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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笔韵随风     经济大清txt下载     经济大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章 集训

    湘军是仿照明朝戚家军所创。

    十人为队,设什长;八队为一哨,设哨官;四哨为一营,设营官;此外每营还有数量不等亲兵,总计每营在四百人上下。

    以齐齐哈尔军力刚好凑够十五个营。

    胤祚将编练新军的利弊都明明白白的写上,而后审视了一番,带墨迹干透后,交给巴海道:“派最快的马送到京城去。”

    巴海有些为难道:“应先送至黑龙江将军处。”

    胤祚道:“我现在是东北织造局郎中,有密折奏事之职权,直接以四百里加急送进京城。”

    八百里加急是战事专用,胤祚不乱用,派个四百里加急还是可以的。

    巴海将折子收下道:“末将明白了。”

    胤祚同时浮现一丝冷笑:“明日就开始末位淘汰,整个齐齐哈尔加上延边军力,统统来此轮流集训,派李庆的三百绿营来当教官团,到时表现不好的统统记上,等圣上批示一到,让他们通通滚蛋。”

    巴海有些犹豫:“万一圣上不准呢?”

    胤祚道:“那就让他们打仗做炮灰,通通死掉,比祸害百姓要好。”

    巴海不由通体发寒。

    第二天寅时,胤祚早早起床,在他命令下,吕康实已率领着三百绿营兵进驻齐齐阿哈尔军营,此时已经占据了军营中所有箭塔和岗位。

    绿营兵与葛尔丹作战时也是伤亡惨重,但绿营采用募兵制,很快便补足兵员,又有胤祚那一套训练体系支撑,加上老兵的言传身教,战力很快便恢复甚至超过了原来。

    寅时三刻,一切准备就绪,军鼓奏响,鼓声低沉,响彻整个大营,砸在每人心底。

    片刻后,八旗军陆续飞奔来校场列队,许多人都是衣衫不整,甚至露着屁股的也有,但在三通鼓毕,不到者斩的军令下,所有人还是挣扎着来了。

    早已等在一旁的绿营兵将表现不佳者都记录在案。

    三通鼓毕,无一人未到。

    胤祚朗声道:“很好,诸位今日全都到齐了,可惜我看到许多人还是衣衫不整,甚至兵刃也未拿在手上,这样还谈个屁的上阵杀敌?因此,所有人听令,围着军营跑五圈,然后到此集合,最晚回来的五十人没有早饭,现在跑吧!”

    八旗子弟们从未见过此等军令,一时都呆住了。

    倒是老兵们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纷纷冲了出去。

    有人带头,众人才恍然大悟的缕缕续续的跑了出去,此时天色刚刚微凉,但温度已经不低,军营又占地极大,没过一圈便已经是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

    有人顿时想要套圈偷懒,但军营外绿营兵站的到处都是,监视着八旗兵们,一旦发现有人准备套圈,便把那人抓出队来,放在一边。

    这般过了小半个时辰,八旗兵们陆陆续续的返回校场中,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个瘫倒在地上。

    除了最后五十人外,还有一百余名准备套圈被抓到的。

    胤祚大手一挥全军吃早饭,而那些人自然是只能看着。

    偏偏今日早饭在胤祚的要求下极为丰盛,每人一颗鸡蛋,一颗大白馒头,一小碗酸菜汤配上汆白肉,稀粥和玉米沫沫管够。

    这顿饭不过是绿营兵的正常的伙食标准,但已经比八旗兵的标准高的多了。

    那些被罚不成吃饭的军士们馋的哈喇子直流,但也无可奈何,有人的暗下决心,下次定要跑得快些,也有的暗暗记恨起了胤祚。

    早饭之后,拿多了稀粥馍馍却为吃完的人也受了处罚,将所有剩饭剩菜统统吃下,直至吃完前,没有新饭菜。

    胤祚趁着那些人吃剩饭剩菜的功夫,在点将台上朗声道:“诸位将士,从即日起齐齐哈尔大军整训,你们每日的操练将会比现在苦累十倍百倍,若有受不了的,或是表现太差的,都会被我从军中剔除,要是有人觉得自己受不了,可以现在就退出。”

    台下一片安静。

    与当年绿营兵不同,这些八旗兵都是世代当兵的,军粮就是他们的铁饭碗,离开军队,他们便活不下去了,因此无人讲话。

    胤祚冷笑道:“很好,看来你们还不知道什么叫苦累百倍,不如再绕着军营跑五圈,帮助你们思考一下,现在开始!”

    胤祚一声令下,便有人冲了出去。

    巴海在台上小声道:“殿下,这样训下去,将士们的身体恐怕受不了。”

    胤祚道:“受不了也好,现在倒在校场上,好过把命丢在战场上,你还记得西路军是怎么穿过戈壁的吗?”

    巴海不在讲话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八旗将士陆陆续续的跑回来,不少人一回校场便剧烈呕吐,或是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或是手脚抽筋大声惨叫,场面凄惨无比。

    绿营兵经常如此训练,对付这些问题简直手到擒来,纷纷到校场给八旗兵们医治。

    许久之后,胤祚道:“考虑清楚了吗?有没有人想走人?”

    还是无人答话。

    胤祚道:“很好,你们撑过了第一关,但接下来将会让你们更难受,吕康实!”

    “卑职在!”吕康实大声答道。

    “分组做队列训练!”胤祚命令道。

    绿营兵采用火枪排射战术,对队列要求高到了变态的地步,什么齐步走、正步走、向左向右看齐之类的军令简直都融进了骨头里。

    随便挑出一个绿营兵就是队列训练的好手。

    片刻后,校场上响起一阵口令声。

    清晨虽热,但好在日头不高,众人尚能坚持,到了正午时,日头毒辣,众军士就站在日头底下,很快便接二连三的中暑。

    军中医官早就在一旁准备好,上前救治,那些想装病逃避训练的,也被一一记录在案。

    中午时,军中照例开饭,饭菜依旧是丰盛异常,也依旧有人被罚,没能吃上饭。

    终于,有个连续两顿没能吃饭的人爆发了,和绿营兵打了起来,结果被绿营兵一枪射中小腿,倒地哀嚎。

    医官胆战心惊的过来治伤。

    胤祚在点将台上道:“终于有第一个被淘汰的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推演

    在巴海看来,胤祚简直就是在肆意的折辱士兵,而对那些自愿退出的人则和颜悦色,这让他困惑无比。

    在连续十几天枯燥无味的队列训练之后,自愿放弃的人数变得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参加过葛尔丹之战的老兵也纷纷退出。

    巴海实在看不过眼,便在一日晚间,找胤祚问道:“王爷,八旗首重马战,其次才是步战,为何要全员训练队列啊?”

