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一心一意
柳云堂抬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结果肩背一阵抽痛。
方清影将水杯送到他嘴边,他却因生气,拒绝张口。
好意被驳回,方清影倍感失落。
“对不起,我早该对你说出实情。”
“你随我查案,也是为了接近蜜蜂社,查你舅舅的下落吧。”
方清影不否认,她确实这般打算,可她帮柳云堂的心是真的。
“云堂,我没有要利用你的意思,你千万别误会!”
看到方清影投来渴求的目光,柳云堂反而板起面孔。
“为什么不告诉我?信不过?”
“没找到舅舅,很多事没有定论,我怕你知道我与蜜蜂社的关系,不再对我好。”
“你还知道我对你好啊?!”
柳云堂目露前所未有的怒光,那股子狠劲儿瞧得方清影瑟瑟发抖。
“我连给自己的女朋友都没买过早餐,我给你买!我最讨厌吃西餐,我陪你到马尔斯吃难吃的煮土豆沾沙拉酱!我在外奔波一天脚都肿了,你一个电话打过来让我去接你下班,我半个不字都没说过!”
“我哥笑我,问我有几个女朋友,我不敢承认我是心甘情愿照顾你,我骗他说,是你死皮赖脸非要黏着我,为了掩盖我的那点儿私心,我把你贬得就像个婊子!你知道我的心有多难受吗?我看见你和胡献在一起,我心如刀绞,但我还是忍着疼,发誓要对你好!你懂我吗?!”
一直忍住的泪哗一下就从方清影的眼眶里流出。
“你谎话连篇,瞒着我,有本事你瞒一辈子啊!”
方清影如梦方醒,倾身抓住他的手,带着哭腔:“我错了,你原谅我,别生气了!以后我对你全说实话,再不敢隐瞒!”
“你是不是去过蚂蚁集市?”
柳云堂将一直憋在心中的疑问倒出。
“你怎么知道?我刚才江城的时候去过一两次,一是为了寻找舅舅的线索,二是缺钱,想将舅舅送我的那些来历不明的首饰卖掉。还有,我说以前没来过江城,其实小时候舅舅带我来过几次。”
方清影抹了抹脸上的泪,又道:“我会用枪也是舅舅教我的。”
柳云堂瞪着医院被子上的红十字图案,冷笑道:“你说你和猎户学的使枪,我还真信了!”
“我确实和镇上的猎户学过,他算是我的半个师傅,这点我没撒谎。”
方清影抿着嘴,继续道:“其实在蜜蜂社成立之前,舅舅就组织过一个团体,我亲生母亲也是其中一员,这都是后来舅舅告诉我的。”
“说完了?”
柳云堂冰冷的话音回荡在病房内,方清影默默流着泪。
信任一旦建立,可以像铜墙铁壁牢不可破。
可信任也有脆弱一面,一旦瓦解,便会瞬间灰飞烟灭,毁于无形。
柳云堂恨方清影对他隐瞒真相。
对这个女人的信任是毫无理由的,从他们相识的第一天起,这份信任感就在。
即使如今识破了她的谎言,难道那份信任就真的消失了?
“你对我的好,我记一辈子,我也希望你记住,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从我第一眼见你,在和合点心铺,你对我一笑,我的心就跟你飞了。做不了夫妻,我们就做亲人。不管以后怎样,我只求你别对我冷冰冰的,你这样,我很害怕!”
柳云堂百感交集,红了眼眶。
佳人垂泪的画面太美,他死死盯着,却心里一狠,直言:“我们这样,真没意思!你有胡献,我有虹婷,我们这样真的特别让人恶心!你把你的真心收了,我也把我的心收了,从今往后,我们各走各的路,有缘见则见,无缘各自安,谁也不欠谁的!”
“可你说过,你爱我!只要你开口,我现在就去和胡献坦白,告诉他我真正爱的人是你,我愿意放弃所有,与你相守!”
“那时我头脑混沌,说了什么,你千万别当真!”
“你又退缩!你已经不爱于虹婷了,为什么不敢承认?你这么做,对我,对她,都不公平!如果不是你当初断然拒绝我的情意,我怎么会选择胡献?你把我挡在门外,时不时又说些花言巧语让我重燃希望,如果你想让我远离你的生活,就不要对我这么好!”
方清影拭去止不住滚下来的泪珠,转身而去。
此时,急忙躲闪的于虹婷因为震惊而心胸起伏。
她听着方清影的脚步声远去,才从拐角处探出头,试图让自己平静。
她是方清影打电话找来的。
听闻柳云堂受伤,她匆忙赶来,不料还没进门就听到屋内二人的对话。
她感觉自己坠入深渊。
柳云堂对方清影的露骨表白,一字字钻进她的毛孔,咬她的肉,吸她的血。
爱情这种东西本来就很难控制,如今她强烈地意识到,再不出手,情郎就将远离。
她如临大敌,横在她面前的是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刀锋。
不,不是普通的刀,是被磨得入肉不见血的剃刀。
柳云堂的心,变了。
她的胃一阵阵反酸,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
见到于虹婷来看望,柳云堂有些紧张。
“你怎么来了?”
“方清影打电话给我,说你被人打了,让我来伺候你。”
“我没事,你别告诉家里,爸妈看见我这副模样,又要难过了。”
于虹婷笑了笑,给他倒了杯水。
“下手这么狠,幸好没破相,要不然我就得嫁给一个丑八怪了!”
“你真想嫁给我?”
“当然是真的!”
“如果我不能娶你呢?”
“为什么不娶我?移情别恋了?”
只见于虹婷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眼中闪过的并非疑惑,而是愤怒。
柳云堂躲开于虹婷灼灼的目光:“人是会变的,人心难料,我若爱上别人,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我不想辜负你对我的感情。”
“那就不要爱上别人,一心一意爱我!”
“可我——未必如你想的那般好——我——”
“你究竟想说什么?”
柳云堂心一狠:“分手吧,算我欠你的。”
“柳云堂,你是不是脑子被打糊涂了,”于虹婷愤然起身:“说的什么话,好端端的为什么分手?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对我?”
第109章 多少情丝
“你没错,错的是我,我混蛋,说要一辈子对你好,可我现在发现我错了,我可以牺牲一切照顾你,唯独不能娶你。如果我说让你做我的妻子,让你幸福快乐,那我就是在撒谎。我自己都不快乐的话,如何让你快乐?我不能骗你,你不傻,你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我就知道我喜欢你,你想分手就分手,凭什么?!”
柳云堂头痛欲裂,他不敢说出方清影的名字,不敢看于虹婷的眼睛。
多少楼台烟雨中,多少情丝断血流。
世间之物荣盛枯迭,没什么是真正能留得住的。
感情更是如此,曾经海誓山盟,转眼便可视若仇敌。
人间姻缘,风云变幻,真难猜测你的情能有几日,他的爱能浓几时。
走出医院的于虹婷恍恍惚惚,高兴而来,扫兴而归。
她狠,她怨,失去的爱,还能找得回吗?
同样被这个问题困扰的蒋溪兰窝在床上,不肯下楼吃饭。
伴着报时钟“啪嗒”一声响,她委屈的抽泣声再次响起。
昨夜柳雨文连连认错,两人越谈气氛越焦灼。
“你终究是不爱我的,”蒋溪兰揉了揉手中丝帕,伤心道:“当初我是一眼就爱上你的,与你在一起的每日都是真心相待。可能我并不称你的心,但日久生情,你便会慢慢对我满意。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将我抛弃!”
柳雨文忙道:“你错了,我也是有主见的人,若不喜欢你,怎会娶你?我喜欢你的样子,你的声音,虽然你与我所想象的妻子不同,但我早已欣然接纳。我对你百般顺从,就是想让你高兴,觉得自己没嫁错人。你亲手织的围巾,你下厨煲的汤,你傻笑着给我讲报上看到的趣闻,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幸福。你不妖娆,却清雅。你不热情,却温柔。你——”
他的话被蒋溪兰打断。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我温柔,我清雅,但你心里想的却是孟玉!她热情,她年轻,她动人,她才真真正正是你的梦中情人!”
还没等柳雨文接话,蒋溪兰又道:“孟玉信里写得明明白白,你们如胶似漆,我就是天王老子也无法将你们分开!我是什么?是破坏你们美好爱情的巫婆,是斩断你们情丝的刽子手!”
“我承认我为她心动,我喜欢她,但我不是魔鬼,不是毫无羞耻心的混蛋!我始终与她保持距离,没有做过出格的举动。”
一听这话,蒋溪兰更恼火。
“什么是出格的举动?你亲过她吧,抱过她吧?!”
“我没有背叛你,你要相信我!”
“身体的背叛叫背叛,心的背叛就不是了?”
“这个家不能散,我宁愿与她分手也不会同你离婚!”
蒋溪兰冷笑道:“你还真是个畜生,情人说不要就不要,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见蒋溪兰将他等同于禽兽一类,柳雨文压不住火,气得在屋里转圈。
他该怎么做,他要如何选择才叫有良心,他难道真是无药可救?
“你的心是黑的,比墨还要黑!”
蒋溪兰大喊一声,结束了两人没有结果的对话。
一夜无眠,柳雨文两眼发肿,下楼吃早饭。
唐丽见了心疼,叹口气:“傻孩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柳风对儿子失望透顶,根本不理他。
“勒索的事怎么处理?”唐丽对儿子说道。
“赵警长会派警员过来看看,放心,他们是为了钱,不会害人。”
“为了个女人,闹得家里家外不安宁!”
“妈,我会找孟玉把话说清楚,溪兰还是柳家的媳妇,我不会让她走。”
“想好了?”
“嗯。”
“不后悔?”
柳雨文摇了摇头。
唐丽面色泛忧,若真是搞个风月场上的女子还好,给些钱好打发,偏找个纯情少女,就怕儿子想分手,她死活不同意。
也不知怎么这么巧,小南去门口等派来的警员,正好撞见一个年轻男子往门口的信箱里放信。
“你什么人?”小南喊道。
“送信的!”
“胡说,送信员我认识。”
“今天换人了。”
见那人转身要走,小南一跃而起,以风速冲过去将其扑倒在地。
两人在门口扭打起来,听闻动静的柳雨文和柳风出来一瞧,连忙上前帮忙。
柳雨文少时学过武术,他上去几下就把对方制伏。
柳风一拐杖击在那人背后,唬得他不敢再反抗。
柳雨文取出那人放进信箱的信件,果然是勒索信。
信中写明,只要柳雨文出钱,那些约会照片就将被销毁。
“你就是给我打电话的影子?”
被五花大绑的小伙子胆小,坦白自己名叫吴大海,打匿名电话的“影子先生”是他的朋友章阿福,两人配合从事敲诈勒索,他负责跟踪拍照,章阿福负责查证收钱。
之所以盯上柳雨文是他们普遍撒网的结果。
江城知名的政客、企业家、富商子弟、名媛贵妇都在他们的监视范围内。
“你们为谁工作?”柳雨文问道。
“我们单独干,与其他人无关。”
“两个人就能监控整个江城?”
小伙儿想招,但话到嘴边不敢说。
他抬眼挨个瞅瞅,急得脸通红,支支吾吾东拉西扯,最后干脆不开口。
正好警员赶到,直接押回警局审问。
同伙儿被抓,想来勒索之危不攻自破,柳家人长舒一口气。
“坏了!他们会不会报复啊?”唐丽忽然紧张起来。
柳雨文倒是不急,他想得开,大不了相片被公之于众,被人看几天笑话,挺一挺也就过去。
毕竟男人在外寻花问柳的花边新闻每天都能看见听见,大家说说笑笑当成饭后谈资,今天张家少爷与情妇私奔,明天徐家老爷猝死丫头房中,新消息接连不断,旧新闻很快就会被遗忘。
蒋溪兰脸皮薄,自尊心强,是有学识的新女性,就算她对外人的说三道四不以为然,可每天见到柳雨文便会想起他和孟玉谈情说爱的场面,自己心里这关过不去,往后日子根本没法过。
所以,任凭柳雨文和唐丽怎么劝,蒋溪兰死活要离婚。
柳雨文一心急,干脆将卧室从外面反锁,不让她出门。
“不给我开门,我就从窗户跳下去!”
