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宫蔷TXT下载宫蔷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宫蔷全文阅读

作者:几蒲团     宫蔷txt下载     宫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再回苏府(一)

    提到宫邀之事,反应最为剧烈的自然是醒烛,毕竟他当初也是仙界中人,对于宫邀这个人,他是最为敏感,更何况当初他与他夫人皆是死于宫邀之手。

    醒烛紧紧盯着苏绝,道:“你当初可是在何人身上感受到过宫邀的气息?”

    苏绝一怔,看着醒烛微微眯眼,随即道:“我记不得了,只是记得当初恍惚间感受到过一股气息十分熟悉,可是当时我并没有想起任何事情,从那时起到现在已经是过了许久,我期间为人所控制一段时间,许多事情都是记不起来了。”

    醒烛听得苏绝的话,微微泄气,不过想想也是,宫邀那样的人,如何会留下破绽?如此简单就寻得到他的踪迹那宫邀就不是当初的宫邀的了,除非他变成一个傻子。

    苏绝仔细瞧了醒烛片刻,道:“你可是当年那位仙界辞去仙职的仙殿?”

    醒烛转而看他,点点头:“不错。”他神色变得飘忽:“当年那宫邀借用了他人的身躯,不知怎的全身妖气都是给尽数消磨去,仙界那样多的人都是丝毫感觉不出他有何不对劲的地方,就连上一代仙君惊宵都没有瞧得出来。”

    “而后惊宵死在雪神域,琼萝退去仙后一职,原本是仙君候选人的轩辕祸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遍寻不到他的踪迹,加之宫邀做的一些事情,他顺理成章坐上仙君之座,而后我察觉不对劲可是没有丝毫怀疑他就是那个祸乱五界的人。”

    苏绝淡淡道:“此事当年我曾听说过,我与那桃源中的酒仙曾有过交情,他与我说过的话,就如你今日所说。”

    醒烛诧异道:“酒仙?可是巳祈?”

    苏绝点点头:“不错,正是巳祈,当年他一样辞去仙职终日在桃源中看守桃树,仙妖大战起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那桃源,也不晓得他到底如何,是否还健在。”

    慕修几人微微诧异看着苏绝,他们之前四妖尊经常一起修炼谈论事情,不过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书枳还与仙界的人有过交集,而且还是那个甚么酒仙。

    酒仙巳祈是仙君惊宵闯荡时结交的好友,天资卓绝,极喜酿酒品酒,惊宵担任仙君一位,巳祈本不想拘束于仙职,惊宵却是强行给他按了一个司酒的酒仙之职,他倒是乐得清闲,不过平日里还是需要与其他仙人一同上朝参拜议事。

    若非仙君是惊宵,巳祈早就不干了,所以当初惊宵死后他第一件事情是去找琼萝,却没有见到琼萝,而琼萝自出现在仙殿上公布她退了仙后一位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过世人眼前,许多人以为她死了,虽然惊宵托宫邀将那泪莲带了回来。

    不过琼萝对惊宵的感情,仙界中人有目共睹,因为惊宵为了取泪莲而惨死雪神域之事伤心难过而郁郁寡欢,最终甚至于是死去都不是不可能。

    当然这也都只是别人的猜测了。

    那巳祈可是神秘的很,从不爱在外人面前露面,惊宵死后,他就辞去了仙职,回到当初安身的桃源,这位修为高深的仙尊年纪轻轻就取得如此高的成就,却是从来没有传出他身边有过哪一位女子这样的事情,可以说是情史一片空白。

    而书枳,他也是一个极为怪异的人,可以说是妖界的四尊都是十分奇怪的人,当然不奇怪他们如何出众如何担任琴棋书画四尊?但是书枳却是这四个人中唯一没有过情感纠葛的人,翎画跟砚棋不用说了,慕淮上一世就追求了慕湘一辈子,而今生虽然生成了兄妹,也还是忍不住自己的感情洋溢。

    可以说是还好他们这一世是注定恢复记忆,不然兄妹之间发生这样的事情着实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而琴色就不用说了,上一世他与宫蔷之间的事情,才是这百年之后所发生的一切的起端。

    唯独书枳一生情史空白,翎画曾经调笑道怀疑这书枳不喜欢女子,当然这样的话不敢真的传到书枳的耳中,不然翎画可能就要天天跟一个修为与她不相上下手法还十分毒辣的人打架,女孩子整天打打杀杀多不好,所以他们只私底下讨论。

    苏璃看着慕修三人颇是怪异的脸色,不觉疑惑,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索性就不开口问了,而一旁的诸颜看着几人,也不说话,却是微微一笑。

    白杉笑笑道:“巳祈是那惊宵的兄弟,宫邀如何会放过他?据说那巳祈当初是对惊宵的死起了疑心,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何才会起疑心,但是他的行动肯定是给那宫邀发现了,只不过宫邀当初没有杀死他,他被封印了百年,最近不知道怎么样了。”

    慕淮面色微微有些怪异,他抬眼看着白杉,低低道:“白泽,我晓得你的本事,不过这种事情你自己知道也就好,还要与我们说出来,还不止一两次,你不怕遭雷劈吗?”

    苏璃一怔,随即想起那白泽的本事就是通晓世间事,不论是过去事还是现在的事,甚至于是未来的事情,基本白泽都可以通晓,但是老话也说了,天机不可泄露,这种事情一般被人预知或者是通到,都是自己晓得就好,贸然说出来,会为天道所不容。

    白杉笑了笑,道:“因为我长得好看,所以天道不舍得劈我。”

    周围几人脸一黑,是没有说甚么,想必也是不知道说甚么。

    白杉继续道:“你们此时该考虑的是你们自己而不是我,我这就打算走了,回到昆仑我要处理一些事情,然后就要闭关,也不知道你们这边会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已经掺和得够多了,终也是有极限的时候。”

    他抬眼看诸颜,他们同为世间异兽,超脱五界之外,想必心中所想也是有许多的相似处,诸颜原本只是缩在一旁佝偻着身子吃鸡吃得满手满脸油腻,突然感觉到白杉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不觉是一怔,抬眼看他。

    可是白杉甚么也没有说,倒是诸颜微微挑了挑眉,随即低头看着手中吃了一半的烧鸡,嘴角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苏璃与慕修他们都是没有注意到。

    慕修转身看苏璃,轻声道:“你怎么想?”

    他当然也觉得白泽将苏心带走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昆仑宗是极为正宗的修仙门第,功法以及教授的技艺都是最为正统,是名声外在的修仙大宗了,苏心虽为凡人,但是罕见有修仙天资能被白泽看上,想必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但他还是依着苏璃的想法,若是苏璃不愿意苏心跟着白泽走,他也不会同意白泽带走苏心,白泽本就是对苏心抱着欣赏态度,也并非非要带走不可,慕修出言,白泽不可能会与他背道行之。

    不过慕修也晓得,苏璃也不会拒绝白泽如此心意,只是觉得此时气氛太过压抑,跟她找个话题说一说话罢了。

    苏璃微微一怔,随即看着慕修,道:“白杉要带走心心,我自然没有甚么不同意的理由,这样的时候我也是真的分不出心思去照顾心心,想必四舅舅也是没有时间来照看一个小小孩童罢,更何况他并不晓得心心的存在。”

    她突然想起白杉方才说他这就打算走了,才想起苏心还在里屋烧水,此去也不知道究竟何时才能相见,苏璃身子一顿,随即转身朝里屋跑去,还不忘拉上慕修,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她要把慕修也一起拉上。

    白杉看着二人的背影,轻轻笑笑,也没有说甚么。

    倒是苏绝道:“你们是如何聚到一起的?我记得前几世我们并没有交集,今生为何都是身处四方城?你们三个还是兄妹……”

    慕淮几人相识一笑,随即都是坐下来给苏绝讲述,这事真要说起来可也不算短了。

    苏璃拉着慕修进了里屋,却没有见到屋中有人,只能见到火上烧着的水,而苏心的人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苏璃面色一变。

    难道是宫邀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得知苏心的身份?可是他没有理由抢走一个还这么小的小姑娘啊。

    慕修在屋中扫了一遍,面色未变,倒是扭头看向窗外,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外边就是传来“噗通”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随之响起的还有一软软的惊呼声,苏璃听出这是苏心的声音,是赶紧朝门口跑去。

    她推开门,眼中是一片雪白以及漫天飞雪,院中原本空荡荡得什么都没有,此时多了一片银妆倒是好看得很,更何况还多了一个大圆球,圆球旁边倒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大约是脚下滑了摔倒。

    这样小的孩子摔倒了都是忍不得痛,是要哭的,可是她却没有哭,趴在地上只是轻轻傻笑,苏璃赶紧过去把她拉起来,给她打掉身上粘着的雪。

    慕修随之走过来,看着苏心微微笑道:“你这小丫头摔倒了居然也不哭,这块地上的雪是扫过的,比其他地方要浅得多,这么重重一跤是摔疼了吧,还傻呵呵得笑。”

    苏璃听得此话,抬眼看苏心,见她双眼红红的还带着几点泪花,分明是摔疼了,可是却在傻呵呵得笑,不觉也没有之前那么急,道:“笑甚么?摔疼了罢?”

    苏心道:“在我很小的时候白哥哥就跟我说过,摔倒了不能哭,他不喜欢爱哭的孩子,何况摔疼了哭也不会不疼,我想,那感觉到痛的时候笑笑,然后自己就感觉没那么疼了!”

    苏慕二人听得苏心的话,是一怔,苏璃随即伸手拍拍苏心脑袋上的碎雪,低低道:“心心还小,想哭就哭,不要强忍着,你白哥哥是教你不要只顾自己哭不知道爬起来罢了。”

    苏心看着苏璃只是傻呵呵得笑,手心摔倒的时候再地上擦了一下,娇嫩的皮肤是一下子给划破一层皮,有淡淡血丝出现,苏璃见此,就从袖中取出一条长手帕,小心翼翼给她擦手上的雪跟雪化之后的水。

    慕修扭头看看身后那个大雪球,转而看着苏心道:“心心可是想堆雪人?”

    苏心小脸红扑扑得,她用力点点头,道:“对!你看这雪下得这样大,特别好看!姐姐这院子太空了!白哥哥说要带我离开这里,本来我是不想走的,可是哥哥说姐姐还有姐姐的事情要做,我不能给姐姐添麻烦,可是我见着院子这样空,姐姐一天岂不是很孤单?”

    她想伸手去摸那大圆球,却被苏璃拽回来处理手上的擦伤,只得笑笑,道:“我就想堆一个大大的雪人,做的跟我一样!姐姐看到雪人就能想起我啦,就不会觉得孤单啦!”

    苏璃身子微微一颤,随即继续处理着苏心手上的伤。

    倒是慕修轻笑出声,道:“是啊,苏姐姐一个人住在这边太孤单了,不如哥哥也堆一个雪人,跟你一起,这样苏姐姐每天起床就能看到两个人啦!”

    苏心瞪大双眼,道:“好哇好哇!我们一起堆!”

    说着手就是要乱动,却被苏璃紧紧按着,苏璃快速将苏心的手包扎起来,收起了随身所待的药粉,起身看着慕修,黑着脸道:“她是个小孩子,你也是个小孩子吗?”

    慕修看着她笑笑,道:“这主意确实是不错嘛。”他说着已经是把地上的雪拢到了一起,,堆得高高得,他低头看着那堆雪,伸手去把它磨成球,轻轻道:“阿璃以后看到雪人,就能想起我啦。”

    苏璃一怔,倒是苏心看看慕修,又瞧瞧苏璃,神秘兮兮得将苏璃拉到一旁,苏璃见苏心一脸的郑重,不觉疑惑,心中也是暗暗觉得好笑,跟着她走到角落,苏心抬眼看看那边的慕修似乎还在专心堆雪球,转而看这苏璃,很是郑重得道:“姐姐,你跟我说那哥哥是不是喜欢你?”

    慕修手一重,在快要成型的雪球上戳了一排指头印。

    苏璃双颊微微一红,她伸手在苏心脑袋上弹了一下,道:“半点大的小姑娘可懂得甚么是喜欢?”

    苏心却是笑的贼兮兮得,与她的年纪丝毫不符,她道:“白哥哥跟我说,苏姐姐一个人在这边也不会有事的,因为有个哥哥特别喜欢姐姐,他会保护好姐姐,所以我才能放心跟白哥哥走!”

    会好好保护吗。

    苏璃微微一怔,她扭头看向那边的慕修,见他起身去笼另外一堆雪,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丝笑。

    “是啊,我不会有事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再回苏府(二)

    苏心道:“要是我跟着白哥哥一起走了,姐姐你会不会想我啊?”

    苏璃一怔,笑笑道:“自然会想你的,白哥哥要带你一起去学本事的,你要去好好学,说不定日后我们再次相见,就已经是另一番光景了呢。”

    白泽要把苏心带去昆仑学仙术,想必也是看出苏心有修仙的天赋与天资,才会如此说,既然苏心可以学,那自然是再好不过,或许当初风离没有将苏心的身份公布开来,是因为她自己也有自己的考虑呢。

    或许当初风离就晓得一些事情,她或许当初就意识到苏璃的特殊之处呢。

    苏璃想着不觉眸光一阵飘忽,苏心见她模样好奇道:“姐姐你在想甚么?”

    此时慕修起身看着两人,轻轻道:“怎的,不来一起吗?”

    两人看过去,慕修已经是堆好了两个大雪球堆在一起,已经是有了一个雪人的雏形,苏璃见他是真的去堆雪人,不觉无奈摇头,她转而对苏心道:“我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对了,心心,这个给你。”

    她伸手从腰间解下一小香囊,递给苏心,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小香囊,是给我自己戴的,就是旧了一点,但还是很耐用的,只要这外边的布包不烂,就一直能用,你此去遥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我也没有甚么可以给你的,匆忙间也只有这个拿得出手了。”

    苏心双眸亮了亮,赶紧接过那香囊,惊喜道:“它很漂亮!我喜欢它!”

    苏璃笑笑道:“喜欢就好。”

    说罢就是起身拉着苏心朝慕修那边走去,而慕修看着两人过来,他看着苏心笑笑:“你看这雪人已经堆起来了,可是还少很多东西。”

    苏心瞧了瞧那雪人,道:“对,少眼睛鼻子和嘴巴!”

    慕修道:“不错,心心你去屋里找找东西,看看能用甚么来做这雪人的鼻子眼睛和嘴巴呢?”

    苏心想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是想到了甚么,她道:“我想到了!我这就去拿!”说着就是跑回屋中,也不知道到底是去拿甚么了。

    苏璃看着苏心的背影,见她进了屋子关上了门,转而看着慕修道:“你这是想与我说甚么?”

    慕修眼睛往别处瞟了瞟,他低低一笑:“也没甚么,我只是觉得许久没有与阿璃单独在一起说过话了,很是怀念。”

    苏璃一怔,随即顿了片刻,脸颊有些许微红,她低低道:“这就是快到新年了,不晓得你这是要如何过?”她是将话题岔开来去。

    慕修道:“就买买年货,府中摆一些桌子,大家一起吃饭了。”他似是无意道:“我见你先前在屋中听那苏绝几人说话时,似是想到甚么,只是没有说出来。”

    苏璃这才突然想起来之前自己想到的事情,转而看慕修,道:“你可否记得五年之前与我一起在苏府垂枫院地道中跟踪那魏旬,在那密室外边的牢笼中曾发现一具骸骨,大哥说,当年雪弋叫他转告我说林音当初就是死在苏府,可是到底如何死的,死在甚么地方,她也记不清楚了,似是被人有意抹去。”

    慕修没有言语,只是看着她。

    而苏璃继续道:“虽然我不确信,但是觉得那神秘骸骨十有八九就是林音的。”

    她低头缓缓道:“其实我觉得苏府藏着很多东西,只是我还没有发觉,当初林音为何而死,我猜许是他无意间听到了羽凉月甚么事情,抓住了羽家的把柄,才会被他们暗杀,可是母亲当年亲自查此事,查了许久,最后得出的结论依旧是林音已死,是丝毫没有质问羽凉月或是魏旬。”

    慕修道:“我见先前与你一同在屋中那人,相貌是与那魏旬十分相似。”

    苏璃道:“他自称他与魏旬乃是兄弟,他们同是疆域皇室中人,只是魏旬年幼时被仇家掳走还带到了十二州域,而后虽然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返回疆域,可是最终还是流连与十二州域,说是这四方城中有他喜欢之人,最后也将自己的命送在了四方城。”

    慕修点点头,他沉默片刻,道:“如何,你是想要去那苏府的地道中再瞧一瞧?”

    苏璃点头:“不错,我是想要再去那地道中瞧一瞧,不过当初我跟醒烛如此说的时候,他说如果我还想去苏府,不可以一个人去,需要你跟我一起去。”

    慕修笑笑:“阿璃想去我与你一起去就好了,只是不晓得你要何时去?”

    苏璃道:“等心心走后我们就去,我觉得这事我等不了,总感觉当初我就该去找找那骸骨中所隐藏的秘密,而不是等到五年后的现在。”

    慕修道:“那就等白泽将心心带走后,我与你一同去。”

    此时院中突然传来另一人的声音:“苏府荒废了五年之久,最近附近的人都说里边闹鬼,实际上苏府里边却是是有些东西,只是不知道到底是甚么,不过能肯定绝对不是鬼就好了。”

    苏慕二人扭头朝门口瞧去,却是一身白衣的白杉站在那边,手里是一盏白色灯笼,那灯笼十分小,似是与寻常灯笼不是很一样,白杉看着两人,笑笑,随即走出来,先前他隐没在屋檐的阴影下,并不能瞧出有何不一样,他原本的头发就是黑色的。

    不过此刻却是变成了雪白色,苏璃面色微微惊讶,竟是连一对瞳孔都是变成了银白色,整个人白的纯粹,似乎与这片银妆所融为一体。

    苏璃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白杉,这就是白泽的样子吗?

    慕修倒是面色平常,他看着白泽道:“要走啦?”

    白泽手中握着那小小的白色灯笼,走过来,看着慕修笑笑,道:“不错,昆仑那边给我传了信,我是必须要回去了,心心我已经把她送到我的空间船上,而她之前给了我一些东西,说是要给慕修,要他把那个雪人堆完,还说……”

    慕修看着他,没有说话。

    白泽笑笑:“她说你可要如你当初所说的那样,要好好保护苏璃,不然她日后学了本事回来可是饶不了你。”

    慕修不觉轻笑出声,他却没有说话,并没有对那苏心拖白泽传来的话做出回应。

    苏璃道:“原来白泽就长这个样子啊。”

    白杉道:“如何?是不是看我长得太好看了,比慕修都要好看?”

    苏璃一怔,唾了一口,道:“不害臊。”

    白杉哈哈大笑,随即举起手中那个小小的白色灯笼,提到苏璃面前,道:“我要走啦,临走前送你一样东西,好歹当初我也曾是你的老友,与你交情不错,此番离去,我们怕是很久不会再相见。”

    苏璃看了看那白色灯笼,她好奇道:“这是甚么?不是个普通的灯笼吗?”

    白泽摇摇头,道:“非也,这是我在昆仑的寝殿中挂了许多年的灯笼。”

    慕修:“.……”

    苏璃:“.……”

    白泽哈哈笑了一声,道:“开玩笑啦,这引魂灯在我寝殿挂了许多年,一直是为了聚集昆仑仙山中一切活物的魂魄,许多活物死后,魂魄并不完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入地府,可是又还有灵识存在,又没办法夺舍再生。”

    “就只能来求助于我,只是我当初也是没有甚么办法,倒是做出了这样一只小灯笼,命名为引魂灯,我将他们的魂魄聚拢起来,这是一个内置天地,每日挂在昆墟殿前,吸食昆仑仙山的仙气灵气,滋养其中的魂魄,他们在其中倒也是能建出一个内置小天地。”

    苏璃奇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他们能够创建一个自成天地,就是自己在里面生活,如同外界的我们一样吗?”

    白杉笑笑道:“不错,就是如此,不过他们如此也不过是一种感觉上的良好罢了,不能入地府,不能进入轮回,注定不能长存于这世间,总是要消散的,里面的世界,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能够暂时延续他们生命的地方。”

    “但是终究不是一个良好之地,因为死后他们也只是孤身一人,里边的人虽然很多,但是都是互不相识,终究是不如如活着的时候舒服,许多人在其中生活一段时间,就会慢慢等待死亡,这已经是我能够为他们做的很多的事情了。”

    “他们死后,魂魄会被这引魂灯聚拢存起来,凝聚成魂力,是极为精纯纯净的力量,我终还是舍不得用它,而我后来也终于晓得这引魂灯不过是将那些人从一个枷锁牢笼中引入了另一个更加封闭的牢笼,所以我不在接纳那些无处可贵的游魂,虽然我修为很高,但是很多事情我还是无奈啊。”

    慕修低头瞧瞧那引魂灯,没有说话,可是面色却不由得严肃几分。

    这引魂灯他记得,当初白泽是当个宝贝一般收着,从不许人多碰它,据说这引魂灯中凝聚了许多魂魄的纯净之力,十分强大,或许还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不过天底下也就这么一份,而白泽后来再也没有做过另外的类似于引魂灯的法器。

    所以这引魂灯必然是十分有用的法器,但是效用到底如何,也没人晓得。

    不过慕修见白杉终是将这件东西拿了出来,才觉得一切事情似乎并不如当初自己所以为得那样简单,白泽通晓世间事他有很多东西都是晓得的,或许他看到了未来,可是即使他说出了许多本不该说出的事情,但是这些东西毕竟是有限制,还有很多事情,白泽也不能说。

    但是这一代白泽是个情深义重到几点的家伙,即使如此,他还是想方设法想要帮助自己的朋友渡过难关,之前听白泽告诫过他许多次,再加上今日的引魂灯,慕修觉得日后要面对的似乎十分复杂。

    他嘴角扬起淡淡笑意。

    复杂苦难又如何?当初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还会有甚么比死亡更加令人害怕?

    苏璃低低道:“这引魂灯……你为何要将它给我?”

    白杉笑笑,伸手将这引魂灯的灯柄递到苏璃手中,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它给你,我记得当初你见到这引魂灯只是说这件物事本来就不该存在,说到底不过是用他人的血肉生命来成就或成全另一个人,实在是残忍,不过怕是当初你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日也会用到它,而且非它不可。”

    说着他轻轻叹息一声,道:“当初其实我只是想要成全他们,哪想最后竟是反而更加害了他们,使得他们连最后的自由都感受不到,虽说是一个内置世界,但是里边甚么也没有,他们与外界也是彻底失去了联系,能忍受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孤独与冷清。”

    苏璃却道:“不然,虽然他们许多识得的人没有与他们一起,但是他们知道那些人还好好活着,活着是已经转世,是平平安安,得到了好的归属,而他们注定是要消散于这时间,本就是做好了心里准备,才会去寻你,找你给他们出主意。”

    “而这引魂灯的效用他们自然也是清楚得很,但是他们还是选择自己进去,想必也是自愿的,况且里边又不是只有一个人,即使互不相识,也能相互结识,他们是同样的人,或许生前乃是敌对,在内置世界中就是好友了,能笑泯恩仇,亦或是谈天说地。”

    白杉一怔,随即笑笑,道:“我倒是没有考虑到这些,你还真是甚么时候都能说出一些话,令得我哑口无言,可是你偏偏说的又很有道理。”

    慕修噗嗤笑出声,苏璃扭头看了他一眼:“你笑甚么?”