    胤祚正在伏案写着什么东西,闻言抬头笑道:“这话当年李百户也问过我……我问你,一支军队最重要的是什么?”

    巴海道:“自然是军纪。”

    胤祚点点头:“不错,军纪第一条便是要听上级指挥吧?”

    巴海点点头。

    “那若是上级提出了将士们无法理解的命令,是不是要层层解释才能推行下去?”

    巴海脸上浮现愧色道:“王爷,我明白了。”

    胤祚笑道:“我不是说你,你不必紧张。队列训练本就是为训练将士们的服从性而进行的,只有令行禁止的军队,才是一只强大的军队。”

    胤祚起身伸了个懒腰,顺便把自己刚刚写的东西递给了巴海:“另外,队列训练也不是全无用处,譬如火枪三段击就极讲求队列配合,骑兵墙势冲锋也讲求队列,在未来的战争上,个人勇武发挥的空间将越来越小,只有懂得团结的军队才是一支强军。”

    巴海似懂非懂的结果胤祚递给他的纸,上面写着他对八旗军未来的发展的构想。

    巴海看了片刻,惊讶道:“殿下要缩减骑兵?”

    胤祚点点头道:“不错,未来是火枪火炮的时代了,拿着冷兵器冲锋的骑兵不可避免的要给新兵种让路了。况且现在八旗子弟精通弓马骑射的也越来越少,火枪比弓箭训练快的多,军队成型也快。与葛尔丹大战时,绿营的战力你也看到了,我打算将八旗打造成下一个绿营。”

    “这……”巴海不知该说些什么。

    胤祚道:“当然,骑兵以其高机动性,在战场上还是保留一定地位的,我准备预留五百到一千人作为骑兵营,从八旗之中尽选精锐。”

    从汉武帝时代开始,骑兵野战第一,就是历朝历代公认的事实,一个朝代军力的强弱,一等程度上和骑兵的多少有重要关系。

    中国北方产马,因此历朝历代战争大多都是北方战胜南方。

    而胤祚现在摒弃骑兵而推行步兵,一时让巴海难以接受。

    胤祚经历了几次大战,都创造了不错的战果,其中三百绿营都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也是巴海说不出话来反驳的重要原因。

    胤祚继续道:“除发展火枪兵外,未来齐齐哈尔新军还要再单独列出一个炮兵营来,专门负责操炮。”

    巴海已经有些结巴了:“王爷……就算是四人操一门火炮,一个营四百多人,那也要上百门火炮啊……”

    胤祚笑道:“不错,未来新军就是要配备上百门火炮……”接着他走到沙盘前,拿了根树枝画了起来。

    “与敌接战时,第一时间寻找制高点,架设炮兵阵地,火枪列兵正面接敌,骑兵迂回包抄,或者攻击敌军的炮兵阵地。”胤祚在沙盘上画了几个圆点当做炮兵,又画了几列叉叉当做列兵,又画了些假想敌,演化战法。

    胤祚曾经和萨布素推演过许久沙盘,因此画其沙盘来也算有模有样。

    “敌人若是冷兵器时代军队,比如类似于葛尔丹的铁骑,面对枪炮结合的现代军队,就是一面倒的被屠杀,敌人在冲锋的路上就会受到猛烈的炮火洗礼,靠近火枪兵时又是一通火枪枪毙,好不容易到达阵前,列兵换上刺刀,肉搏战中专克骑兵,更兼以拒马壕沟为辅,敌军蒙受巨大伤亡,其士气定然快速崩溃。

    如果敌军想以骑兵偷袭或是袭扰火炮阵地,一来火炮可以换葡萄弹,近距离杀伤,二来,我军可以以骑兵对冲,理论上墙势冲锋是碾压冷兵器时代的任何骑兵的,况且八旗本就是冷兵器时代的骑兵精锐,正面作战应当完克所有同时代骑兵。”

    胤祚将那敌军的几条进攻方式都画了出来,并一一予以否定,最后在假想敌头上画了个大叉。

    八里桥之战是历史上少有的新旧军队正面交锋的大战,增格林沁率领的蒙古骑兵其作战勇猛甚至受到了英法联军的肯定,增格林沁本人也是清末名将,但以上种种在火枪火炮面前就变成了个笑话。

    尤其让胤祚记忆深刻的是,抛去火枪火炮的帮助,纯粹骑兵肉搏交锋,蒙古铁骑居然也完败给了印度雇佣骑兵。

    胤祚有着八里桥之战做参考,假象的此战完全是照搬历史,就算以巴海之能,也挑不出毛病来。

    胤祚将沙盘上的图形擦去,又重新画了一幅,这次画的很潦草:“火器厂正在研发新型的子母弹,那是对付密集军阵的大杀器,若是敌人是步兵为主,或者步骑结合的部队,那么他们很可能没到列兵射程就全部溃散了。”

    胤祚在敌军军阵上画了几个叉,表示敌军被消灭了。

    巴海没有讲话。

    胤祚淡然一笑道:“说的有些多了。”

    巴海抱拳道:“王爷教诲,末将铭记于心,只是……尚需要些时日理解。”

    胤祚道:“凭空想永远理解不了,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等过个一年半载,新军训练初成,到时奔赴前线,一战便知我所言真假。”

    巴海顿时来了精神,问道:“王爷觉得尚有大战?”