第110章 对抗到底
“兰儿,你先冷静冷静,雨文知道错了,你就给他一次机会,爸妈年纪大了,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
唐丽守在门外,脑子嗡嗡作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什么时候是个头?
柳雨文打算先去警局问问情况,谁知刚走到院子,就听小南惊呼:“少奶奶要跳楼!”
“你干什么?!赶快回去!”
柳雨文仰头大喊。
蒋溪兰正站在二楼窗台上,回道:“我不回去!你欺负我,限制我的自由,我要同你对抗到底!”
唐丽和刘妈忙开锁,一进门就被蒋溪兰喝止:“别过来!否则我跳下去!”
蒋溪兰两手死死扒住窗框,往楼下一看,双腿发软,顿觉目眩。
这个高度,她可从未尝试过。
站在楼下的柳雨文看上去如此消瘦,嘴边长出胡茬,原本俊秀的面容尽显憔悴。
风吹过他的白衬衫,那件衬衫正是蒋溪兰亲自挑选的。穿在身上又修身又干净,再配上件得体的西装,他就是全江城最帅的男人。
想到这里,泪花又模糊了蒋溪兰的视线。
“快回去,你想怎样就怎样,我给你自由!”柳雨文喊道。
蒋溪兰不敢跳,她也不舍得离开柳家,离开丈夫。
转念想到孟玉,心里就恨,本想退回屋里的她改变主意,一不做二不休,听天由命。
只见她缓缓下蹲,两手扒住窗沿,朝下伸出一条腿。
一鼓作气,手一松,整个人瞬间坠落而下。
柳雨文飞身上前接住,两人一起倒地。
蒋溪兰晕乎乎,发现自己安然无恙,扭头一瞧,柳雨文仰面躺在地上,表情极其痛苦。
“雨文!”她唤道。
“我不能动了!”
惊魂未定的蒋溪兰心里发慌:“你怎么了?别吓我呀?!”
“谁吓谁啊?你说跳就跳,真摔出毛病,以后谁给我生孩子?!”
一听此言,蒋溪兰的心都化了。
两人四目相对,又重新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久违的温情。
小南上前搀扶,只听柳雨文大叫:“我的腰!”
“去医院!”蒋溪兰急道。
一家人在医院里忙得团团转,柳雨文腰被磕破,骨头也有损伤,不得不住院。
刚想坐下来歇歇的唐丽惊见小儿子身穿病号服出现在走廊里,一时以为自己在做梦。
“柳云堂,你这是什么情况?!”
脸上贴纱布、嘴角红肿的柳云堂见到母亲也是一愣。
“我查案时受了点儿伤,很快就能出院了!”
“受伤住院也不告诉我,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唐丽摇头叹气,要被自己的两个孩子气出病来。
听闻大哥也受伤入院,柳云堂急忙问明原委。
“现在孟玉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不尽快解决,柳家没得安宁!”
唐丽说罢,浑身禁不住颤抖。
此时,在厨房里熬粥的方清影回想起柳云堂在医院朝自己凶巴巴喊话的样子,一刀狠狠切向菜板上的芹菜。
洗过澡的胡献换上西装,对镜抹发油,拿起方清影的香水瞧了瞧,小心翼翼地往脖子上喷了一下。
看着镜子里又潇洒又香喷喷的自己,胡献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收拾好行李,便到厨房与女友告别。
今天他要去墨湖,朋友开车在楼下等他。
“昨晚怎么没回家?”方清影噘嘴问道。
“在朋友家打牌。”
胡献掀开锅盖闻了闻:“让你同我一起去,你又不愿走,要不然我们来个墨湖浪漫之旅,多惬意!”
“云堂住院,很多事等着我去办,真的走不开。”
胡献的视线落在切碎的芹菜上。
“我知道你对表哥好,不过做事要讲分寸,别给自己找麻烦!有于虹婷在医院伺候,你何必如此费心劳神?”
胡献看似善意的提醒,只不过是男人间的争风吃醋。
“我知道你喜欢表哥,当初追求你的时候我就想过,你要是仍不死心,我放你走,让你去继续守候未知的幸福,好不好?”
方清影从菜篮里拿了块生姜,笑道:“云堂是我们的亲人,我照顾他也是理所应当,你又不能去医院探望,我给他熬粥聊表寸心,你吃什么醋啊?”
谁知胡献突然发怒:“他是我的亲人,不是你的!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男朋友!”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和他光明磊落,绝对不会背着你和于虹婷做什么龌龊之事。我们都做出了选择,想要彼此守护,像亲人般对待——”
话没说完,胡献一掌拍在无辜的碎芹菜上。
见胡献狰狞的面孔愈发吓人,方清影小心问道:“那你要我怎么做?永远不见他?”
“你能做到吗?”
“我既然选择你,就想与你好好过下去,我无法将他从心中抹去,就像你无法抹去你的过去,我们难道不能带着一点点私心携手而行吗?你早就知道我心里有他,如今又来难为我,为何这么残忍?”
“残忍的是你!我当初就不应该管你,让你在失去他的痛苦里越陷越深直到死去!”
“你后悔了?”方清影声音颤抖,悲哀至极。
“我后悔!后悔喜欢你,后悔把你留在身边给我戴绿帽子!”
此刻站在胡献面前的方清影如同一只幼鸟,即将被狂风暴雨撕碎。
门铃声救了她,胡献以为是等急的朋友来找他,忙去开门,却见来者是于虹婷。
“方清影,我要和你谈谈!”
于虹婷来势汹汹,大小姐气场全开,冲到方清影面前就是一巴掌。
胡献愣在当场,方清影则被扇得一阵耳鸣。
“我不许你再靠近柳云堂!我不会和他分手,你的如意算盘算是算错了!我警告你,别把我逼急了,否则杀了你!”
于虹婷话落,从挎包里掏出一把手枪对准方清影的脑袋。
这是她从父亲书房的保险柜里偷来的,为了挽救爱情,她可以拼命。
震惊无比的方清影此时最大的困惑是于虹婷的枪,从何而来。
“把枪放下!”胡献命令道。
“我不放,我要她答应离开云堂!”
方清影半边脸火辣辣,心情糟透,说道:“我没想和你抢男人,若是我想,云堂早就和你分手了,你跑来撒泼,只会让云堂对你失望!”
“放下枪!”胡献上前道。
第111章 拂袖而去
“你别管!”于虹婷对胡献喊道:“云堂说要和我分手,都是因为她!她是狐狸精,耍得你们团团转!你还没看明白吗,她在利用你,好有机会抢走云堂!”
“爱本来就是会变的,云堂只不过是追随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虽然现实很难接受,但你必须试着面对!”
“你闭嘴!没看她拿着枪吗?!”胡献对方清影喊话。
乱中出乱,一位高挑女子从敞开的房门晃进来,被眼前景象吓一跳。
“珍珍?你来做什么?”胡献惊问。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墨湖游山玩水吗,行李都放小齐车上了,看你没下来我就上来看看,你们这是演哪一出啊?”
“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去?!你赶紧走,别添乱!”
珍珍见胡献不认账,瞪起眼。
“昨晚你在我床上说的,怎么睡了一觉就忘了,你装什么装!”
原来珍珍是胡献的前女友,上次她私自到胡献公寓拿东西,胡献郁闷,昨天正好在酒吧碰上,冤家路窄,两人见面就大吵一架。
胡献的好友小齐也在,忙将两人劝开。
情人做不成,还能做朋友。小齐从中说合,胡献便也不再追究。
珍珍也不是安分女子,几人喝喝酒,聊聊天,她喝高了,黏着胡献不撒手,完全忘了胡献打她时的疼。
胡献没辙,送美人回家。
他们分手时关系闹僵,许久不见,倒也有些想念。
胡献搂住怀中美人,借着酒劲儿,一时没守住底线,干柴烈火,一夜风流。
清晨醒来,胡献匆匆回到家中,对方清影说了谎,糊弄过去。
本以为此事就此打住,没想到珍珍像个小尾巴,甩不掉。
于虹婷愣了,胡献懵了,方清影怒了。
“昨晚你和她在一起?”方清影质问道。
胡献错在先,却还摆出高姿态,昂起脑袋,以沉默应对。
珍珍不嫌事大,见于虹婷放下枪,冷笑一声:“别大惊小怪,以后习惯就好了。”
到底谁绿了谁?
方清影脑袋里全是问号。
她想过和眼前的男人长相厮守,但她万万想不到,他们一起走的路会如此短暂而狗血。
“你到楼下等我!快去!”胡献对珍珍吼道。
珍珍一翻白眼,扭着腰走了。
于虹婷不屑地看着胡献,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
如果胡献和方清影分道扬镳,方清影会不会彻彻底底扑向柳云堂?
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厨房飘出糊味儿,煮粥的锅还在炉上。
方清影茫茫然去关火,心想这锅粥是喝不成了。
于虹婷的气焰被这么一搅和瞬时灭了不少,她对厨房里的方清影下最后通牒。
“你记住,柳云堂是我的未婚夫,你休想和我争!”
她收起手枪,像一只得胜的母狮子,大摇大摆地离开。
于虹婷的恐吓战术用在别的女人身上或许有用,可她面对的是方清影。
重新回到胡献视线中的方清影异常平静。
“你走吧。”她对胡献道。
“我是一时冲动,我对珍珍不是真情。”
方清影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明天我就搬走,你不用劝,不用解释,我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你要去哪儿?去找表哥?”
方清影发出一阵苦笑。
“我对你已经彻底失望,与任何人无关,今天的结果是你自己造成的。”
胡献心里想要挽留,但他碍于面子,嘴硬道:“好!你走,从今往后我们各自安好!不过我劝你,想做我的表嫂,你最好三思后行!”
说罢,胡献戴上礼帽拂袖而去。
钻进轿车,他对开车的小齐喊道:“出发!”
“你生气了?”坐在旁边的珍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别说话,否则我一脚把你踹下去!”
失魂落魄的方清影收拾好衣物,拎上行李箱,与豪华公寓作别,心中有不舍,眼中有决绝。
她哭不出,只觉心口发闷。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立在街头,不知何去何从。
最后,她敲开了侦探社的门。
何小元听完事情经过,便决定让她先到自己家中落脚。
安顿好方清影,何小元去医院看望柳云堂,顺便将此事说了一遍。
“胡献这个混蛋!”
柳云堂穿上鞋就要办理出院。
“柳哥,胡献已经去墨湖了,等他回来再说,你先养好伤,一大堆事情等你处理呢!”
柳云堂咬了咬大拇指,说道:“你去警局找小周问问勒索案的情况。”
这边警局内的一张办公桌后坐着一名警员,他正在纸上记录。
对面无精打采的小伙子缩成一团,问一句答一句。
“姓名?”
“吴大海。”
“年龄?”
“21。”
“住址?”
“保家巷15号。”
“家庭成员?”
“父母,还有两个姐姐。”
“职业?”
“无业。”
“你敲诈勒索,怎么能叫‘无业’呢?你哪门哪派?同伙叫什么名字?”
“同伙叫章阿福,比我大几岁。”
“怎么找他?”
“找不到。”
“什么叫‘找不到’?他变成鸟儿飞了?”
“肯定躲起来了。”
“躲哪儿了?”
“不知道,你们自己找吧。”
此时常给赵应同提供线索的远方亲戚赵冬冬手提两袋子水果从他身边经过,眼一瞄,心里打个问号。
走进警长办公室,赵冬冬一口一声“赵叔”,唤得特亲切。
赵应同看着新鲜水果笑了笑,以为他有事相求。
“赵叔,我怎能总给你添麻烦,今天早上刚到的果子,水分足,保甜,给你尝尝。我准备去教堂广场上卖,顺路过来看看。我不多待,车上还一堆水果呢,回头请你喝酒!”