    慕修摆摆手:“没甚么没甚么,你说的很对。”

    当初苏璃确实站在昆墟殿前看着那高高挂着的引魂灯,面对沾沾自喜朝他们炫耀的白泽淡淡说了一番话,白泽听后是沉思良久,最终是把那引魂灯给卸了下来,也不知道放到了哪里。

    当初苏璃说那引魂灯乃是用其他人的生命魂魄来凝结为灯,它会一直亮着,除非里边的魂魄灵气消散,但是引魂灯本身就是凝聚魂魄灵气的,怎会散去?白泽当初是炫耀那引魂灯中的灵气十分强大,丝毫不比天品灵药差。

    苏璃当初所引魂灯本不该存在,打击到了白泽,实则后边还有一句话,白泽没有听到。

    那就是:“不过他们没有选择祸害世间而是甘愿入灯,想必也是想要尽自己的微薄之力,来助他人安宁罢。”

第一百三十章 再回苏府(三)

    苏璃再扭过头去看白泽的时候,那块地方已经是没有人了,就是手中依旧散发着微弱亮光的引魂灯提醒着刚刚白泽确实来过,不过苏璃还是不晓得自己该如何处理这引魂灯。

    此时白骨道:“这引魂灯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用在合适的地方,兴许能解决一个难题,但是若是用不到合适的地方,终究也不过是一盏不会熄灭的灯罢了,还不如寻常灯亮,照明都嫌看不清。”

    苏璃道:“白骨,你觉得这灯,我该如何处理才好?”

    白泽将此物送给她,必然有白泽自己的道理,不过此物究竟有何作用,苏璃也确实是不清楚,见慕修的神色,他或许是之前也识得此物,但是效用到底如何,想必还是不怎么了解罢。

    白骨道:“将它存进这蔷薇玉的空间中,我来仔细研究一下,而且这等魂气汇聚如此纯粹之物世间罕有也不常遇见,想必对于我的恢复会有一些帮助。”

    苏璃微微沉思片刻,道:“若是你将这引魂灯中的气息全部收集起来,你会如何?可否能够将自己的魂魄凝实?若是凝实,再找到一副合适的骨骸,你约莫就是可以与醒烛再见了。”

    白骨跟醒烛都是在百年之前死去,百年之后白骨苏醒,却丢失了许多记忆,而醒烛魂魄不全,已经是丧失神识,好在当初烛襄虽然害苦了二人,最后因为她对醒烛的喜欢,而将性主动额残魂收集起来,一直在努力弥补,所以醒烛才能终有一天再次恢复当初的意识,以及一些寻常人该有的神识。

    听得苏璃的话,白骨轻声笑笑,道:“不能,引魂灯中的魂气只能修复残魂,而不能使魂魄得到提升,况且将这引魂灯给我用,也实在是太过大材小用了,这玩意儿用对了地方,可是能起死回生的,寻常尘世中人的起死回生也不过就是入鬼门关,将他拉回来,而这引魂灯却是可以再次赋予一个有修为的人重新活一次的机会。”

    苏璃沉默片刻,轻轻道:“我晓得了。”

    白骨突然想到甚么似的,声色略微变得有些许严肃,她道:“对了,你的一魄被人给强行抽离出去,可也是魂魄不全之人,白泽将这引魂灯给你,想必是想要温养你的神魂,但是你那一魄终究还是要找回来的。”

    苏璃眨眨眼,却是没有说话。

    而白骨沉默片刻,也是无奈转了话题,道:“至于我还不着急,我还记得当初那只狐妖来找你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以玉果枝来交换彻心丹一事。”

    苏璃点头,道:“不错,白宴之曾经与我如此说过,当初你说那玉果枝虽然不甚珍贵,但是能拿到玉果枝必定知晓玉果树的所在,那玉果才是最珍贵的东西。”她语气微微一顿,继续道:“但是之后你似乎又是沉睡了,而那白宴之也没有来寻过我,是以就是将之忘记了。”

    此时慕修却似是晓得她与白骨所谈之话,只是道:“那只狐狸当初将自己修为渡给青攸之后,就是化成狐体,不能说话,也不能再化身为人,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修炼以及修养,才能真正消化掉当初白弦之过给他的妖力。”

    苏璃猛得一惊,她转而看慕修。

    慕修却是微微诧异看着她:“你怎么了?”

    见慕修的面色却并不像是有甚么察觉,苏璃觉得也许是慕修这句话接的时机太过巧合,衔接太过紧密以至于她以为慕修是察觉到了白骨的存在。

    白骨的存在该是个秘密,不是她不告诉慕修,而是就算告诉了也无法改变甚么,而且就连白骨的残破为何会进入蔷薇玉还能够与她时不时进行神识交流苏璃自己都搞不清楚,就算告诉慕修此事,就还需要解释一大堆事情,可是那些事情苏璃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

    而白骨如今是除了醒烛跟她苏璃,是想不起其他的任何人,许是当年受创严重,许多事情都已经想不起来了,所以白骨的存在只能是她跟醒烛知道。

    因为白骨的残破魂力十分微弱而苏璃的灵魂力经过百年淬炼本就要稍微强一些,白骨这一股微弱的灵魂力寄存在她体内反倒显得不那么容易被察觉,她说当年是她铸成的蔷薇玉,那蔷薇玉成时,劫雷由醒烛代为扛过,可是还是有一道雷十分狡猾,还是劈中了白骨,白骨那时候不甚吐出血粘在蔷薇玉上。

    哪知那蔷薇玉竟是开始吸食她的鲜血以及灵力,虽然及时断开人与玉之间的联系,但白骨的一些灵气依旧是被蔷薇玉吸附而去,算是找不回来的了,不过也是送给宫蔷的礼物,且本身被吸去的灵力也不多,也就不曾在意。

    而最后宫蔷不知道为何失去音讯,就连蔷薇玉都是不知所踪,白骨听闻醒烛遭遇前去寻他之时突然遭遇袭击,凭着多年机敏难得逃开,却突然觉得有甚么东西在遥远的地方开始吸食她的力量,除却血液,灵气,竟是神魂都开始吸食。

    白骨不知道那是为什么,但是她清楚知道吸食她神魂的东西,依旧是蔷薇玉,从那之后白骨就失去意识,其实那就是已经死了,即使百年之后醒过来,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一开始只是以为睡了太久都忘记了,后来才突然想起当年之事。

    而苏璃的一些百年之前的记忆以及一些小术法还有更多的隐藏医典内容都藏在另外半块蔷薇玉中,可是那半块蔷薇玉已经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可以说是这半块蔷薇玉,不仅对于苏璃十分重要,就连对白骨也是十分重要。

    苏璃看着慕修,摇摇头,道:“没甚么,我只是想,苏府之中到底藏着甚么神秘的东西。”

    她低低道:“还有流民巷之事,此番前去那流民巷却是没有达到最初的目的,虽然说是那管家已然是失势,管青言此番是活不成了,失去管青言那管家也就不成气候,而管家是羽家的一大助力,羽程欢此番因为羽琴宣的事而没有保住管家,或许是他一大失误,不过或许他也晓得却还是没有管也不一定。”

    慕修听着苏璃的话,低低一笑,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苏璃脑袋被弹得往后一仰,她下意识伸手捂住额头,道:“做甚么?”

    “你想地太多了,也是稍微该放一放,整天崩得这样紧,身体是受不了的。”慕修笑笑,面色依旧是平淡,苏璃也没怎么见他露出除此之外的其他表情。

    苏璃道:“话虽说如此,只是我总觉得有甚么事情,如果不解决我心中的疑惑,心就平静不下来,。”她抬眼看慕修,静静道:“慕子忱快死了。”

    慕修面色未变,也没有说甚么,只是看着苏璃。

    苏璃继续道:“我曾两次入宫,慕子忱与我说了许多,他体内早就被人种下了噬心蛊,如今又发现了相思蛊的子蛊,也不知道为何会在他体内共存如此之久,他说他其实早就寿命已尽,只是硬生生被吊着性命,可是我还有许多的疑惑以及很多事情,慕子忱如果死了,就会变得十分难解。”

    当年之事,苏璃无论如何想要一个交代,虽然当年之人已然死去,可是冤名依旧未得昭雪,不管他们还晓不晓得,云破军以及苏家的名声,必须由皇帝亲自来昭雪才会有用,他自己当初犯的错,创下的祸端,就该自己去了结。

    何况当初许多事情,如今瞧来就很奇怪了,比如在那凤梧山中的种种,原先只以为是慕淮,可是慕淮却说自己从未做过,还有羽家……

    一个羽程欢,一个羽岚之,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中,一个人是这个四方城中翻手浮云雨之人,地位仅次于皇帝慕子忱,而羽岚之自当年失去女儿,是再没有怀过身孕,可是不知为何她却是越来越受宠,加之皇后性子淡薄,羽岚之后宫地位一而再再而三得升迁,这两个人的结合,本就是一件很是让人深思的事情。

    更何况这二人的心思深沉,城府之深不是常理可推测,若是论心机,苏璃自认比不过他们。那羽府除却这两个人还有一个同样不简单的羽凉月,以及那十分神秘的羽琴宣。

    她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真的想的太多了?可是当初回来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好好生活,有些事情装在我心里装了足足五年,我有太多的疑惑,除却这四方城中的事,还有许多并不属于这凡世的事情。”

    慕修却伸手一把将她揽到怀中紧紧抱着,苏璃微微一怔,下意识推了他一把却是没有推得动,也就没有再推他,慕修下巴搁在苏璃肩膀上,他轻轻道:“你很好,不必怀疑自己,你不用将自己逼得这样紧,因为还有我。”

    苏璃没有说话。

    慕修也没有说话。

    只有一旁静静立着的没有五官的雪人,苏心托白泽带过来的东西白泽也没有带过来。

    而此刻在从四方城去往昆仑途中的云层之上飘着一只木船,船首有一木制雕刻,是狮子身姿,头有两角,山羊胡子。乃是白泽兽形的木刻,这船是白泽之物。

    船头站着一着白色长衫,发色瞳色皆是白色的男子,五官精致有如船首的木刻一般精致,就是有些木然,不是很真实,他站在船头,看着船前以及船周围的云流,面色平淡也不知道在想甚么。

    这时候从船中间的屋中跑出来一全身裹得厚厚的小姑娘,扎着羊角辫,脸红扑扑得十分可爱,她似是刚睡醒的模样,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扶着门框,在船上四处寻找,终于看到那船头站着的人,脸上露出微微笑意,她跑过去,伸手拉住那男子的广袖一角,轻轻道:“白哥哥,你不是我睡一觉醒了我们就到了吗?”

    白泽:“.……”我没有想到你这一觉睡得这样短。

    苏心个子太低,船头的木板已经是足够低,但还是高出苏心一个脑袋,苏心见白泽只是瞧着外边,心中好奇也是想看,不住垫脚却是怎么也够不着,双手探了几下才是摸到船沿,打算吃力扒上去,身子却是一轻,是被白泽举起来放在肩头。

    见到周围云流翻涌,苏心是大开眼界,不住赞叹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景色。

    白泽只是看着那些云流,轻声道:“此去昆仑我会收你做徒弟,以后就不要唤我哥哥了,要改口唤我师父,知道了吗?”

    昆仑掌门虽然与白泽相识,但是也是个古板之人,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入宗,不过换个身份就轻松许多,白泽的徒弟这个名头响亮的很,毕竟白泽不怎么收徒弟,但是他教过的人很多,收苏心为徒,可以给她省去不少麻烦。

    而苏心却是满脸奇怪:“哥哥就是哥哥,为何要改口唤师父呀?”

    白泽道:“因为我已经很大啦,你唤我哥哥倒是还不如唤我爷爷,不对,唤爷爷还不如唤老祖宗,诶不对,我怎么能算是你的老祖宗?”说着倒是把自己给搞乱了。

    苏心听白泽说着自己是越发混乱了,不过只捕捉到一点,不如唤爷爷,她低头看看白泽的脸,吞吞口水,觉得自己是在是唤不出爷爷这个称呼,可是在她的认知中,师父也是年纪很大的人呀,不过相比爷爷,还是师父更加容易接受一些。

    她赶紧道:“那我就唤你师父!白哥哥!”

    白泽脚下一滑,正准备提醒是师父不是哥哥,娘诶,这要是去了昆仑,一个口误喊出来,该造成多大的震惊?

    话未出口,船尾处却是传来一声巨响,有木屑碎片飞溅过来,苏心被那响声吓了一跳惊呼出声,而白泽是将苏心送肩头移到怀中紧紧护住,双眸却已经是紧紧盯住那处灰尘弥漫处。

    “身为仙界战神轩辕氏,如此出场是否太不体面了一些?”

    船在空中飞,有气流,烟尘散的也就快一些,那因船板被砸烂而曼起的烟尘很快就散去,露出其中一人影,那人似是着黑色铠甲,长发披散十分杂乱还在风中乱舞显得很是狂放,那人手持一柄厚重的重剑,剑尖杵地,船板自剑尖触及处裂出裂痕。

    他就那么直直得站在那边,消瘦的脸上布满血痕,一双鹰眸却一样是紧紧盯着白泽。

    白泽淡淡道:“轩辕祸战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再回苏府(四)

    苏心脑袋是被白泽按在他怀中,闷了片刻终于是忍不住抬起脑袋来看白泽,随着他目光看过去是见到对面一着漆黑战甲之人,满头黑发在气流中飞舞显得十分狂乱。

    她见那人面上带几道疤痕,还尚在渗血,见着倒是恐怖,抓着白泽衣服的手不觉紧了紧,道:“这个人有点吓人……”

    白泽却笑笑,道:“心心要是觉得害怕就进屋里去,这位大叔是来找师父的,让师父来跟他谈。”

    那轩辕祸手紧紧握着他的重剑剑柄只是站在那边却并不说话。

    苏心扭头看看那轩辕祸,又扭头看看白泽,认真道:“这大叔要是打你你就喊,我听到就出来帮你!”

    白泽噗嗤笑出声来,伸手拍拍苏心脑袋,道:“我晓得了,你且先进去罢。”

    苏心这才从白泽身上爬下来跑进无力,临关门之际还瞄了轩辕祸一眼,她看着轩辕祸脸上神色是十分戒备,其实这人虽然脸上疤多吓人,但是长得还算是清秀,倒不至于喊大叔,不过第一映像就不好,何况苏心从来都是爱听白泽的话,白泽喊她喊大叔她就照着喊。

    轩辕祸自然是十分不爽这个称呼,不过他却是不敢动弹,直挺挺杵在那,可是有不能瞪人家小萝莉,那样小的姑娘,留下一个坏映像多不好,所以他一直看着白泽,脸上尽是鄙夷之色。

    见苏心关上门,白泽才稍稍叹口气,转而看那轩辕祸,道:“我道你这么长时间去了哪里,原来是去了魔界,还搞得这样狼狈回来,你可知这段时间仙界有大乱子?”

    他嘴上说着像是责备,面色也无甚变化,人却已经超那轩辕祸处走去,而轩辕祸见苏心锁住门,此处再无他人也终于是再也忍不住,身子一软直接跪倒下来,手中重剑重重拍在木板上,又是扬起灰尘。

    白泽走近,微微抬袖捂鼻,另一只手一翻,是从灵海中取出一白色瓷瓶,看着轩辕祸道:“自己能吃吗?”

    轩辕祸没有说话,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白泽见他如此,轻轻叹口气,走过去将他扶起来,在那白色瓷瓶中取了一枚碧绿色丸药,还有些许透明,他把这弹药塞进轩辕祸口中。

    这是玉虚丹,白泽一个挂名弟子所做,据说那是昆仑宗一天赋极高的女子,几乎是要被那昆仑宗的掌门收纳为亲传弟子,还时时带着她去各种各样的大场面给她讲解,甚至于说将她介绍给许多人,待她阅历丰富起来,就是昆仑下一任掌门。

    可惜那女子终究逃不开情字囚困,白泽居住在昆虚殿,而昆虚殿坐落在昆仑山脉中,昆仑仙宗也是依昆仑山而建,是历史很久的仙宗了,白泽因为住的跟人家近,平日里也吃了拿了人家不少好东西,所以昆仑的人有什么事情求助白泽,白泽也是能做就尽量做。

    每次昆仑山开大典的时候,喜欢把白泽一起拉过去,算是撑场面,不过当初就是因为那女子因为被昆仑掌门青睐,而破例允许跟他坐在一块,能近距离看到白泽,这下可就坏了事,那女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面而已就深深爱上了白泽,对,就爱上了,也不是喜欢,对于这件事情,白泽很困惑,昆仑派掌门也十分困惑,他们都没有见过一见钟情,即使听说过也没有这样一眼就爱的这样深沉的。

    那女子后来疯了一般想要去找白泽,可是她普通弟子的身份如何能见白泽?所以她答应了掌门的收徒请求,身为掌门的关门弟子,却整日去白泽的昆虚殿请教问题,那阵子白泽一朋友在昆虚殿做客,会炼些丹药,而那女子本也就喜欢炼丹,天赋也极高,就以此为由整日整夜得去,开始白泽与他那友人比较赞赏这姑娘的天赋与好学,这玉虚丹就是那姑娘自己写下的丹谱自己炼制出来的,自己却没有拿走,只送了一瓶给那白泽的友人,其余的都给了白泽。

    不过后来白泽二人才发觉不对,因为友人说,那女子问他的问题并不多,他也没有教什么东西给那女子,那那位女子一直来着昆虚殿是为何?白泽旁敲侧击,才终于从昆仑掌门口中得之了那女子对白泽的爱慕之情。

    那掌门也没办法,毕竟他百年来只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传人,别说她喜欢白泽,就是她喜欢仙君,他都敢创造条件让她满足心愿去接近他,白泽不是很理解那掌门这种心态,不过也没有过多责怪,只是叫他将自己弟子带回去,在昆虚殿周围设了仙障,那女子是再也进去不得。

    后来的事情就没多少知道了,只是晓得那女子最后也没有当上掌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而昆虚殿仙障外的雪地上,多出一丛绯色花朵,花丛无名,也不知道是谁种在那的,在那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下都常开不衰,从未凋零过。

    不过玉虚丹还是十分有用的,可以缓解伤情发作,偶尔还有愈合伤口的功效,虽然功效并不强,但是以当时它的炼制者的才学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不过没人知道白泽为何会将之随身带着。

    吃了药轩辕祸才微微好转一些,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而白泽坐在一旁,道:“现在可以说了罢?找我何事?”

    轩辕祸抬头看他,声色带几分沙哑,道:“仙界出了什么事?惊宵为什么会死在雪神域?琼萝又去了哪里?”

    白泽瞧瞧他,道:“你可记得宫邀这个人?”

    轩辕祸一怔,随即点头道:“当年祸乱五界的大魔头,我当然记得,当初还与他打斗过,我与他全力以赴,若是拼死搏杀,想来该是五五分罢不过他死于围剿了。”话说到此处他面色微微一变,抬眼看那白泽,道“他没死?”

    白泽可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一个已死之人。

    白泽道:“他确实是死了,但是没有死透,残魂附体于仙界一人身上,经过修养最后坐上仙君之座,还与妖界发懂了数次战争,最为轰烈的就是百年前那最后一战,仙界战将损失惨重,妖界四尊疑似陨落不知去向,而妖皇也是伤重而归不得不投入轮回来得以存活。”

    轩辕祸瞪大眼睛看着白泽,声音大了一些:“你胡说!有惊宵在那宫邀怎么能如此肆意妄为?”他突然想到什么,面上不觉泛上几丝震惊:“……难道惊宵当初之死,竟是因为宫邀?!”

    白泽沉默片刻,道:“仙殿醒烛是这样说的,后来饕餮也暗示过确实如此。”

    “仙殿?仙殿他可还好?他不会出甚么事罢?”轩辕祸听到醒烛的名字,不觉心脏微微一跳。

    白泽瞧他一眼,道:“百年前的那些人,大部分已经都或多或少因为妖界与仙界的战争死去了。醒烛当年因为侥幸捡了一条命,不过也是到最近才恢复灵识。至于他的夫人如今还是……”他眼眸微微一动,道:“如今也不晓得到底是生还是死,当年的仙妖大战双方都伤亡惨重而仙界最后却是取得了惨胜,不过仙界妖界也基本因此大洗牌了。”

    轩辕祸沉思许久,终于道:“我本以为他们二人足以承担起仙界,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哪里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白泽轻描淡写道:“你这副模样莫不是遇着了宫邀?”

    “啊……不……”轩辕祸难得骏脸微红,“这是被人打的,当初我不小心把那娲皇湖的九头蛇给打伤了,哪只那胤玄与她交情那样好,而且似乎青丘境的九尾狐也与她关系不薄,这下是捅了篓子,被两家追着打,追了许久是说什么也得打我一顿,我不愿意在灭雪面前出丑,就索性给他们打一顿了。”

    白泽瞪大眼珠看着他,良久才憋出一句话来:“你行,你可真行,九婴你敢惹也就算了,还把魔界魔主,青丘九尾狐一起惹上,就是我白泽这把活了几万年的老骨头,也不敢犯这样的惊天之事,你这个猪货,若是惊宵还在,你这层还算是光鲜的猪皮是不想要了罢。”

    轩辕祸一开始还是蛮不好意思听着白泽的指责,到最后听他说的越来越不好听,什么猪货猪皮都出来了,这轩辕祸就不能忍了,激动的扭头看他:“我也不知道啊!我哪知道那就是九婴?九婴我怎么可能打得过?!谁知道她要在那个时候蜕皮实力剧减?!还有谁知道胤玄和青丘九尾狐跟九婴有着那种交情???”

    “啪”的一声船上屋子的门被打开,“全副武装”的苏心举着一根鸡毛掸子冲出来,大叫:“师父莫怕!我来救你!”

    原本打算比一比声音大的两个大男人见到那打扮得跟个木桩差不多的苏心,不觉顿住,轩辕祸看着白泽很是认真得到:“你怎么收徒弟了,你从哪找来的活宝?”

    白泽道:“我不告诉你,这是你羡慕不来的。”

    轩辕祸:“……”

    苏心:“……!”

