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经济大清TXT下载经济大清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经济大清全文阅读

作者:笔韵随风     经济大清txt下载     经济大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章 苦战

    无数道火光从那团海胆中射出,中军顿时倒下十多人,一片惨叫响起,士兵们全都面露惊恐之色。

    “全军前进!”张希载咬着牙道,再等下去他们只有当靶子的份。

    虽然心中疑惧,但是李朝士兵还是排着密集的方阵,缓缓前行,倒下的空位,很快被后面的士兵所填补,军阵行进之中,脚步声连成一片,如沉重的战鼓。

    很快,清军阵中又是一声炮响,接着一声巨响几乎在耳旁炸响,周围无数道火光闪过,张希载刹那间看到,一道火舌刺进了传令兵的身体,厚实的布甲被燃出了一个小洞,他身前浮现一片血雾。

    传令兵在马上闷哼一声,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去,就只见他的腹部血如泉涌,眼前一黑就栽下马去。

    这一次的爆炸位置更低,就在李朝军队头上一丈,激射而出的散弹,在军阵之中制造出一片血雾,没被击中的士兵耳中也嗡鸣不止,甚至有人的从双耳流出血来。

    此时马队统领韩高恩打马上前:“大将军,清兵火器太厉害,不能再攻了。”

    张希载冷冷回头:“韩将军原来是贪生怕死之人。”

    韩高恩涨红了脸:“大将军!末将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很好,你带着马队直冲上去!不将那火炮毁掉不准归阵!”

    韩高恩愣了愣,惨然道:“大将军,韩某愿以死报国!”说罢返回马队。

    片刻之后,骑兵的洪流从李朝军中阵涌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直冲去;清军做出反应,右翼千余八旗铁骑冲出,与李朝骑兵狠狠冲撞在一起。

    顿时战场中间,一片人马嘶鸣,血肉乱飞。不过朝军骑兵本就是溃退之军,士气低落,加上人数劣势,很快就显露颓势。

    厮杀不足一刻,便向后溃退,很快八百骑兵勇气丧失殆尽,转身向后狂奔,双方的缠斗变成了一面倒的追杀。

    韩高恩大声呵斥部下,但全无效果,很快部下逃脱殆尽,自己被清军铁骑围困起来。

    骑兵统领一声苦笑,最后看了一眼李朝国的方向,闭上双眼,将脖子往刀刃上一抹,冒着热气的鲜血喷出。

    在清军的追击下,李朝骑兵如没了头的苍蝇,拼命的抽打战马,直直的己方的军阵撞来。

    “弓弩手准备!”张希载冷声大喊,周围的士兵一声齐呼,军阵停了下来,几百名弩手手从军阵中冲出,在阵前排成两排,一阵令人牙酸的拉弦声响起。

    朝军使用的是蹶张弩,弩弦力道极大,张弩时要士兵躺在地上,双脚蹬着弩臂,像是穿裤子一样的拉弦,看起来颇为滑稽。

    “放箭!”张希载一声大喊,顿时破空之声响起,数百弩箭激射而出,冲过来的朝军尽数射落下马,甚至还被弩箭带出去了好远。

    追杀朝军的清军骑兵也纷纷中箭,几十人被射落在地,一时间人仰马翻,清军将领顿时命令后撤,骑兵们很快又汇集起来,如风一般的回到了清军右翼。

    与此同时左右两阵都在进军,清军的火炮又转而打击左阵,几颗海胆过后,左阵的攻势为之一缓,因死伤过大,不得不停军整顿,李孝铭打马在军阵四周游走,又斩杀了几名逃跑的士兵,才将军阵稳住。

    而金誉实统领的右阵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接近到了清军一里一内,清军左翼的骑兵渐渐排成了锥形阵,准备短兵相接。

    张希载下令中阵继续前进,看着两军的距离逐渐缩短,他已经能闻到胜利的味道了。

    没有了敌人火炮的骚扰,张希载的中军好很快进入到一里之内,右边已经传来了喊杀之声,夹杂着战马灰律律的哀鸣,清军的侧翼已经受袭了。

    李朝军队是清军的四倍,战线比清军长的多,因此一旦咬住清军侧翼,就可以形成合围,进而将其全歼。

    “轰!”耳畔又传来火炮的怒吼,李孝铭的军队已经在火炮的连番打击下,分崩离析了。

    往日威力极大的密集军阵,反而成了火炮最好的靶子。左军行进的不到一里的路程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上百具尸体。

    还有无数的伤兵在雪地上哀嚎翻滚,白色的雪地被染成了一片鲜红。残余的士兵受不了火炮的折磨,斗志土崩瓦解,纷纷向后溃散了。

    但在溃散的逃兵中,看不在李孝铭的身影,可能是死了,或者弃马逃跑了……

    与清军距离越来越近,可以看到清军狭长而单薄的阵型,在军官的大声命令下,所有士兵将手中的长枪平举起。

    “砰!”一阵密集的响声,清军阵型上,散出一股白烟。紧接着军阵前排,十几人倒下。

    火铳?张希载瞳孔一缩,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连忙大吼着发布命令。

    朝军的士兵顿时像疯了一般勇猛的冲了过来,士兵们端着长枪,形成一片浪潮般拍来的枪林,银白的枪尖,如浪头上的浪花。

    “砰!”第二排的清军紧接着开火,火光一闪而过,浪潮如撞上了透明的礁石,顿时四分五裂。

    火枪的射击声,形成了诡异的节奏感,不急不缓的响声中,李朝的士兵成片倒下。每前进一步都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在损失了几百人后,尸体终于铺到了清军脚下,火枪的声响骤停,那种可怕的压制力消失,李朝的士兵狞笑着探出长矛,然而很快,他们的笑容就僵在脸上。

    清军的刺刀如毒蛇吐信,瞬间刺出,然后拔下,再刺出,只有一记杀招,但却十分有效。

    李朝士兵长枪的长度限制了近战的发挥,踩在满是尸体的地面上,根本无法列成阵型,往往一枪刺出去,就被对方挡开,然后刺刀伸了过来。

    不过,接连不断的冲锋,也给清军造成了很大死伤,在人浪的冲击下,防线也显得摇摇欲坠起来。

    就在胜利在望之时,一支骑兵斜刺出来,如利箭刺进了李朝的侧翼。

    “侧翼受袭!”士兵们拼命的大喊,纷纷转身看敌人的位置,趁此机会,原本处于崩溃边缘的清军,奋勇反击,李朝中阵在两面夹击之下顿时崩溃,一个人转身逃跑,引起了强力的连锁反应,很快清军的眼中,就只能看见几百个仓皇逃窜的后背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诱饵

    张希载恨恨的看着清军右翼的骑兵,同时心中大骂李铭孝,如果不是他的军阵崩溃,中阵的侧翼也不会暴露给敌军的骑兵。

    不过这一切,包括清兵骑兵冲击侧翼,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那些枪兵这是张希载抛出的一个诱饵。

    果然,清军上当了。

    “放!”手臂狠狠的挥下。

    身前火铳和弩弦声齐鸣,弩手和三眼铳手,在枪兵进攻的时候,在张希载的面前结成了长队,此时一通齐射,百枪齐鸣,万矢齐发。

    前身的溃军,清军的骑兵纷纷倒地,一阵弥漫几百步的血雾升起。

    在弩兵拉弦的过程中,三眼铳手又接连两次齐射,一刻之前还气吞万里的清军骑兵,顿时化作了待宰的羊群。

    原本与清军骑兵只有十步不到的距离,三阵齐射之后,百步以内,再无站立之物。剩余的清军骑兵如惊弓之鸟,纷纷向后退去,慌乱之中,有人坠马,被踩成肉泥,场面混乱不堪。

    趁着这个间隙,弩兵和三眼铳手装弹完毕,在张希载的命令下缓缓前进。

    眼前清军骑兵,还在不断溃退,向后冲击着己方的军阵,依稀可以看到那脆弱的三排火铳手,已经纷纷倒在马蹄之下。

    此时金誉实的部队和清军左翼骑兵鏖战许久,终于渐渐占到上风,清军的攻势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巨大的伤亡,使得这支纵横白山黑水间的铁骑,也心生寒意。

    终于前进到了距离清兵四十步以内,在这个距离上,三眼铳和蹶张弩的精准性和杀伤力都能达到最强。

    “准备!放!”

    结束了,张希载心中暗想。随后清军的溃兵中,迸发一束火光,伴随着滔天巨响和无数的残肢断臂。

    他的喜色凝结在了脸上,周围几十步的士兵身体爆出血雾,他的肩膀肩膀传来一股巨力,接着剧痛袭来,从马上跌落,陷入了黑暗。

    ……

    当张希载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年轻的清军将领,正重眉紧锁,他的身旁,一个穿着蓝色棉甲的军官正拱手道:“殿下,我军死伤一千二百余人,果新部死伤五百人,果将军战死;我部八旗兵马死伤六百余人,绿营死伤八十余人……另外,李百户身中火铳,现昏迷不醒。”

    胤祚苦涩的点点头,继续问道:“朝军死伤如何?”

    “敌军死伤两千人,俘虏四百人,其余已溃散,敌军主将张希载、五军营中军李铭孝被俘,五军营中卫金誉实逃跑,骑兵统领韩高恩战死。我军缴获敌军物资甚多,还解救出了四百余百姓。可谓是大胜了。”

    “大胜吗?”胤祚自嘲的笑笑,空中的雪花下的更急了起来,战场上的血污很快就被冻结,重新盖上了银白。

    “殿下,他醒了!”艾力克敏锐的发现张希载的动静,抱拳道。

    张希载见被人看穿了,也就不假寐了,张开眼睛打量周围的处境,他躺在一张木床上,手脚都被绑住,身上的盔甲已经除去了,肩上的伤口得到了救治,只是略微一动,就撕裂般的疼痛。

    胤祚也在打量眼前这个李朝将领,典型的剑眉星目,面白如玉,鼻梁高挺,颇有英武之气,俊秀的下巴上留着精心修建的胡子,平添了几分阳刚,只是此人的泪堂发黑,嘴唇发白,一看就是酒色过度之兆。

    历史上对于这个人记录不多,如果不是有一位艳名赫赫的妖姬的妹妹,恐怕胤祚都不会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捕盗厅大将是吧?我记得那是统领朝鲜禁军的职位,为什么来侵犯我国边境?”胤祚用汉语问道。

    张希载盯着胤祚,闭口不答。

    “少他娘跟我装听不懂,我知道你家是作通译的!”胤祚往张希载的肩头上狠狠一拍。

    张希载疼的脸色发白,额头上渗出一片细汗,紧咬着牙才没惨叫出来。

    见他倒也硬气,胤祚冷笑道:“不愿说便罢了吧,艾力克,把他脑袋砍了,祭奠死去的将士!”

    “是!”艾力克抽出腰间长刀,作势欲砍,胤祚头也不回的就撩开帘子走了。

    这下张希载沉不住气了,大喊道:“我是王妃的兄长,你杀了我,李朝将与大清不死不休!”

    胤祚又从外面进来,冷冷的道:“给你三次机会,说说你对我有什么价值,能打动我的话,你就能留一条命下来。”

    “我可是王妃的兄长,你怎么敢杀我?”张希载勃然大怒。

    “你还有两次机会。”胤祚一脸平静,眼神深处却是冰凉刺骨。

    张希载的冷汗顿时就淌下来了:“你将我送回朝鲜,就能得到永世享用的荣华富贵!”