    自康熙消灭葛尔丹之后,大清上下,无一不觉得万世和平将至。

    胤祚拿出地图,随意指点道:“准格尔,朝鲜、日本、西藏、缅甸、越南……处处都可能用兵,我们是天朝上国,要想维持这个名头,打仗是少不了的。”

    此时已到了后半夜,军营内外有些微冷,胤祚讲的口干舌燥,喝了几口凉茶解渴。

    “什么时辰了?”胤祚问道。

    巴海看了看天色道:“应当刚到申时。”

    胤祚道:“天色将亮未亮,将士们睡的正死,是袭营的好时候啊。”

    巴海会心一笑:“王爷是想夜间集合吗?末将明白了。”说完便走出帐篷。

    片刻后,军营点将鼓急促的敲响。

第三百七十二章 新军

    朝廷对胤祚编练新军的御批终于下来了。

    胤祚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折子,看到一长串鲜红朱批。

    康熙大体上同意了胤祚的要求,只是齐齐哈尔八旗仍需保留,胤祚可从地方募集乡勇,组织团练,军饷由朝廷直接拨付,并且乡勇规模不可超过七千等等。

    胤祚一面激动于自己的主张得以实现,另一面清楚御批里的诸多限制,是为了不至于让胤祚拥兵自重。

    胤祚为了减轻朝廷的怀疑,特意将新军大帅之职留给康熙,自己仅作副帅,同时还给了纳兰明珠一个政委职务,但凡涉及军队之事,胤祚必带着纳兰明珠出面。

    胤祚从被淘汰者中选拔优秀的,组建新八旗,共两千人上下,负责各城驻防,好歹维系住朝廷的面子。

    同时剩下的人继续淘汰,并在民间贴出了招募兵员的告示,具体内容与上次招募绿营兵相差无几。

    而齐齐哈尔绿营军的待遇是百姓们有目共睹的,因此此次招兵报名踊跃,仅半个月便凑齐了万余人。

    在军营紧锣密鼓的进行淘汰训练时,胤祚晚上抽时间写就了新军的章程和人事任命。

    齐齐哈尔新军共设立十五个营,其中一营为以前的三百绿营,补足兵员凑齐四百之数,由吕康实做营官,胤祚将此营命名为教导营,负责操练新兵事宜,同时此营也是成立做早,接触新式战法最早的一营,在新军中战力也是最强。

    二营、三营为骑兵营,均为八旗精锐组成的骑兵,由延边区的谷行任营官。

    四营为炮兵营,此营对兵员要求最高,从新兵中选表现最好者加入,学习一系列的操炮知识,此营营官由胤祚暂代。

    其余皆为新兵营,暂由巴海手下将领担任营官。

    同时,每营中兵种也进行细分,每营都配备医官队、炊事队、工兵队、传令队等,这样每一个营就是一个小的作战单位。

    夏末秋初,正是秋老虎最厉害之时,军营校场上黄沙热量隔着鞋底都能透到脚底板上,让站军姿的一群新兵苦不堪言。

    军营四周,新的营寨、屋舍正在紧锣密鼓的施工,不仅帐篷全部换成有瓦遮顶的屋舍,周围的拒马篱笆也全都换成壕沟和夯土城墙。

    农工们闲暇时,最爱看校场里新兵的集训,彼此打赌一上午能昏倒几个。

    点将台上,胤祚坐在遮阳伞下,神情还算庄重;旁边边喝着凉茶,边扇扇子哼小曲的纳兰政委就显得随意太多了。

    胤祚有些无奈的看他一眼道:“纳兰师傅,你这样,台下的士兵们会恨你的……”

    纳兰明珠不在意的笑道:“要恨便恨吧,全大清恨老夫的没有十万也有九万,不在乎多几个。”

    他反正不过是监军,不掌军权,受将士憎恶,反而比爱戴好得多。

    纳兰明珠躺了会道:“明日老夫要换个躺椅来……”

    胤祚恨得牙根痒痒,拱手道:“胤祚记住了。”

    纳兰明珠满意的眯着眼睛道:“这个监军可不是你想叫老夫当老夫就当得的,还要看你表现。”

    胤祚道:“是政委……”

    纳兰明珠冷哼一声,没搭理胤祚。

    过了小半个时辰,日头升到最高,新兵种又倒下了五六个,都被教导营拖走,送到一旁医官处救治。

    纳兰明珠冷不丁的问道:“那首词真是你做的?”

    胤祚一愣:“什么词……”

    纳兰明珠道:“自然是那首出塞,这词做的不一般,胸中有丘壑……”

    胤祚听了不由得意的笑笑,谁知纳兰明珠道:“想来定不是你做的。”

    胤祚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

    纳兰明珠躺会椅子上,嘬了口茶,将沁园春·出塞念叨了几遍,又喝了口茶,咂巴了几下嘴。

    军中午饭还是按照原先绿营的标准,新兵们看到这样丰盛的午饭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欣喜感。

    点将台上,胤祚和纳兰明珠吃过饭后,纳兰明珠又冷不丁问道:“那些洋人现在在齐齐哈尔城里传教闹得沸沸扬扬,你打算放任他们如此?”

    胤祚冷笑道:“佛道传了上千年,又有多少信徒?”

    没等纳兰明珠举出三武灭佛的反例来,胤祚就道:“况且凭那群教士的传教,在大清传一百年也只能是个西洋景。”

    纳兰明珠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道:“仔细讲讲?”

    “纳兰师傅听过那些教士是如何传教的吗?”

    “这倒是没有。”

    “上来第一句话便是,你有罪,信我主耶稣,将获得拯救……”

    纳兰明珠不由笑了出来,道:“怪不得你对他们如此放任。”

    胤祚道:“也是洋人对我们不了解,他们改改说辞,相信很快便能聚集大批信徒了……”

    “哦?什么说辞?”

    “自然是,‘信我主,能升官发财,风调雨顺,趋吉避凶,男丁兴旺,长命百岁,死了还能去往天堂享福’……”

    纳兰明珠开怀大笑,许久后道:“哈哈哈……正是此理……不过,西洋人也不是傻子,他们迟早有天会学会这套说辞。老夫暗想,那时候,洋人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你就要把他们抛到一边了,是不是?”