    再说苏绝慕淮几人在前边的房间里说完了事,才想起来那苏璃之前抓着慕修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干人进屋里去,只见到已经烧干的水,而屋中是一个人也没有找到,之前苏璃与慕修进去之后,白杉也是跟着进去了,不过都没有再出来就是。

    而白杉原本说他就是要回昆仑的,苏心与白杉不见了,应该就是已经去昆仑了罢,可是苏璃跟慕修也一起不见了这就很无解了。

    不过几个人倒也没有过多焦急,即使遇到甚么危险,慕修也是在的,虽然是修为尚未完全恢复,但是保护两人安估摸着还是没甚么问题的。

    苏璃跟慕修两个人此刻已经是在苏府偏院的高墙内了,而慕修已然是变作黑猫模样,一如当年随她一起追踪魏旬之时,不过这个时候慕修就不是趴在她脑袋上了而是被苏璃抱在怀中,至于两个人是怎么从这样高的城墙上进来的。

    慕修道:“想不到你的灵力竟已可以催动纸鹤变化大小甚至是带着人移动了。”

    他话音将落,苏璃脑袋后就是飞出来一只红色小纸鹤,扑扇着翅膀,飞来飞去,似是听得懂慕修的话,受到了夸奖开心得不行。

    苏璃道:“啊,后来感觉自己对于赋灵于纸这一方面,还有很多提升空间,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去提升自己的灵力,也不知道为何突然间就可以操纵着纸鹤变大了,不过我觉得这次之后我应该是无法再让它变大了,只是一个契机。”

    慕修看着眼前灵动的纸鹤,笑笑道:“已经很不错了。”

    苏璃低低道:“可是它似乎是生出了灵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红色纸鹤在苏璃眼前飞来飞去,按理说完成了它的任务,它身上附着的灵力就会消失,回到苏璃体内,可是苏璃这次并没有感觉到之前给它的那股灵力回来。

    她体内的灵气并不多,而且她无法修炼,之前是试过的,结果就是全身经脉差点废了,所以她体内的灵气多少全凭运气,并不能如其他人一般,运功调息从周围吸取灵气。

    那只小纸鹤还是十分有活力,丝毫没有要将灵力归还的意思,苏璃有些无奈。

    而慕修却笑笑道:“瞧着样子它约莫是生了自己的灵识,并不想将那团灵气还给你,赋灵于纸一般情况下只是操纵纸人或者是折纸来达成主人所传授的一些任务,至于突生灵识,是一种十分偶然的现象了,许多专门修炼赋灵于纸的灵师们一生创造了无数纸人折纸,或许都不会有一只是有了灵识的。”

    当初的宫蔷也算得上一个灵师,不过她与灵师不同的是她体内蕴涵着丰富的能量,却不能供她修炼,提升品阶只能靠一些灵丹妙药,但是能够独行世上,也就是那赋灵于纸的本事撑着。

    但是宫蔷的纸人跟折纸中还没有出现过突生灵识的情况。

    苏璃微微一怔,她双眸有些微飘忽。

    “突生灵识......吗。”

    说到此处突然想起当初她在初次修习赋灵于纸的时候因为不是很熟练而且没有掌握所该掌握的度,而使得一只纸人有了自己的灵识,还偷了她几样灵药逃走,她原本以为那是因为她的技术不纯熟才导致的。

    如今听慕修所说似乎并不是如此。

    正想着,慕修却以灵力传音给她:“不要动。”

    苏璃一怔,随即感觉到身周刮过一阵凉风,四处似乎传来浅浅破碎的哭泣声,也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鬼府难测(一)

    苏府五年之前是被羽凉月一把火给烧的十分干净,房屋基本没有甚么还保存得好的,或许因为那青竹院是放火最起始的地方,所以青竹院已经是只剩下一片废墟焦黑,完全看不出之前这边是一座三层竹楼。

    当然苏璃有猜想过或许是当初风离或是俗称在那青竹楼中存着甚么秘密,羽凉月晓得那里藏有东西,所以首要就要将之给毁掉,可是若只烧那座青竹楼就显得太明显了,索性将整座苏府大宅全部给烧了。

    世人只是当羽凉月以为遭到苏城欺骗与背叛而伤心过度,见物思人,实在是难受气愤就在那苏府放了一把火,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而这正是羽凉月所乐意看到的。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初苏璃临走之前叫烛襄把那青竹楼中一些东西都收进蔷薇玉的自成空间中,羽凉月当初想烧掉的东西,或许并没有被烧掉,而是还在那蔷薇玉中藏着,但是苏璃并不晓得羽凉月当初到底想要找什么,因为苏璃曾经也查看过那蔷薇玉中的东西,可是都是一些十分寻常的东西,瞧不出甚么奇怪的地方。

    可是风离也好,苏城也好,他们都已经死了,她又不可能去问羽凉月问她说你到底想要甚么东西,这显然是个傻子的行为(......)只得暂时搁置,此番来苏府,只是因为林音的事情,在她心中愈发强烈,是不想再忍耐。

    如今的苏府经过五年之后,还是五年之前的模样,甚么都没有动过,当初慕修阻止皇帝跟羽家想要将苏府拆掉的行为,但是他自己也没有再进过这苏府,只是吩咐人暗中保护,若是有人想要搞破坏就直接阻止,所以说苏府是一直保持着五年之前火灾后的模样,那火灾很大,烧的也彻底,那块地皮是再没有长过哪怕细微的草皮。

    苏璃跟慕修翻跃过高墙之后,只见到那处偏院的景色,这偏院的位置,原本该是苏府中的停尸院,不过火烧过之后都是一样的味道,而经过五年之后,都是没有什么味道,不过毕竟也是当初摆放过许多死人的地方,空气都显得格外阴森。

    而方才听到隐约且破碎的哭泣声,那声音非常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你仔细去听的话,也听不出她的位置,似乎那哭泣声是来自四面八方,苏璃听了片刻,觉得倒像是女人的声音,又尖又细,搭着周围有些许阴森的气息还有漆黑的天色显得愈发恐怖。

    苏璃低低道:“鬼?”

    慕修沉默片刻,没有反驳。

    苏璃心底一沉,原本说苏府闹鬼,他们都说苏府绝对不可能进了鬼,但是如今真正进了苏府,慕修却也似是暗暗肯定了这飘忽不定的声音是鬼。

    片刻后,慕修的声音才在她心中响起:“我化为猫身,是为了自身妖气不至于那样明显,感知也是压制了许多,这声音我许是能听出来在哪个方位,但是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只孤魂野鬼,也或许真的是个人。”

    苏璃微微一怔,随即思索片刻,道:“不如去瞧瞧。”

    慕修道:“那哭声很远,是从当年那垂枫院的地方传出来的。”他语气稍稍顿了顿,道:“不过这处停尸房中,似乎也有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躲着,说不定已经看见了你,正盯着你,想要吸食你的精气呢。”他倒似是笑了笑:“这个是真的小鬼,应该是鬼门大开时跑出来的,苏府本被大火焚烧,积聚了许多怨气,而这停尸房更为甚。”

    “停尸房存放过许多人的尸体,这些人为何而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都是一些生死不重要的下人,心中有怨生前也从不敢倾诉也不能发泄,只有在死后才能倾诉自己的不甘与怨恨,这种阴气怨气都是极盛的地方,是最适合小鬼躲藏的地方。”

    苏璃听得此话,面色未变,心中是一惊,她沉思片刻,还是朝那处停尸房瞅了瞅,脚微微挪了挪,手却已经是按在袖中的一张符咒上,她慢慢朝那停尸房处靠近。

    虽说是只小鬼没甚么可怕,苏璃本身胆子也是要大一些,但是毕竟也是个女孩子,该怕的还是要怕的,她朝那边慢慢移动,脑袋里却是已经不由自主想象那只小鬼的模样,自己想象最为恐怖,倒是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

    慕修趴在苏璃脑袋顶,见她模样,紫色双眸中带了些许笑意。

    其实世人都多以为只要带了鬼字,那么长相就必然十分恐怖吓人,许多人还喜欢用鬼来形容长相不好看的人呢,实际上并非如此......因为世人多见的,是恶鬼,或者是生前怨气太重的人,死后不愿意去地府,就逗留在世间,而也不一定就是去找他们生前的仇人,这些人死后基本都不会带有多么鲜明的目的,生前记忆也不会留存多少。

    简单来说就是被怨气全部取代,是没有意识只知道报复的人。

    而这停尸房中的小鬼只是因贪玩而从地府偷跑出来,然后又迷路找不到即将关闭的鬼门,只得在这世间找地方躲着存活不被世间的道士或者是捉妖捉鬼的仙人给逮住,静静等待下一次的鬼门大开,再去寻找那鬼门,可是在人世间生存,这人世间本就不是他该呆的地方,自然也需要补充许多灵力。

    所以就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去窃取一些人的精气或者食物来给自己补充能量。

    他此番是见苏璃自己进了这苏府,是盯上苏璃了,打算吸食她的精气,不过有苏璃身上有符咒护体,还有慕修在,这小鬼的目的多半是不会得逞的。

    不过慕修原本大可不必将此事告知苏璃,可是他却感知到这苏府中藏着的远远不止是这只小鬼,还有其他更加神秘也更加强大的气息,慕修感知被自己限制了许多,也就感受不精确那到底是甚么。

    这小鬼若是就一直在这边呆着,定然是等不到下一次的鬼门大开,就要被藏在这苏府中的神秘之物给吞噬掉,慕修只觉这小鬼似是有些熟悉,心下是有意想救他一救,而苏璃身边也确实是缺少一个可以时时刻刻保护她的人。

    慕修不可能随时随地都一直跟着苏璃,所以喊苏璃自己去瞧,也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苏璃是不知道慕修心中所想,她伸手放在门上,心中有浅薄的怯意,稍微犹豫片刻,还是伸手去推了那门,哪知稍稍一用力门就朝里打开,不像是被她打开的,倒像是里边有人在拽,将之拽开了。

    她心底稍稍一颤,随即下意识抬眼看,却见里边一片漆黑,几乎是瞬间突然窜出来一团白光,朝她脸上撞过来,还带着刺耳呼啸声。

    苏璃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和白光吓到,被他撞得摔倒在地,那团白光似是黏在她脸上,苏璃只觉体内似乎有甚么东西在缓缓流失,她握着符咒的那只手立刻将符咒抽出,直接朝着自己的脸按,狠狠贴在那团白光上,竟是发乎更加刺耳的摩擦声。

    那白光惊叫一声,苏璃竟感觉到他在脸上贴着稍微抖了抖,随即赶紧从她脸上离开,还没来得及逃跑,就是被苏璃伸手拽住尾巴。

    天知道这样一团白光居然还有尾巴。

    苏璃在伸手抓住那触感软软的尾巴时是很震惊的,尤其是看到那团白光扭了扭,竟是出现两只黑漆漆的圆眼,很是惊恐得看着她,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些甚么,身体像个球一样在空中蹦蹦跳跳,是极力想要从苏璃手中逃出。而苏璃抓着他的尾巴,能感觉到他在剧烈颤抖似是怕得很。

    这......这就是那小鬼?

    苏璃将那团白光拽了回来,一手抓着他的尾巴不让他跑,仔细看他的身子,却见有一处微微焦黑,应该是刚才的符咒贴合处烧的,苏璃另一只手忍不住在这团白光似乎是脑袋的地方摸了摸,惊觉也是软的,这跟灯笼似的玩意儿真的是个小鬼?

    脑袋上的小猫见这白团子,眸中闪过几丝好笑意味,稍稍探出个脑袋,看着那白团子道:“你可还要不知道听你父亲的话,到处乱跑?”

    那小白团子听得慕修的话,往上看去,是整个身子都往上扭了扭,“呀呀!!呀呀!!!”他见到慕修先是一阵,随即跳得越发活跃,似是在与他说甚么。

    苏璃一怔,伸手将慕修提下来,看着他道:“你是认识这只小鬼的?”

    那小白团子将脸扭回来瞪着苏璃:“咿呀!!呀呀呀!!!!!呀!!!!!!”

    苏璃更是一脸懵逼,一句都没听懂。

    慕修有些别扭得从苏璃手上跳下来,蹦到她肩头窝着,道:“啊,故人之子,你别瞧着他小,可也是活了一百来年的了,当初他就不听话,各种惹乱子,如今估摸着是偷偷跑来出罢,他父亲此时大约是急坏了。”

    那小白团子双眼微微一眯,竟是带上薄薄水雾,声音也是弱下来:“呀呀呀咿......”

    苏璃见慕修与那白团子相识,又见那小团子似是要哭,正打算松手,慕修却道:“莫要松手,松手他就立刻跑了,还不知道会躲到哪里去,只会更难找,这小子当年就极不省心,他的眼泪可信不得。”

    听得慕修的话,那小白团子倒是真的收回了眼中的泪水,瞪了慕修一眼,随即扭了扭身子,背过身去不看他们二人。

    苏璃无奈道:“你此番可是想要把它逮回去给你老友送去?”

    慕修摇摇头道:“不了,且叫他急一急,当年之事,他却是做的不对,这孩子不喜欢他也是有缘由的,但是这苏府不是安全之地,他不能再此处长久呆着,不然定终为人所害。”

    苏璃一怔:“你说着苏府还有其他东西?”

    慕修道:“不错,之前的哭声你可还记得?那是来自垂枫院的。”

    苏璃这才惊觉,垂枫院,当初红鸢死在哪里,魏旬跟清羽也是死在那里,甚至连林音都有可能死在那边,那个地方可不简单。

    倒是苏璃手中的白团子微微一颤,他悄悄扭头看看那趴在苏璃肩头的小黑猫,又瞅瞅苏璃,犹豫片刻,还是扭过身来,朝苏璃的脸飞过去,却因为苏璃一只手还拽着他的尾巴,被生生定在空中。

    感受白团子的动作,苏璃一顿,扭头看他,见他瞧着她的双眼又是罩了一层水雾,不觉一阵无语,提着他的尾巴将他倒过来,看着他稍微抖了抖手,道:“不过你是打算将他如何?”

    那白团子被苏璃这么一颠,呀呀叫了两声,只是等着大大的黑眸看着苏璃,偶尔眨眨。

    慕修道:“暂且跟着你罢,他肯定不愿意跟着我走,也肯定更加不愿意被这苏府中藏着的奇怪东西给吃掉,而更加更加不愿意的就是我把他送给他老子。”

    那白团儿拼命上下动身子,似是在点头。

    苏璃扭头看看那白团子,道:“他会愿意跟着我?”

    慕修笑笑:“愿意的。这小子爱吃用药材炼成的丹药,百年前留下的习惯,他必然是愿意跟着你的。”

    很久之前宫蔷得知琴色一个老友有个很不听话的儿子,十分调皮,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吃那些辛苦寻来大补的药材,她就把那些药材拿了一些来炼成丸药,裹了糖衣一瓶瓶装好给他送了回去,那小团子十分喜欢那丸药,吃饭都要拌着吃。

    可惜后来宫蔷死了,别人炼出来的丹药总是不合那团子的口味,他就又开始不听话,开始闹腾。

    宫蔷就是苏璃,她当年有法子,如今也一定有法子,不过当年的小团子可没见过苏璃,慕修从不带他去见宫蔷,所以这团子初次见到苏璃的时候,并没有认出她来。

    苏璃一怔,那小团子也是一怔,而慕修却并没有再多说甚么,只是以灵力凝声,给那白团儿传了一句话:“幽明花海处,故如人芷兮。”

    那白团儿又是一怔,曾记得多年之前那个笑的十分好看的小哥哥在他追问制那丸药之人到底是谁的时候,他也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苏璃挑挑眉,看着那白团儿的神色,慕修定然是与他说了什么。

    还不等她说话,慕修轻轻道:“你现在可以松开他了,他不会再跑了。”

    幽明花海处,故如人芷兮。

    夭夭蔷薇灼,是惹闻者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鬼府难测(二)

    苏府里边现在确实是有东西,不过正如慕修之前所说的那样,他也不晓得到底这苏府之中藏了甚么,但是肯定能察觉出有东西藏在苏府里边的。

    那白团子不知道为什么,苏璃松开他的尾巴之后他不仅不再尝试着逃跑,反而对苏璃还越发亲昵了,是黏在她身上不肯走,而苏璃问慕修为何如此,慕修却只是笑,并不解释甚么。

    这白团子是来自于鬼界地府的,身份定然也不一般,慕修说到底也还是个妖,既是当年四妖尊之一,怎会无缘无故救下一个人,即使是故人之子,现在这段时间内可以说是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需要防范许多,本是没有必要救下他来的。

    更何况这苏府中到底是藏着一个甚么东西,也还是未知,但是慕修都感知不到,显然那东西不会弱到哪里去。何必在这个时候平白无故给自己添一个麻烦?要知道这白团子是自己逃出来的,他父亲定然是在到处寻他。

    活这么久的人了,也不会是甚么会泛滥同情心的人,慕修会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白团子跟着她应该也是有一些用处。

    可是苏璃瞧着在自己脖颈处到处蹭来蹭去的那个微微闪光的白团子,不觉有些怀疑如果真的是遇到了危险,是她救这团子还是这团子救她。

    慕修突然道:“那哭声又响起来了。还是在那垂枫院的方向。”

    苏璃一怔,随即扭头看远处,此时夜色浓重,也看不清路,不过慕修夜间视力比她要好得多,倒也不是甚么麻烦事,她思索片刻,道:“不如去瞧瞧。”

    说着就是顺便伸手将脖颈上那一只扭来扭去的小团子给拽了下来,她瞧瞧那团子,突然发觉可以抱着他来照明,不然这样一个天然的发光体晾着也是晾着,实在是浪费了,不如来照路。

    团子似是晓得苏璃的意思,身子扭了扭,他把脸扭过来,两只瞪得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笼着一层水雾,似是极不情愿,苏璃瞧着他微微挑眉,道:“你这时间在这苏府躲着藏着,也吸食了不少附近住民的精气罢?想必也吓了不少人,他们才会觉得这边闹鬼,是鬼宅。”

    那团子听得苏璃的话,是拼命扭头,反应十分剧烈,咿咿呀呀讲了半天但是苏璃还是不懂他到底是在说甚么,倒是慕修窝在苏璃肩头,道:“他说,他只是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去偷偷吸食人家的精气,害怕被人发现还不敢多吸,这苏府之所以吓人可不是因为他,许多人在夜晚睡不着或者在这苏府附近走动的时候,都能听到远处那个院子里的怪女人的哭泣声。”

    说到此处,慕修语气稍稍沉了一些,苏璃亦然,她扭头看那团子,轻轻道:“你可知道那怪女人长甚么样子?她又是甚么时候来到这苏府的?”

    那团子又是咿咿呀呀一阵,慕修解释道:“他不晓得,他也是在今年鬼门大开的时候窜出来耍的,结果玩的忘记了时辰,从旁人那里偷来的化形丹效用也是过了,不敢露面,只得到处躲藏,而且还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这苏府阴气重,他是被吸引过来的。”

    苏璃微微沉默片刻,道:“没事,咱们且先去瞧一瞧,见到了就清楚了。”

    团子突然想起甚么似的,又是呀呀呀呀半天,苏璃疑惑道:“他说甚么了?”

    慕修突然扭头瞅那团子,片刻后才是说:“他说他来到这苏府的当日就晓得这苏府中藏着一个十分奇怪的人,一直不曾见过,他因为胆子小而且也需要保存体力所以不敢离开这停尸房,而有一日是听到那哭声越来越近,似是走到这座房子面前。”

    苏璃一惊,低头瞧那团子,团子瞧着她的双眸十分无辜。

    而慕修则是继续道:“可是他并没有推开门去瞧,因为那女子拉着门不让他开,只是跟他说了很多奇怪的话。”慕修的语气也是变得有些许奇怪:“那女子道,她是冤死的人,她不该死的,她求他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不会再欺骗任何人了。”

    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不会再欺骗任何人?

    苏璃面色一变,难道是当年的人?

    慕修低低道:“先去那垂枫院瞧一瞧。”

    苏璃点点头,随即抱紧团子,朝一旁的门走去,五年过去,苏府被焚烧后也是大变模样,天色还黑,苏璃也将近是忘记了这路到底该如何走,好在有记忆好的慕修跟照明用的团子在。

    而此时此刻在羽府,却是爆发一场剧烈争吵。

    当初羽程欢打算对苏城以及云破军动手之际,好巧不巧苏绝在那军营出现,羽程欢心一狠直接是也要将那苏绝一并射杀,后来苏城为了保护苏绝逃离,牵制住了羽程欢,羽程欢又托了疆域大军去追杀苏绝和燕卿久,最后答复是他们二人皆是中了疆域特制毒,又是满身伤痕,逃进深山,那座深山之中有疆域的圣兽九婴在,九婴那段时间正是蜕皮阶段。

    九婴脾气十分古怪,就连疆域中人都不敢去招惹她,即使对之崇敬如神明一般,特别是在九婴蜕皮的时候,她是尤为暴躁,不许有人打搅,曾有疆域中人不信邪跑进去寻那九婴,失踪半个月后被人在山口发现了尸体,浑身僵硬,神色是惊惧非常。

    可是没人知道发生了甚么,那人死了,可是尸体保存得十分完好,也找不到甚么伤口或者是毒的迹象,只是浑身僵硬,也没有腐烂的迹象,但是在人将他搬回疆域的途中,却开始慢慢腐烂,最后变成一滩血水,骨头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所以疆域人当初信誓旦旦对羽程欢说,那两个人绝对是死,即使侥幸在那烈性毒的毒效之下苟活,也定然会被敏感期的九婴发现,死无葬身之地。

    羽程欢是放心了,可是羽凉月对苏绝这个孩子可是看重得很,她是真喜欢苏城,可是苏城一心一意爱着风离,当初发生过的那些事情,苏城也并不会再如何对羽凉月好,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对苏城的感情。

    当初为了羽家的事情,羽凉月才接近苏城,可是却渐渐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她喜欢苏城,可是又自相矛盾,却又无奈得发现她用尽各种方法都无法使那苏城对她态度有分毫的改善,苏城不是个会生气的人,无论对谁都笑呵呵的,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他对羽凉月也很好,即使他知道那羽凉月靠近他甚至闹那一出的目的。

    但是苏城对羽凉月还是很好的,不过再好,终究还是带着淡淡疏离,羽凉月自己也晓得,毕竟她自己本来目的就是不纯,可毕竟是个女人,苏城如何对风离,羽凉月就想要那苏城如何对自己,但很明显苏城不会那样。

    所以羽凉月就是如此矛盾,而那苏城自然是不会跟她圆房,是羽凉月自己向羽程欢讨的药,才使得自己跟苏城有了一个孩子,而且也只有苏绝是她跟苏城的孩子罢了,那苏骁的身世,是羽凉月一生都不想提的事情。

    羽凉月把苏绝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苏城不喜欢自己,所以苏城要死,她会很难过,但是只要苏城在,她就还可以撑下去,当初羽程欢正是晓得自己妹妹这一心思,才会临动手前几日传信给羽凉月,一是叫她自己做好准备,二就是要她看好苏绝了。

    因为皇帝那个时候也知道解下来会发生什么,而皇帝却是想要苏绝自己去做,而不是羽程欢,羽程欢当然不能跟皇帝对着干,可是他不亲自去怎么能安心?而且苏绝这个人他更不放心,所以当初皇帝与苏绝的谈话,羽程欢也是猜测得到,所以叫羽凉月自己看好苏绝。

    哪知羽凉月心软,对苏绝毫无办法,轻易就叫他套出了话,还逃了出去。

    即使如此,羽凉月也没有丝毫责怪苏绝的意思,但是羽程欢就不这样想了,他见到苏绝的那一刻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是动了杀念,而回到四方城,只是跟羽凉月说苏绝不知道去向,但是他是见到过苏绝的,苏绝没事。

    羽凉月虽心有疑惑,却依旧存着对羽程欢的信任。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羽家的四个兄弟姐妹,羽程欢跟羽岚之自小爱凑一起,他们两个是人小鬼大,注意多的是,而羽凉月时常喜欢拉着羽琴宣玩,在羽琴宣远离四方城去了那山外寺之后,羽凉月也是时时去看望他。

    羽琴宣回到府中,跟羽凉月说话说得是最多的,但是谈过许多话,竟似是隐约告诉她,苏绝已经死了,就是被羽程欢杀死的,羽琴宣不知道为什么知道那么多。

    可是羽程欢跟羽琴宣两个人,羽凉月选择更加相信羽琴宣一些。

    所以她十分气愤,在自己房中越想越不对劲,正打算去找那羽程欢,哪知羽琴宣就在那个时候突然晕倒在自己的院中,分明前一刻他还跟羽凉月在街市上玩,也正是在府外的时候,羽琴宣才跟羽凉月说了那些话。

    羽凉月是吓得一时间忘记自己要问羽程欢这些事情,一心系在了羽琴宣身上。

    羽程欢也是十分焦急,请遍了四方城中的名医,是拼力要保住那羽琴宣的一条命。

    而管家的事情也是因为此事而搁置了,在羽琴宣后来终于脱离危险后,羽程欢才有了闲心思去看那下人手中的手信,可是当时已经为时已晚,管青言已经被皇帝带走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羽琴宣突然醒来,趁着身边没人只有羽凉月一个,他紧紧握住羽凉月的手,声线虚弱道:“哥哥害我。”

    羽凉月心中大惊,却是突然冷静下来,她沉思良久,才去找了羽程欢,甚么事情也没有说,只是一味说自己想苏绝了,很久没有与苏绝相见,五年过去也不知道苏绝这孩子是胖了还是瘦了,到底过得怎么样,她想要见苏绝,一直在向那羽程欢追问苏绝的下落。

    羽程欢自然是在推脱,羽凉月却不依不饶,直到后来,羽程欢是不耐烦,声音都是大了许多,羽凉月见他如此神色,面色却是苍白了不少。

    说到底从小一起长大,羽程欢甚么样的人,羽凉月自己也清楚。

    他越是不说,越是含糊其辞,羽凉月心就愈发的凉,她自小跟羽琴宣感情好,原本对那羽琴宣的话就是抱着七分相信,此刻与羽程欢一番争吵,基本上心中已然就九成多的把握了。

    一想到苏绝死在羽程欢手下,羽凉月就是不由得一阵眩晕感。

    她看着面前的羽程欢,伸手紧紧抓住一旁的柱子,面色苍白,眸中隐约有雾气,她一字一句道:“你为何杀他?”