赵冬冬在江城走街窜巷卖水果,人机灵,脑袋够用,许多黑道白道上的事他都有些耳闻,一来二去成了赵警长的“包打听”。
小周进来汇报,说吴大海不肯老实交代。
“吴大海犯什么事儿了?”
“你认识他?”小周眼一亮。
“我以前在保家巷住过,说过话,但是不熟。”
听说吴大海敲诈勒索,赵冬冬做了个不可思议的鬼脸。
“他就是个闷葫芦,脑子不灵,干这个,不被抓才怪!”
据赵冬冬说,吴大海以前在舞厅上班。
“哪个舞厅?”小周来了精神。
“黑猫舞厅!”
小周兴奋道:“太好了!方清影说杨飞翼和蜜蜂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吴大海恰巧为杨飞翼工作,这里面的文章够我们查了!”
小周亲自审问吴大海,逼他说出同伙的信息。
吴大海一听警方已经知道自己在黑猫舞厅工作,想必再瞒下去也是瞒不住,一时软弱,开口全招了。
第112章 幕后主使
他和章阿福是舞厅的酒保,也兼职司机。
两人之所以从事勒索的勾当,全是因为老袁的教唆。
老袁想赚钱,黑白两道有些人脉,就打起社会名流的主意,专门收集他们的私隐进行勒索。
他和章阿福负责跑腿,老袁幕后坐镇。
“老袁才是‘影子’,我们都听他的。”
“老袁是不是蜜蜂社的人?”
“蜜蜂社?不知道。”
“真不知道?”
“我就是小角色,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事不宜迟,小周火速带人赶到黑猫舞厅。
听明警员来意,老袁皱了皱眉。
“吴大海和章阿福确实在这里工作,但他们在工作之余做些什么,我不得而知啊。”
小周道:“你作为幕后主使,会不知道?”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主谋?那些小伙子忘恩负义,见人就咬,他们的话不可信。我是老实人,不信你们搜,你们查!”
小周见他胸有成竹,想必有用的证据很难找到,转口问:“章阿福在哪里?”
“去滨城送货。”
“这么巧?”
“巧,确实巧!”
“什么时候去的?”
“今天早上,天刚亮就走了。”
小周见老袁慈眉善目的样子,一时没辙,又问:“杨飞翼和谭鹏在哪里?”
“没来,应该在家。”
小周带人在舞厅搜了一圈,毫无所获,只能先带老袁回警局关押再审。
狐狸越老越狡猾,老袁就是将自己伪装成小白兔的老狐狸。
他在警局的审讯室内嘻嘻哈哈,没一句话说到点子上。
他拒不承认是自己派吴大海和章阿福搞勒索活动,因没有确实的证据,赵应同只能暂且将他扣押。
明眼人都知道,老袁上头还有人。
杨飞翼才是掌管大局的幕后主谋。
章阿福消失,联系滨城的警察局也没能找到这个人。
赵应同脊背一凉,心念不好,这小子不会被杨飞翼灭口吧?
他的担心很快就成为现实。
几日后,一条阴冷的胡同内发现男尸,正是章阿福。
老袁和吴大海成了替罪羊,为杨飞翼掩盖罪行。
而章阿福的命案最后也没能破获,他的死,似乎明明白白,又好似云里雾里。
赵应同眼看铺满办公桌的案件报表,件件与蜜蜂社有关。
这只毒蜂不除,江城难有宁日。
警局局长委任赵应同为“灭蜂”行动的总指挥,铲除蜜蜂社的行动一触即发。
大大小小被积攒的案件重见天日,行动小组争分夺秒,对蜜蜂们进行逮捕。
但他们能查到的大多是蜜蜂社中的小角色,由于蜜蜂社的上下级联络很隐蔽,重要头目大家只听过名号,不知其人,其中又有一些人因为证据不足而被释放。
赵应同摩拳擦掌,重压之下脾气暴涨,食量大增,小周眼见赵警长越吃越胖,可蜜蜂社的高层依然逍遥法外。
“乌贼!辣椒!罐头!”
赵应同指着黑板说道:“调查还是有进展的,他们就是蜜蜂社三大元老,抓住他们,蜜蜂社就会瓦解!”
众警员神色泛忧,这些东西到菜市场好找,变成真人,偌大江城,有点难。
何小元时不时来警局打听情况,回去再向柳云堂汇报。
柳云堂已经出院,在家做了几天乖乖宝,待大哥出院归家,他才像撒欢的鸭子溜出家门。
说来也怪,杨飞翼本该对他和方清影穷追不舍,结果日子过得安稳,连老谭的影子都没见到。
“他们自顾不暇,”窦万千一边擦着小号,一边说:“报纸上每天都是蜜蜂社小贼被捕的消息,杨飞翼这只大鸟估计是怕了!”
柳云堂有些担心:“越是平静,越是恐怖。他们按兵不动,我反倒不踏实。”
按照他的意思,不如主动捅一捅马蜂窝,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杜康摇摇头:“没有证据,我们谁也动不了。”
“只能从杨飞翼入手,先攻破他!”
柳云堂说着,来了精神,要拉上二位兄弟去黑猫舞厅转转。
谁知窦万千一摆手:“对不起,我刚在茉莉俱乐部找到工作,不能随便请假。”
杜康也道:“晚上有约会,走不开。”
“约会?”
柳云堂笑了笑,一直孤家寡人的杜康什么时候开始约会了?
“是佟香香,她对我——”杜康说到一半,羞红了脸。
自从佟香香对杜康心生好感后,便每日到林叔的裁缝铺子找老头儿聊几句。
虽说林叔是杜康的养父,但两人相依为命,婚姻大事自然老头儿有发言权,佟香香又送礼又买酒,讨老头儿欢心。
林叔好赌好酒,年纪大了赌不起,就抱着酒瓶寻安慰。
佟香香专挑好酒送,一瓶接一瓶,老头儿乐开花,早就认准了这个妩媚爽朗的儿媳妇。
杜康经不住佟香香主动表白,从推托不理,到点头默许,稀里糊涂谈起了恋爱。
二人性格互补,慢慢熟悉后,杜康对佟香香也是越发喜欢。
佟香香直爽,认定的事不愿拖拖拉拉,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再见。
她担心杜康反悔,硬要杜康答应娶她,越快越好。
两人坐在江边看景,夜浓月浓,一左一右,甚是美好。
佟香香不禁又提起结婚的事。
“我们之间的了解还不够。”杜康说道。
“了解这种事情根本没头没尾,在一起过日子十几年也未必能了解对方。有爱就好,要什么了解?你都不能完全了解你自己,为何要我完全了解你呢?”
“可是——”
杜康吞吞吐吐,心里打鼓。
“我——”
杜康本没做好交女友的准备,他和佟香香交往纯属赶鸭子上架。
林叔撮合,佟香香死缠烂打,他基本上是被动接受。
从没女人对他这般热情。
佟香香反过来追求他,堵家门,送吃送喝,买衣服,带他看戏跳舞,所有这些经历都是头一遭,他兴奋激动,同时也惶恐不安。
因为他另有身份。
在江边月下,滚动的黑水被夜风洗礼,风不止,心不静。
佟香香点了根女士香烟,吐出一团白雾,冷脸道:“你躲躲闪闪,是不是心里有别人?”
“没有!”
“那就是你不喜欢我!”
杜康扭头瞧了瞧佟香香浓黑的柳眉,心焦急。
“喜欢,你又漂亮,又热情,对我也好,我——”
“怎么又不说了?!”
第113章 窃窃私语
佟香香见杜康闷木头似的样子就窝火。
杜康的手掌在大腿上险些磨出火花,他紧张,急切,焦躁,再冷的风都吹不走他的心头火。
最后,只见他挺直腰杆,对着江面说了句:“我是飞贼!”
谁知佟香香没有惊讶,反而张开红唇笑得妩媚。
“你笑什么?我没开玩笑!”
“我知道!”
“你知道?!”
佟香香可是蜜蜂社的重要头目,她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时候,杜康还不知道“贼”字怎么写呢。
“我调查过你,”佟香香直言:“你的一切在我面前都不是秘密。”
“你调查我?”
“不对你了如指掌,哪敢追求?”
佟香香继续抽烟,镇定地望向夜空。
“你不介意?”杜康问道。
“在我的世界里,你干的那些事,算不上什么。”
“你的世界里有什么?”
杜康一直认为佟香香只是一个高傲的舞女,可眼前的女子又显得不同寻常。
“有痛苦,有委屈,有辛辣,有黑暗,有冰冷,有杀戮。”
杜康听后皱起眉头,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佟香香看向杜康的黑眸,严肃道:“如果我比你还要可怕,可怕到让你汗毛竖起,你还会选我吗?”
“你做过什么?”
“肯定是你想不到的。”
“在我面前,你不应隐瞒。”
杜康彻底坦白,却不料佟香香藏着更大的秘密。
“我偷过东西,打过架,杀过人!”
杜康内心的不安已然升级,他逼自己笑了笑,假装毫不在意。
“别说笑!你就是跳跳舞,喝喝酒,非要把自己说得像个黑道大姐,你可不像!”
佟香香听而不语,又朝空中吐了个白圈。
两人各怀心事,望着江面,静听风吟。
在黑猫舞厅侦查的柳云堂坐在角落,点了杯酒,一碟小食,默默观察。
老袁被捕后,舞厅暂由何明管理。
这个见风使舵的小混混居然一飞冲天,如今油头粉面,西装革履,见到柳云堂点头笑笑,转身不理。
不出所料,老谭和杨飞翼没有出现。
舞厅萧条,客人不多,就连唱歌的姑娘都打不起精神。
柳云堂抿了口酒,余光一扫,瞧见一位摩登女郎晃进来。
蓝色大衣紧裹腰身,黑色高跟鞋几步来到对面桌前,柳云堂放下酒杯挥挥手,却见美人转过冷冰冰的脸,视若无睹。
柳云堂起身相邀:“小姐,能跳支舞吗?”
美人白眼一翻,拒绝道:“我喷了太多香水,怕呛着你,还是算了吧。”
“没关系,你用的这款香水正是我喜欢的味道。”
“我没心情跳,有话快说,没话一边儿去!”
柳云堂坐下来,叹口气。
自从知道方清影搬离胡献的公寓,柳云堂便想找她聊聊。
可他不知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去。
是胡献的表哥,还是爱上她的侦探?
胡献和方清影的分手来得太突然,柳云堂的情债还没解决,痴男怨女,明明爱着彼此,却要形同陌路,相互折磨。
“胡献还没回来,等我见了他——”
“别提他!不想听!”
“他背叛你,或许对你来说是好事,至少让你看清他的面目。”
“你一直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方清影责怪道:“还假惺惺的祝我能与他长相厮守,你比你的表弟也没好到哪儿去!”
柳云堂这回真是有冤无处解,他知道表弟有些毛病,却无法预见结局。
事到如今,他们四人的关系是彻底闹僵。
胡献聪明,跑去墨湖躲清闲。于虹婷举枪威胁,柳云堂和方清影若即若离。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方清影为情所伤,来不及疗愈,不得不拖着病身投入迷雾。
“于虹婷怎会有枪?”她问道。
柳云堂从何小元处得知此事后,便去找过于虹婷,但于虹婷只说枪是父亲多年来留在身边防身的,她一时气恼,才会偷偷拿来吓唬方清影。
“于震和你父亲很熟吗?”
“有过往来,算不上熟络。我和于虹婷在同一所学校读过书,对于家的了解不多,对于震成为富商之前的生活就更不知道了。”
“于虹婷没同你聊过她家的历史?”
“她只说过于震年轻时学画,家境窘迫,她出生后父母的生活才渐渐好转。”
于虹婷的母亲原生于富贵之家,后家道中落,分了财产独自生活。
后帮助于震做生意,两人情投意合,结为连理。
说到于虹婷,方清影不寒而栗。
“本以为她是大家闺秀,没想到是个疯婆子!”