    胤祚叹口气:“蠢货……艾力克,动手吧。”

    “别走!别走!我能让李朝军队退兵!”刀在距离脖子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艾力克,派人看好他,就算是出恭,也不能给他解开绳子。”帐篷外传来胤祚的声音。

    出了帐篷之后,胤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顺着气管进入体内,渐渐冷却了血液里奔涌的杀意。

    营房外的士兵见到胤祚出来,都纷纷起身,脸上看不到悲喜,这一场仗他们虽然胜了,但是代价太沉重。

    “果将军的尸体呢?”胤祚走到果新的一个部下身前。

    这个虎背熊腰的汉子顿时哭了出来:“果大人……他作战的时候,被敌人从马上刺下,已经化为……”

    周围果新的部众也低声啜泣了起来,从宁古塔出征时还意气风发的八百铁骑,如今只剩下了三百残破部队。

    胤祚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远处,绿营兵们围在李庆的帐篷周围,脸上都是茫然之色,不敢相信这个一直给他们下命令的严厉的百户,已经沉沉的睡下了。

    齐齐哈尔的八旗军死伤最重,在李朝军队的弩箭和火铳齐射之下,瞬间就溃不成军。若果不是李庆在千钧一发之际,一炮将敌军主将轰落下马,恐怕李朝军队就会全面大胜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军礼

    傍晚时分,空中的雪花愈发大了起来,地面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寒风扫过,白茫茫一片雪花飞扬。

    战场上,双方将士的血肉已经被冰封,埋藏在积雪下了,放眼望去,天地间只剩下了昏暗的雪白。

    清军大营旁,绿林军和八旗兵都自发的聚到了一起,每人手中都拿着火把,排成了整齐的方队,汇聚起来的光芒,驱散了周围阴暗的寒意。

    在他们面前,一个半人高的坟包,木质的墓碑上,刻着刀削斧劈的一列大字“火家营之战清军众将士之墓”。

    埋葬的只是死难士兵的兵器、盔甲等遗物,他们的遗体,已经埋藏在了厚重的冰雪下面,与这边土地融为一体了。

    胤祚站在墓碑前,沉默不语,想说些什么,却又沉重的开不了口,莫名的就举起了右手,从身体一侧滑过,手掌并拢,指在太阳穴上。

    沉默的一个军礼。

    绿营兵也学着胤祚的样子,行了军礼。一种无声但坚定的力量从一个个挺立的身体间释放出来,在场的八旗将士无不动容,随后也将右手缓缓举了起来。

    四名绿营士兵,将胤祚亲卫的正黄色军旗扯下一面,盖在了坟包之上,渐渐埋在了风雪之下。

    三十名绿营兵整齐的举枪,向着斜上方,鸣枪三声,整齐的火药爆炸声,如战场的的金戈铁马。

    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破坏了葬礼的宁静,众人疑惑的将手放下,面面相觑都露出了警惕之色。

    很快那一骑靠近,翻身下马,快步将一个竹筒交到胤祚手里。

    竹筒上一列“马上奏报,八百里加急”字样分外清晰,将竹筒打开,明黄色的绢布上写着一列遒劲有力的大字——“着令尔等荡平敌军!”

    这卷上谕是针对十多天前的军情作出的批复,当时他们还认为敌军只有江南岸的一千人和几万造反的鲜族百姓,凭借两个副都统的军力足以轻松应对。

    在历史上,康熙朝和李朝虽然有过过领土争端,但是从未爆发过全面的战争,因此胤祚也想当然的认为,此次李朝只是试探性的出兵;以其国力,兵力绝不会超过两千之数。

    他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一千余性命的代价。同时也让他认识到了由于自己的到来,历史的轨迹已经发生了变化。

    “将那四百李朝俘虏带上来。”胤祚漠然道。

    很快,一串绑在一起的李朝士兵被带到清军将士的坟墓旁,跪了下来。几十个刀斧手在他们身后站好。

    俘虏们已经意识道了将要发生什么,高声谩骂有之,哭诉哀求者有之,瘫倒在地者有之,屎尿齐流者亦有之。

    “斩!”冷冰冰的吐出一个字。朝军无论做何反应,最终都化作了无头的尸体。

    胤祚没有转过身去看那一幕幕颈血飞溅的场面,待周围的骨肉破裂之声以及惨叫哀嚎之声结束后。

    他坚定的开口道:“传令全军!”

    “殿下!”艾力克感到了胤祚身上的杀气,不禁有些害怕,他们现在只有一千残军,若是贸然进军,只怕要有去无回了。

    “明晨开拔,进军三山屯!”

    ……

    五天之后的北京城乾清门前,康熙帝龙颜大怒。

    “废物!废物!”康熙帝大喊着,把边关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摔在大臣们中间。

    大臣们都低着头,同时猜测,圣上的怒火从何而来,莫非是战事吃紧了?

    “马齐!”点出了兵部尚书的名字,“自己捡起来看!看看你们兵部都是一群什么废物!”

    马齐从官员的队伍中走出来,用略微颤抖的手,捡起了那来自吉林边关的八百里急奏。浏览完了之后,马齐大惊失色,长跪不起:“臣有罪!”

    康熙从龙椅上一跃而起,快步走到他跟前,指着马季的脑袋说:“兵部的探子呢?消息呢?李朝上万大军犯境,朕居然是从接敌前线知道的!”

    马齐跪在地上,身子府伏的更低了,周围的官员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弓着身子,盯着脚下的地面。

    “你知不知道朕十天之前发出上谕,让胤祚带着两千兵马出征!我是让他们去出征吗?我是要让他们去死啊!”康熙指着东北方,怒吼道,“你叫前线的官兵怎么看朕?你叫统兵的将领怎么看朕?朕这上谕还有用吗?”

    “微臣有罪,微臣罪该万死!”马齐狠狠的在地面上一磕,头皮都擦出血来。

    康熙冷冷的看着他:“罪该万死?真到朕要杀你的时候,一死就够了!”

    马齐是官宦世家,已经听出了康熙放他一马的意思,连忙扣头不止。

    “行了,别磕了!”康熙冷哼一声,“传旨,兵部尚书马齐,御下不严,监管不力,着罚俸半年,降一级!”

    “谢主隆恩!”

    “要不是前线打了胜仗,你的脑袋就搬家了!”康熙语气平淡,落在下面臣子的耳朵里,却能听出一股得意之意。

    索额图对康熙的心思把握极准,立刻出来道:“皇上圣明果断,六阿哥英勇无双,实乃我大清之福啊!微臣建议重赏六阿哥!”

    “什么?我大清打赢了?”

    “两千对一万?五倍于己?真乃是大捷啊!”

    “六阿哥果然是块璞玉浑金,我果然没看走眼啊。”

    这时,下面的众臣也反应过来,一个个都是又惊喜又不敢置信的神色,交头接耳起来。

    康熙看着他们讨论,眼底藏了一抹笑意:“列位臣工不用猜了。朕昨夜接到边关急报,胤祚率两千兵马,大破敌军六千人,还生擒了李朝主将张希载。现其部已南下三山屯,追击残寇了。”

    御阶之下顿时响起一阵马屁之声,众臣子们搜肠刮肚的想着盛赞的词语,直把胤祚夸成天下难逢敌手的战神,而康熙则成了古往今来第一圣君。

    过了许久之后,马屁声才渐渐低落,索额图拱手道:“敢问圣上,打算对李朝如何处置?”

    索额图这个问题一出,所有大臣都安静了下来,静待康熙的圣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城破

    古往今来,没有哪个将领会拉着一大批伤兵打仗的,如果狠不下心,把伤兵弃之荒野,或者将伤兵宰杀的话,就一定会拖慢自己的行军速度。

    金誉实的心中是这么想的,清军虽然胜了,但是伤亡过半,绝无可能再追过来。

    所以他安然的收敛了近千残兵,然后带着这股兵力,直奔三山屯,只要能与那里的五千士兵合兵一处,就还有与清军一战之力。

    想到几天前的大战,金誉实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当时他们明明已经占到了上风,可没想到清军猛地一炮。

    然后中军的三眼火铳手和弩手们,就像是被无形的恶鬼撕裂了一般,那身体直接爆开的场面,依然历历在目。看到张希载栽下马的刹那,金誉实掉头便跑,亏得他骑在马上,又反应迅速,等朝军全线溃败的时候,他已经跑出五六里了。

    远处跑来一队骑兵,只有十几人,金誉实身边的士兵都露出了惊恐之色,有人已经两股战战,准备逃跑了。

    “来者何人?”骑兵那边有人大喊道,用的是朝鲜俚语,接着骑兵走进,看到朝鲜骑兵的红色布甲,金誉实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我是五军营中卫金誉实!你们崔东源将军现在何处?”

    片刻之后,三山屯军营中,一身铁甲的崔东源霍然起身,身上的甲片铮铮作响:“什么?张将军竟然败了?”

    “清军有极厉害的火器,我们完全没有防备……”金誉实有些心虚的说,“张将军是王妃的兄长,他若死了,王妃定饶不了我等……希望大将军只是被俘,还能有些余地。”

    崔东源冷冷看着他:“我三韩子孙,只有战死!”金誉实恼羞成怒:“崔将军这话,莫非是冲着在下讲的吗?”就在这时,帐外有人禀报:“将军,清军射来一封信。”

    “拿进来看看……”崔东源接过信之后,看了半天,沉默不语。

    “信上说什么?”金誉实急道。

    “大将军命我们退兵……”崔东源的脸色一片漆黑,把信纸递给了金誉实。

    信纸上写的很简短,大意就是张希载被清军俘虏了,作为交换他性命的条件,朝军必须全线退到图门江以南,这也是张希载的直接命令。金誉实认识张希载的笔记,这封信必然是他亲手所写。

    金誉实看完之后倒是一脸喜色,忙道:“崔将军,既然大将军有命,那我等速速执行吧,”指着传令兵道,“你快通知下去,大军拔营,即刻向南……”

    “慢着!”崔东源一声大喝,冷冷的看着金誉实,“我三韩子孙的国土,岂能拱手让人?”

    金誉实举起张希载的信,呵斥道:“大将军军令在此,你想抗命不遵吗?”

    “大将军已经战死了,现在大军由我指挥!”崔东源淡淡的说。

    金誉实从位置上跳起来,指着他:“好!好大的胆子!既然你抗命不遵,就别怪我动用军法了!来人,把崔将军押下去!”

    话声一落,帐外立刻走进来两个高大的士兵,二话不说就将金誉实摁在了地上,让把他双臂一绞,用绳子绑了起来。

    “你们要造反吗?你们都要掉脑袋……”金誉实不停挣扎,口中谩骂不止。

    “临阵脱逃,卖国求荣,我三韩子孙没有你这样的叛徒!”崔东源冷冷的命令道,“推出去!斩了!”

    “你敢?我是五军营中卫!你想干什么?住手……”谩骂中被拖走了,“崔将军,我错了……绕我一命……饶命啊……”

    随着铡刀斩落,金誉实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传令全军,猛攻三山屯,破城之后,除我三韩子孙外,一律斩杀!为大将军报仇!”