    胤祚道:“纳兰师傅高明,不过让他们滚蛋还是太过狠辣了,我还是会让他们留在齐齐哈尔,只不过传教方式、手段、地点都要多加限制罢了。”

    此时新兵们午饭结束,迎来了难得的半个时辰休息时间,众人纷纷离开校场,跑到周围搭建的凉棚下避暑休息。

    劳累了一上午,很多人片刻便睡着了。

    纳兰明珠也眯着眼睛道:“老夫也要小憩片刻了。”

    不久,纳兰明珠又睁眼道:“哦,对了……你们草原上的事情,老夫听说了,望你看在老夫面上,不要记恨大阿哥。”

    胤祚拱手道:“大哥是我兄长,谈何记恨?”

    纳兰明珠笑笑道:“也罢,老夫买你个乖。万寿节那天,明面上,三阿哥派人捣乱,实际上,未必是他搞的鬼。”

    胤祚正色道:“此话怎讲?”

    纳兰明珠道:“朝堂中不可讲证据,只能讲利益,一件事发,谁得利多,这事便是谁主使的……”

    胤祚疑惑道:“那天我的出塞词出尽了风头,怎么看起来像是我得利最多呢……”

    纳兰明珠打了个哈欠道:“再想想……”随即一只手支着脑袋,睡了过去。

第三百七十三章 海东青

    近来齐齐哈尔换防频繁,因为将士们要轮流去军营集训,接受城防的人总是满脸喜色,并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将要去集训的人,常常搞得后者莫名其妙。

    两个月后,齐齐哈尔已是深秋,此时所有集训完成,新军总共只剩下了六千零七十五人,另有两千余人被当成了充门面的八旗,被胤祚派去驻防各个城池。

    紧接着新兵的军事科目训练又紧锣密鼓的开始。

    列兵们训练科目包括队列行进、三段击、火器使用和简单的包扎和伤口处理手段等。

    骑兵们本就是八旗精锐,无需常规科目的训练,胤祚想让他们尝试墙势冲锋。

    而炮兵们则在军营中刚刚落成不久的学堂中学习识字和简单的数学知识,这些将有助于他们日后计算火炮设计角度。

    至于那一百多门火炮,火器厂还在生产之中。

    除此之外,医官队、炊事队、工兵队、传令队等都有各自的训练科目。

    士兵们每天还没来得及起床便开始了训练——早上紧急集合。晚上刚一躺下训练还未停止——晚间紧急集合。

    穿插在训练之中的就是胤祚编纂的各式军歌。

    修筑军营的百姓们常常可以听到军营中传来震天动地的歌声:“大清军人各个要牢记,三大纪律七项注意……”

    原版的八项注意中“优待俘虏”实在和大清价值观相去甚远,被胤祚剔除了。

    或是“团结就是力量……”

    或者是“咱当兵的人……”

    尽管还有些磕磕绊绊,但新军的训练终于步上了正轨,整个军队呈现欣欣向荣的发展局面。

    让胤祚最为担心的还是骑兵营,这些人全都是八旗精锐,论及战斗力,是当今世界几乎最强的骑兵,本身就有些桀骜不驯,而胤祚的墙势冲锋也只有一个概念,究竟该如何做,战时又该如何发挥战斗力,胤祚都一概不知。

    因此骑兵营的训练开展的十分困难。

    这天,胤祚正在府中,为骑兵营的事情发愁,阿依慕牵着马回到府中。

    齐齐哈尔民风开放,妇女上街也是比较平常的事情,因此胤祚也不去管阿依慕。

    阿依慕见胤祚在府里,得意的跑过来道:“萨布素爷爷今日差人给咱们送礼啦。”

    胤祚闻言抬头,只见阿依慕左手带着鹿皮手套,上面站着一只神俊老鹰,通体洁白如雪,只在翅膀末端的长羽毛上有几点黑色斑点。

    老鹰头上带着个别致的鹿皮罩子,刚好将它双眼罩住。

    在阿依慕左肩上铺着一块鹿皮垫子,上面同样站着一只神鹰,这一只体型小些,通体纯黑,头上同样罩着鹿皮罩子。

    阿依慕道:“夫君还记得当年我送萨布素爷爷战马时他说了什么吗?”

    胤祚一愣道:“什么……”

    “他说回东北后要送我们一对海东青,昨天赶鹰人才将海东青送来。”

    胤祚来了兴趣,起身查看那神鸟,道:“这就是海东青?”说着不禁用手摸了摸那白色海东青的背部。

    海东青像是心有所感一般,将脑袋对准胤祚,发出一声鸣叫,同时振振翅膀。

    胤祚悻悻收回手。

    跟阿依慕一同回来的,还有个神情猥琐的中年人,这人凑过来道:“王爷小心,海东青性子刚烈,这两只虽已驯服,但等闲还是碰不得的,需得与之相熟才可。”

    胤祚点点头,又问道:“你是?”

    阿依慕抢道:“他是萨布素爷爷派来的赶鹰人,以后就侍候我们,这两只鹰就是他抓到然后训出来的。”

    那猥琐男子谄媚的笑道:“福晋说的正是,奴才名李老汉,老将军称呼奴才小李。”

    胤祚不禁莞尔:“李老汉?这是真名?”

