着无事,我就托她保护好那片花海不许人入内,也不许人出去,还托她照顾好你,教会你寻常小孩子该知道的常识,她会些医术,你医术如此了得,想来与她也是脱不开干系的。”

    苏璃好奇道:“青凰?凤凰一族?”

    慕修微微挑眉,突然道:“即使凤凰一族的人,那当年的突然消失就是有些由头了。”

    苏璃扭头看他,道:“怎的?”

    慕修低头轻声道:“当年龙族跟凤凰一族矛盾恶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打了起来,这两个族群算得上是五界之中极为强势的族群,有人说着两族在神界也该是有一定地位的,他们打架,旁人自然是不敢管,而且想管也管不了,那一场战斗持续了很久,最后结果如何别人也不清楚。”

    宫邀则是往近处走了走,补充道:“据说是因为龙族的小公主跟凤凰一族的五公子不知道为何竟是生了情愫,可惜这两族是向来的死对头,朋友都是没得做更何况是相爱?自然是得不到族中亲人的祝福与赞同,那两人也是可怜人,后来实在不得已,就双双殉情,可是两族中人竟是以此做由头,又是开战。”

    苏璃睁大双眸,道:“那当初青凰姐姐离去,岂不就是......”

    宫邀点了点头,沉默片刻,还是叹息道:“那青凰,就是凤凰一族的那位跟龙族五公子产生情谊的小公主了,当年她也是为了躲避族中人的职责而逃了出来,一直在纠结要不要与那凤凰族的公子再见面,不过那个时候凤凰族的那位公子是被他们族人给锁了起来折断胫骨,已是不怎么成了的。”

    苏璃听得不觉“啊”一声,已是不再记得这面前之人是她曾经十分讨厌的宫邀。

    “后来她得知龙凤两族矛盾恶化,心忧那位公子,就赶了回去,她在龙族中偷听了长老们的谈话,心中更是惊惧,也得知了那公子的处境,就是偷偷去了凤凰一族,救出了那公子,哪知却被人给发现,两人艰难逃出来,正巧遇见了我,我将他们救下,可也难以救回那公子的性命,而青凰,她是真的喜欢那公子,在他羽化不久也是随之而去。”

    他扭头看苏璃,轻轻道:“后来我抱着他们的骨灰撒在花海,可是那个时候却已经是找不到你了,花海中有了外来者的气息,我到处找你,可是还是没有找到。”

    苏璃看着宫邀,沉默片刻,还是小心翼翼问道:“你......你为何如此关心当初放在花海的那个女孩?也就是......宫蔷?”

    说着她抓着慕修的额手不觉紧了紧。

    其实她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过却是不敢相信罢了。

    宫邀叹口气:“因为你就是我与风紫的女儿,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当初我将你抢出来,放在我们定情的那片花海,不想叫你掺和那些复杂的事情,想要你快快乐乐长大......”

    话未说完,苏璃脑袋里是“砰”得一声炸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相见相别(三)

    即使是之前有所怀疑,但是宫邀突然这样跟她认认真真说,她苏璃就是风紫跟宫邀的女儿,当初据说两人之间的矛盾确实是因为当初宫邀抢走了风离刚刚出世的女儿,矛盾剧化则是因为宫邀后来气极又将后边产出的儿子给杀死。

    这才是两人最终反目成仇的缘故。

    不过刚刚宫邀说,她是风紫跟他唯一的孩子,可是传闻不是说风紫还有一个儿子,是给宫邀害死了?宫邀没有理由将这一个孩子隐去。

    慕修瞧着苏璃面色,轻轻一笑,道:“当年之事另有隐情,你等他细细与你说也不迟。”

    苏璃扭头看他,很是诧异:“你为什么这样说?”

    慕修转而看那不远处的宫邀,稍稍眯了眯眼,道:“他先前与我在寝殿中相谈之时,所说之话着实是与之前我所听闻的话有很大出入,而且......”