    三山屯城下,朝军潮水般的进攻已经持续了一整天,哪怕天色已经漆黑一片,也没有退兵的意思。

    在此之前,朝军都是将军队分为三部分,使用车轮战进攻,但今天朝军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大军猛攻三面城墙,眼看守城的士兵就要撑不住了。

    景额站在城楼上,看着不断涌上城墙的朝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泪水滑下,冲散了他面庞上的血迹和灰烬。

    “知县大人,城墙破了,快走吧!”他的身后响起一个焦急的喊声,那是三山屯把总谷行的声音,边说边过来拉他。

    “我乃本地知县,城破身死理所应当!”景额挥挥手打断了把总的劝阻,“劳烦把总大人将我的家小送出城外!大恩大德,我景某来生再报!”说着一把将他推开。

    抽出了手中的长剑,冲下城楼。

    城墙上,穿着火红色军服的朝军不断涌上城墙,一点点将守军吞没了。景额怒吼一声,冲上前去,一剑就将一个背对自己的士兵刺了个透心凉。

    一脚踹上去,喷涌而出的鲜血喷了他一脸,染红了官服上的鸂鶒补子。

    周围苦苦支撑的守军们,看到那一身知县的官府,顿时士气一振,纷纷围了上来。

    景额虽是文官,但也是伴随着弓马长大的,转眼间已经刺伤五人,喷溅的鲜血沿着帽檐往下滴。

    “啊——”城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景额心中一慌,剑势顿了顿,一个朝军猛地一刀砍来,慌乱中举起右臂一档,鲜血飞溅,那柄长刀卡在了景额的臂骨里,顾不上手臂的疼痛,一件刺穿了他的胸口。

    那人带着满脸的惊恐之色倒了下去。

    景额往后退了两步,捂住伤口,大量殷红色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眼前渐渐发黑,终于步子一软,倒在地上。

    最后再看了一眼三山屯,在平日云集着参商的大道上,百姓们惊恐的四散奔逃,李朝军像是妖火一样的吞噬每个能看到的生命。

    “不要……放过我……求求你们……啊……”一个姑娘被朝军抓住,当街就撕裂了她的短衣长裙。

    “放了俺爹吧……俺求……”那汉子话还没说完,就倒在血泊之中,他身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望着这一幕,怔在当场,很快被一箭射穿了脑袋。

    客来酒楼旁,十来个青壮百姓被逼到墙角,身子颤抖着却不肯逃跑,在他们身后,几十名老幼妇女正抱头痛哭。

    一列朝军走了过去,举起弓箭,几波弦颤之声过后,角落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不论是汉人、满人、鲜族人,一概都是刀刃加身,百姓的哀嚎声和朝军的大笑声夹杂在一起,听起来分外刺耳。

    眼前一切,宛如地狱。

    景额带着不甘缓缓陷入黑暗。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有酒没有

    “大人……”

    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大人……快醒醒……”

    那声音飘飘忽忽,但是始终挥之不去。

    “大人……咱们有救了……大人,你不能死啊……”那声音有些哽咽。

    景额微微睁开眼睛,黑暗渐渐如潮水般退去,眼前出谷把总焦急的面庞。

    “我没死?”景额诧异的摸了摸手腕,伤口创来的疼痛,让他又恢复了一丝清明,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紧紧地缠着布条。

    “谷行?你怎么在这?我家人呢?我不是让你……”

    “大人,他们都很安全,朝军退兵了,咱们有救了!”谷行一脸喜色的道。

    景额从地上挣扎,最终在谷行的帮助下站起来,举目四顾,他们现在还是在城头上,但是周围赤红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如同被扑灭的大火,只留下了一地狼藉和无数残尸。

    城墙上,士兵们正在的救助伤者,百姓们虽然嚎哭不止,但是已经没有了哀鸣和惨叫声。

    “我昏了多久?”景额虚弱的问道,“朝军为什么退兵?”

    “据救您的兵丁说,您只昏了不到一个时辰,我怕您就这样睡过去,才把大人叫醒的。至于朝军为什么退兵,这我也不知道,不过可能和这雷声有关,兴许是受了老天的惩罚吧。”

    “雷声?”景额狐疑的重复一句,同时抬头看了看天空,虽然是一片漆黑大,但是月朗星稀,晴空一片,哪来的雷声。

    也许是回应他的疑问,远处地平线上火光一闪而过,而后轰的一声传来,如同滚滚闷雷。

    “火炮?”景额诧异的看着远处,在黑暗之中,依稀能看到有星星点点的火光闪耀,隐约听到金鼓之声。

    “是援军……”景额高兴的大喊,然而他的身体太虚弱了,在别人听来只是一声呢喃。

    “什么?”谷行问道。

    景额转过来抓着他的肩膀,用足了全身的力气,脖子上青筋毕露的喊道:“是援军!朝廷的援兵来了!快派兵出城接应!一股击溃敌军!”

    谷行被景额的样子所感染,虽然心中怀疑,但还是道:“那卑职就领一百骑兵出城了!”

    “不!把所有能骑得上马的全都带上!”景额大喊,“让他们血债血偿!”

    片刻之后,三山屯城门大开,骑兵从城中涌出,每人手中都拿着火把,形成一条长长的火龙。

    火龙的头上,一马当先的,正是景额,他一身官袍上面满是血污,破破烂烂,但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身后有守城的士兵,也有一面皮子的猎户,也有普通的农民,如景额所说,全城能骑上马的百姓都冲了出来。

    他们有的是被谷把总强行抓壮丁抓来的,但更多是家中有人死在了李朝士兵的屠刀之下,接下了血海深仇的,前前后后加起来,足有上千人,以铺天盖日之势席卷而去。

    虽然这支临时凑起来的骑兵,连个阵型都没有,完全是一股脑的瞎冲,但是胜在士气极旺,他们新胜,又是与援军夹击,更重要的是在复仇!

    谷行一直留心查看着敌军的情况,虽然看起来李朝军像是被人进攻了,但万一这是个引他们出来送死的圈套呢?

    这种担心,随着眼前景象的不断清晰,渐渐消失了。

    李朝的军营就在不远处,军营之中此时已经乱做了一团,熊熊大火燃起,将周围烧亮如白昼。

    军营外的山坡上,两方人马正在交战,在激烈的喊杀中,有排排火铳的声音响起。

    “杀!”谷行一声大喊,全速催动战马。一千骑兵如虎狼般扑到朝军的背后,狠狠撕咬。

    原本略占上风的朝军,被人从后方袭击,顿时阵脚大乱,整齐的方阵顿时分崩离析,士兵们哭喊着向着四周逃窜。

    骑兵们一马当先,刀切豆腐般深入朝军军阵几百步,所到之处如滚水泼雪,朝军纷纷消散。

    “停止射击!”有人大喊道,随即那密集的枪声一停。因为部队之中没有骑兵,所以没有派人追击。

    “卑职三河屯八旗军把总,谷行,拜谢将军救命之恩!”见战斗已经平息,谷行大喊道。不一会,就走出了两个手持火铳的士兵,邀他过去。

    谷行多年带兵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人绝对是精兵,大战胜利之后,脸上只有一派淡然的笑容,全不似自己手下那般狂呼乱喊。

    没有前去争抢战利品,而是继续的执行军令,身形站的笔直,连行进之间的步子都是一样的,简直如同两个提线木偶,但一身的杀气却又怎么也藏不住的。

    这必定是那位将军的亲兵了。谷行心中想到,能训练出如此厉害的士兵,这位将军也必定不是简单的角色。

    然而让他吃惊的是,当走到对方的军阵中时,他才发现这样的精兵还有两百多人,都坐在原地休息,或是在吃些干粮,或是在检查兵器,虽也有说有笑,但绝没有得意忘形。

    究竟是什么人能有三百的亲兵?谷行暗暗咂舌,莫非是在乌兰布通大败葛尔丹的裕亲王亲自来了吗?

    那两个士兵一直将谷行引到了伤兵营,眼前是一大片躺在雪橇上伤兵,那些雪橇一看就是用木板仓促而就的,每个雪橇上都拴着战马。谷行愣了愣,管不得这一支清军没有骑兵,原来战马全在这里。

    接着他心底又冒出一个疑问,这将军莫非是拉着伤兵来打仗的吗?

    许多士兵在伤兵之间穿梭,进行救治,但谷行知道,这些伤兵中的七八成,不论如何救治,最终都会伤口化脓而死。

    在伤兵之中支着好几口大锅,里面热水滚沸,蒸汽升腾,像是在煮东西,但是闻不到一点味道。

    不时有士兵拿长棍从里面挑出五颜六色的布条,在外面稍稍晾晒之后,便用作帮伤兵捆扎伤口,与此同时还有人将一些用过的布条,投入另外的锅中。

    这绑伤口用的布条也要煮吗?谷行再一次产生疑问。

    在众多忙碌着救治伤兵的人中,一个身穿着正黄色棉甲的年轻将领,走了过来,就这部下水壶中倒出的水,洗了去了满手的血污。

    “你是三山屯城的?”

    “是!卑职乃是三山屯八旗军把总。”谷行感谢话的还没开口,就被噎住了。

    “你们城里有酒没有?度数越高……不对,是越烈越好!”

第一百八十五章 矛盾

    传闻越是勇武过人的大将,就越是有些怪癖,看来,眼前这年轻的将领便是如此,不过人家年纪轻轻就手握重兵,又解救了全三山屯的百姓,喝酒这点小要求自然是要满足的。

    谷行是个急性子,听到吩咐后,立刻翻身上马往三山屯奔去。只听得身后那人大喊道:“哎,你一个人不够啊,至少得有五六坛子!”

    两刻之后,谷行架马疾驰而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百姓,也骑在马上,每人手里都抱着一坛子酒。

    “将军,事出仓促,卑职只找到这些。”谷行将三个大坛子摆在胤祚脚下。谷行看了一眼那年轻将军,虽然行事老成持重,但脸上那一脸秀气是藏不了了,嘴上的胡子还没硬呢,这半大的小子,能和喝半坛子酒就算海量了。

    胤祚看了看那三坛酒,皱眉道:“怎么才这么点?艾力克,你带二十人再去一趟三山屯,把所有烈酒都搬来。”

    “是!”艾力克翻身上马,又从雪橇上解下二十匹战马,分给手下,一行人风驰电掣办就去了。

    谷行此时心中已经有些隐隐不满,就算是要犒劳军队,也不应该现在进行啊,何况烈酒要废大量的粮食酿造,极为贵重,一般人家哪里舍得拿出来。这分明就是去纵兵劫掠嘛。

    胤祚没管谷行的想法,大声命令道:“现在烈酒不多,只能给重伤员用,下面我分配一下……”

    谷行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这将领居然要给伤员饮酒,还专门挑重伤员,这是嫌伤员活的太久吗?

    而那些救治伤员的医兵们,一个个都理所应当的,将自己的水壶清空,领了酒就走。没想到前来拯救自己的,居然是这么一支灭绝人性的队伍。

    谷行看不下去了,站出来道:“将军……”

    胤祚这时才想起来谷行还在一旁,便道:“哦,谷把总,你现在去城里清理出一些院落,给伤员居住!”说罢就向着伤员走去了。

    谷行顿时顾不上了,一把扑过去,抓着胤祚的脚道:“大人,这些伤员都是我三河屯的救命恩人啊!将军,可将他们安置在三河屯,必不会拖累将军的,请将军放他们一条生路啊!”

    胤祚刚被抓住的时候还很诧异,等谷行说完,才明白他是误会了,还没等开口,谷行的脖子上就已经架上了五六口钢刀,另有十多只火枪顶住了他的脑袋。

    “咳咳,都把武器收起来!我想谷把总可能是误会了。”当胤祚第一次提出酒精消毒的时候,绿营兵们也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直到胤祚亲手用酒精替一名士兵消毒,使得他手臂上的刀伤好起来了之后,士兵们才认可了这种做法,并一直在军中使用。

    走到一个大腿中了刀伤的士兵身边,胤祚仔细的观察了下伤口,然后倒了些酒在伤口上,那本有些奄奄一息的士兵,顿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酒精杀毒之后,胤祚又找来针线,像是缝衣服一般把那皮肉外翻的刀伤缝了起来,胤祚前世耳闻目染的也知道些伤口缝合的手法,加上这一世又多次操作,此时已经很熟练了。

    在战场上待得久了,对于这血肉淋漓的场面也没那么大的反应了。下手很稳,运针如飞,很快就完成了缝合。唯一遗憾的是没有麻药,士兵胡乱挣扎,要五六个人在一旁摁着。

    不过这个士兵已经疼的晕了过去,倒是让众人省了不少力气。

    而一旁站着的谷行则有些发晕,烈酒浇伤口,这明明是拷问犯人才用的手段啊。而把人的皮肉当成布料来缝,就更让他受不了了。这要是个普通人看到这一幕,非恶心的把肠子吐出来不可。

    救治伤兵进行了整整一晚,伤口被处理包扎好了的伤兵,就会被拉倒三山屯休息,一夜间,来往军营和三山屯的路上,马拉雪橇络绎不绝。

    胤祚专心于伤口缝合整整一晚上没有合眼,等伤兵们终于处理好了之后,他连站着都晃荡了。

    在三山屯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艾力克!”胤祚大喊。

    很快艾力克就撩开门帘走进来,一抱拳:“殿下叫我?”