    李老汉道:“王爷明鉴,奴才绝不敢期满王爷,奴才爹娘大字不识,便随口取了个名字……”

    胤祚正色道:“既是爹娘给的名字,那就不好再改了,也罢,以后我叫你老李了。”

    老李忙道:“不敢当……”

    胤祚继续回头看那两只海东青,喃喃道:“皇阿玛曾说,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名不虚传啊。”

    老李弓着腰,从腰上解下一个鹿皮手套递给胤祚:“王爷,带着这个,便能将海东青拖起来了。”

    胤祚将鹿皮手套带上,这手套不算厚,但极为柔韧,也只有这样才能不被海东青的利爪刺透。

    胤祚将带着鹿皮手套的手碰了碰黑鹰的爪子,黑鹰不为所动,胤祚又试了试那只白鹰。

    那白鹰可能觉得阿依慕手太抖了,站的不稳,便向前抓在胤祚手上。

    胤祚顿时就感觉手仿佛被一对铁钳抓住,接着手上一沉,海东青看着灵巧,却也有七八斤的重量,一直用手举着,也是个体力活。

    老李喜道:“感谢鹰神格格,王爷,白羽喜欢你,奴才要除白羽眼罩了,它要是不闹腾,就愿意认王爷为主人。”

    胤祚点点头,心里有些忐忑。

    老李小心翼翼的将白羽眼罩摘下,白羽抖了抖脑袋,似乎对突然而来的光线不太适应,突然它把脑袋转向胤祚,鹰眼审视般的打量许久。

    然后毫无征兆的,开始猛烈扑腾翅膀,胤祚一惊,一只手死死抓住白羽爪子,让它飞不起来,另一只手往腰间掏去,结果他现在不在军中,腰刀不在身上,这一下反而把荷包掏了下来。

    胤祚一慌,将荷包在桌上狠狠一拍,里面碎银子与桌面发出巨响,间杂着银票的沙沙声。

    白羽被胤祚这一下吓了一跳,居然慢慢的收了翅膀,将目光转向别处。

    老李吓得跪在地上:“奴才该死……”

    胤祚见白羽不闹腾了,心情大好,问道:“这便是认了我吗?”

    老李道:“是,王爷平日多把白羽带在身边,多喂喂它,海东青通人性,自然明白谁是它主人。”

    胤祚大笑对白羽道:“哈哈哈,果然妙,我是个商人,你也富贵能淫,妙啊!”

    阿依慕看的心痒,将那只黑色海东青,赶到手上,然后自己动手除下它的眼罩。

    老李惊慌的喊道:“福晋不可……”然而已经晚了。

    阿依慕将海东青面罩除下,黑鹰若无其事的四处闲看,甚至对阿依慕摸她也无动于衷。

    老李道:“福晋果然吉人天相……”

第三百七十四章 秋围

    秋末冬初,是一年中秋围的重要时间。

    此时野兽们为了过冬都已经吃的膘肥体壮,皮毛也都换上了过冬的厚毛,正是适合猎人围猎的大日子。

    海东青最大的作用,便是帮助捕猎。

    萨布素派人送来海东青,也是提醒他秋围之期临近了。

    本次黑龙江将军将秋闱之地就选在了齐齐哈尔,老将军带着整个黑龙江的精锐八旗子弟全副武装的涌入齐齐阿哈尔。

    但并未进城,而是在人烟罕至的深山中搭建帐篷营地,像满族祖先一般渔猎为生。

    此次秋围,萨布素希望办的盛大,所以凑齐了近一万余的猎手。

    选定的山林还是大兴安岭深处,平日里人迹罕至,临围猎前,还有专人往林子中放生了几百头野猪、狍子等猎物。

    围猎对关外不论汉人还是满人来说都是一个节日,八旗子弟这天可以展示身手,猎物最多的会被挑选到军中任职。

    而城中的各色商贩也会驾着马车来贩卖各色货物。

    虽说猎手们住在深山老林里,但早已好生活过惯了,哪受得了茹毛饮血的生活,故商贩们也赚的盆满钵满。

    不过住在林子中,并没有让胤祚感到多难受,真正让他痛苦的是围猎时不许用火铳,只能用弓箭。

    弓马骑射还是在皇宫里时学的,当时学的就很稀松平常,出了宫后,那些本事早就原原本本的还给师傅了,现在让他拉弓打猎,简直比登天还难。

    好在两只海东青颇为神俊,到也不至于饿了肚子。

    围猎当晚,胤祚和萨布素坐在火边,一只锦鸡去了毛,正放在火上炙烤,锦鸡头上还有几个海东青铁爪抓出来的窟窿。

    “打天下易,坐天下难啊,谁能想到当年无敌于世的满洲八旗不过几十年便已糜烂至此……”胤祚和萨布素抱怨齐齐哈尔军政时如是说道。

    萨布素淡然道:“老一辈人为了活命练就的弓马骑射功夫,和现在八旗子弟为了应付朝廷考校练出来的功夫能一样吗?观中原江山,自大秦开始,每过几百年便要改朝换代,不是没道理的。”

    营地周围,不少八旗子弟陆续骑马回来,马鞍上挂的猎物或多或少,甚至有些人空手而归。

    营地内到处起了营火,到处肉香弥漫,在微冷的深秋天里,置身荒野林间,火光和肉香确实让人感受到了安全感。

    胤祚左右看了看道:“海兰察呢?为何不见他?”

    “他一只胳膊废了,拉不开弓,也就没来了。”萨布素淡淡道。

    胤祚听了不禁黯然道:“海兰察将军以一只胳膊,救了我和阿依慕一命,他是我们夫妻的救命恩人,改日我定要上门拜谢他。”

    “他已经很好了,早些年,废了一条胳膊就只能饿死,现在好歹是个富家翁,应该知足了。”

    火堆前,两人一时无话。

    锦鸡烤的油汁乱冒,滴在火上刺啦作响,激起颇高的火苗。

    胤祚将锦鸡取回来,撕了一半递给萨布素,老将军也不怕烫,伸手接过,插在木棍上,用刀子削着吃。

    林子里缺少调料,但胜在食材新鲜,又是自己“亲手”打到,吃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野锦鸡不大,半只也就吃个三分饱,胤祚吃完后,又将目光移向萨布素的猎物身上,那是头黑熊。

    “听说你在齐齐哈尔搞了个新军?”萨布素将熊肉割下,放在火上炙烤。

    胤祚道:“仿戚家军建制,以火器为主,骑兵为辅,夹杂工兵、医兵、传令兵等辅兵而成军,共六千上下。”

    萨布素看着火苗道:“你又没有造反的心思,何苦惹朝廷猜忌?”