“是我的错,我伤了她的心。”
柳云堂说罢,去握方清影的手。
当方清影曾经渴求的画面出现时,手上的温度却不如想象中炙热。
经历过胡献给她造成的困顿和苦楚,再次面对柳云堂,她没有信心。
“我们能重新开始吗?”柳云堂低语道。
“你狠下心了?”
“但愿她能理解。”
“我不觉得她会成全我们。”
方清影抽手而立:“与你谈感情太累,不如不聊,走了!”
她轻语置地,光影下翩鸿转身,美得不动声色。
“你去哪儿?”
“在这里找不到老谭,我倒是想到一个地方,想去碰碰运气。”
柳云堂一眯眼,忽然眼前一亮:“观音庙!”
几分钟后,轿车已行在零星斑驳的路灯下。
前路漫漫,他们唯一能做的是并肩前行。
柳云堂一路驱车重返伤心地。
他正是在观音庙内被打到住院,时隔不久再次站在庙门外,不由得感慨万千。
可他还没说几句,便被庙内虚飘的烛火止住了话头。
“有人!”
他和方清影快步移至墙边。
黑灯瞎火,庙门虚掩,两人如蛇蚁一般潜入庙内。
只见屋内佛像前,一男一女正在窃窃私语。
男人正是谭鹏,女人像极了万小菲。
方清影瞪大双眼,这不就是她在八仙客栈苦寻无果的女演员吗?
正是这个女人伪装成万小菲,协助杨飞翼运走尸体。
谭鹏能将她的照片夹在书中,两人关系肯定不简单。
方清影从包中掏出一把女士手枪,这一举动让一旁的柳云堂大为吃惊。
枪是多年前舅舅给她的礼物,而今身份已被知晓,无须遮遮掩掩,她便将藏于箱中的手枪拿出防身。
“要走一起走!”屋内女子突然大喊道。
从未在人前摘下墨镜的谭鹏,此时竟缓缓取下墨镜,拿在手中不语。
原来他只在特定人面前才会撕掉伪装。
女子又言:“是你把我从醉香院救出来,为了替我赎身,你欠了钱,从此跟着杨飞翼刀山火海折腾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如今杨飞翼被调查,你又让我独自逃,我要是走了,还算是人吗?”
第114章 满面慈悲
“你走,我安心。”
“一起走!我们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生活,不再打打杀杀、躲躲藏藏,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你先走,我一定去找你。”
“表哥!你就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吗?!”
“杨老板有难,现在走,不合适。”
“你们谁走都不合适!”柳云堂跳出来喊道。
谭鹏一机灵,挡在表妹身前。
方清影举枪在前,有备而来,谭鹏不敢轻敌。
“你们能找到这儿来,还算聪明!”
此时表妹站出来求道:“别再追着表哥不放,他是替人办事,身不由己,你们就当没来过,放我们走吧!”
方清影恻隐之心顿起,不知如何是好。
柳云堂正色道:“做过的事无法更改,你们再如何无奈也必须负责!”
“那让表哥走,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
谭鹏微微一笑,摘掉墨镜的他已不再冰冷。
“柳侦探,我表妹没害过人性命,让她走,我随你们去自首。”
表妹愕然:“你要去,我就死!”
谭鹏早已做好替杨飞翼顶罪的准备,他今晚想劝表妹坐船离开江城,一人承担所有。
谭鹏替表妹拎起行李箱,笑道:“你死了,谁替我们活?”
表妹泪眼汪汪,不肯弃表哥而去。
“我少时来到这个观音庙,尼姑收留我,他说世上不只有黑暗,光明需要一双慧眼去发现,我希望你能替我去发现。你活着,我所做的一切才有意义!”
表妹泣不成声,拉住表哥的手,如同握住至宝。
“本来计划先送表妹走,然后去自首,既然你们来了,倒是省了很多麻烦。表妹交给你们,务必安全将她送出江城,我先谢谢二位!”
说着,谭鹏抬手抱拳,目光中闪烁万般情愫。
一生不长,却像走过千山万水,他身心俱疲。
回眸看向满面慈悲的观音像,他伸手进衣兜,摸出一片药送入口中。
电光火石间,表妹大惊:“你吃的什么?快吐出来!”
谭鹏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认罪书,多页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文字。
他交于柳云堂手中,然后将一只小皮箱放进表妹怀里。
那里装着金条,是他多年用命做赌注换来的。
“船不等人,速速去吧!”
他泰然若定,重新戴上墨镜,缓缓走向观音。
“死在这里,此生足矣!”
说罢,吐出一口红血。
表妹握住他的手,竟唱起一首童谣。
谭鹏眼前闪过兄妹俩儿时在江边玩耍的画面,阳光点缀江面,暖风吹拂,赤脚奔跑的孩童在欢笑。
“老谭,”柳云堂百感交集,面对一个垂死之人,他还是不得不问:“谁是蜜蜂社的主脑?”
谭鹏摇摇头:“他代号纸牌,我只见过他的背影。”
生命的齿轮即将停止转动,他对柳云堂发出最后的请求:“送表妹走——”
方清影擦干滑下的水晶泪,拉起哭泣不止的表妹:“他已经走了,你若想让他安心走,就按计划进行!”
夜长梦多,柳云堂来不及感慨,便与方清影护送表妹来到码头。
表妹在车上大哭,眼看停靠在码头的货船响起出航的笛鸣,方清影打开车门,大喊:“为了老谭,好好活!快走!”
船长与谭鹏有交情,他见表妹登船,下令起航。
谭鹏已为表妹打点好,到了地方会有人接应。
表妹立在船头,穿过浑浑黑夜,等待她的是未知的新世界。
柳云堂和方清影目送货船远去,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
赵应同翻阅着谭鹏的认罪书,所犯罪行累累,却没有提到杨飞翼。
谭鹏用死还了杨飞翼的恩情,可杨飞翼的结局必将充满血泪。
纸牌是谁?
柳云堂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他。
茉莉俱乐部的吧台前,佟香香用红指甲轻敲着玻璃杯,神情涣散。
打烊的俱乐部没了舞客和乐曲,静得叫人难受。
夜班经理王奇坐在一旁,从药盒里倒出一粒小药丸服下,推了推眼镜,表情变得轻松些。
一个乌贼,一个辣椒,蜜蜂社两名重要头目居然就藏在大家的眼皮底下。
两人相识多年,王奇算是佟香香的引路人。
当年佟香香带着一帮姐妹在小舞厅混的时候,是王奇看出佟香香的能力,拉她入伙,逐渐成为蜜蜂社不可缺少的核心人物。
年岁渐高,王奇心脏不好,很多时候他都在幕后坐镇,让年轻人去拼。
蜜蜂社岌岌可危,他心里不是滋味,平时不喝酒的他,今夜也陪佟香香喝起来。
“你的头发是越来越少了。”佟香香笑道。
王奇笑着摸了摸愁人的发际线:“试了好些种药,没效果。”
佟香香叹气道:“不是所有的病都有药可治。”
“你的小男友知道你的身份吗?”
“没敢说。”
“早晚会知道的,真想好好过,晚说不如早说。”
“你最好,一个人潇潇洒洒!”
王奇摘下近视眼镜调了调眼镜腿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两个人有两个人的乐。你不用羡慕我,我是没有女人缘注定单身,你是万花丛中一牡丹,香饽饽!”
说话间,他取出一个首饰盒递给佟香香:“打开瞧瞧!”
佟香香打开一看,喜出望外,忍不住“哇”了一声。
她把镶有红绿宝石的手镯戴上手腕,举在灯光下反复欣赏。
“我记得好些年前,我们路过珠宝店,你喜欢这样的手镯。那时没钱,买不起,等你攒够钱再去买,已经没有了。前几天我在街上逛,看见这只手镯同你喜欢那款接近,给你买了。”
佟香香笑道:“王经理抠门儿可是出了名的,难得大方一回!”
“这次我可没抠门儿,以后你可要记得我对你的好!”
“记得!你这个老乌贼最最好!”
第二天,王奇就请了病假,说是喝多酒不舒服。
可几天过去,对工作一丝不苟、任劳任怨的王经理不露面,佟香香泛起嘀咕。
她担心王奇出事,特地去他家中看望。
不料房门没锁,进门一瞧,早已人去屋空。
王奇逃了。
佟香香这才反应过来王奇为何送她礼物。
她顿时恼怒,想撸下手镯往地上砸,可转念又改了主意,对着空屋大骂:“老乌贼!你老奸巨猾说走就走!你个臭秃顶!我绝不放过你!”
桌上的一张信纸吸引了她的视线。
第115章 上下打量
只见纸上写了三个字:再见了。
纸边还放了一只火红的小辣椒,分外醒目。
佟香香一股热血涌上头顶,热泪夺眶而出。
“老乌贼!你怎么能自己走呢?!”
她哭着,歇斯底里地喊着,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家具。
身在滨城的孟金还不知乌贼离开,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如何收拾姜婆子。
姜婆子毒害海马之后便逃离江城,孟金百般寻觅,终在滨城找到藏匿在山下村落的毒婆。
而今姜婆子已如愿买了院落,隐姓埋名,还收了当地一个流浪孩童做干儿子。
当孟金找上门时,姜婆子正坐在院子里喂鸡。
姜婆子满头白发,身穿夹袄的她瘦小苍老,由于视力下降,她伸头看了半天才瞧出来者是林花酒楼的老板,蜜蜂社代号罐头的孟金。
竹篮掉落在地,她起身往屋里躲。
“别躲了,你已经躲到头了!”孟金喊道。
姜婆子跪在地上求:“饶我一命吧!我老了,没几天活了!”
她害谁,不应害海马。
海马和孟金情同手足,孟金誓为弟弟报仇,如今仇人就在身前。
他掏出手枪,子弹未出膛,已吓得姜婆子魂魄离体。
只见姜婆子手捂胸膛,一口气没喘上来,眼睛一直,死了。
姜婆子用古玉换来如今的生活,可她万万想不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养子站在院门外嬉笑,以为老母亲正在和他玩耍。
孟金抱起年幼孩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他带回江城。
行至离村的坡道上,孩童朝前一指:“先生!”
孩童口中的先生清风道骨,一身长袍,圆眼镜,八字胡,额前灰白的发丝被风吹起,笑着挥挥手。
“小娃娃到哪里去呀?”先生问道。
孟金撒谎说自己是姜婆子的亲戚,要带孩子出去玩玩。
可他没走几步,突然顿足,回身道:“先生!你认得我吗?”
先生不解:“我们认识?想不起来啦,我脑袋受过伤,很多事都忘了!”
“请问先生姓甚名谁?”
“我只记得自己姓裴,因为我识字会读书,村里人都叫我‘书先生’。”
孟金对书先生上下打量,越看越眼熟。
“我见你很像一个人,他叫范俞。”
“范俞?”
“对,你和他简直一模一样!”
许多年前,在蜜蜂社有所作为的孟金见到了纸牌和蜜蜂,纸牌就是于震,而蜜蜂就是范俞。
范俞知识渊博,年轻时就是教书先生,孟金对范俞印象深刻,对他的气度和为人颇为赞赏。
范俞是蜜蜂社最初的创建人,他和于震联手,蜜蜂社才初具规模。
可在一次行动中,于震和范俞就是在滨城遭遇同行追杀,范俞不幸遇难,于震则逃回江城。
这件事只有蜜蜂社的几位高层知晓,杨飞翼等辈只知范俞外出云游,不知所踪。
“我是范俞?”先生惊喜万分。
他将孟金带到自己家中,简朴的小院内三三两两的鸡鸭游走,屋主老伯向孟金讲起他救下范俞的经过。
多年前,他在山下小河中捕鱼。
听见身后山上隐隐约约传来争吵声,他仰头张望,见山中栈道上有两个人。
此山没有名字,但是这山中有宝藏的传说村里人都知道。
相传,紫禁城中还有皇帝的时候,有当官的在山里秘密修路,把金银财宝运来山中。
时光荏苒,朝代更迭,村民守着小山小河度日,连宝藏的影子也没见过。
山上常有采药人出没,老伯没有在意。
结果几分钟后,只听一声惊叫,其中一人滚下山来,坠入山下树丛中。
正在树下扎鱼篓的老伯上前查看,见人挂在树杈上还有呼吸,急忙施救。
当老伯将人救下,再往山上看时,栈道上已空无一人。
老伯笑笑说:“他命大,只是摔坏了脑子,糊里糊涂,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他身上可有证明身份的物件?”孟金问道。
“没有,所以他不知自己是何人,来自何处,我们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老伯收留范俞,待他伤愈,便留在村中教孩子读书。
范俞指了指自己的腿:“膝盖摔坏了,走路不利索。”
孟金想到,当年于震返回江城后,也说他们在山中遇到旧敌,争夺宝箱时范俞掉下山崖。
“宝箱?”老伯摆摆手:“没见过!”