    苏璃正想着为何慕修如此轻易就相信宫邀与他所说,百年前若非是宫邀,他们二人也不会最后成了那样的结局,除去他们,还有很多人,最后都会得一个圆满结局,但是因为宫邀的出现,他一个人不开心,就想要叫其他人都不开心。

    那个时候死了多少人,散了多少对恩爱的情人......

    耳边响起慕修的话:“当初我想你该是晓得我事后是行了秘法的,那秘法是我师父离去之前留给我的,可是我却一直打不开,在遇到你之后偶然间打开,那里边是记载着一个奇人前辈的故事,他与他的夫人也几乎是与我们一般的情况,但是他却没有那样幸运,在终于找到解决之法时,却被仇人追上,万般无奈,留下这秘法于世间,含恨离去。”

    苏璃一怔。

    慕修则是继续道:“那秘法实在是难成,本就没有多少人试过,那位前辈当初也没来得及尝试就是仙去,我当初可能就是第一个尝试此秘法的人罢,那时候我们都是元气大伤,难度就是加了一层,即使是四妖尊一起,也是远远不足。”

    他轻轻道:“后来在即将失败之际,有一股外来气息插进来,助我们突破最后一道关卡,那秘法才算是成功,不然可能我们就没有这百年之后的在此相遇......”

    苏璃笑笑:“我晓得了,怪不得你会信他的话。”

    慕修对于这百年看得极其重,虽然是当初抱着就算不成功就跟着她一起去死的念头,但是怎么说苏璃当初还是死在他的刀下,是他亲手杀死的苏璃,这一坎他是怎么也过不去的,而且也说不准那秘法失败后是个甚么结局,苏璃的魂魄未散,虽是不全,但终是有一日能聚全,获得再生,虽然那需要非常久的时间。

    不过总是有希望,而慕修就不一定了,秘法失败,他会把自己的妖丹给苏璃,尽力保苏璃一命,他自己的话,只能看命,或许那秘法失败的结局就是魂飞魄散?也或许什么事情都没有。

    总是难说的,能有了后来的百年之约,慕修心中说不激动不开心是真的,

    他定然是十分感激当初的那股力量,即使如今得知,那股力量来自于宫邀,即使当初宫邀造成那一切,他也对那宫邀产生不了什么恨意罢。

    苏璃是晓得的。

    慕修轻轻一笑,没有再说话。

    苏璃扭头看宫邀,却是换了一张脸,她故意沉下脸,道:“你说我是你的女儿?可有甚么证据?当年你所做之事,可是丝毫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女儿来看,那是真的要把我网死路上逼的。”

    宫邀本是瞧着他们两个人谈话,面上带了浅浅笑意,突然听得苏璃这样一说,不觉一怔,他沉默片刻,苦笑一声,道:“当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或许与我的血脉有关系,血脉觉醒使我有时候不能掌控自己的情绪,不过直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身世如何。”

    苏璃与慕修微微挑眉,转而看宫邀。

    宫邀则是继续道:“或许换做是现在的我已经不会那样激动,也不会选择那样偏激的做法,在阿紫离去之后,不晓得为何我的血脉就是逐渐平静下来,再也没有过异样,也是因此,我才能够冷静下来,仔细思索当年发生过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杀你。”

    宫邀看着苏璃,这样说道。

    苏璃一怔,她看看宫邀,这话明显是很冰冷的一句话,但是宫邀面上却是带着淡淡笑意,是极温和,不知道怎的苏璃是对他恨不起来。突然想到当初被他抽去七魄,关在仙牢中受苦,苏璃也从来没有怨过他,而是想到琴色如此做是如何如何,还有日后是该如何如何。

    或许那个时候她心中就已然有了一些悸动与猜测?