    羽程欢见羽凉月如此说,也是晓得再也蛮不得那羽凉月,是毫不在乎得道:“月月,你可还记得当初我叫你去接近那苏城到底是为何?”

    羽凉月面色未变,唇色全无:“我自然晓得,我也照你的话全做了。”

    羽程欢笑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你就该知道,那苏绝,是个孽种,死了也罢,不必为他苏城的种而伤心难过,当初我也是不该心软答应你,给了你要药,生出这样一个孽种,倒是叫你一生难过。”

    羽凉月声音大了许多,泪水猛得滑下来:“绝儿不是孽种!当初你叫我做的事情,我全做了,为什么你不能稍微满足一下我......我只要他一个......”

    羽程欢见羽凉月的歇斯底里,不觉一怔,眼底是笼上一层淡淡阴影。

    苏璃跟慕修两人寻到那垂枫院之后,那哭声却并未停止或者是变小,而是愈加明显,苏璃听着这女子的抽泣声,竟是发觉有几分熟悉。

    而慕修却已然是出声,带几分极浅薄的笑意:“瞧来是熟人,当年竟是给骗了。”

    听得慕修的话,苏璃面色微微一变,如此来说如她之前所想,当真是当年之人?

    五年之前在这苏府垂枫院中,苏璃与慕修见过的人,也就是已死的红鸢,清羽,还有魏旬三个人了,只是三个人当初都已经死了。

    而且这哭泣的声音明显是个女子,总不该是那魏旬。

    莫不是......

    苏璃正想着,迎面扑来一阵阴风,似是有甚么东西朝她冲过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鬼府难测(三)

    其实在来的路上,苏璃就做好了准备,既然那白团子说这苏府里头藏着别的东西,可以让他感觉到不对劲的东西必然就不会是甚么寻常物事,而偏偏当初她记得的三个人,都是她亲眼所见,都是已经死去的人。

    而死去的人本该去地府,而不是逗留在人界,如果强行留在人界,也只是会逐日开始失去记忆,渐渐化作没有意识只知道延续心中怨恨的厉鬼,直至死去。

    感受到面前扑来的劲风,苏璃快速将藏在袖中的一张符咒捏紧抛出,正正好好贴在那扑过来的东西面心,发出一阵略微显得刺耳的“滋滋”声似是相触即开始燃烧,那东西吃痛惨叫一声,飞速往后退了几步,却是撞上了实质的空气墙。

    苏璃箭头的小黑猫微微抬眸看着那全身红衣披头散发紧紧捂着脸,十指缝隙间有血迹流出的人,微紫的瞳孔闪了闪,那厉鬼背后本看不见的空气墙突然瞬间闪了一下,似是将那鬼朝里吸了吸,是牢牢将她嵌在那空气墙之中。

    那厉鬼本就因苏璃的符咒而吃痛难耐,此刻又被慕修牢牢紧困,而面上的符咒却还是皆不下来,她发出痛苦嚎叫,“荷荷”作响,如焦炭一般黝黑且已是皮包骨的双手紧紧得捂住脸,不过从那指间流出的血迹来瞧她的面上该是被那符咒烧的一片血肉模糊。

    苏璃本不会什么制符咒一说,只是会叠纸人,用纸剪一些东西或者是折一些东西出来,然后赋予些许灵气,使之可以具备一些执行任务的能力,至于那纸符,她是照着医典中的记载所一步一步制作的,材料以及符咒上的符文皆是她照着那医典上所记载着的图文一笔一划画出来的,索性是成功了,不过苏璃也只是能照着那医典上的模板来制作符咒,且医典上没有的符咒她也是画不出来的。

    那符咒本就作用有限,不过既是符咒,对于鬼怪的效力自然是最为显著的,符咒一般为未成仙人的道士所用,因为不是仙人,所以不会真正的术法,除去一些生来特殊的人,其他普通人一切招式必须全部靠着符咒来实现,比如你想造火,就必须研制或者去购买火相关的符咒,符咒这一门学问也是大了去。

    不过苏璃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懂就是了,但是总归有个能生产出来自给自足的能力。

    虽然刚才抛出符咒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还是猝不及防被那厉鬼在手背上狠狠抓出几道血痕,血色鲜红,倒是没毒,就是疼得火辣,苏璃这样能忍得了痛的人都忍不住冒冷汗轻声呼痛,是生生给抓去了几小块肉,自然疼痛极了。

    慕修注意到苏璃的面色,忙问道:“如何?”

    苏璃另一只手捂着受伤的那只手,摇摇头,道:“没甚么,就是一下子扯得有些痛,疼一会就没事了。”

    慕修眼色微沉,还未待他说什么,苏璃已经是抬眼去看那半个身子被嵌在空气墙中的红衣厉鬼,之前听到声音的时候就觉得熟悉,却是一直想不起来是谁,虽然她之前扑过来时速度十分快,且现在脸上贴着符咒,两手还捂着脸,是瞧不清面容,但是恰恰就是在她扑过来的那一瞬间,苏璃看清她的脸了。

    那张脸变化十分大,却还保持着白皙,不过是病态的苍白罢了,一头黑发是衬得白脸红唇在黑夜中尤为吓人,她似乎是除去这张脸,其他地方全部是焦黑的,倒似是被烧过一样。

    而苏璃自然是认得她的,当初还在苏府的时候,雪弋还在的时候,她就对这个人印象尤为深刻,因为当初与苏骁矛盾初次发作,此人也在身旁,只不过她命不好,被人当做了炮灰罢了。

    只是当初确确实实见她死了,是活生生被掐死的,死不瞑目,可是为何今日出现,会是全身都是被烧焦的姿态?烧焦也就算了,为何偏偏脸还是白色的?

    苏璃朝那痛苦哀嚎着的厉鬼走近几步,看着她,轻轻开口道:“别来无恙,红鸢。”

    红鸢二字出口那红衣厉鬼身子是猛地一颤,竟是忘记了脸部的灼痛,双手颤抖缓缓放下,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正中间贴着一张黄色纸符,纸符上是鲜红色的符文,格外刺目。

    慕修见苏璃如此,也是不再说话,只窝在苏璃肩膀处,颇是慵懒得作势趴下,看着那红鸢微微摇了摇尾巴。

    红鸢看着面前之人半晌,面露疑惑,良久之后似是想到甚么,大惊,看着苏璃声色微微颤抖:“你......你是苏璃!你是苏璃!你......你不是死了吗!”

    苏璃见红鸢如此反应,也是一怔,随即面色微微一沉,她道:“苏璃?苏璃是谁?你为什么会把认成苏璃?她又为何而死?”

    听得苏璃的话,红鸢面上出现片刻呆滞,她看着苏璃,又是仔细瞧了半天,最后还是道:“你......你就是苏璃,我如今可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带了人皮面具......我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苏璃微微讶异道:“哦?”

    红鸢语气反而更肯定:“你就是苏璃!”说着她又是惊恐起来,道:“不......不,苏璃已经死了,她该死了!你......你一定是鬼吧?!”

    苏璃眯了眯眼,看着那全身都是开始颤抖的红鸢,也是不清楚为何她会如此惧怕,只是道:“是鬼又如何?你如今还能说自己是个人吗?你还需要怕鬼吗?”

    刚才她就问过白骨,这面前的红鸢,的确是一个已死之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魂魄没有离体,可是躯体却也一直在腐烂,只有脸部原本是保存完好,不过此刻也是已经被那张符咒给毁去了。

    可那红鸢看着苏璃,却只是全身颤抖,不敢说话。

    白骨轻轻道:“这人害怕你,当初她定然是听说过一些其他的事情,你若是想知道一些甚么东西,最好离开此地,让其他人来帮助你问你想要问的问题。”

    与此同时慕修也用灵力凝声在苏璃心中与她如此说,跟白骨的意思是一模一样。

    苏璃思索片刻,瞧了那红鸢一眼,走远了些,道:“可是此处除我之外,还能找谁来问她?”

    慕修笑笑:“之前找到的那玩意儿啊。”

    苏璃一怔,随即将那白团子从背上扯着尾巴拽下来,疑惑道:“这白团子?”那白团子原本趴在苏璃背上睡得正舒服,突然被粗暴得扯着尾巴拽下来,还倒挂在空中,他觉得自己有小脾气了,即使这面前的姐姐就是当初给他炼制好吃的丹药的那个神秘姐姐,他也受不了这委屈。

    而苏璃不相信慕修与白骨说的话是有道理的,看着手里这只情绪十分激动还在咿咿呀呀嚷嚷着的白色发光体,苏璃觉得他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或者是根本说不出一句人能听得懂的话,如何问?

    慕修却似没有看到那白团子巴巴看着他的眼睛,只是对苏璃道:“你可还记得你五年之前曾得到过一本记载傀儡术的书籍?”

    苏璃点头,道:“不错,之前雪弋留给我一本记载着傀儡术的书籍,我也曾翻看过,许是可以制作出一些简单的傀儡,可是......”说着她语气一顿,随即看向那团子,她道:“你是说,我制一只傀儡可以让这团子附身于上?使得他可以说人话,但是傀儡必须要接住一样物品,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异性相融。”

    所以,苏璃身上的东西定然是不能用的,而手里的这只白团子,慕修曾说过,他是个小男孩,那么要是制作傀儡,能用的东西,就得是慕修的了。

    慕修道:“无妨。”他解下腰间一枚玉佩递给苏璃,道:“就拿它来做罢。”

    苏璃眉头微微一皱,道:“这不是你寰王身份象征的玉佩?你可知道制作傀儡傀儡破碎后凭借的物品也是会消失的。”

    慕修笑笑,道:“无事,本不是多重要的物事。”

    既然慕修如此说,苏璃也不再多问甚么,不过心底倒是也打定主意,要还给他一枚好玉佩,毕竟此时所为也是为了满足她想知道的一些疑惑。

    慕修轻轻跃下来,站在地上,看着苏璃拿着那玉佩提溜着小团子走到远处,紫色瞳仁中微微闪过几丝不明意味,那团子身份是不一般,带着这样一个小麻烦在身边自然也是麻烦多多,而慕修要救下他来,是想要利用他的身份,实则是打着团子他老子势力的主意,如今四妖尊已然找到,可是都没有完全恢复,即便是全都恢复,那也是只有在当初最巅峰的时候,四人联手可以与宫邀一战。

    何况如今的宫邀深不可测,已经不知道厉害到了什么样的地步,百年以来,宫邀修为一直在升,而他们四尊则是没有那个时间去修炼,只是堪堪保住性命,休养生息罢了。

    这种时候又不知道宫邀甚么时候会突然发难,或者他潜藏在暗处的目的到底是甚么,没有人知道,如果能坑到鬼界那一位,几人的安危自然是又添了几层保障。

    只是这样的话他不能跟苏璃说罢了。

    听闻羽凉月跟羽程欢相争吵的事情,久居深宫的羽岚之是十分揪心,半夜睡不着觉,想了许久,还是穿好衣裳带着侍女腰牌出了宫,连夜回到了羽府去见羽程欢。

    而她见到羽程欢却是在羽凉月的庭院中,羽岚之匆匆踏着月色而来,只见羽程欢站在院中看着天上明月,面上神色十分复杂,她见得哥哥如此神色,心底也是有了些思量,上前一步道:“我听闻三妹妹跟大哥起了争执?可还严重?解决了否?”

    羽程欢收回看着天空的目光,转而看着羽岚之,他这个妹妹自小就懂得精心打扮自己,也是生得本来就好看,她从小就性格十分强势,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她得不到的,现在想想当初自己为何会突然生出那样的心思?

    他摇摇头,这事过得太久,他自己都忘了,只知道后来就一直在执着得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甚至不择手段,就连自己的夫人和孩子都搭了进去。

    羽岚之见羽程欢神色有些许不对劲,赶紧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羽程欢看着羽岚之月色下精致艳丽的容颜,摇摇头道:“没甚么,只是我见着你,想起了你跟月月小时候各自的模样,你自小就很明确自己的目标,一直活得清醒,也拿得起放得下,哥哥最喜欢你的性格,可是月月自小懦弱,一直是藏在你我身后,不敢独当一面,也不爱与你我说心里话,倒是跟老四话十分多。”

    羽岚之一怔,随即想到一些甚么,她道:“可是月月晓得了苏绝之事与你闹起来了?”

    羽程欢叹口气,点头,道:“不错,不知道她从哪晓得的苏绝已死之事,她从始至终一直以为苏绝是她与苏城的孩子,可是却丝毫不晓得当初我给她的药效用是被我特意改过的,绝对不会怀男胎,只能怀着女胎。”

    此事就是羽岚之也是头一次晓得,面色不觉微微一变:“难道说......那苏绝却是不是月月的儿子,当初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是个女孩?那是......骁骁?”

    羽程欢点点头,道:“不错,苏骁才是月月与苏城的女儿,那苏绝是来历不明,当初月月想要儿子想极了,那魏旬见到胎儿是女孩,把自己前不久在外边捡到的小孩给掉了包,只说那女孩儿是他捡回来的,而男孩儿是月月所产的孩子。”

    羽岚之微微皱眉,道:“想不到那个魏旬竟还如此做过。”她突然想到甚么,抬眼看羽程欢:“月月如今如何了?还有,老四怎么样了?”

    羽程欢扭头瞅了瞅身后的屋子:“她太激动了,我只能叫她先睡一会,在她没有想清楚之前,我会一直让她在那屋子里坐着,若是还是那样激动,就让她再好好睡几觉罢,等她醒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大哥二姐你们如此做,是丝毫不想月姐姐心中感受吗?你们可还记得父亲当初去世之前,留给我们的话?”

    羽程欢话音将落,这院中就是想起另一道颇是低沉的男声,倒是弱很多,中气不足。

    两人面色一变,抬眼看去,却是见到院中一株梅树下,站着一身着浅青色衣衫的男子,面色苍白,瘦得过分,就是脸盘撑着还好看些,他一手扶着梅树树干,嘴唇青紫似是被冻得,双目如焗瞧着羽程欢跟羽岚之。

    他头顶梅树树梢处,是绽着簇簇寒梅,跟冰雪相称,十分灼目。

第一百三十五章 鬼府难测(四)

    羽程欢跟羽岚之见到那梅树下站着的人后,面上微微露出讶异之色,那立在红梅树下着青衫的年轻男子,正是羽琴宣,他们最小的弟弟。

    羽琴宣之前突然在自己院中晕倒,一直到他终于脱离危险,他还是没有醒过来,就连羽程欢请来的许多大夫瞧过之后都是不晓得为何他会一直睡着醒不过来,其中一些人说,兴许是因为他心中也藏着事情,流连于梦境而不愿意醒来。

    不过总算是脱离了危险,即使睡着,一直睡着也没事,羽程欢也就不如当初那样揪心,之前晓得是那羽琴宣跟羽凉月所说了那苏绝之事,羽程欢对于羽琴宣是开始犹豫,但是他还没有做出甚么举动,羽琴宣就莫名其妙病重,卧床不起。

    而羽岚之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身子不好,而且也晓得,羽琴宣虽然身体不好体弱多病,但是他脑子很好,这一点从小时候就能看出来,小时候羽岚之跟羽程欢经常是凑在一起,他么两个人是从小要强。

    至于羽凉月她确实是要软糯包子一些,事事都爱躲在人身后,而羽琴宣由于身体不好,也从来没有出过家门,是跟羽凉月自小就凑得十分近,有甚么话两个人也都愿意互相说,所以是从小时候开始,兄妹四人之间也是明显得分割开来。

    但是显然羽程欢更加看重手足情,羽岚之此次前来,意在打听情况,若是那羽凉月真的是要因为苏绝之事跟羽程欢闹,甚至是逼着羽程欢做出一些不在计划之内的事情,想必羽岚之自己也是会做出一些其他的事情。

    此刻羽琴宣突然出现在此处,羽程欢跟羽岚之二人都是十分惊讶,不过却是都各有思量。

    羽程欢眉头一皱,看着羽琴宣道:“你何时醒的?怎的穿得这样单薄就跑出来了?”

    羽琴宣身子不好是真的,他从自己的住处走到这边来已经是十分难受,手撑着梅树树干,即使已经歇了许久还是在微微喘息,他看着羽程欢,微微眯眼,道:“因为心里记挂着,所以醒来就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就是找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没赶上。”

    他说话的语气已然是有些冰凉,此时正处半夜,夜色本就寒冷,再加上本来就下了雪,是要更加冷一些,可羽琴宣只是穿着普通衣衫,许是棉衫,却连斗篷都没有穿,就这样贸然出门,怕是要染了风寒,他还冒着这夜风赶路走过来。

    羽程欢自然也是想到如此,所以看着羽琴宣的面色透着浓浓关切,而羽岚之却只是瞧着那羽琴宣,眉眼微微低沉,她道:“你心里记挂着甚么?使得你一醒来拖着病体就要来找你月姐姐?我还道是你听说我回府了,赶来见我呢。”

    听到羽岚之这样的话,羽程欢眉头微皱,是有些许不舒服,但是也不便说甚么。

    羽琴宣却将目光转移到那羽岚之处,声线淡淡:“当初我在那山外寺遇到危险之时,也是月姐姐前去救我的,后来到了我可以回四方城的日子,也是月姐姐去告诉我然后接我回来的。”其实当初那道人对羽归寄所说的就是羽琴宣在二十二岁之前不可以待在四方城之中,不然性命难保。

    意思是说羽琴宣在二十二岁之后就可以回到四方城了,当初羽归寄临终之际,还是将这样的事情告诉给了尚在四方城中的羽氏兄妹三人,是要他们在时期到达之时找个理由去将那羽琴宣给接回来。

    羽归寄这个人复杂得很,论他的前半生,他可真不是个好人,辜负了自己原本的妻子跟刚出生的孩子而去追逐名利,可以说是人渣都不如了,但是后半生中他对那个公主却是好得很,以及对自己的四个孩子,也是用尽了宠爱,当然这一切建立在钱财权势之上,也或许是他后来终于知道后悔。

    想要借助后来对妻子以及四个儿女的宠爱来弥补之前的过错。

    他觉得他亏欠了羽琴宣这个孩子,他生来就没了母亲,还是天生病体,只能吃得了清淡的食物,根本不能出门去玩,只能整日在屋中待着,年纪还十分小的时候就被一个人送去了离家十分遥远的山外寺,那山外寺的主事是个十分节俭的人,因为皇帝每每去那边祭天祈福的时候,都会拨给山外寺不少的银两物资。

    可是那主事将这些东西给了山周围的一些穷苦人,他跟寺中的其他人都还依旧是过着苦日子,这么多年那寺中的人都没有抛弃那主事离去,也可以说是十分的情深义重了。

    羽归寄自然也是晓得那山外寺的真实情况,羽琴宣即使是四方城里去的孩子,但是照着那主事的习惯跟处事方式,想来羽琴宣也没有甚么好的生活条件。

    所以他觉得在他可以回来的时候,就要其他的三个孩子赶紧将他接回来,好好弥补他之前将近二十年的苦日子。

    但是羽程欢跟羽岚之在那日期将至的时候,却丝毫没有提起这件事情,羽凉月却是一直挂念着这样的事情,她有意无意提过许多次,但是羽程欢却是次次将话题搪塞过去,总是不好好回答,后来还是羽凉月自己试探过几次,晓得了羽程欢的心思,自己亲自去那山外寺说是为苏绝祈福,也是顺道将羽琴宣给接了回来。

    至于羽程欢跟羽岚之为何不想将羽琴宣给接回来,羽凉月就不晓得了,她后来有试探着跟羽琴宣谈过此事,羽琴宣却是笑而不语,似是已然晓得,羽凉月就更加懵逼了。

    羽琴宣看着面前的羽岚之跟羽程欢,却不等他们说话,笑笑,扶在那梅树树干上的手放下,缓缓朝前走了几步,他声色平淡:“月姐姐去山外寺找我的时候,将父亲留给我的手书交给了我。”

    羽程欢跟羽岚之面色一变,羽程欢失声道:“父亲给你的手书?”

    羽琴宣看着他们二人,道:“不错,父亲当初留了一封手书是要给我的,可是我还在山外寺,那边与世隔绝基本不能通信,就连皇帝要去祭天祈福的日子都是选好的,每年到了时候主事会自己开始准备,如有变动需要派人提前三天前去告知。而父亲当初是急病,病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他只来得及给我留下一封没来得及发出的手书,然后与你们三人面谈。”

    羽岚之眉头微皱,道:“父亲可是与你说了甚么?”

    羽琴宣看着羽岚之,却是微微一笑,道:“岚姐,我当初在那山外寺中时,跟那老主事学了不少东西,看天象占卜这也是稍微会点,这几日宫中会有大变,岚姐之前做过的许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你我本一家,所以岚姐还是快些回宫得比较好。”

    羽岚之面色一变:“你说甚么?”