来龙去脉已然知晓,都能对上,那这个书先生确是范俞无疑。
“天意啊!”
孟金来此找姜婆子报仇,却意外找到未死的范俞,不是天意是什么?
天色渐晚,此地不可久留。
孟金让范俞收拾些随行用品,与他一起回江城。
与老伯匆匆告别后,范俞和孟金踏上回程。
幸福来得太突然,范俞坐在火车里,努力回想自己的过去。
“想起什么?”孟金问道。
“清影,这应该是个女子的名字,我迷迷糊糊地记得。”
“会不会是你的家人?”
范俞点点头,又摇摇头。
失去记忆可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他看着身边的小娃娃,不解道:“我们回江城,为何带上他?”
“他母亲死了,我要把他送去孤儿院,在那里有伙伴,有饭吃,修女会照顾他。”
“死了?”范俞大惊。
孟金谎称姜婆子心脏病犯了,已死在院中。
“你怎么不早说?!”范俞更为震惊。
“你我身份特殊,最好装作不知情。”
范俞一阵恐惧:“我究竟是什么人?”
“蜜蜂社,记得吗?”孟金压低声音道。
“蜜蜂?”
范俞冥思苦想,依然一头雾水。
抵达江城,孟金先将小娃娃送去教堂孤儿院,然后将范俞带回家中。
孟玉因为柳雨文整日愁眉不展,见家中来客,心烦意乱,干脆躲进卧房。
孟金和范俞聊了一夜,遮在范俞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去。
“我居然是这样的人!”
范俞一时接受不了现实,几日后仍闷在房中,不敢外出。
他翻看报纸,只要是与蜜蜂社有关的新闻,他都要一遍遍反复阅读。
故人归,少女泪,孟家变得比平日热闹许多。
孟金留个心眼,刻意隐瞒了找到范俞的事。
正值蜜蜂社风雨飘摇之际,乌贼出走,辣椒忙着谈恋爱,他也不得不为自己谋划后路。
而且,他隐隐的感觉到范俞的遇害事有蹊跷。
当年于震一口咬定范俞已死,而今范俞好端端活着,难道只是巧合?
第116章 自暴自弃
妹妹孟玉不让他省心,每天往柳家跑,偷偷躲在门外想看一眼情郎。
这日,孟金离家前嘱咐孟玉看好范俞,万万不可让他离家。
可一通电话搅乱了孟玉的心神,她对范俞叮嘱几句便匆匆离家,到马尔斯餐厅赴约。
厚重的祖母绿帘幔旁,柳雨文点了两杯咖啡。
他举杯至唇前,偷偷抬眼看向对面的孟玉。
还是两条辫子,还是笑起来藏了蜜的酒窝,还是一双盈满光亮的黑眸。
孟玉依旧动人,而此刻的柳雨文,再无力心动。
他向孟玉表白心声,倾诉自己对蒋溪兰的不舍。
原本还对柳雨文抱有希望的孟玉,呆呆地盯着杯中棕色的液体,彻底心凉。
“对不起,一万句对不起,一辈子对不起,”柳雨文用他磁性而温柔的声音说着:“从一开始我就错了,辜负了你,伤害了溪兰,请你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
“我们都没错,爱有什么错呢?”孟玉哽咽道。
她不愿就此与柳雨文画上句号,她的爱从未减少,这份深情从未消散。
“你还是更爱她,对吗?”孟玉问道。
柳雨文愣了几秒,点了点头。
“我输了,彻底输了。你爱她,需要她,而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首插曲罢了。我的心都给了你,没有你,我觉得生活没有意义,我觉得浑身冰冷,我的身体是空的,心没了,我可能要死了。”
孟玉一番自言自语,把柳雨文吓出冷汗。
“你这么年轻,以后一定会遇到爱你珍惜你的人,绝不能自暴自弃啊!”
孟玉表情呆滞,对柳雨文的劝慰无动于衷。
过了许久,她忽地说道:“我能见见她吗?你带我见见她,我想当面和她说说话,求你了!”
“见了她,你想说什么?”
“雨文,我就是要见她,就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不去你家!”
柳雨文看着孟玉纯真透亮的面庞,这是她对自己最后的请求,实乃不忍心拒绝。
当孟玉走进柳家大门时,柳雨文只盼她和蒋溪兰能打成和解。
柳雨文受伤后,蒋溪兰悉心照料,再没提过离婚的事。
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对柳雨文死心,她是柳家的少奶奶,这是她无法割舍的命运。
可她看到孟玉站在客厅里,几日平复的心再次掀起波澜。
她看了看柳雨文,又看了看孟玉,有些懵。
房间像灌了胶水,黏湿,凝固,挣不开,脱不掉。
柳雨文为了缓解尴尬,笑着道:“我和小玉说了,往后让她在公司继续工作,我们柳家人绝不难为她。她有话想对你说,她——”
柳雨文的话音越来越低,最后他干脆止住,低下头。
谁知孟玉一改平静,几步来到蒋溪兰身前质问道:“他说要离开我,是你逼他的吗?如果你还爱他就应该成全他的幸福!”
蒋溪兰被这个小丫头吓得后退一步:“成全你们?柳雨文!这是什么意思?!”
柳雨文急忙拉过孟玉,气道:“你不是说要好好谈吗?”
“我就是在好好谈!我爱你,我要你!我必须让她知道,我们的感情是真的!”
“你这是胡搅蛮缠!我以为你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姑娘,怎么如此蛮横?!”
“因为我爱你!我离不开你!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柳雨文眼看辛苦重建的夫妻关系再次受到攻击,他恼羞成怒,恨不得立刻将孟玉轰出门。
反倒是蒋溪兰极为镇定,她劝道:“小玉姑娘,你一时想不通,时间久了,你自然会明白。感情的事既简单又复杂,你爱他,我相信肯定是最最真挚的。可你应该面对现实,你们缘分尽了,你过分挣扎,只会让自己越发痛苦!”
孟玉慌了,她对蒋溪兰恳求道:“让我和雨文在一起吧!我一定好好爱他!我一辈子对他好!”
蒋溪兰脸色一沉,冷语道:“如果他愿意,我可以成全你们,你去问他!”
“雨文,你快说你愿意,”孟玉抓紧柳雨文的胳膊,激动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你告诉她,说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你是爱我的!”
可她的激动很快冷却,因为她在柳雨文的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冰冷。
“对不起,我不能!”
柳雨文的冷酷让整个房间结上一层薄冰。
“原谅我吧,我做不到。”
孟玉再次恍惚,她看了看蒋溪兰,又看了看柳雨文,希望已然破灭。
她如行尸走肉般缓缓步出柳家,穿过人潮流动的街道,经过庄严肃穆的尼古拉教堂,来到江畔。
江水有情,人无情。天清地朗,心难朗。
她心如死灰,一脚踩进江水。
所幸小南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起来就跑。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孟玉惊道。
刚才见孟玉离开,柳雨文不放心,便叫小南跟上,护她安全到家。
结果一路跟到江边,救了她一命。
小南不顾路人侧目,将孟玉抱到一条渔船边。
“失恋就去死?!生命就这么不值钱?!”小南气道。
“你懂什么?!没有爱,生命就是一片死灰!”
小南一屁股坐在船边,累得用袖子擦汗。
“除了爱来爱去,你还知道什么?!你睁眼看看,大家拼死拼活努力生活,为了一个馒头、一包咸菜早出晚归。多少人想活却不能活,你因为这点小事就寻死,说活着没有意义,那我们都手拉手跳江算了,多省心!不用再愁吃愁穿,不用再担心工作挂念孩子,我们都到江里喂鱼多好!”
孟玉无言以对,她听见浪涛,望见阳光,回到现实。
她像是做了一场梦。
只听小南又劝道:“少奶奶是好人,少爷也是好人,你若死了,他们往后就要活在愧疚中,他们要是有了孩子,可能也是个苦孩子,每天看爹娘愁眉苦脸,真够可怜的!”
“你还挺会联想!”
孟玉瞪他一眼,嘴角渐渐有了笑意。
小南讲起自己的经历:“以前我也喜欢过一个姑娘,但她嫌我穷,说我不能让她快乐,就分手了。起初我难过,后来就想通了,她快乐就好,我要是硬将她留在身边,就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那我不就成了坏人?”
“她嫁人了?”
“没有,去年见过一次,说是要去南方,也不知去没去。”
“你还想她吗?”
“有时会想。”
孟玉叹口气,脱下被江水打湿的皮鞋,一时难过,又落下泪。
小南见状,怕她又寻死,便守在一旁,寸步不离。
独留家中的范俞翻看书架上的书籍,脑中浮现出一个个画面。
他记得自己常去书店买书,可书店的名字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117章 无法继续
直到他拿起一本书,看见“光明书局”四个字,才豁然开朗。
他怕孟玉回来担心,便留张字条,说自己出门逛逛。
戴上礼帽,穿上大衣,拄个拐杖,匆匆出门。
记忆的缺失让他对江城的道路一片茫然,在路人的指引下,他终于找到位于祥和路的光明书店。
一进门,他开心得像个孩子,两手在一本本书上抚摸。
“先生,你要什么书?”伙计问道。
范俞解释说自己以前常来这家店,是这里的老主顾。
伙计仔细打量,笑了。
“你是不是范先生?”
“对啊,我叫范俞!”
伙计一拍手,高兴道:“你可来了,一位姓柳的先生找你好久,你等等,我给他打个电话!”
范俞糊涂:“哪个柳先生?我得了失忆症,忘了!”
“怪不得这么久没来,”伙计说道:“你有个外甥女叫方清影,柳先生是她的朋友,他们到处找你呢!”
“清影!”
范俞一跺拐杖,激动不已。
往事如子弹袭来,瞬间将他击中,方清影儿时的笑脸仿佛就在眼前。
他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亲人。
伙计拨通柳云堂留下的号码,电话那端传来何小元的声音。
“你好,这里是侦探社。”
“我找柳先生。”
“他不在,我是他的秘书,你可以留言。”
“他要找的范俞就在书店!”
何小元放下电话,直接关门去接人。
她听方清影说这个叫范俞的舅舅可是蜜蜂社的老大,消失多年,今日突然现身,什么情况?
见到范俞,她瞧此人外貌倒是很符合方清影的描述。
可惜范俞失忆,问不出所以然。
“你住在哪里?”
面对何小元的询问,范俞皱了皱眉。
“我住在一家旅店,何小姐,麻烦你快些带我去见清影!”
而此时的方清影正和杜康聊得欢乐。
他们坐在茉莉俱乐部的舞池边看乐队排练,窦万千吹起小号,如鱼得水,自信爆棚。
佟香香近来神出鬼没,又不知去了哪里。
杜康觉察出佟香香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便向方清影询问。
方清影收起笑脸,严肃道:“确实有件事你不知道。”
“快说!”
“她比你大!”
杜康的脸上立刻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方清影笑道:“你没瞧出来?”