    宫邀没有停顿,继续道:“阿紫莫名与我决裂,我是摸不着头脑,那时候却是莫名生气,后来想想应该是因为血脉在那时候觉醒的缘故,也正是因为血脉缘故,我在生死关头得以存活下来,而后来修为也恢复得快,甚至还有所长进。”

    “那个时候或许是被懵逼了头脑,根本没有去仔细想过那时候事情不对,为何东海对我的事情揪得那样紧一点也不肯放,让人怀疑的是东海海主的态度,那女子又与海主没有干系,为何海主对于我恨之入骨?为何平日里与我同生共死的阿紫突然对我恶言相向,还捏造了一个假的儿子设计叫我杀死。”

    慕修眉头微微一皱,他似是想到些甚么,不过却没有说甚么。

    宫邀没有注意到慕修面色的变化,只是道:“这些事情,当初我都没有想过,心中有的只是愤恨,也就是因为那种念头,我发了疯得修炼,修为得以精进,而在此之前,我确实是将蔷儿抢了出来,安置在花海之中。”

    他扭头看看苏璃,苏璃一怔,不知为何脸上一热,不自觉偏过脸去。

    宫邀笑笑,道:“那个时候,我是觉得有些许不对劲,不想这样小的孩子与我们一起经历这些,就索性带她离去,与世隔绝,那青凰自小就是一个极有趣的人,我想蔷儿由她带着长大,不会有甚么意外,她的修为我也相信,而且那个时候我带走你......”他又看向苏璃,轻轻道:“是阿紫所许可的。”

    苏璃又是一怔,扭头去看他,而慕修则是微微沉眸细思,没有说话。

    宫邀道:“她没有明说,面上还是与我怒言相向,可是话语间竟似是要把我往抢走婴孩那一面逼,后来我似是有些懂得她的意思,也加之是因为自己也有这个意思,我就......额......真的把你抢了去,阿紫虽然派人追赶却也只是不痛不痒不至于对我造成太多的阻碍。”

    “后来的事情......就有些不受我自己的控制了,那是我最后一次在阿紫面前保持理智,后来直到她离去的那一刻,我都再没有过平静下来,仔细去思考先前在考虑的事情。”

    慕修突然道:“你是说,妖皇也知道此事另有蹊跷,可是当初却没有与你明说,也没有与你细谈,而是立刻与你站在对立一面,没有说明理由。”

    宫邀转而看他,点点头,道:“不错。”话语间竟是带了淡淡笑意。

    慕修低低道:“那便是妖皇自己的思量了,你说你的血脉觉醒一事,会不会与妖皇如此做有些关联?她自小认得你,那时候上一代妖皇还没有死,听师父说他原先是不喜欢你的,老妖皇有甚么事情都是要跟妖皇讲明的,或许当初他瞧出了你的身份,却没有告诉你,但是告诉给了妖皇,后来经过东海一事,可是有其他的人发现了些甚么,妖皇迫不得已......”

    宫邀哈哈一笑,瞧着慕修的眸中全是满意,他道:“我果真没有看走眼,你是个不错的小子,当年我大彻大悟之后的选择还是没有错,给我的女儿选择了一个好归宿。”

    苏璃瞪大双眸,脸颊刷的一下红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脸红,她还没有承认宫邀是她父亲的事情呢。

    慕修笑笑,道:“你就是不说,我也晓得这百年所经历的磨难,皆有你的身影,还有这一世,这一世所有的事情,也该是你挑起来的,你骗了诸颜,你并非是那个时候来的尘世,而是早就离开仙界了,你一直与慕子忱共用一体,但是直到不久前才与他说明此事。”

    他稍稍眯了眯眼,道:“此次羽程欢带兵造反,想必也是他拜托得你,要你帮他罢?”

    宫邀道:“你猜对了一部分,我没有骗诸颜,我是光明正大邀请他,陪我演一出戏,我这一生算是愧对阿紫,也是愧对蔷儿,蔷儿从小到大没有见过我,见我第一面我就抽去她的七魄将她锁在仙牢中受尽苦难,后而又将她推上战场逼迫她的心上人将她亲手斩杀,那个时候我过于偏激,是觉得既然阿紫都不在乎,那我何必在乎,那时候是真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是真的想杀了她。”

    慕修跟苏璃都是不觉被他这样的话吓了一跳。

    并非欺骗诸颜,而是邀请他与他......演一出戏......专门给他们演得戏吗......