    羽琴宣道:“宫中即将有大变,岚姐还是赶紧回宫打听打听动向甚么的吧。”他抬眼看那羽岚之,笑的清澈无害:“猛虎捕食之前就是暗暗潜伏,使得自己与周围景色融为一体,等到猎物戒备松懈的时候,才得以雷霆出击。同理,人也一样,何况是......”他说到此处就没有再继续说了,只是低低一笑。

    而羽岚之跟羽程欢听得他这样的话,却是相识一眼,皆是瞧见对方脸上的震惊之色。

    可是他们不敢不相信羽琴宣说的话,那山外寺的主事是个奇人,他活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久,可是不论隔多久去见他,他就一直是那副模样,当初他们送羽琴宣去那山外寺的时候,那主事看着羽琴宣,曾说过一句话:“若是机缘巧合,这孩子或许将来成就不凡呀。”

    是对羽琴宣极为看重,当时跟着他们一起去的一位老人说他见过那主事那么多次也还从来没有见他对哪个人有这样欣赏的意向。所以羽琴宣这个人不可小觑,这个观念在很久之前就在羽程欢跟羽岚之心中深种了。

    羽岚之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羽琴宣片刻,最终是带着侍女离去,走前深深瞧了那羽琴宣几眼,似是欲言又止,却也终是甚么也没有说出来。

    剩下羽程欢看着羽琴宣,一时间竟不知道开口说甚么。

    倒是羽琴宣似是无意瞧了瞧羽程欢身后羽凉月的房屋,他笑了笑:“欢哥是打算把月姐姐关在这边了是吗?那我是不是可以搬过来与她一起住?”

    若是羽岚之在,她是定然不会同意羽琴宣的,但是此时只剩下了羽程欢,羽程欢起初也是不愿意,但是羽琴宣再三恳求,羽程欢心一软还是答应。

    然后羽琴宣就转身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羽程欢:“......这甚么毛病?”

    仿佛是打算来干一件大事的架势,然后跟羽岚之说了几句话把她赶回宫中之后就甚么也没有了?羽程欢是站在原地,看着羽琴宣之前站着的梅树下,那边本是一层雪,羽琴宣站了片刻,就是出现两个深深脚印。

    至于苏璃去做那傀儡,她之前也是做过几个小傀儡,不过都不怎么复杂,其实如今所要做的也不怎么复杂,加上那小团子本来灵性就比较高,这样一个傀儡也是很快就做出来,不过看着做好的傀儡,苏璃着实是惊了一惊。

    因为那傀儡的核心是慕修所随身携带的玉佩,所以这傀儡做出来是跟慕修长得十分像的,虽然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但是看到这傀儡的那一瞬间,苏璃还是微微一怔。

    那“慕修”却是开口道:“姐姐你现在可是能听得懂我的话了?”

    是慕修的面相,是慕修的声色,说的却不是慕修会说的话。

    苏璃挑挑眉,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团子,道:“听得懂了。”

    团子眼睛一亮,道:“这就好办了,琴哥跟我讲姐姐你会做好吃的药丸,可是真的?”

    苏璃一怔,听得他这样的话,倒是想起离开很久的云啾啾来,当初她初遇云啾啾,她是十分爱吃那些药材,是生啃,苏璃看着比较心疼药材被她啃得坑坑洼洼还吃不完,而且也是心疼云啾啾的牙,虽然她并不知道云啾啾的牙口不是一般的好,后来她把那些药材都做成小药丸,后来还裹了糖衣,就跟糖豆一般。

    没想到这白团子也是爱吃这一口,苏璃倒是被惊到。

    她道:“我是能做出来,不过我却是没有那么多的药材来给你做糖果吃。”她面色突然一变:“你莫不是也是要将那药丸当做糖豆来吃?还吃饭吗?”

    团子道:“没事没事,药材我能找的来,我给了姐姐药材,姐姐给我做好不好!我好好吃饭的!特别听话!”

    看着“慕修”的皮囊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表情,苏璃表示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能,她赶紧伸手按住那团子的脑袋,防止他蹦起来,道:“好好好,我就给你做,但你要答应我,跟我回去可不能给我惹事啊。”

    团子赶紧点点头。

    此时慕修从远处走过来,看着团子的模样,啧啧称道:“如此模样,是算的不错了。”

    苏璃原本待他夸一夸,没想到他只是说出不错一词,不觉有些微微失落,这傀儡能做的跟傀儡心处的气息主人长得一模一样是炼制傀儡十分精纯了,苏璃自我感觉还是十分不错的,可在慕修嘴里竟只是还不错这样,着实是有些小失落。

    她斜眼看了慕修一眼,却没有说话。

    而慕修仍是看着那团子,还绕了好几圈,笑道:“这么一个样子去可不行,你还是变回你原来的模样吧,洛隐。”

    苏璃微微挑眉,原来团子还有自己的名字,还挺好听,不过与之前那个发光体联系起来,苏璃想了又想,觉得自己是一定不会把洛隐这样一个名字跟之前那个发光的白团子联系在一起的。

    那团子低头看慕修,道:“你要我变回原来的模样?可我还没有做够你呢。”

    慕修身形微微一顿,苏璃噗嗤笑了一声,慕修声色淡淡:“你还要不要苏姐姐给你做那药丸吃了,要的话就听话,你苏姐姐听我的话。”

    团子“哦”了一声,很是不相信得扭头看苏璃,苏璃一怔,转而看慕修,却是笑笑轻声道:“不错,我听他的话。”

    然后团子很是不可思议看了苏璃一眼,不情不愿伸手在脸上揉了揉,是变了一副模样,转身离去,朝那红鸢的方向走去。

    见团子走远,慕修瞄了苏璃一眼,凑了过来,道:“我就跟他瞎说说,是我听你的。”

    苏璃:“......”

第一百三十六章 鬼府难测(五)

    其实红鸢刚见到苏璃的时候,的确很害怕,因为当初她跟着苏骁和魏旬确实是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准确的来说,是她跟魏旬两个人,苏骁当初其实并没有直接参与这些事情,毕竟都知道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就都交给下人去做,羽凉月是很好得把自己置身事外,苏骁也不例外。

    而当初所做之事,也确实是跟苏璃有很大关系,她也知道到后来,苏家会灭,苏璃会家破人亡,所以在很多年后她突然见到苏璃,定然会大吃一惊接受不能。

    红鸢被嵌在那空气墙中动弹不得,倒是有些许冷静下来,她盯着地面,神色呆愣,也不知道在想些甚么。

    直到她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双黑色长靴,她下意识抬头去看,却是一副不甚熟悉的面孔,可是又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她怔怔瞧着来人,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正是听慕修的话变回原本容貌的洛隐,也就是那白团子。

    其实他本来不是那样一个发光白团子的模样,他原本长得十分好看就如今日这般容貌,只是很久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他的肉身被毁,就连他最爱的母亲也永远失去了,而在洛隐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父亲,是他的父亲造成了一切苦难,若不是父亲,母亲也不会去世,他也不会一直以能量体的形态存在。

    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洛隐就十分想逃离他父亲身边,他一点也不喜欢父亲,可是仅仅凭借他自己的能力是做不到的,那时候他巧合间识得了妖界的琴色,那琴色十分有意思,似是跟父亲交情不错,他经常找洛隐玩给他讲许多有趣的故事,却不像其他那些他父亲的朋友一样,劝他原谅他的父亲。

    所以洛隐挺喜欢琴色的,特别是他当初觉得那些药材十分苦涩难以下咽,琴色就将那些药材带走,回来时已经是做成了一罐罐的糖丸。

    洛隐那时候想要琴色帮他逃跑,琴色竟真的答应了,可惜当初计划许久,在时日将近的时候,洛隐却久久没有等到琴色,直到过了很久,他父亲才来告诉他,不必再等了,仙妖两界爆发大战,双方死伤惨重,琴色以及其他三个妖尊都已经在那场战斗中受了重伤失踪,许多人都觉得他们已经死了。

    然后洛隐就只能一直在自己父亲身边呆着,直到最近才逮到机会 趁着鬼门大开的时候,逃了出来,后来就如前面所说,他迷了路回不去了。

    后来见到慕修他是一眼就认出他是当年的琴色,虽然容貌不甚相像但总有相同之处,知道琴色没死洛隐自然开心,而苏璃,这个女子或许就是当初那个琴色所中意的女子吧,他记得当初无论怎么问,琴色都不肯说出那女子的名字。

    不过洛隐觉得跟着他们,总比待在父亲身边要好,也就乐于助他们来恐吓红鸢。

    他看着红鸢,道:“你可知你身为已死之人,而迟迟不肯魂归地府,是触犯了天道?”

    红鸢面色一变,她猛然抬眼看着洛隐,道:“你……你究竟是谁?!”

    洛隐笑笑,随即手掌一翻,手心处事出现一块古朴令牌,上边书着一“鬼”字,他看着那红鸢,声色淡淡:“既是已死之人,你还死了这么久,勾魂之人必定来寻找过你,而我不知道为何你居然没有跟他们一起走而是依旧留在这苏府中,但你该是晓得此物为何物。”

    红鸢在见到那古朴令牌的时候就面色大变了,不过是一直在发抖而说不出话,等到洛隐缓缓说完自己要讲的话,她又是沉默了良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鬼……鬼帝……”

    那古朴令牌,是鬼界主宰,鬼帝的身份象征,不过后来鬼帝将之给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这就是很少人能知道的事情了,那红鸢不过是一个寻常死人,自然不会晓得这样多的事情,她只不过是从那勾魂使者处知晓了鬼帝身上佩戴一令牌,可号令鬼界众鬼,既然红鸢已经是个死人,虽然还是要转生的,但归根结底也算是要去鬼界走一遭,所以勾魂使者觉得让她知道这些是十分有必要的。

    而至于后来为何红鸢没有跟着勾魂使者一起去那鬼界地府,这其他人也不晓得了。

    不过洛隐这样讨厌他的父亲,想方设法要从他父亲身边逃离,没想到最后还是要依靠他父亲的身份来威慑这红鸢,苏璃跟慕修站在远处,两个人听力视力很好,即使站的很远也还是能听到看到远处所发生的一切。

    那白团子的身份在他离开后慕修也跟她粗略讲过,虽然之前也曾有怀疑过白团子的身份问题,在真正知道团子乃是鬼界主宰鬼帝之子的时候,苏璃还实打实吃了一惊。

    她略微有些疑惑道:“既然洛隐当初觉得那一切都是鬼帝的错,他是恨那鬼帝的,一直在想方设法逃离他,此时为何又肯用那鬼帝的令牌了?”

    慕修笑笑道:“不过就是闹闹脾气,当年之事究竟如何,洛隐心中自是有数,只是他一直放不下当年母亲的死,这件事情确实是那洛止的不对,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他还是与他父亲站在一起的。”

    不等苏璃开口,慕修又是道:“那厉鬼生前给人种了蛊,这蛊十分厉害,人生时在身体上附着,人死后也不会放她灵魂离体,直至那蛊虫将她的精气全部吸干,这红鸢五年之前我们所见到她明明是已经死了,可是如今见她的身体上竟是到处焦黑,脖颈和脸却是白的,分明是被烧死的,而并非如当年所见是被掐死。所以当年之事大概是为了做给你看的。”

    苏璃面色微变:“做给我看的?难道那个时候魏旬就已经知道我在跟踪他,或者是说他是故意将我引到那垂枫院中的暗道中的?”

    慕修道:“不错,当初若是我没有与你一起,后来给那魏旬发觉,就连跟醒烛相连的扳指都给他发觉了不对劲从而给你下毒麻痹了你的神经使得你不得召唤醒烛。”

    苏璃微微皱眉道:“可是当初醒烛的存在很少人知道,而且我也只是在那日初见你的时候,召唤过一次醒烛,而那刺客已然是给醒烛杀死了。”

    慕修道:“当初我在苏府遭人暗算,他们晓得我可以化身为猫,即使我是以猫身来到苏府,那人却仍是出手伤我,且暗中藏有一人,若非他的毒,那人是不足以伤到我的。”

    苏璃这才察觉到当初之事的不简单,她沉默片刻道:“你可晓得那些人是什么人?”

    慕修笑笑:“起初以为是慕淮,不过自从那落日坡之事后,我就晓得不是他了,我们两个人都是中了别人的计策而互相怀疑乃至于相互争斗,而幕后之人坐收渔翁之利。”

    苏璃沉默下来,并没有说什么。

    慕修继续道:“当初在苏府出手伤我之人,而后在落日坡设下埋伏,又在我跌落悬崖之后派出追兵必要置我于死地之人,甚至于是十几年前在凤梧山使我跌下悬崖,跌进寒潭之人,都是同一个来处罢了。”

    苏璃低头看看慕修,其实四方城就这么大,人就那么多,仔细想一想,排除一下,苏璃也大致晓得那人到底是谁,不过也只是猜测罢了,慕修不说,她也不问,只是各自心中有数就罢。

    她轻轻道:“你心中可有算谋?”

    慕修道:“五年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苏璃笑笑,也是心安,得到慕修的肯定,她也就不再揪心他。

    慕修转而看了看远处的洛隐,道:“这红鸢当初见到勾魂使者之际,定然是明白了许多事情,可是那个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她又没甚么地方可以去,只得在这苏府之中等死,所以这五年来外边人路过总会听到这苏府中时常传来女子哭泣声。”

    苏璃道:“那蛊虫竟如此厉害?”

    慕修笑笑,轻声道:“是厉害,不该是凡界之物。”说到此处,他的眸光微微一凛。

    洛隐道:“原本这种事情我从不会去管,但是当初勾魂使者回去后与我说,在你身上发现了一种奇怪的蛊虫,因为那蛊虫的缘故,你的魂魄与你的肉体无法分离开来,因为我当初见过这蛊,所以想来瞧一瞧。”

    红鸢听得那“蛊虫”二字,面上恐惧之色却是退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她双眸瞪得老大,看着洛隐,凄声道:“我的身上确实住着一只蛊虫,那是当初一人与我合谋叫我假死之时叫我服下的蛊虫,说是可以助我假死,没想到这蛊虫只能代我死一次,而后就是赖在我身上不走,还一直在吸食我的血肉,是以后来我无法逃出地牢,直到苏府被人火烧,我也无法呼救,最终被活活烧死。”

    远处听着的苏璃听得红鸢此话,暗暗想到,约莫是那红鸢当初被魏旬救到了那垂枫院的地牢中住着,那日魏旬将她引到那垂枫院,故意叫红鸢服下那蛊,然后被他掐死,在她见过之后她又活过来,可是那时候魏旬或许已经死在关着清羽的那房中,所以没有人去给红鸢剩下的药物,她也就动弹不得。

    不过在苏璃想来,这红鸢当初实际上是已经没有利用价值,那魏旬当初给红鸢服下那蛊虫,估计就没有打算给她剩下的解药,就打算叫那蛊虫在她体内一直呆着直到她死亡。

    只是红鸢一直没有想明白而已。

    洛隐道:“那人是谁?”

    红鸢道:“是原本苏府的管家,他的名字唤作魏旬,后来我发觉那地道顶部被人封住,本以为是他所为,哪知我去那最底层看那清羽之时,才见到那两个人双双死在那里,清羽是被魏旬杀死的,我看得出来,而那魏旬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似乎是给人拿刀在腹部砍了一刀。”

    洛隐挑挑眉,面上竟是浮现出几丝兴趣,他道:“听你如此说来,似乎是十分有故事啊。”

    远处的苏璃:“......”

    远处的慕修:“......”

    红鸢:“......”这人真的是鬼帝?

    洛隐赶紧道:“毕竟尘世上的事情我也久未闻过,未免感兴趣。”他看着红鸢,道:“瞧着你这身上的腐烂程度,想必那蛊虫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啃食你的灵魂了。”

    红鸢一怔,随即面露悲色:“不错,死亡离我也不远了。”

    洛隐轻声道:“其实有个人,当初一直想要我问你一些事情。”

    红鸢面露讶异,抬头看那洛隐,却是看到一张异常熟悉的面孔,吓得她尖叫起来:“你怎么回来了?!你是鬼?!你是鬼!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洛隐幻化出的那张脸,若是苏璃瞧得见,必然认得出那就是当年的清荷。

    当初清荷之事,苏璃在那垂枫院中时曾听那清羽讲了不少,那时候她还晓得了雪弋当初也与他们是一样的人,之所以雪弋会去服饰她,也是因为魏旬的安排,她还知道,那魏旬曾经问过清羽要不要跟他一起为另一个人效力,但是下边的话她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魏旬杀害了。

    还有那当初给下给她的毒药,清羽说埋了一些在那寰王府的树下,后来慕修也曾回府查看过,不过并没有发觉,后来也就不了了之,而苏璃觉得既然事已了,就没有必要再去寻那药物了,即使寻到,也不会如何。

    苏璃悄声道:“其实当初清羽也说过,魏旬其实并不止是为了羽凉月而做事,还有另一个人,那人一直隐在暗处,我想那人会不会与当初一直陷害你跟慕淮之人,是同一个人?”

    慕修转而看她,沉默片刻,道:“我想大概是一个人罢。”

    苏璃道:“你知道吗,我那一魄虽然被人夺了去,可是我竟晓得我丢失的那一魄在何处,似是她还与我有联系,而想想这些时候所说的事情,我其实也想过,只不过不晓得心中所想是否与你一致罢了。”

    慕修轻轻一笑,道:“无妨,不必想这样多惹得自己心中不舒服。”

    苏璃瞧着他片刻,突然笑笑:“也是,我想这样多也没用。”

    而羽岚之匆匆回到宫中,本想去皇帝的寝宫见他,却不想寝宫门口是森严的侍卫守着,即使是羽岚之也不让入内,甚至于元叶也在门口站着,见此,羽岚之只得回自己寝殿。

    在寝殿中,慕子忱一个人静静坐在床上,他看着桌上的那个小香炉,片刻后道:“你将这个东西带回来养着,是为了甚么?”

    屋中空无一人,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片刻寂静,屋中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我只是想好好看看她罢了。”

    而这话竟然也是从那慕子忱口中发出。

第一百三十七章 枯草旧骨(一)

    慕子忱沉默片刻,道:“其实我不该干涉你太多,当年若不是你的出现,我也不会知道在我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也不会一直活到现在。”

    他一个人坐在床上,只是看着桌上那尚在冒烟的小香炉,也不知道在想些甚么。倒似是在自言自语。

    片刻后那之前的声音又是响起,仍是慕子忱自己在说,但是发出的却手另一个人的声音了,那声音要显得苍老一些,语气十分平缓:“不过是两人之间的交易罢了,我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作为交换你也要给我一些我想要的东西。”

    慕子忱道:“是,你最后确实满足了我最初的愿望,可是之后的事情完全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倾城死了,我也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状态,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人声色平淡:“但这是你必须经历的一切,如果我当初什么都帮你做了,那么你的这一生还能算是你自己过吗?帝王所该承受的,生来就比旁人多,权利情感势必只能选择一样,没人能走捷径,你既然当初与我签订了契约,走上这条帝王路,你就已经没有权利放弃了。”

    屋中寂静良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慕子忱猛然起身,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起身,呆呆立了片刻,又坐下去,他微微皱眉,道:“瞧来是人老了,想得也变多,我也晓得当初之事是我自己的选择,只是我一直不敢承认当初自己所做过之事所做错的地方。”说到此处他微微一笑,道:“正如五年之前苏城以及苏府之事,当初我是疑人心极重,才会听信那羽程欢的话,并且也与他一起做出了那些事情,倾城的死,自知道真相那天起我一直不是很能接受。”

    他轻声道:“只是可惜直到现在将死的侍候,我才能清楚自己的过错与不足。”

    那人道:“人皆有不足,虽是将死之际,但你好歹还能清醒一次,而且你还能做出许多挽救,而我已经是完全没有机会了,大彻大悟之后才发觉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只能一错到底。”

    慕子忱听得此人的话,只觉他声音似是又苍老几分,充满沧桑与无力,当初遇到这个人的时候,他以为他无所不能,没想到他也有自己的遗憾与无可奈何。

    兴许他之前也是一代帝王,而他一生留下憾事,才会来与他合作,虽然也是为了一些别的事情而与他交换,但是慕子忱确实是也在一些事情还可以挽回的时候做出了补救,若没有这个人,他或许一生都还尚且浑浑噩噩,直至死亡。

    慕子忱又是扭头看着那桌上的香炉,轻轻道:“我的愿望就快要完成了,而你呢?”他起身走向那桌上的香炉,伸手轻轻在那烟雾上停顿,道:“你还打算要做些什么呢,宫邀?”

    不得不说洛隐幻化的清荷是十分的逼真,红鸢见到清荷,竟是比之前见到苏璃还要惊恐,浑身不停颤抖,苏璃本不晓得那洛隐到底幻化出了谁的模样,慕修只是道他之前与那洛隐讲了一些以前的事情,红鸢最怕的人,莫过于那红鸢了。

    至于为什么她最害怕的居然是清荷……

    洛隐看着红鸢的模样,微微一怔,随即道:“其实当初虽然是被旁人将脑袋按在水里,可是挣扎之时我还是瞧见一旁站着的另外一个人,那人着一身鲜红色衣衫,十分鲜艳,她对那按着我脑袋的女子说:‘动手快点,莫要让旁人给发觉了。’”发出的声音竟是女子的声音,而苏璃隐约听到那声音,是与记忆中清荷的声音十分想象,不觉称奇。

    慕修却微微挑眉,低低道:“这些我可没与他说过……”

    那红鸢听的面前“清荷”的话,双目瞪大看着她,眼中盛满惊恐,她支支吾吾道:“我……我……当初我也是为人所迫……你……清荷……你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当初跟错了主子……我当初提醒过你的!”她似是突然想到甚么,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我当初提醒过你的!你忘了吗!我提醒过你!但是你不听我的劝!执意要护着那苏璃!若不是如此,羽夫人跟魏管家不会对你动手的!”

    洛隐眉眼微眯,他低低道:“若我当初真的答应了你的话,跟你一起为那羽凉月效力,你道我就不会死了吗?”他轻笑出声:“红鸢啊红鸢,自始至终你都不如雪弋看的通透,也不如雪弋识大体。”

    红鸢面色一变。

    洛隐继续道:“不然你以为当初魏旬给你喂下那蛊,仅仅是为了教你跟他一起给那苏璃演一出戏?那你如今就不会是这般模样了。你当羽凉月后来烧毁苏府之际不知道这垂枫院有暗道,不晓得这暗道种还有人吗?”

    红鸢身子一僵,她怔怔然看着眼前的“清荷”,良久,才道:“我早就后悔了……可是我根本没有反悔或者重新选择一次的权利,苏骁很娇惯脾气也十分古怪,丝毫不如风夫人跟当初郡主的好,我嫉妒你们,凭什么明明一起患难那么久的人,仅仅是因为我错走一步,就有了天差地别的环境?”