杜康愣愣地“啊”了一声,再次变得焦虑。
方清影虽然与佟香香是好姐妹,在俱乐部时常受到佟香香的照顾,但她对佟香香的了解仅限表面,至于佟香香的过往经历她只知皮毛。
佟香香为人爽朗,看似大大咧咧,却对自己的背景极少谈及。
“她是孤儿,”方清影说道:“除了跳舞,我没见她对其他事情感兴趣。你说她杀过人,会不会是以前做大姐头的时候?”
“她在黑道上混过,极有可能。”
方清影说着,念起自己的母亲。据舅舅所言,她的母亲也曾误入歧途。
“母亲少时受不良人蛊惑,干过些违法事,幸得后来迷途知返。”
杜康叹道:“我的母亲也是饱尝艰辛的苦命人,不过她也算好命,遇到我父亲,还有柳老先生多年来的默默挂念。”
方清影摸着胸前的红宝石胸针,感叹缘分兜兜转转,竟将他们连成一线。
杜康的母亲是柳风的梦中情人,而那枚承载了浓郁浪漫温情的红宝石胸针,多年后竟戴在了方清影胸前。
“她人如其名,在我的印象中,她就是一块冷冷的翡翠,隐忍素雅,不张扬,且致美。”
杜康说罢,眼前浮现出母亲温柔的笑。
可方清影却是一脸惊愕。
“你母亲叫什么?”
“她姓裴,名冷翠。”
杜康眼见方清影的表情渐渐凝固,他笑了笑:“是不是很美的名字?”
“难道又是巧合?”方清影不敢相信。
“你怎么了?”
“我母亲叫范玲,但这是她后来取的化名,她的真名也叫裴冷翠!”
这回杜康也是一脸震惊,他们的母亲都叫裴冷翠!
方清影坐不住了,她随杜康返回家中,看见杜康珍藏的相片。
相片中裴冷翠怀抱婴儿,与杜康的父亲站在一起。
而方清影的容貌确实与年轻时的裴冷翠有几分相似。
杜康陷入巨大疑惑。
如果父母还生了一个妹妹,为何他不知情?
而方清影记得清清楚楚,舅舅说,她的父亲名叫方展宁。
难道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现在唯一能解开疑团的便是范俞。
他随何小元来到侦探社,正赶上杜康和方清影来找柳云堂。
柳云堂没见到,却意外见到了失踪多年的范俞!
“舅舅!”方清影惊呼道。
范俞瞪大双眼,激动到脸色绯红。
他握住方清影的手:“对,你就是清影!我记得你!”
方清影喜极而泣,她听舅舅讲述自己在滨城失忆的经历,以及这些年的生活。
听闻是一位叫孟金的胖先生接舅舅重返江城,方清影的头顶冒出一百个问号。
孟金曾是她的舞伴,又是孟玉的哥哥,恰好又认识舅舅,比巧合还要巧合!
“孟金是不是蜜蜂社的人?”方清影问道。
范俞低头不语。
“舅舅,现在蜜蜂社已是一团乱,警方展开全城围捕,执迷不悟只会害人害己!”
方清影极力劝导,希望范俞能主动坦白。
“你一手创建蜜蜂社,最初也是抱着劫富济贫的想法,可这几年里,蜜蜂社已经成为罪恶之源,为了利益,为了钱财,无恶不作,哪里还有英雄侠胆?你离开这些年,蜜蜂社已经面目全非,根本不值得你守护下去!”
范俞半梦半醒,陷入混沌。
他一跺拐杖,重重叹了口气。
“孟金就是罐头,”他说道:“其他的事,我一时记不起来,容我再想想吧!”
杜康急于知道母亲的秘密,便向范俞求证。
可范俞朦朦胧胧,只记起自己认识杜康的父亲。
“你父亲开了家药铺,是坐堂中医,他和冷翠——”
范俞忽感眩晕,记忆被一面高墙阻隔,无法继续。
方清影拜托何小元照看舅舅,自己和杜康去找孟金。
而回到家中的孟玉依然失魂落魄,她对方清影的到访表现得极其冷漠。
她呆坐在沙发里,脑袋里全是柳雨文,对方清影的话丝毫不在意。
可当她听见“蜜蜂社”三个字时,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我哥哥和蜜蜂社有什么关系?”
第118章 仿若入迷
孟玉一问三不知,杜康只能打电话给赵应同想办法。
很快,赵应同带警员到孟金家中设防。
警员乔装打扮在门前监视,赵应同和小周等人在院内和屋中埋伏,待孟金归家,将其抓捕。
孟金太过大意,他万万想不到范俞能与方清影重聚,自己隐藏多年的身份就这样轻易暴露。
更为难过的是孟玉,她为了约会竟忘记哥哥的嘱托,让范俞独自离开,才造成此时的局面,她欲哭无泪,悔之又悔。
“我哥哥以前是做过些偷盗之事,但他早已洗心革面,酒楼的生意非常好,他怎会去作恶呢?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孟玉无法相信自己的亲哥哥居然是蜜蜂社的骨干。
他是那么善良宽厚、平易近人,如何成了人们口中的“毒蜂”?!
此时的柳云堂并不知晓这边的情况,他鼓起勇气,敲开了于家大门。
面对父母的催婚,他必须快刀斩乱麻,将缠绕在身上的杂乱红线理清。
不知是月老在考验他,还是月老犯了糊涂。
连接他和于虹婷的红线即将崩断。
他曾自我欺骗,不愿直面自己对方清影的感情。
当他在和合点心铺第一次见到方清影时,一段情缘就此上演。
他知道,方清影对他的吸引已不再是一丁半点,而是密密麻麻、无尽无止。
这张突如其来的情网将他罩住,再也挣脱不掉。
重新审视自己对于虹婷的爱,那是懵懂的温存,就像粉红色的花瓣在微风中飘散,似梦似幻,欣然悦目,曾让他无比憧憬。
然而,他认识方清影后才慢慢发觉,那份自以为浪漫美好的爱恋是那么虚迷遥远。
于虹婷更像一位需要照顾的小妹妹,而方清影才是能使他魂牵梦绕的鬼魅。
他需要一只能洞察一切的黑猫。
方清影就是那只猫。
时而慵懒娇媚,时而机警灵动。
他同于虹婷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似乎再无法感知对方身上的温度。
说好一路相伴,怎奈终归离散。
他对于虹婷从最初的恋人相悦蜕变为亲人的呵护。
他变了,这种改变毁了于虹婷的美梦。
于虹婷似乎也变了。
她开门的那一刻,柳云堂觉得这个女人异常陌生。
她画了浓重的眼妆,嘴唇涂得血红,缝满蕾丝的长裙显得臃肿夸张。
她想让自己更靓丽。
可惜她错了。
她从柳云堂眼中看到的只有疑惑。
“你怎么了?”
“新买的裙子,好看吗?”
“你平时最不喜这种浮夸的衣服,你喷香水了?”
于虹婷笑着甩了甩长发,露出一对镶钻耳环。
“钻石耳环配‘钻石牌’香水,不是很贴切吗?”
柳云堂看她高兴地转着圈圈,大裙摆转成一朵花。
“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倒自己来了,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于虹婷说着,唤上张妈叫厨房准备饭菜。
“今晚留下吃饭,我学了一道菜,做给你吃!”
于震和太太没在家,柳云堂一肚子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被于虹婷按在沙发里听留声机。
奶油般甜腻流动的乐曲飘飘荡荡。
于虹婷跑进厨房准备一展厨艺,柳云堂坐立不安,在客厅转悠。
他晃到书房门前,门没锁,一推即入。
顺门缝往里一探,家具和摆件古香古色,很有书斋的雅致。
他瞧身后无人,便进屋关门。
桌案上摆有笔墨纸砚,地上的几只青花瓷罐内插满书画卷轴。
竹制书架上,书籍排列有序,摆放得错落有致。
木架上的瓷器、茶具等古玩也都井井有条。
于震的强迫症使他无法接受杂乱,拥有一个干净、规整的书房理所当然。
看了一圈,柳云堂也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他停在足有一扇门高的精美木雕壁画前,瞧瞧上面栩栩如生的喜鹊和繁花,抬脚要走。
可他又被旁边书架上的一只小茶壶吸引了视线。
这只小巧玲珑的紫砂壶摆放在一排排书籍间显得十分突兀。
按照于震严苛的归纳习惯,这只壶应该放在古玩架上。
柳云堂抬手摸去,却是一惊。
他用手去拿,茶壶纹丝不动!
再仔细一看,原来茶壶与书架牢牢相接。
怪哉!
他觉出蹊跷,将茶壶用力一转,只见近旁的木雕壁画挪了位置。
机关!
随着壁画移位,墙面上露出一个门洞。
柳云堂走进看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密室中堆放着大量报纸和文件夹,墙上贴有一张巨大的江城地图。
柳云堂拿起桌上的黑面印章。
蜜蜂!
印章上刻有一只蜜蜂!
翻开皮面笔记本,一行行稀奇古怪的字眼儿让柳云堂目瞪口呆。
橡皮,发胶,礼帽,胡椒,芦荟,芭蕉,等等。
数不清的名号赫然纸上。
部分名号之后写有真实姓名和职业。
柳云堂立刻意识到自己看到了蜜蜂社的核心机密,于是将笔记本揣入怀中。
待于虹婷从厨房出来,柳云堂已坐回沙发喝茶。
“伯父伯母怎么还没回来?”
“父亲最近忙,母亲去看望朋友,晚些回来。”
于虹婷挽上柳云堂胳膊,弯起眉眼,目光不舍离开。
“我们很久没一起吃饭,你能来,我特别开心!”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柳云堂严肃道:“我希望你能直面我们之间的问题,不要逃避!”
“是我们结婚的问题吗?”
于虹婷装傻,直言婚礼全听柳家安排,自己已经做好嫁入柳家的准备。
“对不起,我不能娶你!”
于虹婷瞪大双眼,直勾勾仿若入迷。
她试图营造的喜庆幻境就这样被柳云堂的坦言击碎。
她不信,也不想听。
“张妈,饭菜做好就端出来吧,我们都饿了!”
于虹婷自顾自忙碌着,摆盘放筷,盛饭端汤。
她不敢看柳云堂,哪怕一眼。
“虹婷,别骗自己,我们的缘分尽了!”
柳云堂走到她身前,眼含泪光,一语道破。
可于虹婷还在强颜欢笑。
柳云堂言道:“我不想再骗自己,如果我说爱你,要娶你,那是对你最大的伤害和不尊重。我爱清影,我无法继续和你走下去。我不奢望你能成全,你恨我怨我,我都能接受,只希望你不要拿清影的安危开玩笑!”
“你爱方清影?!”
于虹婷似疯似魔,狂笑不止。
爱得越深,伤痕越深。
平静地接受分手,她做不到。
“柳云堂!就算是分手,也应该是我甩了你!你敢不要我,你想死吗?!”
第119章 死死抱住
万楼倒塌,千亭化灰,良辰即过,恶念滋生。
当年对镜画眉的情、披衣凝眸的意,而今只剩枯骨残渣。
于虹婷怒道:“我这么爱你,你却为了她将我抛弃!你自私、你混蛋!”
“我是混蛋!可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到不去想她!”
于虹婷抓过果盘上的水果刀,眼露凶光,面容可怖。
她将体内积攒的狠毒全部释放,冲向昔日情郎。
柳云堂闪身避开,而后她又举刀刺来。
“小姐,别伤到自己!”
张妈见状,一声惊呼。
柳云堂扣住于虹婷手腕:“非要这样吗?!”
“我要你们死!”
于虹婷将她的愤怒和绝望散播到整个房子,就连墙壁都在怒吼。
欠她的,何以偿还?
柳云堂松开手,不做抵抗,甘愿受罚。
下一秒,刀尖刺穿大衣,扎入肩膀。
一阵疼!
疼入骨,心已死。
这一刀,彻底斩断了柳云堂对于虹婷的爱。
血流,暗红。
于虹婷半张着嘴,扔刀在地,身已冰冻。
“够吗?你若不解恨,再来几刀!”