    “约束士兵,不可骚扰百姓!”

    “殿下放心,卑职早就吩咐下去了。”

    “嗯。”胤祚点点头,刚要躺下,又坐起来说,“鲜族百姓也不可骚扰,百姓之间的争执,一概拦下来!”

    艾力克闻言抬起头,面犯难色:“殿下,这个似乎办不到啊。现在城里的百姓们正找鲜族人撒气呢。”

    胤祚一声叹息,从炕上起来,穿好衣甲:“带我去看看!”

    此时在三山屯内,鲜族人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哪怕是昔日里和蔼的邻居,此时也开始兵戈相向。

    一处院落前,百姓们一声畅快的欢呼,原来是一家躲在地窖中的鲜族人,被百姓们抓了出来,家里上至六十岁的老者,下至八岁的孩子,全被绑了个结结实实丢到了街上。

    “各位乡亲们,我们什么也没做啊。”那家里的男人大声恳求。

    “啊呸!”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一口吐沫喷到他脸上,“你们鲜族人没一个好东西!”

    “就是!打死他们!”人群中传出一个汉子的怒吼,随后一块石头丢了出来,紧接着大大小小的石头纷纷砸来。

    一家人被绑住了动弹不得,顿时便被砸的遍体鳞伤。

    那鲜族男人看到自己的孩子,被砸的撕心裂肺的大哭,自己的老父亲已经晕倒在血泊中,满脸是泪的哀求道:“乡亲们,给我们一条活路啊……老刘?老刘!求你说句话啊,咱们十多年的朋友,你最清楚我的为人啊!”

    人群中一个面色漆黑的男子,犹豫了半天,终于大声道:“乡亲们,听我一句劝,这家人我认识十多年了,绝不会去投敌的,我可以……”

    他的话被狠狠打断了,一个指着他怒吼道:“叛徒!我看你和鲜族人是一伙的!”

    人群顿时沸腾了,在人群的推搡中那面目漆黑的男子也被推了出来,倒在石雨之下。

    就在这时,周围响起一阵铳响,接着一个冰冷的声音:“挑拨矛盾者!死!”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有法可依

    人群都停了下来,怔怔望着身后突然出现的一队绿营兵,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了自己。

    “把绳子解开!”那身着黄色棉甲的将领呵斥道。没有人敢动,老刘反应到快,帮一家人把绳子全都解开了。

    “你们走吧!诸位乡亲,若是与别人有矛盾,可以去县衙解决!在我治下一切以大清律说话!那户鲜族人家,你们可以走了。”

    “等等,将军,他们是鲜族人,是祸害啊!”人群顿时激动起来。

    一个壮实的汉子走出来怒声道:“大人,我们一家五口人都被朝军杀了,我要替他们报仇!”

    “大人,俺们都是珲春逃难过来的,我这一路上算是看明白了,您别看鲜族人看着面善,其实一个比一个坏啊……”一个老者跪下来,声泪俱下的哭诉道。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冲着胤祚鞠了一躬道:“将军,您有所不知,这次李朝人胆敢越境,就是因为有这些鲜族人的支持。鲜族人在朝军攻过来之后,还百般的援助,并欺压当地的百姓,不加以严惩,不足以平民愤啊。”

    胤祚看着激动的人群不发一言。人群之中,那鲜族男人带着家人往自己宅院走去。

    那叫喊最凶的壮实汉子,拦在他们身前道:“不准走……”

    “砰!”一声枪响,那壮实汉子的脑袋顿时四分五裂,红白之物飞溅,如破了的西瓜。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敢不从命者,死!”

    愤怒的人群顿时平息了下来,很快就散去了,那鲜族一家上来拜谢一番,然后回到家中,紧紧闭上了大门。

    与此同时,在三山屯城中各处,同样的事情不断上演,三山屯本就是做小城,两百绿营军加上五百八旗兵,很快就将局势稳定了下来。

    中午的时候,大街小巷上都贴上了公告,大致就是全城戒严,由军队接管,在此期间闹事、打架、扰乱社会秩序的统统砍头。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满溢着血腥味。

    很快城中百姓人人自危,治安顿时好转。

    “殿下,你何必如此啊?您这条政令一出,城里百姓指不定怎么恨你呢。”在胤祚的书房中,知县景额正在抱怨不休,“鲜族百姓确实有无辜的,但也不乏罪有应得的,让他们吃些教训,也好日后的管理啊。现在百姓们虽然表面上平平静静,但是仇恨全埋在心里了啊,指不定那一天就会爆发出了……”

    胤祚边听他抱怨,便伏案写着一份奏报,许久之后,终于落完最后一笔,舒了口气,吹干吹干墨迹,看向景额:“景大人,听说你在城破之时死战不退,一人击杀五名敌军士卒,可有此事?”

    景额一愣:“可能是五名也可能是三名……记不清了,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啊,您的布告在外面多挂一刻,百姓们就多恨咱们一分啊,还是赶快撤下来为妙。”

    胤祚摇头苦笑,问道:“我且问你,假设你治下有两个民族,如何才能他们避免发生矛盾?”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分散而居,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这也是我大清现行的做法。”

    “嗯,是个办法!”胤祚抿了口茶,然后颇为嫌弃的看了茶汤一眼,放的离自己远了些,“但不是最好的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两个民族变成一个民族……”

    “殿下此话何意啊?”

    “意思就是说,要么你挑一个不顺眼的民族杀干净了。要么,你将两个民族融合到一起,不分彼此。最怕的就是两个民族互相攻击,形成内耗。”

    “呃……”胤祚的这说法太过离经叛道,景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胤祚摆摆手:“算了,算了,说得太多你也不懂,只要记着一点,乱世用重典,待我走后,在李朝人所谓的这一片间岛,你也要严格的把我的政策推行下去,对于违法乱纪者,绝不姑息!”

    “是。”景额迷迷糊糊的就答应了,没听出自己即将升官的意思,想了想又皱眉道,“真是便宜这群鲜族人了。”

    胤祚叹口气道:“谁说我就这么放过他们了?投敌的那些一个也不能少,将他们查出来,脑袋全摘了!至于欺凌别的百姓的,这种是民事纠纷,咱们奉行‘民不举官不究’。总之,原则就是,一切都要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

    景额将这番话琢磨了几遍,顿时眼睛一亮,起身一拜,道:“殿下这几句话字字玑珠,下官明白该怎么做了。”

    “去吧,去吧。”胤祚挥挥手,景额就退下了。

    坐在位置上伸了个懒腰,将案上刚刚写好的奏报卷了起来,塞到圆纸筒里,扣上盖子,再亲手滴好封蜡,又滴上火器,盖了个齐齐哈尔副都统的印信,待干透之后,将奏报交给了艾力克。

    “八百里加急递到京城去。胤祚懒洋洋的道,说着打了一个哈欠,这两天一夜,时刻都紧绷着神经,还只睡了一个时辰,现在由不得他不困。

    艾力克接过奏报,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胤祚一看他那样子,笑骂道:“行了行了,不会拍马屁就别硬拍了。”说着就向里屋走去,走到一半就又停了下来道:“若是实在想拍马屁的话,就帮我在城里搜罗搜罗好茶叶,顺便再采几桶干净的雪水来,井水泡茶实在是……算了,去吧……”

    “是!”艾力克一抱拳,离开了房间。

    胤祚刚准备往炕上躺,还没脱衣服呢,外面就传来一声:“三山屯八旗军把总谷行求见!”

    “哎!”胤祚叹了口气,又将解开的扣子扣好,打着哈欠道:“进来吧。”

    谷行一进门,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殿下,卑职昨夜办事不利,险些耽误了兄弟们的性命,还对殿下出言不逊,请殿下降罪。”

    胤祚反映了一会才想明白,谷行说的是昨天只送来了三坛酒的事情,当时他以为是胤祚自己要喝,是以也就没太上心。当知道这些酒是用来处理伤口的之后,已经追悔莫及了。

    今天他又亲自去了伤兵营,看到伤兵的伤口大多没有化脓,本应是必死的伤口,经过缝合,也开始痊愈,谷行心中既惊讶又悔恨,思来想去便来请罪了。

    “不妨事,那三坛子酒也顶了一段时间,等酒不够了,艾力克他们也回来了,算不上罪过,起来吧。”

    谷行心中送了口气,但还是跪在地上,这回身板跪的更直了,朗声道:“殿下,卑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吧。”胤祚又打了一个哈欠。

    “卑职想加入殿下军中!”

    打到一半的哈欠,冰冻在了脸上。

第一百八十七章 劝谏

    乾清宫中,康熙帝正斜倚在软榻上,看着手中的奏报,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软榻之前跪着五个大臣,皆是一脸茫然之色,这几人分别是索额图、陈廷敬、马齐、李光地、熊赐履;总共三个尚书,两个大学士,康熙朝的重臣几乎来全了。

    康熙帝将奏报放下,喝了口茶问道:“知道你们几个为什么来吗?”

    沉默片刻,索额图拱手道:“回圣上,可是六阿哥再传捷报了?”

    康熙一笑道:“捷报确也不假,但是朕找你们来,却不是为了让你来拍马屁的。”说着把手中的奏报递过去,“看看吧。”

    索额图将奏报接过,周围的大臣都围了过来,只见在白卷上接着一列列工整的字迹,陈廷敬一眼就看出了是胤祚的笔记,洋洋洒洒足有两三千字,以六阿哥那惫懒的性子,能写这么多字,倒也稀奇。

    众臣读了许久,一开始看到大战告捷,脸上都露出欣喜表情,但是越往后读,表情越怪,到最后都表情各异。

    索额图低头思量,陈廷敬眉头紧皱,李光地暗暗摇头,马齐有些诧异,熊赐履则是表情淡然。

    “怎么样,列为爱卿有什么看法?都说说。”康熙帝平静的道。

    李光地当先道:“皇上,六阿哥这篇奏报,看似在讲军务,实则是在向圣上进言啊!以战事大捷,来阐述火器之利;以对待三山屯百姓的政令,来阐述各民族分居之弊;以敌军之暴行,来劝谏陛下征讨李朝,永绝后患。”

    康熙帝点点头:“不错。朕也看出来,胤祚跟着纳兰明珠,确实长进了不少,这话也学会拐着弯的说了。”

    马齐这时开口道:“殿下,别的事情臣不好说,但推行火器一事,臣认为势在必行。”

    陈廷敬也道:“不错,现我大清定鼎天下不久,周围强敌四顾,正是需要扩军备武之时。而此战将火器之威尽显,臣以为应尽早将此等火器发扬开来,广泛装备于军中,并对六阿哥及其火器厂予以赏赐,以示皇恩。”

    “臣复议。”其余的几个大臣也拱手道。索额图嘴巴张了张,却也没开口。

    康熙道:“朕也正有此意!马齐,赶明你调一批神机营的工匠去齐齐哈尔。”

    “臣遵旨。”

    索额图这时开口道:“皇上,臣以为六阿哥对鲜族百姓的处置恰到好处,但是其所言的民族融合,以及各民族平等、杂居等办法,就有些难以实现了……为稳定关外局势,不如先将鲜族人迁出,这样,既能维持稳定,又能化解当地百姓之间的仇恨。”