    洛隐听得她说的话,不禁道:“因为你本来就选错了啊。”是一下子用回了自己的声音,而脸却还是那清荷的脸,远处的苏璃一见如此就是伸手一巴掌拍了拍自己额头,偏过了脸。

    红鸢一下子懵了,缓了半晌,看着面前之人,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而洛隐话一出口就反应过来,心中暗暗后悔,可确实是话也说出去了,没办法,只得变回原本的模样,看着红鸢,面色严肃,一本正经道:“你是不是觉得方才只是我故意欺骗你叫你害怕?”

    红鸢:“啊?”

    洛隐咳了一声,道:“当初那清荷魂魄入地府之时十分激动,说什么也要见一见我,将她的冤情讲给我听,作为打搅我的交换,她将自己的轮回舍弃,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与你的魂魄相理论一番,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就慢慢搁置,你的魂魄却迟迟没有归地府,正巧我此次出来,想到此事,也算是终于圆了她的心愿。”

    红鸢一怔:“清荷……当初……”

    洛隐道:“不错,当初她在地府拼死要见我,不过说了那么多,她最后也还是叫我留给你一句话。”

    红鸢面色微变,抬眼看着洛隐,道:“甚么?”

    洛隐道:“她说人死不过一瞬间,死了就死了,生前如何也不再纠缠,死后一切也都会忘记,不用执着,她说她确实挺讨厌你的,但是说着说着怨气也没有那么深,而后就已然是释怀。”

    苏璃听得洛隐的话,奇怪道:“我当他是为了掩饰刚刚的情不自禁,可是他现在说的怎么跟他真的见过清荷一样,说得有板有眼的。”

    慕修想了片刻,道:“等会儿问他。”

    苏璃点头:“好。”

    慕修:“……”

    红鸢听完洛隐的话,不知怎的竟是流出眼泪来,她道:“她当真如此说……”

    洛隐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红鸢一怔,随即沉默片刻,道:“其实在很久之前,我跟清荷,雪弋三个人都是很喜欢风夫人的,如果当初不是我误打误撞见到了那林管家被人打晕扛着去了那垂枫院,心里又好奇跟着他们一起进了那垂枫院,竟发觉那院中的屋子里有地道,最后却又被他们发现,那个时候我本该跟林管家一起死在那地道中,可是不知为何魏旬竟是放过了我,要我跟着苏骁,好好服侍她……”

    远处的苏璃听得红鸢这样的话,面色一变。

    她口中的那个林管家,必然就是当初的林音了,而红鸢竟是当初亲眼见到了林音的死……而且林音之死果然是跟魏旬有关。

    洛隐没有说话,只是瞧着红鸢一动不动。

    红鸢继续道:“那时候我本是去打水,结果却听到后院有细微响动,那个时候也确实是在半夜了,本都是该睡觉了,但是我白天却犯了错惹到了羽夫人,被罚晚上不许睡觉要打好第二天府里人要用的水。”

    “听到那响动我心中好奇,就悄悄过去瞧,是见几个黑衣人正背着一个人往垂枫院那边走,那人趴在其中一黑衣人身上,似是睡着,我见那人衣饰与早前说是去追赶苏将军大军的林管家林音十分相似。”

    洛隐道:“他为何当初不跟着那苏将军一起走反而要等他们走了再去追他们?”

    红鸢道:“因为当初羽夫人在苏将军入宫接旨之前就吩咐林管家去极远的地方做事,等他回来的时候,苏将军已经是走了有些时日了,那时候我还记得,我跟雪弋在府里,他回来就问我们苏将军走了有几日,我们答了他之后他就匆匆离去,神色十分焦急。”

    洛隐没有说话,远处的苏璃也是沉默下来,她想,当初该是那羽凉月早就知道皇帝召见苏城进宫是为何,也大致晓得皇帝会什么时候召见苏城与他说明出征疆域之事,林音肯定是晓得了甚么事,所以羽凉月早早将他支开,是为了让他不能跟着苏城一起走,可是林音却匆匆赶回来,是还来得及赶上苏城他们的行程,所以魏旬他们才会去追赶林音,而至于最后将之杀害。

    红鸢还在继续说道:“我见那人跟林管家十分相似,赶紧跟着他们一道去了那垂枫院,却见他们进去之后就没了动静,我犹豫片刻跟着进去,却见屋中根本没有人,在屋中寻了许久,才是不小心触动了机关,跌了下去,又曲曲折折找了好久,才听到人声,可是却十分模糊,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记得我在暗处躲着,突然窜出来一只大老鼠,狠狠咬了我一口,我不觉痛呼出声,被那几人发现。”

    “其中一个黑衣人过来,即是要挥刀将我砍死,魏旬却制止了他,叫他把我带到林音面前,林管家问我为什么要跟着进来,我说我看到他了,他说我以后该学聪明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魏旬笑笑问林管家他怎么知道我还有以后?林管家说魏旬定然不会杀我,可是到最后他们都没有说原因。”

    苏璃轻轻道:“魏旬应该是以为红鸢是自己发现的那暗道秘密,所以才没有杀她罢。”

    慕修笑笑,道:“或许如此罢。”

    当年的事情,谁能晓得呢?

    或许如苏璃猜测的那样,魏旬当初看中那红鸢可以解开他所设置的暗道中机关的能力,也或许是当初另有隐情,不过当年之人早已死去,也无从求证,是想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了。

    洛隐说:“林音当初是怎么死的?”

    红鸢一怔,随即低声道:“其实我并不晓得林管家当初最后是如何,魏旬告诉我是说他已经死了,饮毒而死,是活不得,当时魏旬只说放过我,可是却在我嘴里塞了一粒药丸,吃过之后不过片刻我就睡了过去,只记得林管家看着我说:‘睡着不害怕,醒后要记得自己是谁就好了。’”

    洛隐挑挑眉,张了张嘴却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红鸢又是沉默片刻,道:“其实魏旬曾经问过我,林音之前可曾跟我和雪弋说过其他事情,比如甚么苏城风离可曾吩咐过要好好打扫甚么地方,或者是林音临走之前可曾与我们说过关于蛊术的事情……”

    洛隐奇道:“蛊术?我记得那是疆域盛传的一种异术,外人鲜少有人养的成蛊或者是练的成制蛊奇术。”

    红鸢道:“不错,魏旬晓得那林音当初是跟我们几个极为亲近,可是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不该说,却还是在魏旬问我的时候,告诉他雪弋跟林音关系跟好这一说法,我更加没想到的是,当初魏旬还没去找雪弋,雪弋竟自己来找了魏旬,那个时候我已经是苏晓的婢女,违背了当初的约定,雪弋见我似是陌生人一般,而越往后,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变得越发恶劣,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当初会做出那些事……似乎一切身不由己。”

    苏璃跟慕修相视一眼。

    这种情况下,不是被下了蛊,就是给人施了术法,而那魏旬定然不会使术法,所以一定是蛊虫,当初魏旬给红鸢吃的东西是蛊。

第一百三十八章 枯草旧骨(二)

    红鸢看了看那洛隐,道:“若你当初见到了清荷,那你可也曾见过雪弋?”

    洛隐摇头:“不曾听说过。”

    雪弋当初并不是正常死法,而且她本就不是甚么正常死法,死后魂魄是否还在,还真不一定,苏璃当初只觉得那雪弋不简单,但是后来仔细想想,为何那样一个小小的丫头,知道那么多事情,她与林音之间又到底是甚么关系,她又知道多少,这些都已经无从考证,苏璃连雪弋死在哪里,尸骨还尚存与否都不晓得。

    红鸢见洛隐摇头,眸色微微黯淡,不过想想也是,鬼帝如何又那么多的闲心去关注平常人的事情,能记住一个清荷已经是十分令人惊奇,如何还能再记住雪弋?她低低道:“五年前我被那大火烧死在地道中,起火之前我不知为何沉沉睡去,醒后竟发觉自己脑袋埋在一堆枯草中,再后来……我终于有了行动能力,顺着地道爬了上去,可是苏府却已经是被烧毁,那时正是天将亮。”

    “我将出地道的时候尚在屋中,不晓得具体情况,可打开门的那瞬间就是浑身的灼痛,但是外边的大火已经熄灭,那大火烧得十分透彻,就连地道中都是一片烧焦的痕迹,身上有痛感我才下意识关上门,这时却听到有说:‘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可我还没来得及寻找那说话的人在何处,屋中却是传来阵阵脚步声以及锁链声。”

    洛隐道:“招魂使者罢?”

    红鸢抬眼看他,点点头,道:“正是招魂使者,先前与我说话的那人,与我说我不能去地府,不然神魂都会被泯灭,虽然不晓得那人到底是谁,但是我还是下意识按照他的指示躲了起来。”

    而那时候正好那招魂使者做了一晚上的活,红鸢的魂魄是他们在临天亮时才收到消息要去招收,拖一天会太晚,索性就直接过来,是尽量行走在暗处,修为不高的鬼是见不得光的,招魂使者这活没有固定的人做,谁想挣些零钱谁去报名,正牌招魂使者已然不知道跑去哪里歇息着休闲了,去招红鸢魂魄的两个人正是冒牌的招魂使者,是以没有在接近这边的时候感受到红鸢魂魄气息的不正常。

    对,暗中对红鸢说叫她藏起来的人说的没有错,魏旬很久之前如果喂给红鸢一只蛊,那么必然与后来也就是五年之前喂给红鸢叫她装死的那只蛊有所联系,而效用却是不清楚,不过前者令人神智恍惚后者可以使人死后重生一次以蛊之命换人之命,二蛊相遇才会是后来慕修所见到的那种会附着在人魂魄上的蛊虫,前两种蛊虫凡世虽不常见却总是该有的。而二蛊相合,就不是人力可为了。

    正如慕修当初所说,不该是凡界之物。

    而苏璃唯一想到的,唯有宫邀了。

    她轻轻道:“那暗中给予红鸢指示之人,估摸着就是你与醒烛他们所感受到的那个隐藏在苏府中的神秘之人了罢?”

    慕修点头:“该是如此。”

    苏璃道:“但是说她如果入了地府就会神魂泯灭是为何?不该是入轮回?当初她分明是将将死去。”

    慕修道:“因为她体内所附着的那只蛊虫,那种蛊虫不是凡物,如果她跟着去了地府,走奈何桥,跟其他鬼魂混在一起,那蛊虫会肆虐泛滥,因为这种蛊虫就是别有居心之人养出来专门对付人神魂的,一旦被发现,只有在她还没有死的时候,想办法将那蛊虫除去,而若是已死之人,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将之泯灭。”

    苏璃面色一变:“竟是如此严重?”

    慕修微微沉默片刻,道:“当初她醒后之所以没有立刻发现自己已死,就是因为那蛊虫将她的魂魄牢牢锁在她的躯体之中,而那招魂使者没有发现她,原因之一是那暗中之人施了术法,其二就是因为她的神魂没有离体,修为不高的人根本感受不到这边有魂体存在。”

    苏璃听着慕修的话,突然想到,当初那人既然出言救了红鸢,事后必然不会不管她,可是红鸢却在这苏府整整呆了五年。

    洛隐此时也是看着红鸢道:“之前出声那人后来如何?他可曾与你说过其他事情?”

    其实洛隐虽然表现很是幼稚,不过毕竟是活了百年的人了,他自小生长在地府,跟着父亲母亲也是知道了不少知识,因为他是鬼帝唯一的儿子,所以很多事情他必须知道,洛隐也晓得这红鸢是个大麻烦,他可以瞧得出,这红鸢体内的蛊虫已经沉眠,没有再继续吸食她的魂魄,可是她依旧不能入地府,只能这样直到永远。他如此询问红鸢,不过是想知道那暗中之人到底有没有应对这蛊虫之法罢了。

    红鸢怔了怔,随即道:“他在那之后就没有再与我说甚么了……只是道我不能离开这苏府,如果离开苏府,即便是晚上,我也会立刻神形俱灭,不复存在,而作为交换……”

    话未说完,她面色一僵,脑中出现了那许久不曾出现的声音:“作为交换,你不得跟任何人提起我。”

    洛隐面色一变,猛然往后退了一步,之前感觉尚朦胧而如今那股力量突然爆发出来,他不得不慎重,远处的慕修苏璃亦然,慕修紫瞳微眯,从苏璃怀中跳下来站在她身前,十分戒备得看着红鸢那处,就连苏璃都是察觉到些微不对劲,但是她却没有其他两个人那样的危机感,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朦胧的熟悉感……

    再看红鸢时,她面色苍白,瞳孔上翻,似是十分痛苦,洛隐看着她,却是一动不动,那股力量依旧笼在此处。

    而在红鸢脑海中,她只知道,那个声音依旧在继续,平淡而冰冷:“即使在我沉睡的时候,也不可以,你毁约了,我不会再帮助你压制那蛊虫。”

    蛊虫是因为有人施法压制才会沉眠,没有继续啃食红鸢的魂魄,她得以用这样的形态生存下来,而这蛊虫也已经沉眠了五年,若是术法突然消失,那么蛊虫醒来会被激怒,吸噬会变得越发强烈,至于红鸢,大概会顷刻化为粉末烟消云散。

    红鸢甚至来不及说话,也来不及发出喊叫,整个身体就直接碎成粉末,即使就站在她面前的洛隐,还都甚么没有发觉,红鸢就那样消失不见,只剩下地上一片黑色粉末。

    而洛隐慕修二人可以清楚感受到,之前那股极为强大的气息是随着红鸢的消失一起消失不见,苏璃也能清楚察觉到那股气息的消失,不过却不是那种压迫感而是一种莫名熟悉感,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洛隐沉默片刻,扭头对着苏慕二人的方向道:“那人将自己的气息隐藏得十分好,他若是强行要自己隐藏起来,说不定连我父亲都是极难寻得到他,更别说我了。”

    慕修与苏璃也不再躲藏,走出来,看着那洛隐。

    洛隐继续道:“若是你还是当初最巅峰时的修为,许对你来说不是甚么难事罢,毕竟这些事情对你们来说,要比我们容易得多,我只知道那暗中之人他的修为极高,而他的气息只是略微闪现,给我们留下的信息并不是很多。”

    慕修走近了些,道:“他是故意的,解除红鸢身上的术法原本并不需要将他的气息暴露出来,他是想要让我们都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却是并没有其他恶意,当初帮助红鸢,兴许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罢,不过与我们干系不大。”

    而苏璃瞧瞧两个人,犹豫片刻,还是道:“其实......我之前也感受到了些许微妙不同,可是我却觉得那股气息让我觉得十分熟悉,我觉得他并无恶意......”

    此话一出,洛隐跟慕修是齐齐扭头看着她,两个人一模一样的表情,随即相视一眼,他们也不晓得这到底是为何,毕竟苏璃身上的事情要复杂得多,慕修都搞不透彻的事情,洛隐就更难说了。

    几个人是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苏璃说不如进那地道瞧一瞧,她依然记得红鸢之前所说,林音当初是被魏旬他们给带到了这垂枫院的地道中,而且他极有可能就是死在这地道中,林音没有逃出来,是真死了,五年之前苏璃在那地道中一处牢房中的草堆里发现一堆枯骨,都已经不成人形,是被打散。

    就是不晓得是生前的时候将人肢体分离,还是在死后肢解堆在一起用草堆盖着,或者是死后就被丢在这边,后来有人进来发现已经成了白骨一堆才将之拆解藏在枯草中。

    那枯骨十有八九就是林音。

    至于羽程欢看着羽琴宣转身离去,是回身瞧了瞧那身后羽凉月的房间,略微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迈出去那一步,也是转身离去,不过临走之前他低声道:“看好她,也看好院中的人。”

    没有人应答,羽程欢已是自己离去。

    院中寂静片刻,羽凉月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本该在床榻上睡着的羽凉月居然站在门口,一袭白色里衫,连外衣都没有穿,斗篷更是没有戴,她双眸微睁,似是还不甚清醒,脚步紊乱,跌得撞撞从门口走出来,朝大门那边慢慢挪。

    原本并不是多长的路程,许是药力未散,羽凉月是走了许久才慢慢挨到那大门框。

    不过她并没有成功走出大门,因为门口突然出现一着黑衣之人,口鼻皆是隐在黑布之中,瞧不清长相如何,他身形笔挺立在门框处,看着羽凉月,声色冰凉道:“三小姐还是回去得好,寒夜本就冷,莫要伤了身子。”

    羽凉月半垂着眼帘,她双手紧紧抠着门框,低着头急促喘息,脑袋昏沉刚才走了那样一小段距离都是让她受不了,更何况还要逃出府去?那黑衣人见她如此,是十分不理解,家主对三小姐那样好,他不晓得为何三小姐就是要与家主对着干,还有四公子,之前家主为了他的病情,误了管家的事情,导致如今管青言家破人亡,那流民巷是即将易主。

    但是羽琴宣却依旧是不领情,自从他回府之后就一直避人,从不见外人,就连家主有时候想要见他一面都很难,更别提今晚他还专门来到此处与家主还有羽夫人说那些事情。

    在黑衣人的理解看来,若是当初没有羽程欢跟羽岚之的努力,羽家在失去羽归寄和公主之后根本不可能会有如今的作为,所以见着羽凉月虚弱的模样,他都没有想要哪怕是去扶她一下。

    羽凉月微微喘息,声音也是十分细微:“当初......当初哥哥前去那疆域之时......你......你可是一同跟着去了?”

    那黑衣人道:“那时自然,我跟着家主做了许多事情,当初既是去剿灭叛贼云破军,我岂能不去?”

    羽凉月冷笑几声,又是低声道:“那......那你当初......可是见到了我的孩子......苏绝......他曾经在羽府呆过一段时间的。”

    虽然不喜欢羽凉月,可她也好歹是羽府的三小姐,是家主的妹妹,黑衣人还是仔细想了想,微微挑了挑眉,道:“三小姐可是说当初你从苏府回来之际,带回来的那一对男女?我记得当初我在那疆域之时,曾见过那男子,当初还纳闷,明明三小姐当初是带着他回到苏府的,他为何却是出现在了疆域。”

    羽凉月猛然抬头,看得那黑衣人身子一颤,羽凉月急切道:“他......他如何了?你可......你可晓得?”

    黑衣人想了片刻,道:“当初正是家主跟那苏绝对峙的时候,云破军已然死伤不少不成气候,那男子却是突然出现,是要阻止家主斩杀苏城,家主与他谈论片刻,就是命人将他绑起来,没想到他却是砍了家主一刀而开始反抗,我们当然是气极,提刀就上,哪知那本已经放弃的苏城竟也开始反抗,趁乱那男子已是逃了出去。”

    羽凉月脸色微微一变。

    那黑衣人继续道:“后来他被围在军营外的疆域大军追杀,听说是死在疆域圣兽所居住的深山中,身中疆域特制的剧毒,而且那段时间正好是圣兽蜕皮脾性最为阴晴不定的时候,所以那男子该是死了的。”

    听得他如此说,羽凉月整个人是僵住。

    与此同时那黑衣人身子猛然一僵,随即无声倒下去,不觉吓了羽凉月一跳,她抬眼一瞧,却是猛然怔住。

第一百三十九章 枯草旧骨(三)

    “绝......绝儿?”

    那黑衣人倒下之后,他身后之人的面庞也是清晰显现在羽凉月面前,她抬头怔怔瞧着那人,虽是半夜,月光皎洁也能映得出他的容颜,她眸中曼上点点湿润,不觉轻呼出声。

    那人眉眼微微低垂,看着羽凉月轻轻道:“许久不见了,母亲可是还记得我的模样?”

    此人正是羽凉月有五年未见过的苏绝,他告别医馆中几人后,是直接回了羽府,他体内的暮残蛊还在,不过却不知道为何效力没有显现,后来想想该是妖瞳的作用,而他恢复了作为书枳的记忆,还是想回去瞧一瞧自己的母亲如何了。

    毕竟当初虽然羽凉月做的许多事情他都不是很喜欢,可是他知道羽凉月是真的爱护他,当初四妖尊都是自小没了亲人的孩子,被上一代琴棋书画四尊收养,而妖界琴棋书画四尊身世代代相似,都是可怜人,他们这一代皆是经历了自己种族的灭族之灾,亲情,是从未感受到过。

    所以慕修即使恢复了记忆,也还是对月倾城的事情十分记挂,还有慕淮跟慕湘,他们也是十分放不下月倾城跟秦染兮这两个人,同样的,苏绝自然不会忽略掉羽凉月。

    而回到羽府却是见到羽凉月跟羽程欢的对峙以及后来羽岚之,羽琴宣的出现与离去,直到羽程欢也离开,羽凉月从屋中出来却被那黑衣人所拦,且见那黑衣人对羽凉月是十分不敬,他心中略有不爽就是将之打晕。

    羽凉月看着苏绝,扶着门框直起身,就是想要伸手去摸他的脸,结果却是猛然一颤朝前摔倒,苏绝赶紧接住她,低声道:“母亲莫急,我回来了,我先带你进去屋里。”说着就是将羽凉月抱起来,笑笑道:“母亲这五年过得如何?”

    看着面前人,羽凉月双手紧紧环着苏绝的脖颈,似幻似真,她几乎就要信了苏绝已死的事情了,哪知下一刻他就这样活生生站在她的面前,还抱着她,跟她说话,问她过得如何。

    羽凉月声色微微发颤,眼中蓄着的泪水是终于再也蓄不住滚落下来,她道:“我过的好极了,只要......只要你好好的,我也就好好的......”

    苏绝朝她笑笑,随即朝屋中走去,眸中光彩却微微一黯,之前羽岚之跟羽程欢的对话苏绝是听到了的,所以也自然晓得他并非羽凉月跟苏城的儿子,而是被魏旬在别处捡来的,跟慕修慕淮两人大概是同一个来处,而慕湘到底是如何身世,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了。

    苏骁才是羽凉月跟苏城的女儿,可是羽凉月爱错了人,当初魏旬将苏绝跟苏骁交换,苏骁就失去了她本该有的一切爱护,羽凉月的所以心思都放到了苏绝身上,而如今苏骁疯了,虽然原因不晓得,可是见得羽凉月的反应,苏绝心中也是微凉。

    若当初魏旬没有将两个人调换位置,他还能感受到羽凉月如此关爱吗?

    苏绝抱着羽凉月走进屋子,院中才是又出现一个人,他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又看看地上被打晕的黑衣人,轻轻一笑,转而轻声道:“如此没有戒备之心可到底该如何是好?”

    却是羽琴宣,他没有走,似是一直躲在暗处,他随即附身,似是想要将地上那黑衣人搬动转移位置,身后却是响起淡淡声色:“你是何人?”

    他起身扭头看过去,却是苏绝,苏绝一袭白衫,长发高高束起,十分精神,他站在院中,静静瞧着羽琴宣,眉眼平淡,是带了淡淡冷意。

    羽琴宣微微挑眉,转而看了看那边紧闭的门,随即看向苏绝笑笑:“我是你四叔啊。”

    苏绝面色未变,只是道:“你是何人?”

    他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羽琴宣站住,定定看着那苏绝,沉默良久,突然轻笑出声:“怎的,你可是察觉出了一些甚么其他的东西?”他顿了顿,低低道:“或许我该唤你......书枳?”

    苏绝看着羽琴宣,道:“真正的羽琴宣果然已经死去了吗?”