    “区区六千人,又远在关外,料想有些猜忌,估计也不会太重吧。”

    萨布素笑道:“若是六千八旗兵便罢了,可那是你六阿哥亲编的新军,现在还未见什么,等你用此军立下些奇功,朝廷里对你的弹劾,很快就要堆叠成山了。”

    胤祚开怀笑道:“老将军就笃定此军战力如此之强?”

    萨布素道:“那三百绿营临阵时的表现,老夫可看的清清楚楚,你练兵的法子,老夫也摸了个七七八八,有没有效,早就在葛尔丹身上检验过了。”

    此时熊肉烤的差不多,萨布素将肉分给胤祚些,熊肉味道腥膻,照锦鸡相去甚远,胤祚皱着眉头才把那些肉吃下,然后说什么也不在吃,赶紧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起床,围猎还要继续。

    秋围之所以有个围字,是因为猎人们分在几处,将一大片林子围了起来,每日打猎,不停的向中心靠拢,这样猎物也会越来越多。

    通常围猎都会在十天左右,秋末开始,到冬天头雪前结束。

    几日晚上,胤祚就新军事宜与萨布素谈了很多,尤其是关于墙势冲锋的问题,着重请教了萨布素。

    严格来说,墙势冲锋是一种近代骑兵战术,是指骑兵冲锋时,彼此人靠人,马靠马,紧紧挤成一排冲向敌人。

    但古代并非没有类似的战术,譬如金国大名鼎鼎的拐子马,很有可能便是类似墙势冲锋的战术。

    还有西方的十字军骑士,也可以做到冲锋时紧贴在一起,据说骑术高超者,可以两人用腿夹着一张羊皮,骑马奔行十余里而不掉落。

    这种战术首先可以极大增加骑兵正面冲锋的冲击力,其次可以在局部形成人多打人少的情形。

    而且历史上,也有近代骑兵完克古代骑兵的诸多例子。

    但胤祚毕竟不是一个军事家,墙势冲锋究竟有没有效,他心里也没数,于是便与萨布素探讨。

    萨布素问道:“万一有人马中弹倒地该如何?岂不是接连倒下一片?”

    胤祚道:“墙势冲锋至多只有两排人,不会倒下一片。”

    萨布素想了许久道:“此法与以往战法皆不同,不妨先训练试试,再行定夺。”

    胤祚叹口气道:“骑兵训练我就一窍不通了,只能让巴海摸索着试试。”

    萨布素笑道:“何必舍近求远?你忘了自己身边便有马术高手?”

    胤祚一愣,继而喜道:“老将军要亲自出马?”

    萨布素瞥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老夫说的阿依慕丫头!”

第三百七十五章 围猎结束

    八旗老爷可是各个桀骜不驯,胤祚驾驭已经实属不易,更何况一个女人。

    虽说女子为将者古已有之,但阿依慕?胤祚觉得还是算了吧。

    萨布素见胤祚不以为然便继续道:“你知道老夫从军之前是做什么的?”

    “额?牛倌?”萨布素的事迹在白山黑水间一直是作为传奇口口相传的,因此胤祚也略有耳闻。

    萨布素点头道:“不错,就是个放牛的,那老章京沙克虎巴大人为何就看中了我一个放牛的?”

    胤祚茫然的摇摇头。

    萨布素笑道:“其实放牛与行军打仗有许多相似之处,一个人管上百头牛的吃草饮水和管理上万人行军列队都差不多难度。绝大多数牛倌都知道在牛群中找个头牛,牵牛的时候牵着头牛走,其余牛就会自然跟上,但老夫放牛除了头牛外,还训二牛三牛四牛,分别领头、把边、压阵,就像一群西丹兵……”

    胤祚恍然道:“老将军,这便是你放牛杀虎的故事吧。”

    这故事白山黑水间流传的很广,说是萨布素年轻时放牛,因为放牛得法,牛群各个膘肥体壮,曾有头猛虎想来袭击牛群,结果被头牛顶出了两个血窟窿,就此死了,从此年轻的萨布素名声大振。

    萨布素听胤祚提他当年之勇,得意的哈哈大笑,片刻后道:“放马和放牛是一个道理,你小子只懂火器,却不懂马,不知道这其中的艰辛。驯马如驯人,阿依慕驯得了骊龙,自也有本事驯那些八旗后生;牧马如牧军,我初次见丫头马群便觉得丫头牧马暗合兵法,丫头牧得了五百马群,给她五百个将士,想来差不了的。”

    胤祚半信半疑,拱手道:“好,那我就依老将军之言,让阿依慕来驯骑兵营。”

    萨布素笑笑,极豪迈的咬了一大口熊肉,油汁从他嘴角留下,他用袖子随意擦了擦,随意咀嚼几口咽下。

    “老将军,这样对消化不好,还是细嚼慢咽些。”胤祚永远有让人扫兴的本事。

    萨布素瞥了胤祚一眼,然后道:“蒙古人说,驯服宝马即为英雄,驯服马王即为可汗。不是没道理的……”

    胤祚点头称是,于驯马一途,他确实知之甚少。

    萨布素继续道:“嘿嘿,想想看,别的皇子娶得都是花瓶,唯独你娶个女将军,这该是何等的威风……嘿嘿……”

    胤祚顿时又怀疑起萨布素的居心来。

    立冬时节未至,冬季第一场雪已来。

    经过十余天的围猎,猎手们已经将包围圈缩小到了方圆半里,猎手围成的圈中,无数野兽在其中惊恐上窜下跳,林间像是沸腾了一般。

    猎手们飞快的张弓搭箭,猎物们一个个中间落地,体型较小的幼崽,因为体型较小,悄然逃了出去,猎手们的箭也从不往他们身上射落。

    晚间,伴着飘飘洒洒的雪花,萨布素带头祭祀山神,宣告围猎的结束。

    以往满族人通过秋围积攒冬天的食物,而现在这只是他们缅怀祖先的一个传统。

    将猎物各自分配给射中的猎手,每支箭上都有特别的标志,或刻个圆圈,或刻个箭头,或是写上自己的名字,总之不会搞混。

    秋围结束,萨布素带着来自黑龙江各处的猎手回各自驻地。

    胤祚则满腹心事的回了府邸,推开门便听见阿依慕交代手下入冬后,马匹草料该如何,夜间又要如何施料。

    “阿依慕,你过来。”胤祚朗声道。

    片刻,阿依慕从门外探了个脑袋:“夫君叫我?”