    马齐连忙道:“臣也是这个意思。”他是索额图提拔上来的,而且又都是满臣,在这个问题上,自然站在一起。

    陈廷敬他们虽然不敢苟同,但奈何这个问题太过敏感,以自己汉臣的身份,不敢胡乱插嘴。

    “索额图言之有理,民族问题,兹事体大,不可随意决定,”康熙摁了摁太阳穴,“明天上朝再议议吧。”

    “嗻。”大臣们齐声应道,索额图眼底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之色,然后很好的就被掩饰下去了。

    “关于战后如何处置李朝,各位爱卿有何看法啊?”康熙帝又问道。

    李光地开口道:“征讨李朝一事,臣认为可行,一则图门江以北,朝军折损颇多,实力衰弱。二则我军大胜,正可携兵锋鼎盛之势南下,且此次大战,乃是李朝人挑起,师出有名。三则,朝军在我大清境内,诸多暴行,不加以严惩,有损我天朝威严。”

    还是年纪太轻,心直口快,不懂圣上心里想的什么,陈廷敬看了李光地一眼,心底叹口气。

    “皇上,臣认为不妥,李朝乃是我朝开国之时就定下的不征之国,且对其宽大处理,也能让其他藩国认识我大清的胸怀。”索额图道。

    早在明太祖时期,就将李朝等周边国家确立为不征之国,清承明制,李朝又是最早归顺大清的藩国,自然也成了大清的不征之国。

    索额图说得虽然全是废话,但是陈廷敬还是不得不拱手道:“臣附议。”

    李光地疑惑的看着陈廷敬,片刻,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朝廷最大的敌人,至少康熙心中最大的敌人就是葛尔丹,在剿灭葛尔丹之前,周边各国应尽力安抚,以免徒耗国力。

    熊赐履、马齐等人也拱手道:“臣附议。”

    “既然如此,索额图,朕命你为正使,胤祚为副使,并调吉林将军手下五千八旗兵马,前往李朝与其商定停战事宜。”康熙威严的道。

    “臣遵旨。”

    “行了,既然没什么事了,就都散了吧。”

    “皇上,”熊赐履说道,“六阿哥在奏报里,还建议成立延边区,将李朝人口中的间岛都划定在此区,并让景额担任统管该地事物。陛下可否准奏?”他是现任的吏部尚书,对这件事情颇为在意。

    康熙挥挥手道:“既然是胤祚推荐的人,便准奏吧!另外马齐,你根据军功,把有功的将士都赏一赏,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

    “臣遵旨!”马齐和熊赐履应了一声,五人缓缓的退出了乾清宫。

    刚走出乾清门不远,一个小太监就走到索额图身边,悄悄的道:“索大人,太子有请。”

    索额图暗骂一声,往周围看看,所幸那些大臣们都走远了,四周没什么人,便随着那个小太监走到了东宫。

    东宫位于乾清宫和坤宁宫的东边,大清立国至今,也只有康熙朝设过太子,所以东宫现在也只有二阿哥胤礽住过。

    胤礽的生母孝诚仁皇后,乃是索额图的侄女,算起来,索额图乃是胤礽的姥爷。因为有这层关系在,所以索额图乃是二阿哥的重要支持者。

    刚一到东宫,胤礽就迎了出来,屏退左右后,急不可耐的问道:“索大人,圣上召你前去,可是为了六弟的事情吗?”

    胤礽生的圆脸,今年不过弱冠之年,唇上留了一缕胡子,给他略显青涩的面庞平添许多成熟。

    索额图点点头,低声道:“六阿哥在在奏折中,向皇上提了三个建议,皇上采纳了一个,否了一个,待议了一个。”

    胤礽舒了口气,笑道:“看来,圣上对于六弟态度依旧啊。”

    索额图没有笑,盯着胤礽的眼睛缓缓道:“六阿哥对你的威胁,已经超过大阿哥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康复

    经过近半个月的愈合,呂康实的伤口已经快要好得差不多了,那难看的线也在几天前被拆掉了。

    想到自己受伤的时候,心里真的是即恐惧又茫然,虽然只是腿上被敌人砍了一刀,但是他当时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听八旗军的人说,伤兵营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从早到晚都是伤兵的哀嚎,空气中弥漫的都是鲜血和腐臭的味道,每天都有伤兵受尽伤口的折磨之后死去,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十之一二,至于谁能活下来,就全看天意了。

    虽然被被战友救下来了,但呂康实心底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连自己什么时候被拉上的雪橇,殿下什么时候来给自己治伤的都不知道。

    他当时只记得空气中传来一阵浓烈的酒香,而后自己的伤口创来一阵剧痛,就像是有人拿着锯在锯他的骨头似的,他拼命的叫喊挣扎,但身子被死死地摁住。

    当疼痛积累到一个临界点的时候,他就昏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老兵口中阴曹地府一般的伤兵营了。

    他的第一感觉就是暖和,比在帐篷里暖和多了,身上的被子和垫子塞满了厚实的棉花,盖在身上还有些沉重,却令人安心。身下的土炕不断的传来热气,透过垫子,直达被窝。

    他向周围看了看,才发现这是一处民居,身边躺的也是同样受伤了的弟兄,但是既没有听到哀嚎,也没闻到血腥和腐臭味。

    三顿饭都是有人送进来的,基本顿顿都是窝窝头和酸菜汤,偶尔还有一两块肉干,甚至有一次还送来了冻梨。咬破漆黑的外皮之后,清凉甘冽的汁液涌出,他边吃边哭了出来。

    阴曹地府是什么样子,呂康实不知道,但假如伤兵营就是地府的话,那呂康实甘愿下十八层地狱。

    跟呂康实住在一起的是两人,一个断了一只手,一个瞎了一条腿,都是颇重的伤,但都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虽然不能再留在军队中了。但殿下已经给他们安排了朝廷书吏的差事。

    就算是对那些读书人来说,这都是让人眼热的差事。有了这份差事,两人的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呂康实几乎是带着嫉妒的目光把他们送走的,而他自己腿上的伤并不妨碍行动,愈合之后,便可以继续回绿营军中了。

    他也舍不得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况且,这次他作战勇敢,又负了伤,已经被殿下晋升为班长,统领五个士兵了。

    要知道他以前可是被称作吕老实的啊!虽然人长得高大,但唯唯诺诺、胆小怕事,被人扇一巴掌都不敢吭声的货色,没想到却敢在战场上杀人。每次想到自身的变化,呂康实心中就一片火热。

    这样回去之后就没人敢欺负他了吧。呂康实如是想到。

    今天外面阳光不错,连续下十多天的大雪也停了下来,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扫雪,伴随着孩童们在雪地玩耍打闹的笑声,传进了房中,让呂康实心中痒痒的。

    他的伤口虽然没有痊愈,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伤兵营的生活虽然舒坦,但心里总觉的少了点啥,而且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老实让别人端菜端饭的,很不好意思。

    所以呂康实打算提前离开伤兵营了。和军医说了下,军医叮嘱他不要乱动伤口,不要让伤口碰水等,就放他离开了。

    一瘸一拐的走到大街上,最后在向自己住的房子看了一眼,心中对打仗的恐惧也消散不少,反正伤了还能治回来,就算是残了也有一份好前程,那还怕啥?

    伤兵营周围是众多民居,但见不到多少在街上行走的百姓。让呂康实有些诧异的是,三山屯城中治安极好,连小偷小摸的人都看不见。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戒严的公告,每走几十步就能看见巡逻的兵丁。

    三山屯是座小城,城中的军营也只够两三百人,所以绿营军和八旗军都驻扎在城外,城中的军营留给了三山屯原本的军队。

    在往城外去的路上,呂康实路过了县衙,和别处不同,这里围了几百名百姓,将县衙门口堵的水泄不通,周围几十个兵丁正在维持秩序。

    在县衙旁边有一片木墩,不时有人被带到木墩前被砍头。木墩周围的土地都被染成了暗黑色。每砍一个脑袋,周围的百姓,就高兴的一声大喊。

    呂康实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了城外的军营,军营的校场上正在操练。凝神听去,可以听到“一二一……预备……放……”等命令的声音,显然受训的乃是绿营的人马。

    向军营守门的士兵禀明身份之后,很快军营里就走出来一个人,四十来岁,身形精瘦,面庞漆黑,下巴上留着一缕胡子,眼神颇为锐利。

    呂康实惊喜的道:“李百户!你没事了?”因为李百户和他们一起受训,对待士兵十分严肃,所以士兵们对他又爱又怕;当知道李庆,被火铳射中,生死未卜的时候,所有绿营的士兵心里都空落落的。

    平时呂康实见到李百户,都是一句话不敢说的,今天惊喜之下便问了一句。

    “运气好,弹丸射中我后又从身后出去了,”李庆指指自己的肩膀,“殿下管这叫贯穿伤,除了血流的多了点,其他的没什么事。”

    呂康实笑着挠挠头。

    “正好你小子回来了,要不我就要去伤兵营亲自找你了。”李庆说着冲他招招手,“你来。”

    在军营中走了几十步,走到了一片校场上,有五个庄稼汉正畏畏缩缩的站在那,看到李庆走了过来,连忙吓得全跪到了地上。

    “这五个就是你们班的,殿下让班长训练自己班的士兵,所以这五个人归你了,五天之后,队列要走出个样子啊。”李庆笑着拍了拍呂康实的肩膀。

    呂康实有些傻眼了,忙道:“可是俺不会练兵啊……而且这五个弟兄有点面生,也不是咱们绿营军里的啊。”

    “咱们这次大战,绿营折损了几十人,这是殿下招募的新兵,就和你们一样,都是本分的庄稼汉子。”李庆笑着道,“至于练兵嘛,殿下怎么练你们的,你就怎么做便是,别让殿下失望啊。”

    望着李庆远去的背影,呂康实感到热血上涌,缓缓转过身来,大喝道:“你们五个都站直了!对!挺胸抬头!咱们先从站军姿开始!”

    ……

第一百八十九章 禁闭

    “都听口令,坐!”随着呂康实的一声大喊,五个农家汉子气喘吁吁的倒了下来。

    “坐好了!手放膝盖上!”呂康实一瞪眼,“刘小米,你干啥呢?”

    刘小米体型矮瘦,脸上黑黑的,典型的农民样子,听到呂康实的声音,吓得脖子一缩,低声道:“俺……喝水……”

    “喝水要打报告知道吗?”呂康实喝道,“坐回来,重来一次。”

    刘小米在五个人中年龄最小,只有十六岁,是征兵的最低年龄,但心思也最为活泛,连忙回来坐好,喊道:“报告!喝水。”

    “去吧。”

    刘小米立刻就跑到水壶旁,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口水。

    虽然现在是隆冬时节,周围积雪都到了小腿,但是这军姿站的他们是腰酸背痛,汗如雨下,一个个都把外衣脱了,每次呼气都是白雾蒸腾。

    呂康实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想到了自己当年参加新兵军训的时候,当时要不是惦记着还李百户那十两银子,他早就坚持不住了。

    谁能想到当年站半个时辰军姿,就要晕倒的他们,现在能站小半天呢?