泪在眼中打转,于虹婷悲痛欲绝。
情郎宁愿死,也不选她。
她摇着头,浑身发抖:“我是爱你的,我每时每刻都在爱你,相信我!”
“我相信,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怪你。”
柳云堂缓缓转身,眼眶通红。
“云堂!”于虹婷喊道。
“我走了,不会回头!”
柳云堂说完,决然离去。
他按住伤口,迈上黄包车直奔侦探社。
当何小元为他拿来纱布处理伤口时,范俞在一旁翻看于震的笔记本。
“谁伤的你?”何小元问道。
他沉默无声。
他看向重现江城的范俞,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蜜蜂社的创建人,此时只是一个满脸茫然的清瘦长者。
银丝夹在黑发间,两撇八字须,朴素的长衫,磨损严重的布鞋,看不出一丝邪恶。
“你认识于震吗?”
范俞轻轻叹气,摇摇头。
这个名字已在他的记忆库中隐藏,唯有见到真人或许还能记起。
但他一手打造的蜜蜂社已不再朦胧,那首刘庭信的《雁儿落过得胜令》在他耳边萦绕。
“燕度春秋社,蜂喧早晚衙。”他一遍遍吟诵。
当年,他身为教书先生,生活窘迫,一腔热情皆被雨打风吹去。
他结实了一些被穷困折磨而走上偷盗之路的人,于是萌生一个宏伟计划。
江城需要绿林好汉似的人物,让那些受苦受难者可以挺起胸膛,与高傲自私的敛财者抗衡。
他凭借傲人的口才和个人魅力,结帮拉派,引来一帮追随者。
蜜蜂社渐渐形成规模,他也从一名普通的教书先生,一跃成为许多人眼中的救世主。
他有头脑,有知识,有修养,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街头混混甘愿为他效劳。
无可奈何,蜜蜂社在成长期间越发失控。
他制定的规矩犹如空中云朵,虚无缥缈。
“不可杀人害命”,可蜜蜂社成员制造的命案一起接一起。
“不可惊扰老幼”,可绑架、抢劫老者、幼童的案件逐日增多。
“不可欺压贫苦”,可受到侵扰的底层人群对蜜蜂社嗤之以鼻。
劫富济贫,成了纸上一笔、口中一句,实际上少有人遵守。
规矩是规矩,行动是行动。
他对此甚为苦恼。
“我有了解散蜜蜂社的想法,”他回忆道:“但是我的话已经无法影响到他们,其中有些善者选择重新谋出路,大部分人仍旧抱团作恶。”
后来,他听说十几年前有人搞到一批金条藏于滨城荒山之中。
这些金条原属于皇族,寻找者众多。
而恰巧他从一位古董商人那里获得一张地图,种种线索表明这张地图就是寻找金条的藏宝图。
他想用这笔钱盖一所住宿学校,让江城无家可归还有无钱读书的孩子有学可上。
所以他才会出现在滨城。
“你找到了?”柳云堂忙问。
“好像是找到了。”
范俞再次陷入迷茫。
柳云堂说道:“你从山崖跌落,是意外,或是人为。你失踪后,蜜蜂社不仅没有消亡,反而越做越大,幕后指挥者的能力不比你差。”
范俞问道:“你是如何认识于震的?”
“他是我女朋友的父亲。”
柳云堂说着,又改口道:“应该是前任女朋友的父亲。”
何小元一扬眉,偷着笑了笑。
范俞将信将疑:“你不会找错人吧?”
“于震有这个能力,我也是碰巧找出他的破绽,你们惊讶,我比你们还要惊讶。蜜蜂社的主脑就藏在我身边,想想都觉得恐怖。”
“这还要感谢于小姐,”何小元道:“若不是她拿出于震的枪威胁清影,你也不会对于震产生怀疑。”
范俞不解:“她为何威胁清影啊?”
何小元简单一说,方才知晓清影和柳云堂的关系,范俞仔仔细细,对柳云堂一番打量。
从头到脚,连毛细孔都不放过。
“我就这么一个亲人,清影如同我的孩子,你——”范俞焦虑道。
“我明白,我会对清影好!”
范俞满面愁容,看不出一丝放心。
包扎好伤口,柳云堂把钱包递给何小元,让她带范俞去珍珠饭店。
于震发现笔记本不见,一定猜到是他所为。
侦探社不安全,他们必须撤离。
柳云堂赶去孟金家中,将自己的发现告诉赵应同等人。
夜色深沉,风扫落叶,街道寂寥,猫影若现。
屋内无人言语,静待孟金现身。
方清影的视线落在柳云堂脸侧,一缕柔丝缓缓抚去。
爱意难藏,绵绵不绝,她多想在那好看的脸庞印上一枚香吻。
就在此时,电话铃声响起,震惊众人。
孟玉先是一愣,转而启动,向电话跑去。
“拦住她!”赵应同喊道。
小周快步从身后将孟玉死死抱住。
“放开我!”
铃声不断,接还是不接,是个问题。
假设让孟玉接听,估计她定会叫哥哥逃。
假设不接,孟金又会如何?
孟金没在酒楼,而是立在一家小旅馆内。
他举着话筒,拨了好几次,无人接听。
孟玉和范俞去了哪里?
他心生不安。
不一会儿,旅馆门外有人喊他。
第120章 再无阻拦
是佟香香。
两人相约在此,一起前往尼古拉教堂。
今夜,纸牌召集,两人皆忐忑。
乌贼私逃,众蜜蜂被通缉,他们的手下逃的逃,躲的躲,抓的抓。
一片散沙。
“你可想好出路?”佟香香问孟金。
“替海马报了仇,心事已了,我会离开江城。”
“你妹妹呢?”
“她肯定不愿走。”
佟香香笑道:“不可强求,她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如让她自己飞!”
孟玉是孟金的软肋,这个妹妹,永远是个问题。
两人一路来到教堂后院的教友活动室,屋内只有寂寞的桌椅。
此时纸牌正在江边与杨飞翼交谈。
计划不如变化快,杨飞翼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外,让于震极为不爽。
因为他们之间是单线联系,出了问题,杨飞翼会已更隐蔽的方式与于震联系,可现在杨飞翼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于找于震商量对策,才会冒然现身。
谭鹏死后,杨飞翼没了臂膀,警方紧盯,被抓是迟早的事。
他要逃,就是现在。
于震将装有现金的皮箱交给杨飞翼,这是他为蜜蜂社辛劳卖命的最后奖赏。
坐上身后的船,杨飞翼便与蜜蜂社再无瓜葛。
跟在杨飞翼身边的不是陈莲,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
陈莲知道杨飞翼要走,但她没想到丈夫会抛下她,带新情人悄悄离开。
装满贵重物品和钱财的行李已经上船,只需挥手作别,杨飞翼就将完胜。
监视他的警员早被他甩掉,如今在他面前,除了江水,再无阻拦。
“后会有期!”杨飞翼笑道。
于震点点头,微微一笑。
然而事情进展不如预期,江水荡漾,岸边沙石窸窣,两名警员的身影越发清晰。
他们登上不远处的一艘货船进行检查。
杨飞翼拉上情人急忙上船,躲进货仓。
没多久,船长找到躲在大货箱中的杨飞翼,告知他警员已走,无碍。
小情人窃窃嬉笑,打开皮箱,满眼是钱。
“等到了地方,我给你买栋大房子!”杨飞翼说道。
正在两人憧憬未来生活时,一名身穿制服的船员推门而入。
船员如鬼魂般出现在杨飞翼眼前,吓得他立马变脸:“船长没告诉你,这里不能随便进入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我是船长的朋友。”
“你是黑猫舞厅的杨老板吗?”
杨飞翼突然警惕,掏出一把手枪对准船员。
“我是谁不重要,你出去吧!”
年轻船员笑了笑,说道:“恰恰相反,你是谁很重要!”
话落,他出其不意,打掉杨飞翼手中的枪,一手扣住杨飞翼手腕。
只听咔嚓一声,筋骨似裂。
“啊!”
杨飞翼惨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刀割喉。
船员整理好衣衫,拎上装钱的皮箱,不慌不忙地走出货仓。
情人惊呆,眼见杨飞翼挣扎几下便没了呼吸,一双死眼瞪得溜圆。
看来,她只能暂时一个人住大房子了。
于震派来的杀手在开船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消失在江城墨色的夜里。
杀人灭口,于震想了很久,还是下了决心。
他要扫除一切能给自己带来威胁的障碍,知道他纸牌身份的人,一个不留。
按照约定等在教友活动室的孟金和佟香香简单聊着,闲言碎语,言谈间五味杂陈。
除了乌贼王奇,佟香香最信任的人就是罐头孟金。
王奇滑头,孟金老实。
坐在她身边的胖男人好似兄长,温和体贴,给人安全感。
“我想走,但不想一个人走。”她说道。
孟金道:“走得了吗?”
“我很小心,运气也不差,和我有直接联系的狐狸和芭蕉为了自保,早已不见人影。她们要是被捕,把我供出来,估计那时我已不在江城。”
“走吧,夜长梦多。”
孟金用手掌摩挲着越来越圆滚的肚子,心里琢磨如何向妹妹坦白。
“我怕她知道,怕她对我失望!”
他说着,不由得黯然神伤。
佟香香看了眼手表:“怎么还没来?”
“再等一刻钟,他不来,我们走!”
这时,屋外传来响动。
两人出门一瞧,只见两名修女跟在一个孩童身后。
那名孩童4、5岁的样子,身穿单薄睡袍,没有表情,缓慢迈步。
孩子朝佟香香走来,一名修女担心孩子受凉,加快脚步,将孩子抱起,轻抚他的小脑袋。
“他怎么了?”佟香香问道。
“他有梦游症!”
原来这个孩子住在教堂孤儿院,他睡梦中犯病,独自走出房间,穿过花园,走到这里。
“这么晚,你们留在这里干什么?”修女问道。
孟金正要解释,就听身后一声巨响,强大的冲击波将他们几人推出。
耳内嗡鸣,眼前混沌,再回头看时,平房已面目全非。
教友活动室炸了!
“你们没事吧?”佟香香惊慌中喊道。
修女护着已经清醒的孩子,扶起身形肥胖的孟金。
大家安然无恙。
望着火光燃起的建筑,孟金大口喘气,谢天谢地。
这个梦游的孩子,救了他们。
正待修女召集人灭火的时候,佟香香和孟金溜之大吉。
于震提早派人安装在活动室的炸弹打破了教堂的宁静,也彻底激怒了佟香香。
“他想炸死我们!”
佟香香要去找于震,被孟金制止。
“你去是自投罗网!”
事不宜迟,孟金陪佟香香回家打包家当,又匆匆忙忙返回自家。
他开车缓缓驶过家门。
“怎么不停?”佟香香问。
“不对劲儿!”
原来孟金注意到家门前的街道上有两名陌生男子,一人蹲在路边,一人在对面徘徊。
最奇怪的地方是屋子没亮灯。
孟玉怕黑,平时夜里独自在家时不会熄灯,就算睡觉,卧室的灯也不会关。
而现在却满屋漆黑。
“她不在家?”佟香香又问。
孟金觉得事有蹊跷,于是直接开车来到几条街外的旅店住下。
赵应同等人在黑乎乎的屋子里等到天亮,一个个哈欠连天。
从林花酒楼回来的警员说孟金没在酒楼,去向不明。
“你真不知道你哥哥在哪儿?”方清影问道。
第121章 陷入僵局
在沙发里坐了一宿的孟玉摇摇头。
一名警员从警局赶来,说昨夜教堂发生爆炸,有一男一女十分可疑,但已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这些人都长了翅膀吗?!”