    “嗯。”胤祚板着脸道。

    阿依慕有些心慌的走了进来:“我最近可没闯祸……”

    胤祚看了她半晌,道:“我十四岁的那套甲胄,你穿上应当合身,去换了看看。”

    阿依慕不明所以,但也不敢拒绝,回屋里换了甲胄出来,一套清军镶黄旗棉甲,阿依慕换上后,显得英气十足,好似赵云、罗成一类白马银枪的小将。

    胤祚又道:“讲两句军令我听听。”

    阿依慕问道:“什么军令?”

    胤祚道:“随便讲吧,譬如‘骑兵连,冲锋!’一类。”

    阿依慕笑道:“哪有这种军令,蒙古人冲锋只有一个字的,杀!”

    那个“杀”字用的是蒙语,刹那间有种让胤祚回到漠北战场,四周蒙古铁骑铺天盖地涌来的感觉。

    胤祚勾了勾嘴角:“有点意思,只是声音还是细了些,罢了,我给你安排个传令官,倒是也能应付。”

    阿依慕困惑的道:“夫君,是想让我做什么?”

    胤祚笑道:“有个好玩的事情,不知道你愿不愿做?帮我练兵。”

    阿依慕甜甜笑道:“好。”

    “你这……答应的太快了吧,你连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阿依慕撅起嘴道:“父汗练兵时,就把我抱在腿上,我见过很多次了,不听话的就杀,听话的就赏,跟驯马一样。”

    胤祚顿时有些头痛,但既然已经决定选阿依慕练兵了,也只能放手让她试试。

    “我拨给你一个营的骑兵,给你一个月时间,带这些骑兵练墙势冲锋,练成了,本王有赏,练的不好,可要重罚,你可愿意?”胤祚正色道。

    阿依慕抱拳单膝跪下道:“末将领命!”

    胤祚笑道:“你算不得将,在我面前只能称卑职。”

    阿依慕冷哼:“卑职就卑职。”

    胤祚从桌上摊开一张图,这些天来,他通过和萨布素交谈,逐步完善了骑兵墙势冲锋的战法。

    简单来说,就是将骑兵排成密集的一排冲击敌阵,冲击过后立刻脱离接触,在远处整军列队,而后发起新一轮冲锋。

    冲锋之后立刻撤退重新列阵的战法对士气损害很大,因为看起来非常像转身逃跑,而战场上杀红眼的人也不在少数,加上敌军围上,想快速脱战也不容易。

    故就算以八旗之精锐,战场上也只能做到两次左右的冲锋,而且冲锋之后,必定要缠斗许久,才能渐渐脱离。

    胤祚图上画的就是骑兵冲击的几种战法,以及如何重新列队,何种角度继续冲锋等。

    “来看看吧,这便是你接下来的操练科目。”胤祚道。

第三百七十六章 教官

    齐齐哈尔第一场雪飘飘洒洒下了三天还未止歇。

    地面上积雪已经到了小腿,好在城里每天扫雪,雪下得又不急,倒也没耽误什么。

    军营里的新兵还没来得及庆贺终于没了那晒人的日头,就开始咒骂凛冽的寒风了。

    校场上的积雪虽然早早的被清理了,但寒意还是从地面透过砂砾传到了士兵们的脚底。

    站军姿的士兵们双肩、头顶、眉毛等各处都落满了雪花,看起来像是一具具冰雕。

    火器厂为新兵打造最新款火铳抗在每个新兵的肩头,这些新兵对火铳对直观的感受,便是冰冷的枪管压得他们肩头生疼。

    在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之下,谁都没注意到军营中,来了一位穿着镶黄旗棉甲的小将,在这小将身后的,正是新军统领巴海。

    骑兵营的八旗兵们正三三两两的靠在火堆旁,一边烤火,一边嘲笑着远处站在雪地中,冻得如鹌鹑般的新兵们。

    就在这时镶黄旗小将走进了二营中,传令兵大喊:“二营,全体集合!”

    八旗精锐们飞快的站成整齐的队列,这是胤祚长时间训练下形成的条件反射,而当他们看到台上站的不是王爷,而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将时,一个个都露出轻松的表情。

    阿依慕朗声道:“马呢?”

    她声音很大,但尖细的女子声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八旗兵顿时窃窃私语起来,不少人露出兴奋表情。

    “我问你们马呢?”阿依慕提高音量,但台下谈笑声更大,甚至有人大声淫笑起来。

    骑兵统领谷行知道阿依慕身份,上来抱拳道:“王爷练兵时,马兵也是步兵练法,集合是不上马的。”

    阿依慕点点头道:“很好,传本将第一个军令,从今往后,骑兵二营人马不离,人在马在,若再有公务时不乘马的,斩!”

    谷行大声道:“得令!”

    “现在全部上马,一刻后,来此集合!”阿依慕道。

    八旗兵不为所动,谷行大骂道:“都去上马!”这时八旗老爷们才一个个往马厩走去,边走边笑声不绝。

    二营营门外,胤祚巴海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巴海道:“将士们不知福晋,王爷请勿怪罪。”

    胤祚摆摆手:“这有什么好怪罪的,这本就是我异想天开,与旁人无关。”

    军营中,八旗乘马从营外回来,有些则是空马,行至阿依慕身前时,马上骑士从马腹翻上来,这才出现个人。

    阿依慕冷冷看着他们,那些八旗兵则哈哈大笑。

    一刻时间已过,尚有十余人人未能归队,阿依慕冷笑道:“失期不至,砍了!”

    谷行大惊道:“福晋,按军纪,现非战时,应当处罚军棍二十啊。”说着同时眼光往营门处瞟。

    阿依慕冷冷道:“本将治军,从来只有两字,‘斩’与‘赏’,今日就拿这十四个人的脑袋给诸位长个记性!”