    在校场上,像呂康实一班的队伍还有很多,也都是在教授站军姿,快一点的已经教到了齐步走。

    这些人中小部分是绿营新招募的新兵,另外还有很多三山屯的八旗兵,难以想象平时拿鼻孔看他们的八旗老爷,肯接受他们的训练。

    听说这还是八旗军的把总求着胤祚,才给他们进行的训练。

    “好了,休息结束!”呂康实算着差不多到了时间,让他们起身。虽然五个新兵累的浑身酸软,但没有一点怨言的就站了起来。

    “接下来,教你们齐步走!”呂康实道,“这齐步走关键就是一个齐,要想齐就要听口令,一二一,分别代表左右,对了,左右你们分吧……”

    正在教导中,突然一个怒吼响了起来:“他奶奶的,敢训老子?爷给你脸了是吧?”接着传来一阵扭打之声。

    呂康实朝发出喧嚣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班的人都扭打到了一起,那是训八旗兵的一个班,班长姓徐,此时正被五个八旗兵左一拳右一拳的打在身上。那徐班长虽然长得壮实,但也不是五个人的对手,很快就被打的鼻青眼肿,倒在地上了。

    周围的绿营兵们看到这一幕,全都跑过去帮忙,早就对训练不满的八旗老爷们也全都围了上去,眼看就要变成打群架了。

    呂康实自然不能让战友们吃亏,让那五个人不要乱跑,就一瘸一拐的跑过去帮忙。人群中八旗兵和绿营兵已经分别站到了两边,正在互相谩骂。

    徐班长已经别救出来了,但是已经被打的满脸是血,门牙也少了一颗。看到徐班长的惨状,呂康实也是热血上涌,毕竟都是并肩战斗的战友,战场上没流血,反而被友军打流血了,怎么能不让人难受。

    不过生气归生气,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去动手,在军中互相厮斗的惩罚可是很重的。

    正在对峙间,一个声音传来:“都住手,这是怎么回事?”说话的是一个身穿黄色棉甲的小将。

    绿营兵们自然是认识这是是谁的,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了,反而是呂康实壮着胆子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

    八旗兵顿时就骂道:“放屁!明明是那汉人侮辱我等在先,我们才出手的。”

    “对!”一片附和之声。

    胤祚看了看那被打之人的惨状,指着呂康实,向绿营兵们问道:“这位兄弟所言可否属实啊?”

    绿营兵们都点点脑袋。

    “那好,根据我齐齐哈尔绿营兵的军法,私下殴斗者,禁闭三天,以下犯上者,鞭打十下。那个兵,对就你,你领他们去受罚吧。”

    呂康实被胤祚点到虽然心中诧异,但还是立正道:“是!”

    胤祚的军令,那些八旗兵也不得不遵守,很快几人就脱光了上衣,在冰天雪地里,被绑了起来,李庆被选来执行军法,挥动一柄长长的鞭子,给每个人都来了十下。

    犯事的八旗兵的后背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那几个兵倒也硬气,都没怎么吭声。

    受过鞭刑之后,五个人很快就被上了药,然后由呂康实把他们带到禁闭室去。

    在呂康实看来,所谓的禁闭室,只不过是个砖块砌出来的小黑屋罢了,除了又冷又黑以外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房间稻草和马桶都有,每天还有人给送吃的,简直就是休息三天嘛。

    奇怪的是,尽管禁闭的威胁力要比抽鞭子低上不少,但在殿下所制定的军规中,这种禁闭室被广泛的用于惩罚。

    也许殿下只是心胸比较宽厚吧。呂康实不禁心想。

    “就是这了。你们自己进去吧。”呂康实道。

    那五个八旗兵见了所谓的禁闭室,发出了不屑的嗤笑,一人道:“我还以为是多厉害的玩意,原来不过尔尔嘛。”

    几个人在谈笑之中,分别近了自己的那间禁闭室,然后呂康实在外面锁上了门锁。

    回到军营之后,呂康实看到自己手下的五个兵,还等在原地,没有乱跑,这让他感到很高兴。

    训练了一下午的队列之后,就到了晚饭的时间,呂康实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很快的就给自己打好了饭菜。那五个新兵虽然还没有吃饭晚的习惯,但是不吃白不吃,也纷纷拿起碗筷。

    尽管已经有了中午饭的铺垫,他们还是被这晚饭所震撼到了,每人一大碗酸菜汤,两个窝窝头,三根地瓜干。虽然菜色都是平常的菜色,但是架不住量管够啊。

    这帮庄稼汉子平时在家里的午饭,能有这些菜的一般就不错了,没想到在军队里,不但能吃饱,还能一天三顿饭。这如何能不让他们惊喜。

    吃完饭之后,每个人都是满足的表情,刘小米摸着肚子问道:“班长,咱们这真是绿营兵吗?为啥吃的这么好?”

    呂康实也暗暗奇怪,别人都说当兵吃不饱饭,八旗兵就是个例子,每天两顿饭,每顿都少得可怜,唯独他们绿营兵吃的又多又好。

    “可能是,殿下奖励我们作战英勇吧。”呂康实有些心虚的揣测道。

    “我听说今天有几个八旗兵犯了军法,殿下抽了他们几鞭子,关个三天就没事了。”

    “那是殿下有意放他们一马!”刘小米一声感叹,“毕竟是满洲兵啊!”

    呂康实没有说话,暗暗皱紧了眉头,殿下真的是放了他们一马吗?他又想起殿下毫不犹豫杀了那四百个李朝俘虏的样子。

    三天之后,呂康实去打开禁闭室的时候,惊恐的发现五个人里已经疯了一个,另四个人也许久不能自己走路了。

第一百九十章 启程

    康熙三十一年冬月十一,浩浩荡荡的使团从京城而来,随行众多,车架无数,仅随性护卫就有五千多人,都是吉林八旗的精锐之师。

    使团很快就到了三山屯,当听到索额图为正使,胤祚为副使出访李朝和谈的时候,胤祚差点以为耳朵坏掉了。

    “索相!现在清军占着上风,正是一举扫平李朝的大好时机,怎么能和谈呢?”胤祚有些气急败坏的道,“而且就算要要和谈,也是李朝先派人,哪有打了胜仗主动要和谈的道理?”

    索额图进门之后笑笑道:“太宗皇帝两征朝鲜的时候,动用了十二万精兵,现在关外八旗总共也不到十万之数。而李朝经过多年发展,国力远胜当年,其全国之兵,足有二十万之众,征讨确实不易啊!”

    胤祚叹了口气,这次是扫平李朝的一个绝好机会,没想到却被这么错过了,想到李朝给后世中华造成的那些麻烦,胤祚就不由有些惋惜。

    见胤祚不说话了,索额图拱手道:“听说六阿哥以两千军队,击败了五倍于己的强敌,一举扫平了图门江以北的敌寇,现在朝野上下都对殿下一片赞扬,老臣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胤祚打起精神,和索额图应付了几句。吃过午饭之后,胤祚就把谷行找了来。他之前曾想加入胤祚手下,但胤祚没有同意。

    一是他手下都是满洲八旗兵马,难以像对绿营兵那样选拔、操练,另外胤祚也怕给别人留下拥兵自重的话柄。

    不过胤祚的拒绝并没有阻挡谷行的向往,他提出要让绿营兵来训练手下的八旗人马。胤祚正好也想试试,便答应了。

    结果就出现了八个多月前八旗兵和绿营兵的冲突,胤祚下令将犯事的五个人关禁闭,没想到居然把一个人给关疯了,他知道禁闭的厉害,本意也只是想试验一下,却也没想到会给人带来如此可怕的心理创伤。

    吓得他赶紧把禁闭从军法上除去了。在士兵们看来,掉了脑袋不过一瞬间的事情,但发疯了,就需要长时间的折磨了,所以这事情也让士兵们对他颇为惧怕,原本与绿营兵矛盾不断的八旗老爷们,也全都老实了下来。

    “殿下,你找我?”谷行走进来一抱拳。

    不得不说胤祚还是有点喜欢这个谷行的,虽是满人但脑子灵活,能看出火器部队的厉害,最重要的有眼光,知道该跟着谁。

    “最近八旗兵训练如何啊?”

    “回殿下,在您的士兵的训导之下,八旗士兵已经掌握了基本军事动作,殿下若是想去观看的话,卑职可以组织一个阅兵式。”

    胤祚差点把茶水喷出来,阅兵式的事情他只和李庆闲聊的时候,提过一次,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还告诉了谷行,而且居然还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咳……阅兵式就不用了,我这次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我和索大人已经确定使团三日后启程,到时候这三山屯就要交给你了,一定要把我的民族政策落实好了。”胤祚叮嘱道。

    “殿下放心吧……只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手下的人马,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也有了些纪律性和服从意识了,八旗主要是弓马骑射为主,进行队列训练,说实在的也没什么太大意义,所以你也不用觉得有什么好可惜的。”

    谷行犹豫片刻,脸色坚定下来,抱拳道:“殿下,卑职还是想入您的军中效力,哪怕以一个马前卒的身份,卑职也愿意。”

    胤祚不禁有些诧异,道:“谷把总这是何苦呢?想必朝廷对你的封赏,不日也就下来了,升个千总都有可能,何必非要来我军中受罪呢?”

    谷行毫不犹豫的便道:“因为在殿下的军中,能打胜仗,八旗骑兵再强,也强不过火枪火炮……而且……殿下建此绿营军,必定胸有大志,卑职不才,却也不想在山沟沟里当一辈子的千总!”

    这话已经说得极为露骨了,胤祚觉得他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向出口辩解,却也说不出话来。也是,若是没有什么志向,为何要建立这支新式的军队呢?当个混吃等死的王爷岂不是更好?

    想当初他接受户部的差事,只是为了能不在畅春园里读书;与常家斗与索家斗,只是为了能保住自己的银行;接受齐齐哈尔副都统的任命,只是为了能离京城远些……

    回望自己这两年的经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胤祚的眼中除了自己,又装进了越来越多的人。

    拯救移民性命,创建银行,建立百事行,打击豪强,发展火器,组建军队,这些事情他当时做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只是觉的自己身为一个穿越者,这些才华和见识不用出来就可惜了。

    而现在想来,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考虑的已经不单单是自己了,还有齐齐哈尔的百姓们,甚至还有全大清的百姓们,乃至后世的中华子孙们。

    这不正是胸有大志的体现吗?

    如此想来,自己真的只是想当个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吗?自己的志向究竟是什么?做了这么多事情,究竟是在争取什么呢?

    胤祚想到了答案,但他不敢承认,也不敢接受这样的答案。

    “殿下?”谷行见胤祚有些失神,不禁出言提醒道。

    “哦。”胤祚回过神来,拍了拍谷行的肩膀道,“谷把总,你的心意我胤祚已经了解了,但很可惜,我现在还不能将你纳入手下。以你的野心和能力,做马前卒绝不可能,甚至把总都浪费了。不过,我保证,等有机会,一定将你吸纳到我手下,至少也是千总的身份。”

    “殿……殿下……”谷行一时有些错愕,心中留过一丝感动。

    “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留在三山屯,替我守好这里!”胤祚开玩笑道,“说不能我有一天遭了难,还要来投奔你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仇家

    使团在三山屯停留了三天之后,就继续起程了。

    对这一趟旅程,胤祚心中总是有些不妙的感觉,因此把自己手下的三百绿营军和五百八旗兵全都带上了,关键时刻还能预防不测。

    张希载被胤祚留在了三山屯城,并叮嘱谷行一定要看好他,他是这次谈判的重要筹码,不容有失。

    会谈的地点定在了李朝境内的咸兴府,距图门江边境五百里左右,咸兴府是咸镜南道首府,也是李朝北方的重镇,选择这里进行,足见李朝对此次和谈的重视。

    本来按胤祚的意思,两国和谈,就要在边境上随便选个城市即可,这也是国际上的常用作法,但据说朝鲜国王李焞要亲自前来,所以会谈的地点就不能随意选定了。

    本来胤祚认为大清就够落后的了,但进入了李朝境内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落后。

    一路上随处可见面有菜色的饥民,光着屁股的孩子随处乱跑,大人的衣服也满是补丁,妇女们也要在田里帮着干活。现在已经是隆冬时节了,街头田间时不时就能看到冻死的乞丐。

    车队周围,到处都是连绵的荒山,好不容易出现的平原,哪怕只有两三亩的大小,也种上了粮食。在半山腰的地方,可以看见残破的村寨,多是由树枝木材搭建而成的,像极了难民住的窝棚,砖瓦房一座都没看见。

    一路上最让胤祚受不了的,就是脚下这破路,大清的道路是夯土而成的,虽然一下雨就变得泥泞不堪,但好歹算是平坦宽阔。

    李朝的道路就是在荒草中的几道车辙,让胤祚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走得多了就成了路”,颠簸不平也就罢了,还七拐八拐。

    加上一路上山地颇多,经常要五千多人排成一字长蛇走山路,最窄的地方仅容两车并行,而山路的那边就是悬崖。所幸一行人都安然通过了。

    道路难行!等到了咸兴府之后,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不得不说,咸兴府这座李朝北方重镇,建的几乎可以等同富裕县了,城里也能看见穿着整齐衣物的百姓,周围的房屋也都是砖瓦建成。

    这就是李朝的国力吗?胤祚在马车中,挑开了车帘仔细打量,这里人民的生活和江北岸的鲜族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个人民生活水平如此之低的国家,有了银两最先想到的事情,居然是向北方进军?