    羽琴宣道:“啊,他本就是一个可怜人,本就活不久,之所以安排他去那山外寺住着,是因为那里有他的缘分,本就短暂的一生,能快乐一些就是一些快乐,他死去的时候也是开心的。”

    苏绝道:“那么你是何人?”

    羽琴宣笑笑:“你这人可是真无趣得很,我并不是很想回答你这个问题。”他顿了顿,又是道:“不过也不久了,再过一些时间,你们就甚么都会明白,当年之事其实是非对错又是如何?稀里糊涂打一架,连后悔都没地方去挽救。”

    他抬眼看着天空中的明月,轻轻道:“星河通澈处,明月幽兮。”说罢他扭头看着苏绝微微一笑,即是转身,转身后竟化作一片白光散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听得羽琴宣的话,苏绝瞪大双眸,满脸震惊。

    竟......竟是......

    苏绝本是平静的脸上,突然是透出几分怪异。

    当初苏绝在医馆中跟慕淮几人谈了许久,也是将这四方城中现在的形势给浅浅了解一番,后来去后院中找那苏璃跟慕修之时,几个人没有见到苏慕二人,白杉是早就带着那苏心离去,醒烛道苏璃跟慕修两个人许是去了那苏府。

    既是有慕修跟着苏璃估摸着就不会出甚么岔子,慕淮他们也是就这样散了,因为慕湘当初是直接离家出走之后就一直住在庸王府,其他人一直以为慕湘是失踪了,失踪了五年,就算当初皇帝是十分重视在城中大肆搜寻,如今也该淡了,更何况当初皇帝并没有多么重视这件事情,而是含糊带过。

    在百年之前砚棋跟翎画之间就有许多情感纠葛,两个人是纠纠缠缠许久的时间到最后仙妖大战爆发都没有个结果,如今是终于又都恢复了当初记忆,那么有些事情,也是该算一算旧账,慕湘跟着慕淮回了庸王府。

    而醒烛在医馆中苏璃被人袭击的屋中查看许久,也没有发觉有甚么奇怪之处,倒是诸颜若有所思,难得没有吃烧鸡,虽然身子上还是油腻腻得,总归是正经了点,他道:“是宫邀,他是轻而易举夺去那苏璃的一魄,不过......”

    醒烛扭头看他,诸颜眸光微微闪烁片刻,不知想了甚么,转而道:“他既然那样轻松就可以将苏璃的一魄夺去,又为何不索性杀了她,或者直接将她的魂魄一起带走?宫邀下界,我想大概不是因为四妖尊,当初仙界妖界的纠葛,是因为宫邀跟妖皇之间的纠葛而引起。”

    诸颜当初是在各界都有认识的人,交友广泛,他并不属于任何一种势力,却也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维护六界的平和,仙妖两界的事情,他也曾去了解过,必然是有所发现。

    虽然当初诸颜跟琴色等人关系并不错,可是他也没有出手去帮助仙妖任何一界,而是消失,去了别的地方云游,归来之时才得知故人已逝,才知道事情出乎自己的预料,不免惊讶,其实当初他心中是自有定夺,没想到事情并不简单。

    可是此时他想了许多,却觉得事情或许也并没有当初那样恶劣。

    醒烛道:“如此......那宫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诸颜轻轻笑笑:“等到他出现,一切就清楚了。”

    醒烛转而看他,诸颜却不再说甚么,从怀中摸出一纸包解开拿出里边的烧鸡就开始啃,恢复本性。

    那地道中的机关已经是被毁去,苏璃三人要下去还真是不容易,毕竟慕修洛隐空负一身修为,碍于天罚的存在,也不敢大肆使用术法,好在苏璃之前折的红纸鹤还在,人进不去的地方,纸鹤却是可以钻进去。

    虽是废了一些劲,不过也算是开辟了另外一条路进去那地牢中。

    说起那纸鹤,洛隐倒是十分惊奇,一路上一直追问苏璃关于这只纸鹤的原理,但是苏璃也不清楚这只纸鹤到底为何会如此,这样有灵性的折纸说实话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按照慕修的话来说完全就是巧合而已。

    看着地道中的一片焦黑,慕修道:“五年前那场大火是有人专门将这垂枫院点燃的,青竹院跟着垂枫院本就离得远些,但是这地道中也是被烧焦,想来此处并非只有魏旬晓得,或许有其他的人不想此处有甚么东西被被人所发现,专门将此处给毁掉。”

    苏璃道:“不错,魏旬跟清羽的尸骨也不知道还是否存着,至于当初那藏在牢房外边的废弃牢房中的骸骨......”

    慕修道:“估摸着是在的。”

    苏璃微微一怔,随即就是注意到周围已然是出现一根根铁柱,俨然就是当初见到的牢房模样,而两边牢房围成的道路尽头是一片漆黑,那间屋子里该存在着魏旬跟清羽的骸骨。

    洛隐见两人神色都很严肃,他也就跟着一起故作严肃,虽然他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两个人这么严肃,但是总觉得跟着一起严肃就对了。

    至于他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变回那白团子的模样,慕修是如此解释的,白团子原本是有自己的躯体的,不过是当初一些事情搞得他的躯体被毁,就只能以那样的白团子的模样存在,苏璃制作的那傀儡,是正好给了团子一个简陋的容身之所。

    而这样的法子鬼帝自然不会想不到,只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容器罢了,苏璃制作傀儡的技术并不高超甚至还有些简陋生疏,但是好在有慕修给的玉佩做傀儡心,勉强容纳团子的魂魄还是可以的,而且作为鬼帝,当然是要给自己的儿子最好最完美的躯体,所以是什么都不满意,而慕修跟苏璃却是不会考虑这些。

    苏璃面色微微一凛,她脚步是加快了些,朝着前边的黑暗走去。

    她记得那堆骸骨是在离那屋子最近的一个牢笼中,被一堆枯草所掩盖,并不起眼,而且看着这牢笼周围似是并没有被火焚烧过,还保存很好,所以那堆骸骨应该也还是好的。

    苏璃太想见到那堆骸骨了,林音身上藏了太多秘密,她忍不住想要去探寻。

    当初他到底是发现了羽家什么样的秘密,才致使羽家将他杀害,林音当初在苏府地位并不低虽然他只是一个管家,而且他到底还有没有留下甚么东西,雪弋当初留给苏璃的话并不多,是否是因为不能亲眼相见而有所顾忌?

    还有苏绝传达给她的当初雪弋留给她的话。

    苏府中很多东西都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她说她不如在苏府中好好看看,或许会发现一些其他的甚么有趣的东西。

    是不是就在指垂枫院?

    脑中想了许多,苏璃脚步越来越快,慕修趴在她的肩头,紫色瞳孔微眯,是十分戒备,虽然是隐蔽,但是他却又是细微感觉到在院中之时,所感觉到的那股气息,就是在红鸢消失之时,猛然爆发出的那股强大气息。

    他可以肯定那人或许就躲藏在这里,与他们相隔十分相近,或许就是在看着他们。

    不过他没有跟苏璃讲,既然苏璃说觉得那人并没有怀着恶意,那么慕修也相信那人或许并不是甚么与他们对立的人,或许他对于苏璃并没有甚么恶意。

    洛隐追上来,道:“苏姐姐走这么快,前边可是有甚么东西?”

    苏璃低低道:“我也不知道前边有甚么东西,可我知道那边一定有东西在等着我去寻找。”

    洛隐一怔,随即脚步一顿,面色微变,大声道:“不要往前走!那边有东西!”

    苏璃听得洛隐的喊叫声,下意识停住脚步,正待扭头看洛隐,问他缘由。

    脚底却是不知为何曼起一股涩骨冰凉。

    耳边是传来淡淡叹息声,以及一些嘈杂的声响,可是苏璃怎么听也听不清楚那些声音到底在说甚么,慕修面色一变,随即朝前一跃,紫光飞散,落地即是化作人形,手中握一柄银色弯刀,横在身前,刀刃寒光微闪,猛然溅上一片鲜红血色,虚无中突然炸出一声尖叫。

    “啊——”

    那尖叫戛然而止,苏璃吓得身子一颤,不觉腿竟是发软,而慕修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苏璃的手腕,他后退一步,紧紧将苏璃护在身后,洛隐此时也跟上来,站在苏璃身旁,神色戒备。

    慕修声色冰冷:“既是被我伤到,何不出来相见?”

第一百四十章 枯草旧骨(四)

    苏璃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慕修手中所握着的那把暗银色弯刀了,她记得当初慕修跟着自己一起进入这地道中时,不慎为魏旬所控制,生死攸关之际那只黑猫化身为人,但是因为当时是背对她的,所以苏璃并没有看到那黑衣男子的正面到底是甚么模样。

    但是那把握在那男子手中的银色弯刀,苏璃却是永远忘不了,之前似乎是也见到过,可是却没有任何一次像是这次一般清晰或者说更加令她震撼。

    醒烛说那就是绝响本来该有的样子,绝响本是妖界四尊之一琴色的一对弯刀,是灵器,有自己的神智,后来不知道为何会变成铁扇的模样流落在人界,还是被风离给得到,并收藏起来,最后又流传到苏璃手中。

    可是当初慕修拿着那柄银色弯刀斩杀魏旬之时,苏璃自己都不晓得绝响的存在,那时候绝响还好好收在燕楚歌那里,而且慕修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仅仅是知道自己可以化身为猫身罢了。

    那个时候的慕修是怎么拿出那柄弯刀的?

    苏璃眉头紧紧皱着,不知为何见到这柄弯刀,她脑袋突然开始发痛,自眉心处开始,朝四周扩散,极为细致的疼痛,逐渐蔓延,苏璃猛然瞪大眼,身子一僵,洛隐站在她身侧,清楚感受到苏璃的情绪变化,扭头看着苏璃,道:“苏姐姐你怎么了?!”

    慕修一手握着苏璃的手,当然更加能清楚感受到她身体的骤然僵硬,他微微偏头,看到苏璃的目光紧紧黏在自己手中所握的银色弯刀之上,不觉面色一变。

    难道她记起当初之事了?

    来不及细想,先前藏在黑暗之中的人又是一声怪叫,一阵劲风过来,慕修双眸微眯,抬起握着弯刀的手朝前一砍,那隐藏着的东西又是吃痛,之前他的袭击轻易被慕修所化解,那他本就是不如慕修,本不该再来袭击。

    慕修看着弯刀刀尖处溅出的几点血迹,眸光微闪,松开握着苏璃手腕的那只手,并着中指食指朝那刀尖猛得戳去,那躲于暗处的人本欲逃跑,却是被早有准备的慕修一指戳得现出了真身,且动弹不得,也不谈什么逃走了。

    此时刀尖处现身出来的,赫然是一只眉心印着一道鲜红色符印的白色狐狸,那狐狸双眸也是呈猩红色,不见瞳孔,而慕修并着的两指正点在那狐狸眉心处的红色符印上,在这暗室中那红色符印竟是在微微泛着红光,显得格外诡异。

    那狐狸双目恶狠狠看着慕修,却是一动不动,而慕修两指仍是停顿在那狐狸的眉心处,也是一动不动,此时洛隐却焦急道:“琴色哥你倒是快点啊,苏姐姐晕过去了!”

    慕修面色未变,随即收回手,另一只握刀的手随即提刀拿刀背朝那狐狸脑袋上猛地拍过去,是“梆”得一声,那狐狸立时是倒下去,那声音之响亮,吓得后边的洛隐都是一颤,他抬眼却是看到慕修转身过来,眉头皱得紧紧得。

    洛隐刚才就见到苏璃面色不对劲,不觉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而慕修为何对付那本隐藏在暗中暴起攻击的狐狸松开了握着苏璃手腕的那只手,苏璃的身子是立刻软下来,洛隐赶紧上前一步接住她,却是见到苏璃双目紧闭,全身瘫软,这才晓得她竟是晕了过去。

    而苏璃躺在洛隐怀中,双目紧闭,脸色是苍白如纸,慕修低头看着她片刻,又扭头看了看手中的弯刀绝响,他怔怔道:“你觉得......她可是想起甚么了?”

    绝响微微颤了颤,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主人自己努力吧。

    慕修脸一黑,随即将绝响扔了出去,那绝响在空中打了个弯又飞了回来,在几人脑袋上转圈圈,他想说,主人对他这样粗暴是不对滴,毕竟当初的事情也不是他愿意做滴,主人的命令他是不能违抗滴,所以今天苏璃小姐姐就是想起了当年之事,主人也不能怪他滴。

    洛隐瞅了瞅绝响,又瞅了瞅慕修,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苏姐姐怎么了?”

    慕修伸手将苏璃接到自己的怀中,低头看着她,轻轻道:“无妨,只是睡过去了,等她醒来就好了。”

    他可以很清楚得瞧出苏璃并非晕倒,之前她看着绝响的眼神不对,似是被撕扯出了甚么记忆,只是不知道为何之前没有牵出这段记忆而今天就是将这段记忆给引了出来,难道是这苏府中真的有甚么东西?

    洛隐沉默片刻,道:“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当年仙妖大战之后,你们去哪了,为什么如今却是凡人之体?还在这凡尘中生活?”

    慕修道:“当年因为一些事情,实是身不由己,若是真要说,也不好说......”

    洛隐是一脸懵逼,他看着慕修脸上颇是为难的表情,又是低头看看苏璃,竟见到她眉心处有一道疤痕,似是甚么利器所致,不觉一惊,而慕修见他神色,知他是瞧见了苏璃骨骼上所存留的伤疤,虽然是经过了百年的修复,也实是难以将之修复完整,当初在熔岩下发现那骨骸的时候,已经是修复到极致了,可是颅骨上的那道疤痕是消不去的。

    而洛隐是鬼界之人,他是鬼帝的儿子,天生得一双阴阳眼,也正是因为这么一双眼睛,他能看到许多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而且据说世间阴阳眼皆为一对,同时出现,但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发现另外一个阴阳眼的存在。

    因为这样一双眼睛,鬼界也是引来了不少麻烦,不过这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慕修看着洛隐,轻轻道:“你可是发现了甚么?”

    洛隐眉头紧皱,盯着苏璃眉心,他低声道:“这是......这是绝响所留下的伤疤,是百年之前所留下的......当年......当年她是因为被绝响刺进了颅骨,颅骨粉碎,才死的......”他抬头看着慕修,眸中是深深震惊。

    他看得出那伤口是绝响所留下的,而绝响是琴色的灵器,是六界人都知道的事情。

    慕修喜欢苏璃,他看得出来,他还看得出来,苏璃就是百年之前琴色喜欢的那个女子,因为无论是当初的琴色,还是如今的慕修,他们谈起那女子,或者是看着她的时候,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神。

    可是如今苏璃额头上的伤疤却是清清楚楚告诉他,当初正是琴色亲手拿着自己的绝响杀了那女子,还是以那样惨烈残忍的方式,洛隐如何不惊?

    绝响既是灵器,就绝对不会允许其他人使用他,在绝响的器灵觉醒的那一刻,除非琴色这个灵识从世界上泯灭,不然绝响就永远只能为琴色所用。

    所以当初确确实实是琴色,亲手拿着绝响,或者用绝响,将绝响的锋利刀尖,狠狠推进那女子的头颅。

    他看着慕修的颜色突然变得有些许陌生。

    而慕修见洛隐看着他的神色,不觉微微叹息,既然洛隐都会如此想,难保苏璃会不会多想,当初他就是害怕苏璃也像洛隐一样,也会用如此眼神看着他,所以他才一直不敢跟苏璃说明以前的事情,即使他已经全部记起来。

    慕修低低道:“你会如何想呢?”

    他看着怀中睡着的女子,眼帘微垂,轻声道:“你会原谅我吗?”

    此时虚空中却是传来一淡淡声音:“琴色,百年已经过去,如今你可还后悔当初所做的一切?”

    慕修身子一颤,随即抬眼看着一处虚空,面色平静,却并未说话回答他。

    那是宫邀的声音,慕修不会忘记。

    当初就是在与宫邀的对阵中,他操纵苏璃闯上战场,拦在慕修跟宫邀之间,使得慕修不得不亲手将苏璃斩杀,而苏璃身上被人附着上去的破碎残魂也在那时候爆炸开来,席卷整个战场,当时在场之人无一幸免,不是失踪就是死去,只有宫邀还活着。

    听得宫邀所问他的话,慕修心底不觉一笑。

    后悔?

    为何要后悔?

    虽然当初的结局并不是他想要的那个结局,但是至少还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还可以做出补救,除去怀疑当初自己是否该利用宫蔷,慕修从未后悔过自己曾经做过的任何事情。

    洛隐见慕修面色,他虽是百年前就存在的人,可是他并不识得宫邀,所以也听不出那虚空中传出的声音到底是属于谁。

    沉寂片刻,那宫邀没有现身,道:“我晓得你一直想要跟我谈一谈,当初我没有给你这个机会,是因为当初的我心中全部是对那风紫的恨意,所以心中盛不下再多的东西。”

    慕修低头看苏璃,淡淡道:“我没有甚么想要与你谈的。”

    宫邀沉默片刻,道:“哦?”

    慕修道:“当初我或许还有些怀疑,有很多事情想要跟你谈谈,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不过如今我已经甚么都不想知道了。”他伸手轻轻抚了抚苏璃有些苍白的脸颊,道:“你不配与我谈那些事情了。”

    在离此地十分遥远的地方,宫邀面色一怔。

    他不配了?

    随即他轻轻一笑,是啊,他确实是不配了。

    不过当初只是怀疑慕修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直到百年之后的今日,他才清清楚楚,确定了这样的事情,琴色,不,是慕修,他果然不是一个简单之人,不过这慕修说的话,还是透露出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呀。

    比如,他还是在害怕,可到底是在害怕着什么,宫邀可就不管了,只要他还会害怕,那么事情就并不难办,只是没有想到慕修如今修为尚未恢复,已经是如此强悍,那只兴起抓起来的狐狸,他在他身上注入了一些他的力量,没想到竟不是慕修一招的对手,还被他给轻易抓住。

    看来这百年中,慕修的修为是大涨了,他当初的选择虽然惨烈,却没错,于绝境中逢生,似浴火涅槃的凤凰,非但不死,还会变的更加强大,不像是他,百年的时间过去啊,修为没有增长,反而还在倒退呢。

    他身边响起另一个声音,道:“你如此迫不及待去见他,可是想好了?”

    宫邀笑笑:“啊,想好了,很久之前就想好了,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挺欣赏这个人的,可惜当初的我还是太年轻,那时候的他也太年轻,如今我也算是沉淀得够多了,而他也经过轮回,变得足够成熟,我们总算是可以谈一谈了。”

    那人又道:“谈?”他轻轻笑了一声,道:“这小子可不想跟你谈呢。”

    宫邀又是笑笑:“这可就由不得他了。”他的目光转移到屋中的另一处,嘴角笑意是浓了些,低低道:“他说我不配与他谈么?可是他就是不想来,最后也得赶过来,还不能怠慢半分,好歹我也是一代仙君。”他低低一笑,倒是有几分嘲讽:“啊,在做仙君之前,还做过一小段时间的妖皇来着......”

    那人微微讶异:“原来我当初所想并不错......”

    宫邀道:“错了有何妨?对了又何妨?这一切早该有个结束了,我等得挺烦的。”

    他转而道:“不过你的事情也是快结束了啊,有的人啊,忍不住了。”

    那人道:“是你做的?”

    宫邀笑笑,却不再说甚么了。

    慕修低头看着苏璃,没有再移开过视线,只是在静静等待她醒来,就像等待一个判决,不管是在他是琴色的时候,还是他是慕修的时候,都没有过任何的时候跟此刻一样紧张,可是又极期待。

    而此时在宫中,皇后的寝宫中,却是多出了几道黑色人影。

    秦染兮是每天都要去皇帝寝殿中走一趟,去看皇帝的身体状况如何,不过今日皇帝出巡流民巷回来后,她却是再也没去过了,也不知道是为何。

    可是皇后寝殿中的宫女们却是都晓得,皇后这段时间基本都没怎么睡好,她们时常能见到皇后晚上一个人静静坐在窗口的摇椅上,怔怔望着天上的明月,也不知在想甚么。

    不过眠心却是将寝殿中所有侍从都扯了出去,只留她一个人来照顾皇后,她站在秦染兮身旁,见她看着天空明月又是出了神,不觉微微叹息一声,转身去取了厚毯子来,细细给秦染兮盖上,轻声道:“娘娘还是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呀。”

    秦染兮抬眼看看眠心,却是笑道:“你自幼就跟着我了,我问你啊,若是日后我不在了,你要如何?可曾想过?”

    眠心给她铺完毯子身子还没直起来,猛然间听到秦染兮的话,不觉一怔。

第一百四十一章 枯草旧骨(五)

    眠心眉头一皱,心底暗暗有不好的错觉,她抬眼看着秦染兮,道:“娘娘怎么了?”

    秦染兮微微一笑,她坐起身来,看着眠心,嘴唇微启,还未发出声来,眠心双眸猛然一瞪,大声道:“娘娘小心!”说着就是扑到秦染兮身上,秦染兮没有防备被她扑倒在椅子上,却是听到细微的利器入肉的声响。

    随之眠心就是重重倒在她身上,秦染兮脸色一变,她伸手扶住眠心,眉头紧皱,道:“眠心?!眠心?!你怎的了?”

    眠心重重喘息,一张嘴就是溢出血,她双眸已是开始模糊不清,双手却紧紧抓着秦染兮的衣服,口齿不清得道:“娘娘......娘娘赶紧......”

    话是未说完,脑袋一歪,就是没了声,气息全无,是死了。

    而窗外屋檐上所藏之人,自然是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一击不成见只是要了那丫鬟的性命,秦染兮却是安然无恙,犹豫片刻,即是翻身下了屋檐,从窗口窜进来,随之从怀中抽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黑布将口鼻严严实实得遮着,瞧不出本来面目,只能见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露在外边。

    而此时秦染兮正好把眠心的尸体从身上翻开,她看着从窗口翻进来的人,面色微冷,整个身子顿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着那人。

    此人到底是谁派来的秦染兮当然晓得。

    她一向是深居寝殿从不轻易出入,只是进来慕子忱身子不适,她才会不断去找慕子忱,又加之皇后的身份,所以是没甚么人会害她或者敢害她,而如今在这深宫之中,能做到如此,除去皇帝,也就剩羽岚之了。

    慕子忱说他身上被人种了蛊,那噬心蛊是只有在行男女之事时才能将之种在人身上,照着慕子忱所说,分明就该是羽岚之所为,而五年之前苏城之事,是羽程欢所为,她是从不信苏城跟风离会背叛慕子忱。

    当初秦染兮是跟月倾城关系极近,而月倾城是当初跟慕子忱苏城风离几人真正闯荡过江湖经历过生死的人,他们的品行,月倾城是再清楚不过,虽然秦染兮没有经历过当初他们所经历的,但是月倾城的话,秦染兮是极为相信的。

    总而言之,羽家心有异,当初的皇帝对苏城心有怀疑,不知道为何极为相信那羽程欢,而等到多年之后终于清醒,也终是来不及再做出甚么补救。

    那黑衣人见秦染兮在椅子上坐着不动,脸上却并未有甚么害怕之意,不觉微微惊讶,他杀了那么多人,还从未见过死到临头如此临危不乱之人,还是个自小处在深闺中不问世事的女子。

    不过到底也是杀了那么多人,受人嘱托,他倒也不多说甚么,提起匕首直直朝着秦染兮刺了去,秦染兮眉头微皱,翻身闪开,当初与月倾城在一起,与她学了不少本事,不过终究是一些花花招式,并不是自小就有练武的底子。

    能躲开这一下已经是实属不易,要命的是还摔了一跤,那黑衣人哪能错过这样打的漏洞,没有握匕首的那手从袖中取出一支短箭,朝秦染兮脑袋处直直射去。

    “叮”的一声,一道银光闪过,那支短箭不知被甚么东西弹开,被弹到不远处眠心的身子上,不过眠心已死,这支短箭倒也难起甚么作用。

    那黑衣人面色未变,抬眼在四周到处寻找,并未找到甚么,而屋中却传来一淡淡声音:“既然来了,你可有想过被留在这里?”