    宫邀似是瞧清楚他们心中所想,笑眯眯道:“我愧对女儿这么多,能做的,除了助你一臂之力,另外的也就该是替我的女儿好好考验考验你这个小子了。当年我虽是控制不住自己,却也还是记得那些事情的,若不是你小子动歪心思,蔷儿为何会去仙界?为何会去那大殿之中?”

    慕修尴尬得咳了一声,苏璃却不知怎的心中升起几分对宫邀的赞同之意,虽然理解当初琴色那样的处境那样做确实是万般为难,但是被他当枪使心中总是不好受,宫邀如此说,倒是给苏璃解了气。

    宫邀继续道:“在瞧见那簪子的时候,我就一切都晓得了,当初第一眼见她我就认出她是我的女儿,但是当时没有来得及认她,就瞧见那簪子,想到了妖界,心中愤恨难消为何自己的女儿要帮助自己的敌人来对付自己?为何就不能听话在那花海之中安安静静生活?”

    苏璃微微一缩身子,悄咪咪道:“幸好你这状态的时候没有与妖皇生活在一起,不然肯定得是天天大战了。”

    宫邀也难得尴尬一次,他小心翼翼道:“我那也是实在控制不住,说实话到今天我都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这血脉之力,一切只有找到阿紫,我或许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可是寻她如何简单?那么在找她这漫长的时间里,我能做更多有意思的事情。”他看着苏璃微微一笑:“比如瞧一瞧你们这一世,是如何相遇,又是如何生情的。”

    慕修又是尴尬得咳了一声。

    苏璃想了想,初遇?当初他们初遇,好像是在一个酒楼中,二楼的栏杆松了,她靠着不慎从二楼摔下去,却是被陵玥接了一把,但是最后却是被慕修拽到他怀中,还给他调戏几句,那时候不晓得他这样皮,以为他是真的残疾,美玉不足。

    想到此处,苏璃突然一怔,一旁的慕修不觉悄悄直了直腰背,而宫邀却是淡淡一笑。

    当初在苏府地牢中时,慕修恢复人身的时候,是站得起来的,那么是不是当初他其实就是能站得起来,腿上的寒毒虽是存在,却没有那样严重?那么当初接住她的不是陵玥,就是慕修,他明明可以把她好好放在地上,却硬是要她躺在他怀中。

    苏璃抬眼看慕修:“你......”却是见到慕修已然不知在何时化作小黑猫,凑在她手边喵喵直叫试图撒娇。

    宫邀大笑:“他是故意的,那个时候他啊,即使没有当年的记忆,却依旧是对你一见钟情,正如在花海中见到你。”他低头看慕修,笑眯眯道:“小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苏璃听得这话,顾不得羞,就是伸手把慕修提溜起来,瞪着他道:“此事当真?”

    见是躲不得,慕修偏开眼神,咕哝道:“那不是初见,初见之时你我还只有四五岁大,我在苏府见得你,你藏在树上,拿苹果砸了我的脑袋,说是给我摘得最大的苹果要我吃。当年......当年在花海中醒来时,你也是拿一个苹果抵在我眉心处,笑嘻嘻与我说,还痛不痛?吃个苹果,许是就不痛了。”

    苏璃一怔,小时候的事情她想不起来了,可是百年前的记忆回来,那些事情她还是记得的,慕修这样一提醒......

    一见钟情......一见钟情......

    她当初若不是对他一见钟情,为何会那般焦急去救他?

    苏璃的脸颊是不知觉更加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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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蔷介绍:
本是天之骄女,却因一次失足落水而失去记忆,甚至险些丢掉性命。
父亲外出久久未归,母亲失踪,苏璃记忆全失,面对往昔熟悉的家门庭院,已是陌生一片,而她不知道她将会面对什么。
苏府久无主人,门庭深闺,许多人的目光,都暗暗集中在尚且一脸懵逼的苏璃身上……宫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宫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宫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