    胤祚不禁有些好笑,这样一个国家,就算有二十万大军又如何?就算百姓再齐心又如何?哪怕将领再英明又如何?

    在绝对的生产力面前,一切都是虚妄。

    “驿馆已到,请天朝使者歇息!”一个声音高喊道。

    胤祚从马车上走下来,驿馆不由让他眼前一亮,虽不说雕梁画栋,却也是难得的华美了,就算和京城的宫殿比,也不诚惶多让。和周围的民居比,更是云泥之别。

    进驿馆之前,胤祚叮嘱了车夫几句,一定要让拉车的马匹吃青储饲料,另外车架不能让李朝的人经手。毕竟是他的重要座架,大意不得。

    “殿下,这座驿馆是当年,朝鲜迎接太宗皇帝的使者修建的。”吴泽作为胤祚的李朝顾问,一路上一直在给胤祚讲解,“用料规格都是按照修建王宫的标准,只用来接待我大清的使者。”

    胤祚心中不禁鄙夷更胜,这种只用于外交的面子工程,即劳民伤财,又毫无意义,不愧是后世那个国家的祖宗。

    “吴泽,这朝鲜为何依旧如此贫穷啊?”胤祚不由问道。

    吴泽想了想道:“依在下之见,第一,是朝鲜农业落后,虽宜种稻米,但水利不便,农田产量极低,百姓们日常生活都是以粮食作为货币的,银钱都极少使用。第二,就是朝鲜从前明万历年间起就战乱不断,前有倭寇大举来攻,后有我朝大宗皇帝两次讨伐,李朝死伤极重,元气大伤。”

    吴泽说得这几场大战,胤祚都是知道的,按照破坏性来讲,尤以万历年间的“万历朝鲜战争”为最,据史书记载,朝鲜经此一役,国民六去其五,战后百业萧条,农产大减,整个个李朝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太宗皇帝两征李朝,则是指的皇太极的两次进攻,满洲铁骑长驱直入,仅仅十二天就到了朝鲜汉城府下。此战结束,大清从朝鲜掠夺了五十万百姓,还逼迫朝鲜每年进贡一次,给其造成极大负担。

    吴泽顿了顿,继续道:“其三,也是在下认为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李朝人内斗极为厉害,内耗太大,致使国家几十年来毫无发展。”

    要说内斗,胤祚自认为中国称第二,世界上没人敢称第一了,但却不知道朝鲜也是如此,正想追问,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原来是索额图走了过来,一路上两人都是坐在马车里,彼此不太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

    胤祚觉得这人城府太深,也不喜欢和他来往,却没想到索额图自己凑了过来。

    “想必这位就是百事行的大掌柜吧,果然是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索额图先向吴泽拱了拱手,吓得后者顿时面色泛白。

    索额图可是朝廷一品大员,居然会主动向一个平头百姓开口,还一副夸赞的语气,放到别人身上,可能现在已经吓得跪倒在地了。

    虽不知索额图这话什么意思,但吴泽的身份被一口道破,胤祚心中还是有些不爽的,笑眯眯的拱手道:“怎么,索大人对百事行的生意有兴趣?不妨入个股如何?十万两银子,每年就可以分得四成的红利。”

    索额图摆摆手:“六阿哥说笑了,老臣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银子……老臣来找六阿哥是为了明日谈判的事情的。”

    “哦?”胤祚听到这里,也来了精神,他毕竟是副使,明日也是要上谈判桌的,此时确实应该与索额图商议一下。闻言也就不推辞了,跟着索额图去了他的房间之中。

    一直商议到了子时,敲定了所有细节,胤祚才从他的房间出来,结果没想到吴泽就站在门外。

    见到胤祚出来,吴泽连忙上来压低声音道:“殿下,你要小心索额图。”

    “为什么?”胤祚有些诧异。

    “阿尔吉善去年秋天被处斩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主帅无能累死三军

    回到房中之后,胤祚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阿尔吉善是索尔图的儿子,去年来胤祚府上挑衅,还拿义威帮的事情威胁他,胤祚一怒之下,就参了阿尔吉善一个贪污渎职之罪,被康熙帝判了一个斩监侯。

    之后胤祚忙于别的事情,就忘了这一茬,而索尔图和自己见面时,表现的都很亲热,要不是有吴泽提醒,胤祚甚至都不知道和索额图之间有杀子大仇。

    胤祚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慢的平复下了不安的心情。

    当年做的事情还是欠考虑,明明是和索额图几句话就能说清的事情,非要争强好胜的去参人一本,搞得自己和当朝第一权臣成了死对头。

    带着隐隐的不安,胤祚沉沉睡去,第二天午饭时,李朝的国王终于驾到了。

    胤祚和索额图领着使团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在驿馆门口迎接。远远的就能看到一个庞大的队伍从远处而来。

    为首的是几十名鲜衣怒马的骑兵,而后是十多名举着肃静回避的侍卫,再后是几百身着红色布甲的护卫,排场十足。各色人员足足延伸数里地。

    早就被官府通过气的百姓们,一个个都闭门不出,街上清净异常。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朝鲜国王的仪仗才算走完,一辆巨大而奢华的马车,停在了驿馆之前。

    在太监宫女的服侍下,一个英武逼人的男子从马车中走出,他身着大红蟒袍,胸前和两肩上都绣着烫金团龙,胸前一道镶玉的腰带突兀的穿过,头戴黑纱翼善冠,毫无疑问,这就是朝鲜国王——李焞。

    按照道理,朝鲜国王虽是一方亲王,但也是大清臣属,进到大清使团,应当首先上前拜礼,而李焞下了马车之后,站在原地,目光在索额图和胤祚身上不断扫过。

    胤祚心中颇为恼怒,正要开口训斥,这是后方又驶来一辆硕大的马车,其豪华程度仅略逊于李焞的车架。

    宫女将马车帘小心的挑起,低声道:“大妃,到了。”

    片刻,马车中走下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一身赤翟衣,金线绣着团凤,在胸口之下,同样有一个突兀的镶金腰带,云鬓高耸,上面遍布各色宝石和金步摇,阳光下端的是流光溢彩贵气逼人。

    在场的大清官员也不由赞叹一声,唯独胤祚差点笑出声来,因为那发髻实在是太古怪了,要是唐宋时期那种堆成小山一般的云鬓,胤祚倒也能欣赏,明清时期的发髻也凑活,但这朝鲜王妃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流行趋势。

    把一头秀发盘成了个头盔的样式,而且还是日本武士的头盔样子,比之还要大上不少,远远看去简直与大头娃娃一般无二。

    哎!古人这审美观这是无药可救了……胤祚一边笑,心底还一边叹息。

    李焞等到王妃走到自己身边,才走到使团的众人身前,躬身道:“朝鲜第十九代国王李焞拜见天朝使者。”一口标准的汉话。

    索额图笑眯眯的让李焞起身,然后与他颇多寒暄,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胤祚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打量着李焞。他年龄四十上下,长的英气逼人,唇边留着精心修剪过的胡子,颇有一股阳刚之气,谈吐也颇为不俗,从外表上看倒也称得上是一位英主。

    又将目光移到王妃身上,胤祚差点又笑出声来,她刚刚也随着李焞行礼,此时缓缓直起身子,硕大的“头盔”显得颇为沉重,像是要把她脖子压断了一般。

    “诸位天朝使者,本王已命御膳房准备了宴会,不如现在就移步前往吧。”李焞的声音让胤祚收回了目光。

    他在驿馆门口站了半天,肚子早就饿了,连忙虽着众人前往宴会。

    胤祚转身之后,张玉贞也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浮现怒火,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天朝的皇子两次嘲笑于她。

    这种感觉比别的男人流露出的贪婪目光,更让她讨厌。

    李朝的宴会承袭明朝传统,采用的分餐制,李焞和王妃居于首位,朝鲜王公大臣居于右边,索额图和胤祚等人位于左位,这也是李朝以左为尊的缘故。

    每个人面前都摆着小几,要脱了鞋跪坐在桌前,这是汉唐时期的传统,朝鲜和日本人一直延续了下去。

    宴会的食物准备的倒也简单,基本就是米糕、米肠、大酱汤之类,配以一些鱼肉、海胆之类的海味,不过量都不多,泡菜倒是不缺。

    尝个鲜倒也可以,但是吃多了却也觉得不过尔尔,反观对面的李朝官员们,一个个吃的不亦乐乎,似乎是什么难得的山珍海味一般。

    宴会上李焞和索额图交谈甚欢,不过也没有冷落胤祚,不时的递上一两句话,胤祚都冷淡的回了。

    他对李朝的人也没什么好感,自然不想浪费口舌。、

    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候,那一直默默坐在李焞身边的王妃,突然举杯站了起来:“妾身听闻殿下以两千军力,大败我一万精兵,颇为敬佩,特来敬殿下一杯。”

    顿时宴会上的喧嚣都安静了下来,在场所有的李朝官员都望着胤祚,表情各异。而大清的官员大多一脸诧异,也都看向胤祚。

    在主位上,李焞的表情平淡,但眼中已微微有些怒色,而王妃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纤纤玉指,捧起酒杯。

    一个后宫的妃子,能在这种宴会上露脸,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居然还敢胡乱说话,而没什么人制止。这说明她要么是受人指使,要么就是权势已经大到了一定地步。

    而联想到后世历史上对于张玉贞的评价,胤祚更倾向于相信后一种解释。

    缓缓起身,端起酒杯道:“王妃过奖了,有道是主帅无能累死三军,有张希载此种将帅,别说一万精兵,就是十万大军又如何?”说完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周围静到针落可闻。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参茶

    虽不知这王妃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但绝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就不顺着她的意思说话,以免中了什么陷阱。

    再者这朝鲜上下,对待他们像是接待客人的一般,也该让他们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因此颇为不客气的说了这么句话。

    果然这句话一出口,宴会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索额图伏过身来,低声道:“六阿哥何出此言啊,这不是平白与朝鲜交恶吗?”

    “咱们本就是战胜一方,我就是提醒下他们,免得忘了咱们来干嘛的。”胤祚小声道。

    这时坐在末尾的一个朝鲜官员,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胤祚,愤慨的说了一大段话,用的朝鲜语,胤祚一句也没听懂,不过那股嚣张劲确实显露无疑了。

    坐在上首的李焞顿时大怒,也同样用朝鲜语说了一通话,那大臣一摔袖子就准备愤然离席。

    胤祚顿时道:“慢着!”同时转向身边的议官:“他刚刚说什么?”

    那议官吓坏了,哆哆嗦嗦道:“……他说咱们屠杀他们的国民,是蛮夷之举……说间岛本就是朝鲜国土,是咱们偷袭在先,才取得的胜利。”

    胤祚大怒,对李焞道:“殿下,此人所言就是李朝的态度吗?”