    秦染兮听得这声音,面色未变。

    而那黑衣人却是神色一凛,没有说甚么,倒是做好了戒备,可是等了片刻,也不见有人出现。

    等了半晌,他转而看向秦染兮,心想那暗中之人迟迟不现身,可否是在故弄玄虚,倒不如先把这秦染兮给杀了,倒也是了了来此的目的。

    只是还没走出去几步,又是一道凌厉劲风,黑衣人尚未来得及反应,脖颈间一痛,下意识就伸手去摸,摸了一把低头去看,却是淡淡血色,而且脖颈间似乎还有甚么东西嵌着,他就又伸手去摸,似是摸到一异物,那异物细长甚至还有些软,尚未反应过来,先前那声音又是出现。

    “怎的你是不信我当初所说之话?”

    话音刚起,黑衣人也是捏住了脖颈间嵌着的那异物,他略微讶异,将那异物轻轻一拽,又是一阵剧痛,不过却是将那玩意儿给取了下来,低头去瞧,他想瞧瞧那能嵌在他脖颈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想到一瞧,却是一片细长绿叶,叶缘沾了血迹,此时看着那血迹竟是有些泛黑,黑衣人一怔,怎么也不明白这样柔软的细叶子如何能嵌进他的脖颈,血液呈现黑色,分明是有毒。

    此时从一扇屏风后跃出一人,那人着一袭灰色衣衫,长发规整束着,面目清秀显得尚年轻,可满头长发却已是灰白。

    那人走到秦染兮身旁,附身将她拉起来,轻声道:“可是无碍?”

    秦染兮瞧他一眼,道:“你竟然来了。”

    此时那黑衣人低声喃喃道:“如此柔软细叶,如何能伤我?”

    那灰衣男子转身看着他道:“错,不是伤你。”

    黑衣人抬眼看他,脖颈间是愈加疼痛,而在秦染兮看来,他的脖颈间是出现一圈血迹,瞬间喷出血液。

    灰衣男子笑笑:“是杀你。”

    话音将落,那黑衣男子脖颈间喷出的血液是越来越多,脑袋是直接与他的脖颈分了家。

    这么一个大活人,是被一片细小绿叶,给杀了。

    秦染兮看着滚落在地上的人头,那人头上原本戴着的面罩也是随之散落,露出本来面目,不过秦染兮并不识得那人的模样,而那人的面容是还略带疑惑,想来他直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丢了性命。

    她瞧瞧身旁之人,见了人头落地,秦染兮还是会害怕的,脸色不免苍白,她低低道:“你为何来了?我以前听倾城跟阿离讲过你,但是说你已经隐居不问世事。”她抬眼看着那人,道:“右眼角有一青蓝色鳞斑,白发,会以细叶伤人。”

    “乃是倚居疆域幽蓝谷谷主,林青徵。”

    当初月倾城跟风离都跟秦染兮说过林青徵这个人,幽蓝谷是世人皆知的一处极为奇异的地带,那里生长着许多奇花异草,据说幽蓝谷环境奇特,可以养出许多奇异花草毒物,谷中到处是奇怪阵法,稍有不慎就会深陷其中,解不开阵就无法脱身。

    世人皆知那幽蓝谷是一处极为危险且奇特的地方,不过幽蓝谷是有主之地知道的人还是很少的,林青徵的名字知道的人更是少。

    但是月倾城也好,风离也好,当初竟然都跟那林青徵相识,秦染兮只是听说过林青徵的名字,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是他的体貌特征,却是极为显眼。

    林青徵笑笑,道:“因为当年有人托我要保几人安全,所以这几个人在四方城中,我就不得离去,当初以为不会出事的人就是你,没想到终于还是有人将目光转移到了你的身上。”

    秦染兮微微讶异道:“有人托尼......护人安全?”

    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月倾城。

    林青徵道:“到底是何人,我就不便于多说了,此人出现在你寝宫的屋顶处,是在那羽岚之回宫之后发生的事情了。”他低头看着地上那头身分离的黑衣人,道:“你心中可是有些数了?”

    秦染兮微微一怔,却没有去看那人尸首,她道:“我自然晓得是何人,不过这些事情已经与我无关了。”她抬眼看着林青徵,道:“你是惯会使毒的人,想来也能瞧得出我的身子到底是如何。”

    林青徵道:“当年故人只是托我保护几人不受他人伤害,可若是她自己所为,我就无法干涉了。”他看了秦染兮一眼,道:“你心中如何想,我无权知晓,不过在你还在世上的时候,我就会保护你。”

    秦染兮仔细瞧着林青徵,瞧了半天,道:“我总觉得我似乎在甚么地方见过你,可是我应该从未见过你才是......”

    林青徵笑笑,却并不多语。

    慕修抱着苏璃在那暗道中坐了许久,宫邀的气息早已消失,可苏璃却是迟迟不醒,她一刻不醒,慕修心中的担忧就是又加剧几分。

    宫邀临走之前所说的话,他想起来就是不觉脑壳疼。

    “你不想与我谈,也得与我谈,你怀中的女子丢失一魄,那一魄在我这里,想必你不想她出任何岔子,待得你们出了苏府,便来宫中与我一叙罢,琴色。”

    洛隐低低道:“你说苏姐姐还会醒来吗?”

    慕修淡淡道:“她只是在做梦,终是会醒的。”

    洛隐仔细瞧着慕修,道:“我瞧你十分紧张,可是害怕着甚么?”

    慕修摇摇头:“不是,没甚么。”

    其实心里在想,这不是废话吗,既然已经看出他十分紧张了自然是有害怕的东西,而有害怕的东西他又没有主动开口跟他说,自然就是不想说了,小屁孩儿就是小屁孩儿,大人的事情还是不懂。

    洛隐就郁闷了,此时那绝响颤了几下,飞过来碰了洛隐几下,示意他不要多话了,主人现在心里忐忑不安,甚么都听不进去,也甚么都不想解释,就连他都不敢靠近主人,这小洛隐还问东问西。

    但是洛隐并不能理解绝响的意思,他以为这弯刀是耐不住寂寞了,就伸手去摸了摸那弯刀的刀身,绝响微微一怔,顿在空中片刻,一动不动。

    洛隐奇道:“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动了。”

    慕修道:“没甚么,他可能是在自我思考。”

    洛隐更是奇道:“思考甚么?”

    思考为何面前这个人如此蠢,简直是蠢得可爱。

    慕修没有说话,怀中之人却是突然动了一下,他脸色一变,赶紧低头看去,苏璃眼帘微微颤动,等了片刻是醒过来,慕修见此赶紧道:“如何?”

    苏璃眨了几下眼,才睁眼看慕修,她瞧着他,定了片刻,道:“没事,方才脑袋痛,一下子就失去意识了,感觉是有甚么强大的力量冲撞,一下子承受不来,才晕过去的。”

    慕修看着她,犹豫片刻,还是道:“你......可是做了甚么奇怪的梦?”

    苏璃摇头:“我不知道,我一直在做奇怪的梦,可是醒来之后就甚么都不记得了,这次......”她语气微微一顿,慕修不觉是咽了咽口水,苏璃继续道:“这次好像没有做什么梦,因为我甚么映像也没有。”

    不知为何,慕修竟是暗暗松了口气。

    而苏璃转而瞧着远处卧着的白狐狸,诧异道:“这不是白宴之?”

    慕修扭头看去,发现除去眉心处的那红色符文,果然是长得跟那白宴之十分相似,先前是因为心中有忧虑,并没有多注意,此刻听苏璃说,才注意到。

    苏璃挣扎想要起身,慕修将她扶起来,走到那狐狸身旁,苏璃低头看着那闭着双眸的白狐狸,眉头轻皱:“这符文......”

    洛隐也是凑过来,道:“这符文长得很特别啊。”

    慕修:“......”

    苏璃:“......”

    绝响悄咪咪飞过来,在那洛隐脑袋上猛得一敲,洛隐抱头喊痛,绝响又是嗡嗡作响,然后远远飞走。

    苏璃低声道:“其实刚刚在那惊叫声响起的时候,我发觉旁边的牢笼中有青光微微闪烁,不知道是甚么东西。”

    慕修道:“我与你去瞧一瞧。”随即就是扶住苏璃的胳膊,要将她拉起来,而苏璃却低低道:“我已经好了,可以自己走动,我见这符印不一般,白宴之许是为人所控制,你留在这边看着他,洛隐随我去。”

    洛隐一怔,慕修也是一怔。

    苏璃却是已经转身朝那牢房中走去,见洛隐没有动静,她偏头道:“来。”

    洛隐赶紧跟上去。

    而慕修站在原地,看着背对着他走近那牢房中的苏璃,面色复杂,绝响嗡嗡得飞过来,在慕修身旁围绕,却不敢靠近,他是清楚的感受得到主人的低气压,这个时候谁去招惹谁倒霉。

    她可是想起了甚么?

    慕修轻轻闭上双眸,不再看。

    而洛隐随着苏璃走进那牢房,只是瞧见牢房中并没有甚么特意之处,只是靠墙有一堆干枯稻草,散乱堆着,而苏璃走过去,竟是伸手开始扒拉那堆草。

    上边的枯草被移开,渐渐露出下边藏着的东西。

    那是一堆骸骨,堆在枯草下边,枯草移去之后,竟是开始微微泛着绿光,而苏璃的脸,在那绿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诡异。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同样身世(一)

    洛隐是跟在苏璃身后,一句话不敢说,他就是再迟钝,也都瞧出苏璃这脸色是黑得可以,而且她一向是面色平和,对着慕修时更是极为依赖温和,此时却是带着他来这牢房中瞧那神秘骸骨,而将慕修晾在一旁。

    俗话说,旁人家的琐事是不该掺和的,这个道理当初母亲跟他说过,父亲与他说过,还有很多人都跟他说过,可是洛隐此刻苦着一张俊脸,他是提不起勇气去拒绝苏璃,或者去问苏璃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对慕修如此?

    之前听慕修所言,这苏璃就是当初琴色所喜欢的那女子,而那女子百年之前是死了,还是死在慕修手下,是被慕修用绝响刺进头骨神魂破裂而死。

    这事儿洛隐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你说那琴色分明是喜欢那女子,为何最后还要杀了她,杀也就杀了,还是那样决绝残酷的方式,哪个女孩子家不爱美不怕疼?绝响可谓是极为坚硬锋利的武器了,他简直是不敢去想象当初战后他们的样子。

    苏璃低头瞧了那堆骸骨片刻,并未注意到身旁洛隐心中所想,她静静瞧着那堆微微泛绿光的骸骨,微微挑眉,转而偏头对那洛隐道:“你来瞧瞧这骸骨,可是有甚么特别的地方?”

    洛隐闻言,正了正神色,上前一步俯身去瞧那堆骸骨,却是微微皱眉。

    而苏璃在旁边轻声道:“我记得当年来时,这堆骸骨被藏在这里,不过那个时候它可不会发出如此诡异的绿光,你既是鬼界之人,定然能瞧得出许多我们都瞧不到的东西,况且你还有着一双阴阳眼。”

    洛隐面色未变,扭头定定看着苏璃:“你如何得知阴阳眼之事?”

    苏璃却是笑笑:“我自是有我知道的法子,怎的,你还怕我对你不好,利用你这阴阳眼一事威胁你或者其他人去做甚么事情吗?”

    洛隐一怔,面色微沉思索片刻,想想也是如此,可是再次抬眼去看那苏璃的时候,心中之前那股不对劲却是越来越强烈。

    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就是睡了一觉,怎的醒来之后,不仅是苏璃,连带着慕修,他们两个人都是变得有些神神秘秘的。

    苏璃却是催促道:“你还是赶紧瞧瞧这骸骨有何不对劲罢,可还是有甚么残魂存留?”

    她觉得这骸骨当年平平常常,如今却是在散着淡淡绿光,当年来此的人是她与慕修二人,而如今相比当初,也就是多出了一个洛隐,还有一只被慕修打晕的白宴之,白宴之有些不对劲似是为人所控制,他眉心处的那一道符文苏璃见着是极为熟悉,可是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图案。

    不过那骸骨的异常显然与白宴之没有关系,那么有关的应该就是洛隐了,加之洛隐又是鬼界之人,还是鬼帝唯一的传人,自然是与其他人有一些不同之处,苏璃想来,许是那林音当初虽死,可残魂依旧在呢?只是经过的时间太久,不能完全保留。

    苏璃偏头看了看门外站着的慕修,眸中隐隐有光芒闪烁,不过她甚么也没有说,只是扭回头来,看着洛隐。

    而洛隐瞧了瞧那骸骨,眉头微皱,道:“这骸骨上......似是有甚么东西附着着,已是有很久的念头,想来却是一缕残破,与你所想无差,只是不晓得这到底是不是这堆骸骨的主人所留存下来的残魂了。”

    苏璃挑眉,眸中泛出几丝喜色,道:“当真如此?你可有法子能唤醒他?我能跟他说话吗?”

    洛隐略微思索片刻,还是摇摇头:“这残魂的气息十分微弱,许是当年不知道用了甚么极隐蔽的法子,才留了一丝残魂下来,而他原本的魂魄,应当是已经入了地府且投入了轮回当中,若是要与他说话,想来是做不到的。”

    苏璃眸色微微黯淡,不过想想也是,林音不过一个平常人,能留下一丝残魂已是极为不易,更不能要求其他的甚么,何况有些修炼得道的人,也许都做不到如此呢?

    顿了片刻,洛隐又道:“我且试试唤他一唤,看能不能将他唤醒,若是他还可与我交谈,我将他的话转述给你也未尝不可。”

    苏璃一怔,随即低头看那堆骨骸,眸色一定,这堆骨骸,在她看来十有八九就是林音的骨骸了。她想了想,还是将脸上的人皮面具给取了下来,因为觉得宫邀已经知道他们都在医馆中,即使那人皮面具对于宫邀来说可能并没有甚么作用,苏璃在苏绝面前揭下人皮面具之后又是谨慎带上。

    不过此刻想了想,若是林音,见她容貌,必然会得知她的身份。

    她轻轻道:“你且试试,瞧他是不是识得我。”

    洛隐朝她点了点头,是俯下身去,瞧了那骸骨片刻,随即轻轻闭上双眸,再次睁开时,双眸已经是化作一灰一白,瞳孔中隐隐有符印在若隐若现,微微闪烁。

    在羽府中,羽凉月看着坐在床边的苏绝,觉得一切都有些虚幻不真实,她抬眼看着苏绝,道:“你......你当真是绝儿?你没有死?你真的是绝儿吗?”

    苏绝笑笑,伸手握住羽凉月的手,道:“是我,我回来了,还好好的,你来摸摸看。”随即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他道:“现在母亲可以确定是我了吗?”

    羽凉月摸着苏绝的脸颊,眸中是不觉渗出许多泪水。

    苏绝见羽凉月的神色,不觉心中也是慨叹,低低道:“母亲这些年过得是如何?可还好?还有骁儿,她过得如何?”

    羽凉月听得苏骁的名字,微微一怔,随即将脸偏过去,淡淡道:“骁儿很好,我们都很想你,你这孩子,怎的在外边没有事情,也不回家呢?有人与我说,你是在疆域被你舅舅给杀死的,我不信,去找他理论,可是......可是......”

    苏绝轻轻拍拍她的手,道:“母亲不要再想了,当初在疆域,我确实见到了舅舅。”

    羽凉月面色一僵,她定定看着苏绝,道:“那......那你可是......可是真的被他......被他给......”她说得极其艰难。

    苏绝微微一笑,道:“不错,是舅舅下令,屠灭云破军,亲手斩下父亲的首级,然后,亲口下令,要我跟燕卿久死无葬生之地,不许我们逃出去。”

    原来真的是羽程欢所为,即使是羽琴宣所说,羽凉月就算极为相信羽琴宣,可是毕竟羽程欢还是她的亲哥哥,从小也是一直在保护她不受旁人欺负,是一直有情谊在的。

    其实当初羽凉月只是羽府中一个不问世事尚且懵懂的小姑娘,不晓得情为何物,那时候羽程欢却突然将她介绍给了那时候刚刚在四方城定居不久的苏城,那时候苏城与风离虽然感情极好,但是却没有定亲,更别提成亲,在羽程欢的极力撮合下,而且他也多次跟羽凉月说明,要她去苏城身边,看着苏城。

    因为他说,他们羽家尚且势弱,失去了羽归寄,就是失去了主心骨,不能坐以待毙,他告诉羽凉月就算是为了他们羽家,也要去牢牢看住那苏城,不管她喜不喜欢那苏城。

    那时候羽凉月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她只是觉得苏城不坏,但是也没有与他有多深的感情,所以羽程欢只是叫她去苏城身边,看着他,有甚么消息给羽程欢说,或者羽程欢会问她许多事情,羽凉月只觉得这一切都是为了羽家,并没有什么不妥。

    但是苏城对风离实在是太好了,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羽凉月是硬生生被塞进来的,苏城对她很好,处处照顾得都很周到,羽凉月在苏府可以说是都要比在羽府舒服了,但是她却慢慢感觉到不对劲,她觉得自己并不开心。

    每日瞧着苏城与风离二人腻在一起,风离可以说是一个十分独立的女子,她许多事情都可以自己解决,并且临危不乱,而羽凉月却不行,就比如在苏府中牵进来几匹好马,马儿突然受惊暴动,羽凉月是吓得花容失色颜面尽失而风离却可以保持镇定,甚至于家丁仆人都不敢上前控制的烈马,风离敢只身前去将之驯服。

    那时候许多人都说苏璃是个奇女子,了不得,羽凉月却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她当时只是想,没事的,没事的,她只是帮哥哥做一些事情,做完这些事情,她就还会回到羽府的,这边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

    可是随着时间的增长,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何要答应羽程欢来到苏府了,苏城并不喜欢她,他只喜欢风离,而风离也喜欢他,他们乃是一对极为般配的璧人,她羽凉月为何要生生插进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这样的想法羽凉月自己都觉得十分可怕。

    其实羽凉月自幼性格懦弱,事事都喜欢忍耐,但是在苏府不行,那时候苏府还有许多其他的江湖人,那些人是与苏城风离相熟,自然晓得羽凉月是来做甚么的,整日见到羽凉月不是明嘲就是暗讽。

    所以说,脾气再好的人,一直在那种环境下生活得久了,也是会爆发的。

    就比如羽凉月,她当初就爆发了,结果就是苏城与风离的婚事,羽程欢其实只是打算暧昧一下,并没有打算将羽凉月嫁给苏城,但是羽凉月不行,她那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深深喜欢上苏城了,并且瞧着风离越来越觉得刺眼,她觉得,为什么自己得不到,风离就可以。

    她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她有那个实力。

    所以她就真的闹了,羽程欢见此原本还惊讶,倒是羽岚之十分欣慰,表示妹妹终于长大了,将她叫回身边,悉心教授了不少心斗之法,实话说那个时候的羽凉月已经开始进行质的飞跃。(......)

    不过那个时候羽凉月却是是有闹的资本了,那个时候的羽家在羽程欢与羽岚之的管理跟经营下已经不再如当初的弱小,已经是四方城中不容人小觑的一股势力了,而恰巧风家虽然强大,但毕竟是武林世家,不得参与朝政之事,或者说是不便于参与朝政之事,那个时候虽然觉得风离受了委屈,百般气急,可也是没有丝毫法子。

    羽凉月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嫁给苏城的。

    她对于苏城到底是什么感情,她自己都不清楚,不过她清楚地是,她将苏绝看成是自己的命,曾经羽程欢与她说过日后会对苏城以及苏家下手一事,她虽心惊却并未出口劝阻,心中是默许的,不过她只是要求不要伤到苏绝,却不知道为何羽程欢连苏骁也一起救了。

    但是羽程欢最后还是没有听她的,非但没有打算救苏绝,还是打算杀了他,而且还欺瞒自己五年之久,若是苏绝当初真的死了,羽凉月想了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甚么来。

    她抬眼看着苏绝,道:“绝儿,你与我仔细说说,你舅舅为何要杀死你?”

    苏绝眼眨也不眨只是瞧着羽凉月,见她却是丝毫不提苏城之事,燕卿久也没有提到,想到燕卿久苏绝心中是泛起阵阵疼痛,他眼底微微阴沉几分,面上却是笑笑道:“母亲说笑了,当初母亲唤我回来,与我所说之事,母亲都忘记了吗?”

    羽凉月面色一变。

    苏绝继续道:“当初我听了那事之后又与母亲说过甚么,母亲也忘了吗?”

    羽凉月抬眼看苏绝,眼眶又是红起来:“你......你说......你信你的父亲,他是好人......他绝对不会做哪些......那些......”

    苏绝哈哈轻笑了几声,道:“那些背信弃义的事情是吗?”

    羽凉月没有说话。

    苏绝道:“母亲啊母亲,你是爱极了父亲,所以也爱极了我,把我当做你的命来瞧,不许我伤到一分一毫,可是你竟是容忍舅舅暗中与人勾结,谋害父亲,给父亲冠上本没有的欺君叛城等莫须有的罪责。”他看着羽凉月的眸色是逐渐深了几分:“若是当日母亲也在舅舅身旁,或者说下令要我死,母亲也不会反对呢?”

    羽凉月瞪大双眸,拼命摇头,伸手抓住苏绝的胳膊,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跟他不一样!你跟他不一样!”

    苏绝看着羽凉月,道:“如何不一样?”他伸手抓住羽凉月的肩膀,一字一顿道:“方才在院中舅舅跟姑姑所说的话,我听到了,我并不是母亲与父亲亲生的孩子,而是魏管家从别处捡回来的。”

    “甚么?!”羽凉月面色一变。

    苏绝则是继续道:“而一直被母亲所不喜爱的骁儿,才是母亲与父亲真正的孩子。”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6377/ 第一时间欣赏宫蔷最新章节! 作者:几蒲团所写的《宫蔷》为转载作品,宫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宫蔷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宫蔷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宫蔷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宫蔷介绍:
本是天之骄女,却因一次失足落水而失去记忆,甚至险些丢掉性命。
父亲外出久久未归,母亲失踪,苏璃记忆全失,面对往昔熟悉的家门庭院,已是陌生一片,而她不知道她将会面对什么。
苏府久无主人,门庭深闺,许多人的目光,都暗暗集中在尚且一脸懵逼的苏璃身上……宫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宫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宫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