赵应同揪住自己的头发,心烦意乱。
于震也没闲着。
他发现密室中丢失黑色笔记本后,猜出是柳云堂所为,便让妻子以最快速度打包行李。
出逃计划迫在眉睫,女儿的粗心大意让父亲的身份暴露,打乱了原计划。
按照于震预想,当他干掉知道他身份的几人后,自己能够获得暂时的安全,毕竟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他。
作为蜜蜂社的幕后指挥,他用尽一切办法保护自己和家人。
他也早已想好退路,时刻准备离开江城。
柳云堂发现他的身份,迫使他提早实施出逃计划,可是柳云堂真的能凭借一本写有蜜蜂社人员名单的笔记本,就能给于震致命一击吗?
如果说他找到于震的密室是一个偶然,他能发现桌上的笔记本却并非自己运气好。
那个笔记本是于震故意放在明处,而真正写有蜜蜂社人员名单的本子放在卧室的保险箱里。
柳云堂拿到的笔记本上的信息,大部分是于震伪造的。
赵应同的行动很快证实了这本笔记本并不属实,他派出的大批警员按照笔记本上记录的信息地址进行调查,均碰了钉子。
要么姓名不符,要么地址错误,一番忙碌,居然颗粒无收。
破釜沉舟,于震将密室中柳云堂看见的那些能证明自己与蜜蜂社有关联的物品全部烧毁。
厨房的炉膛中燃烧的火焰,吞噬掉他多年经营的心血。
那本真正有价值的笔记本,在他翻看过后,也不舍地投入了火炉。
这一刻起,他不再是纸牌,蜜蜂社也不复存在。
自从他追随范俞创建蜜蜂社以来,每走一步,如履薄冰。
日转星移,多少年来他不敢放松,身上好似捆绑着炸药,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可惜命运的转变来得突然,他无法继续享受现有的生活,他难舍现有的身份和地位,还有他积攒的财富。
可他明白,出走的时刻到了。
墙上的挂钟整点报时,他盯住左右摇晃的钟摆,唤醒全身细胞,准备迎敌。
赵应同和柳云堂出现时,张妈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面带微笑,迈着轻松小步为客人端上茶水。
于虹婷婷和周心美在楼上的卧室调整好情绪,便下来迎客。
于震胸有成竹,问明来意后,便将客人领进书房。
“云堂,我确实有个小密室,不过那里并非你所说的是蜜蜂社的指挥部,你对我还不信任吗?我可是打算将女儿嫁给你的!”
“于叔叔,我也希望你与蜜蜂社没有任何关联,请你打开密室,让赵警长查个明白!”
于震毫不犹豫,拧开书架上的紫砂壶,木雕壁画移位,密室呈现在赵应同眼前。
柳云堂走进一瞧,悔恨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叫赵应同前来,因为此时的密室已经换了模样。
除了墙上的江城地图,还有大堆的旧报纸,原有的大批文件和他看到的印章和信封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古董珍藏。
于震笑笑说:“这些都是我多年来积攒的文玩,很值钱呀,我建这个密室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它们,所以说你们误会了,这里连只蜜蜂也没有,如果你们对我仍有怀疑,每个房间任你们搜!”
赵应同眯着眼,在心中狠狠骂了一句。
他咽下闷气,问道:“密室中找到一个笔记本,是你写的吧?”
于震没有否认:“是我写的,说实话,我对蜜蜂社这个在江城颇有恶名的犯罪组织充满了好奇,你们看我收集的这些报纸上记录着大大小小的案件,笔记本上记录的是我的推理,当然了,纯粹是一些臆想,毫无根据。没想到竟让云堂误会我是蜜蜂社的主使,就凭这个本子,未免冤枉我了!”
警员在于府里里外外搜查一番,除了于震私藏的手枪和子弹,并无其他发现。
赵应同双手背在身后,他抬起下巴,不想草草收场。
他问道:“房间里大大小小的行李如何解释啊?”
此时周心美柔声道:“过几天,我们要去墨湖度假。”
“去度假要拿上这么多行李吗?”
于震冷面道:“那些行李警员也都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赵警长,你们已经在此多时,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请回吧。我女儿心情不好,头疼得厉害,她被一位负心汉辜负,我作为父亲实为心痛!我们一家沉浸在忧伤之中,在你们面前强颜欢笑,不怕赵警长笑话,小女对爱情忠贞不渝,分手之痛令她生不如死,各位请回吧,让她安安静静歇一歇!”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死死盯住柳云堂,而柳云堂内心有愧,不发一语。
于虹婷配合父亲,看准时机哭起来。
“我的父亲是无辜的,希望赵警长回去仔细调查,还于家人清白!”
她转而将话锋对准柳云堂:“你要与我分手,我答应便是,也不至于想出这种冤枉我父亲的手段!你放心,我不会再去威胁方小姐,也请你别再把怀疑的矛头指向父亲。倘若我冒犯了方小姐,你要替她出气,尽管冲我来!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不要来打扰我的父母!”
于虹婷边哭边说,可怜垂泪,一众警员被她的表演所感染。
“虹婷,我知道有些事对你来说很难,但我希望你能想清楚,是非正义需要我们用勇气去面对,你知道什么可以告诉我,千万不要走错路,好吗?”
于虹婷彻底爆发,她大喊道:“你走,快离开这里,我不想再看见你!”
于震调查未果,杨飞翼和孟金失踪,对蜜蜂社的调查再次陷入僵局。
陈莲在杨飞翼失踪后彻底疯狂,她浓妆艳抹,胡话连篇,每日到黑猫舞厅喝酒,一坐就是一天。
当初跟在钟胡子身后的小混混何明已经晋升为黑猫舞厅的经理。
他头上抹的发胶厚厚一层,都快滴下油来。
定制的西装,熨得笔直的领带,蹭亮的皮鞋,一夜之间改头换面,看上去像个人物。
正所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穿了谁的衣,谁捡了谁的便宜,兜兜转转,走的走,散的散,笑到最后的,究竟是谁呢?
何明咸鱼翻身,但何小元依然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没有好感。
第122章 最好选择
回想何明差点把自己卖给钟胡子做太太,这种恐怖的往事至今仍让她颤颤发抖。
还好她有小周照顾,两情相悦,一对儿情侣叫人羡慕。
方清影为了不打扰何小元便从她的家中搬出,自己在外面租了套便宜公寓。
眼见室内寒酸的布置,她又回归蜗居生活。
胡献的豪华公寓她再没回去过,对于这个糟糕的前男友她是又气又恨,又怨又烦,内心却也有几分愧疚,毕竟在与他交往时,自己心里还深爱着那个侦探哥哥。
之后的日子颇有些平淡,好似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安宁。
窦万千在茉莉俱乐部工作得如鱼得水,杜康每日光顾,心思却都在佟香香身上。
他与佟香香断了联络,几日不见,心中忐忑。
佟香香是个典型的工作狂,她没留下一句口信就不来俱乐部跳舞,这让杜康心生疑惑。
而此时的佟香香就躲在小旅馆中,进退两难。
于震向她痛下狠手,侥幸躲过一劫,接下来她的处境更为险恶。
不能去报警,因为她是蜜蜂社的辣椒。
逃离江城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她放不下杜康。
杜康的存在打乱了她原有的生活节奏,茫茫人海中好不容易寻得的有情郎,如若丢弃,此生遗憾之。
“我想留下。”佟香香对孟金说道。
“留下危险,若他愿与你同行,就带上。”
佟香香从没像现在这般没有主意,她不能确定杜康愿意随她走,正如她不确定自己将去往何处。
孟金乔装打扮到家门前侦查,他可以断定,在门口监视的几人是警员。
他再次拨通家中电话。
孟玉听到哥哥的声音,不由得颤抖。
“哥哥,你在哪里?”
“小玉,你还好吗?”
“我很好,他们——”
说到这里,孟玉扭头看了眼身旁的警员。
警员用口型示意她,让她问出孟金现在何处。
孟玉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她紧握话筒,陷入万难。
她想保护哥哥,但也不希望哥哥一错再错。
“哥哥,你自首吧!”
“小玉,哥哥要离开一段时间,你照顾好自己。”
“你不能丢下我呀,你忘了吗,我们从不分离!”
“原谅哥哥,等哥哥安顿好再与你联络,你保重,哥哥答应你,一定回来!”
电话那端传来嘟嘟的声响,孟玉跌坐在沙发上,话筒从她手中滑落。
失去爱人,失去哥哥,撕心的疼痛和绝望将她包围。
她不顾一切,放声大哭,将所有的愤怨宣泄而出。
赵应同料到孟金会逃离江城,便分派人手在码头和火车站进行监控,可几日过去并没发现孟金。
小旅馆人多眼杂,不可长留,孟金带上佟香香来到西葫芦巷寻求帮助。
现在唯一能帮他的人,就是胡姗姗。
代号珊瑚的胡姗姗虽已离开蜜蜂社,但作为孟金的好友,如妹妹般亲密的伙伴,在这危急时刻孟金只信任她。
此时的胡姗姗已身为人母,还在襁褓中的婴儿给她带来无尽喜乐。
她和冯大山结为夫妻后生活安逸、家庭和睦,当她看见孟金出现在门前便知道这位大哥哥一定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
胡姗姗不想连累家人,可她也不能放任不管。在与冯大山商量后,决定为他们暂时找个隐蔽住所,再行商议对策。
冯大山在闹市区有家商铺,商铺后有一处小院可以住人,他便将二人安排在此。
这边找不到佟香香的杜康越发焦急,整日心神不宁。
他和方清影到佟香香家中寻找,房东却说人早就跑了。
“跑了?”方清影不解。
房东笑道:“这有什么不明白,她还欠我房租呢!肯定是听我说要涨房租,吓跑了!”
想来也怪,佟香香在俱乐部跳舞的收入算是最高的,会差几个房钱?
杜康陷入焦灼,方清影也被搅得烦心。
她和杜康的身世之谜还未解开,好姐妹又失踪,胡献说走就走,柳云堂又让她心里没底,好不容易找到舅舅,却又失忆,大堆的烦心事使她长夜难眠。
柳家的日子总算太平。
柳雨文和蒋溪兰和好,柳云堂也回家住几日,唐丽的心算是安了。
这日大家围坐在一起用晚饭,吃得正香,只听柳云堂脱口而出:“我和虹婷分手了。”
他默默吃,也不抬头,蒋溪兰正要开口问,就听唐丽说:“为什么呀?”
“不爱了。”
“那你又爱上谁了?”
“你知道。”
“我想听你说!”
唐丽放下筷子,挺起胸膛,严肃地盯住小儿子。
“方清影。”
“我就知道!她非要把柳家搅得团团转!她不是和献儿交朋友吗?那可是你的亲表弟呀!”
“他们分手了。”
柳云堂简单说起胡献背叛方清影的前因后果,唐丽一听,也是恨铁不成钢。
“献儿怎么样我管不了,但是你,我必须要管!首先她的身份就不适合做我的儿媳妇,其二,她和献儿交往过,两个人还住在一起,现在你又要让她做你的女朋友,这传出去有意思吗?表弟的女人成了表哥的女人,江城没女人了吗?非要抢一个人?!这是什么情节?!”
柳风发话说:“随他去吧,我看方小姐不错,献儿对她不好,我们云堂可以好好对她嘛!”
“我看你们男人就是见色眼开,遇见漂亮的女人就不讲原则!你是不是看方清影长得像你的老情人就盼着她进家门?”
柳风一瞪眼,闷葫芦似的,不再多言。
“于小姐那么好的姑娘,虽说她的父亲有点儿可疑,但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我和你父亲认识于家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他们的人品是值得尊敬的,我不相信他们和犯罪组织有关系。何况你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怎么能说分手就分手呢?”
柳云堂事先猜到自己的话会引来一番争论,他匆匆吃光碗里的饭便出门躲清静。
柳雨文知道孟玉的哥哥已被全城通缉,一个代号雪人的惯犯被捕,直接交代出罐头,也就是孟金是他的上级。
孟金的罪已经做实,孟玉的处境陷入万难。
柳雨文眼见孟玉没来百货公司上班,心中难免挂念。
蒋溪兰看出丈夫的心思,饭后梳妆打扮,对柳雨文道:“我陪你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