    李焞面上怒色一闪而过,很快和颜悦色的道:“朴大人酒后失言,希望天朝使者不要往心里去。”

    “在我朝,失言最轻都要掌嘴,没想到在贵邦却只需离席便可,如此毫无礼数之国,也敢以礼教之邦自居吗?”胤祚从座位上起身,不卑不亢的说道。

    这时,王妃开口道:“我王上只是为了不扫天朝使者雅兴,才未对朴大人当堂惩处,既然殿下想看,那不妨就让朴大人在此受刑吧。王上,你看如何?”

    李焞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就依玉贞所言吧。”他话音一落,殿外就进来了三个侍卫,两个人将那朴大人摁住,另一人拿了块木板,高高举起,当场就掌起嘴来。

    没两下木板上就见了血,那姓朴的倒也硬气,一直谩骂不休;十几下之后,那人就没了动静,周围已经是鲜血飞溅,地面上猩红点点。三十下以后,朴大人已经完全晕死了过去,地上全是带血的牙齿,赫然是满嘴的牙齿都被打掉了。

    周围的朝鲜官员都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没有人求情,也没有人看朴大人一眼。大清的官员,大多露出不忍之色,他们大多都是文官,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

    索额图坐在位子上冷冷观刑,一言不发。

    倒是胤祚饶有兴趣的问议官,那朴大人到底骂了什么。

    这议官已经有些吓傻了,翻译的内容也都颠三倒四,总之就是一开始谩骂清朝使者,后来又骂什么“南人”“西人”,再后来就骂“妖女当政”,然后就没声了。

    过了片刻之后,掌嘴的侍卫停了下来,探了探那朴大人的鼻息,拱手道:“王上,朴大人死了。”

    李焞挥挥手,那三名侍卫就把朴大人的尸体拖了出去,依稀可以见到,面颊之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嘴唇不翼而飞,隐约可见白骨。

    胤祚面不改色,还夹了几口菜,但是胃里已经隐隐有些翻滚,战场上死人是一回事,把人折磨死又是一回事,这李朝如此不将人命当回事,可见其昏庸腐朽。

    而那王妃当堂处置朴大人的用意,也是想给大清使者们一点颜色看看,所以尽管胃里不好受,胤祚还是神色如常。

    “不知我王上的这种处置,六皇子可还满意啊?”王妃声音娇柔,但在寂静的大堂中无比清晰。

    胤祚刚想点头,但总觉得这王妃在拿话套自己,不能顺着她说,便道:“贵国法令严明,本王十分佩服……只是仅仅是酒后失言,就把人打死……呵呵,似乎有些过于严厉了,如是能留他一命,既能让此人长个记性,又显出贵国王的心胸,岂不是更好吗?”

    饶是城府深沉如索额图,此时也有些忍不住笑意了。

    朝鲜的众人也都是面有怒色,有人想开口,但是想到刚刚朴大人的惨状,也全都忍住了。一时间,尽管胤祚嚣张之极,却无人指责。

    张玉贞宽大赤翟衣下的玉手都气得微微颤抖,成为王妃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顶撞。本想用话僵住他,却被他三番五次的插科打诨过去了,而且每次都噎的人难受。

    “天朝使者所言极是,小王受教了。”这时李焞开口了,而且语气颇为诚恳。胤祚便也只好讪笑两声,不说话了。

    宴会到到现在,众人也没什么再吃下去的雅兴了,也应该散了,而李焞却迟迟不说话,害的胤祚只能在座位上百无聊赖的坐着。

    片刻,侍女们便走上来,撤掉了小几上的杯盘狼藉,换上了一盏香茗。

    胤祚这人没什么特别嗜好,唯独对茶道颇有讲究,那杯茶一端上来,就抽了抽鼻子,香味偏淡,若有若无。掀开杯盖,茶汤色泽金黄,茶杯的底部沉着细小的茶叶。

    “呵呵,听说六皇子殿下精于茶道,可认得这是什么茶吗?”王妃又道,看来她对胤祚也进行了一番调查。

    胤祚看了半天,又略微的尝了一口,入口发苦,许久才有微微回甘,砸吧半天才道:“若是本王猜的不错,这应当是参茶吧?”

    “不错,正是参茶,这茶采用的乃是人参鲜叶,经过杀青、揉捻、烘干等工序而成的,”王妃脸上浮现骄傲的神色,“而殿下手中这杯,乃是用的一株百年山参的鲜叶制成,于补足元气、生津止渴、补脾益肺都大有功效。”

    胤祚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同时心中暗想,为何突然提到参茶一茬,如果只是为了炫耀一下的话,恐怕没那么无聊。

    “殿下可知这茶产自何处吗?”王妃又问道。

    胤祚心中顿时一紧,正题终于来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海港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话一出,话题很快就被带到了两国边境的问题上。

    其实两国边境的摩擦,一直以来都是围绕着人参展开的。在朝鲜全境,只有长白山一代有野生人参出产,而且其品质还略高于兴安岭等处的人参,一直以来都是朝鲜的特产。

    朝鲜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都对人参有异乎寻常的热爱,因此也催生出了,一大批以采参为生的参民。

    经过多年的采摘,朝鲜一边的山参越来越少,而大清那边因为封禁,所以山参极多。许多朝鲜人就开始越过边境采参,也因此经常会与当地百姓发生冲突,严重的时候还会杀死边境巡逻的兵丁。

    而这次冲突就是这样引起的,一伙跨境的采参人遇到了百事行的运棉商队,担心形迹败露,出手将商队中人杀死,然后逃回国境。

    这些跨境的采参人,都是一群亡命之徒,身上都背着凶器,而且打斗起来都是舍命搏杀,商队那几个护卫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本来事情到这里,是大清站着理,结果珲春统领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下令严查当地鲜族人,许多百姓被屈打成招,甚至有无辜的鲜族百姓被砍了脑袋,冒充参民。

    珲春顿时民变,鲜族百姓揭竿而起,攻占县衙,而朝鲜军队也有了保护治下百姓的借口出兵,图门江以北本就鲜族百姓居多,所以很快就将全境占领。

    事情到了这一步,反倒变成了大清隐隐理亏,虽然仗打胜了,但是谈判桌上,却谈的异常艰辛。

    在这方面,索额图就显示出了超常的才干,谈判之中,举重若轻,不急不缓,尽最大可能争取着利益。

    大清的底线是重新以图门江、长白山、鸭绿江为界划定两国边界,大清可以给予李朝一定补偿。

    双方的分歧在于延边的归属和赔偿问题。

    而李朝人则坚持要将他们口中的间岛,变成朝鲜的国土,双方以海兰江为界,放弃补偿,并且愿意增加每年的进贡。

    双方谈了一下午,说得引经据典,口绽莲花,但却谁也说服不了谁,但好歹都做了些微小的让步,也不算毫无进展。

    胤祚初时还有兴致听一些,并不时插两句嘴,但后来就打起瞌睡来了,因为实在太无聊了。

    他想象中的谈判应该是那种慷慨陈词,舌战群雄的样子;而事实上双方的谈判更像是茶话会。

    朝鲜的官员开口之前,必先引经据典一通,孔子有云,孟子有云的;大清官员则喜欢扯出历史,动辄从唐宋乃是西汉讲起。

    第二天谈判的时候,胤祚说什么也不想去了,反正谈判的底线他和索额图已经定好了,索额图签署过《尼布楚条约》,在这方面,经验老道,倒也不怕出什么问题。

    而胤祚昨天把李朝官员都得罪了一通,今天不出面,双方的关系还能融洽一些。因此,索额图便也同意了。

    与索额图分开之后,胤祚便换了一身便装,找到吴泽去上街了。

    “龙公子,您是要上哪去啊?”吴泽谄媚道,“这朝鲜不比咱们大清,茶楼酒肆都低劣的很,妓院勾栏的姑娘伶人倒是别有一番味道。只可惜全是大脚,缺了不少美感。”

    胤祚闻言不禁又对古人的审美一通鄙夷,在整个东亚的文化圈中,也只有汉人女子是裹脚的,而满人乃至深厚儒家文化影响的朝鲜、日本等,都没有裹脚的习惯。

    而此时清朝人认为一个女子漂不漂亮,关键要看脚小不小,有些文人雅士还喜欢把酒杯放在女子的三寸绣鞋里,以此做乐……光是想想,胤祚就一阵恶寒。

    “我出来不是看姑娘的……”胤祚扶额道,“而是来看看有什么商机。”

    “商机?”吴泽有些诧异,“这么说,公子连朝鲜的赌坊也不打算试试?听说朝鲜有种新玩法,叫个什么纸牌……”

    大清禁赌,所以不少商人到了朝鲜,都喜欢去赌坊一试手气。

    胤祚没好气的道:“纸牌都是我发明的……好了,闭嘴,安心逛逛便是。”

    咸兴府是一处临水而建的城市,位于城川江下游左岸,城外不到四十里便是大海,海港位于咸兴城以南。

    咸兴府中的大部分百姓都是经营渔业、船运为生的,虽然生活的大多贫苦不堪,但是比城外的百姓,好上不少。

    城中也有零星的坊市,主要的商品多是鱼虾之类的海产,也有衣服鞋袜、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用品,但是种类和数量都十分缺乏。

    逛遍了城中之后,胤祚又找来马匹,打算去城外的海港看一看。

    咸兴府的地理位置可以说是十分优越了,即是河流出海口,也是天然的良港。

    “……可惜的是,咸兴府的港口,位于朝鲜半岛的东面,只能和日本商贸,若是港口在西面,能和大清商贸的话,应当比现在富庶得多。”骑在马上的吴泽如是说道。

    大清经济中心主要是江南一带,而在康熙朝扫平了台湾的威胁之后,对于海陆通商的限制也少了很多,所以朝鲜西岸的城市都繁华起来。

    胤祚的齐齐哈尔没有海港,不能发展海运,这不得不说也是胤祚的一个遗憾。

    “公子,咱们到了。”吴泽停下马道。

    胤祚抬头一看,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繁忙的小渔村,海面上,停泊着几十艘破旧的渔船,这些渔船大多单桅平底,有的甚至无桅。码头的栈桥最远也只延伸了两百步,能停泊吃水一丈深的船就不错了。

    岸上建着几十栋残次不齐的茅屋,有的院子里还在晾晒着鱼干。

    “这就是咸兴的海港?”胤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船打个渔都费劲吧,能航行到日本?”

    “可能是在海上呢吧。”吴泽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受明朝影响,朝鲜的造船一直十分落后,所以其海船都是从大清购买的。”

    “嗯?”胤祚顿时有些诧异,“怎么?民间有商人卖船吗?”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6455/ 第一时间欣赏经济大清最新章节! 作者:笔韵随风所写的《经济大清》为转载作品,经济大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经济大清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经济大清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经济大清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经济大清介绍:
这一年,美洲土著经受着残忍的掠夺,大清沉醉在康熙盛世中,俄国的彼得大帝东征西讨,英国光荣革命峥嵘初现!
这一年,一个累死在工作中的小审计员穿越到了大清皇子——胤祚的身上。
一片小小的蝴蝶翅膀能否吹动大清的资本主义战舰扬帆起航?
朱三太子打算反清复明?胤祚说:“推翻大清可以,但只能采用君主立宪制。”
沙俄要犯我边境?胤祚说:“给它经济制裁,把他们制裁回原始社会去!”
朝鲜吕宋日本等藩国怎么办?胤祚说:“能统一的统一,不能统一的就用经济结构统一!”
有人问胤祚:“你最崇敬的人是谁?”胤祚说:“老罗斯柴尔德、卡内基、洛克菲勒……哦,不好意思。忘了他们都没出生……那现在看来只好崇拜我自己了!”经济大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经济大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经济大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