    片刻后,军法官提着十四颗人头上来,鲜血撒了一路,阿依慕看着人头淡淡道:“摆在点将台上。”

    “是!”军法官领命,十四颗人头摆上去,显得点将台鬼气森森。

    台下的八旗将士默然不语。

    阿依慕道:“骊龙!”

    话音刚落,营外一声嘶鸣,一匹通体漆黑如缎的骏马奔驰而来,那马四蹄修长,鬃毛翻飞,疾驰如电,一步便跨过了军营边的壕沟拒马,直接朝着点将台冲来。

    阿依慕伸手一抓缰绳,身子一翻已坐在马背上,骊龙在点将台上绕了一圈,稳稳停住,那十四颗人头还是完完好好摆在原地。

    这一手骑术在场无人能及。

    骊龙之神俊,令场中群马黯然失色。

    刚刚还嘶鸣刨地闹个不停的战马们,在骊龙面前一个个响鼻都不敢打。

    阿依慕没有讲话,她站在台上本就稍高,骊龙更是远超蒙古马许多,更显得马背上的阿依慕高不可攀,众将士感觉到一股压力,一个个都把头底下,不敢直视阿依慕目光。

    阿依慕扫视许久后道:“我叫阿依慕,从今往后便是你们可……你们教官,本教官赏罚分明,立功的赏,有过的砍,懂了吗?”

    八旗兵大气都不敢出。

    阿依慕道:“很好,接下来都给我跑起来,跑第一的,本将重重有赏!跑最后的,砍!懂了吗?跟上!”

    说完,阿依慕一抖缰绳,骊龙四蹄却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两三步便越出了拒马壕沟,当先去了,八旗兵恍然大悟,纷纷趋马跑出军营。

    经过胤祚和巴海身边时,甚至无人看到他们。

    等八旗兵全出冲出营门时,巴海望着烟尘道:“杀人立威,再给些甜头安抚军心,福晋果然懂练兵之道。”

    胤祚苦笑道:“我从其中看到不少葛尔丹的影子,恐怕蒙古人便是如此练兵的。”

    “蒙古铁骑天下无双,葛尔丹更是草原英雄,我觉得二营在福晋手下会成一只强军。”

    胤祚苦笑,强军不假,但手段未免血腥了些,与他近代骑兵的构想似乎相去甚远了。

    接下来几天,每天都能听到阿依慕砍人,或是阿依慕赏了某人。

    二营成了新军中最特别的一营。

    与此同时,军中学堂落成,胤祚炮兵营全员,外加全军所有队官以上军官全部要来学习认字。

    此举自然是引得一片怨声载道,但当胤祚颁布不认字便不可做军官之后,所有的怨言都消失了,甚至还有些人主动来学堂旁听。

    学堂只能容纳两百人,只能每天分时段授课,场场都是爆满,连过道上都坐满了人。

    火器厂的第一批火炮已经运抵军营,这门炮是火器厂两位大匠及梅文鼎最新研制的结果。

    铁模分层铸造的炮身,铁箍包裹,内刻膛线,可以发射挂铅的圆筒状子母弹,也可以发射实心弹和葡萄弹。

    整个炮身的铸造和膛线炮弹的设计都是经过梅文鼎严密的精算,基本达到最佳性价比与稳定性。

    首批火炮只有十门,信号被胤祚命名为神威二型野战炮。

    自火炮运抵军营后,剧烈的爆炸声,就再也没有在军营上空停歇过。

    很快当列兵开始训练三段击后,火炮声中还夹杂这火枪齐射的噼啪声,每日不绝,周围不仅野兽散尽,连飞鸟都不至……

第三百六十七章 新年将至

    阿依慕对骑兵二营的训练,像极了成吉思汗时代的训法,与胤祚所追求的近代骑兵相去甚远。

    不过话说回来,胤祚对骑兵一道还真的是知之甚少。

    理论上,近代骑兵使用的也是冷兵器,其装备造价甚至远低于古代骑兵,冷兵器肉搏时,未免就一定完胜古代骑兵。

    历史战绩中,凡是与近代骑兵交手的,基本都不是全盛时期的古代骑兵。

    例如僧格林请的蒙古铁骑,不要说与成吉思汗时代相比,就是比之葛尔丹时代也是相去甚远。

    八里桥之战时,一位法国军官曾记录了这么一件事,他们正在行军,忽然一伙蒙古骑兵摸到了近前,法国人阵型极差,被骑兵冲击必败无疑,然而蒙古骑兵却未发起致命的冲锋,而是玩起了骑射,放过了绝好的战机。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既然决定了让阿依慕训骑兵,便给她时间,放手试试,反正新军也是初创,摸着石头过河吧。

    与不确定的骑兵相比,列兵和炮兵们经过几个月的训练,不论是纪律性、服从性还是战术动作都有了极大的提升,教导团也基本掌握了训练方法。

    新军的训练步上正轨,胤祚也从中解放出来,不需要整天看着了。

    从军营脱身,回到齐齐哈尔城,胤祚才发现,不过是走了三个月,齐齐哈尔又积累了一大堆公务,梳理起来当真是千头万绪。

    虽然每日忙的连轴转,但每当胤祚看到齐齐哈尔万家灯火的景象时,内心就会觉得充满成就感。

    冬季的齐齐哈尔酷寒无比,大雪一旦降下,直至初春都不会融化。

    秋日里金黄一片的麦田都变成白茫茫的旷野,城里也是到处也是纯白一片,只有各家烟囱里的烟尘才显示出浓浓活力。

    受鹤岗煤矿影响,齐齐哈尔碳价持续走低,昔日香山居士《卖炭翁》的场景,在齐齐哈尔早就绝迹了。

    只是家家户户燃烧煤炭,让齐齐哈尔的空气变得没那么清新,虽然绝大多数人觉得和温暖比起来,空气根本不算什么,但胤祚还是将蜂窝煤的有关技术写了出来,交给火器厂的人去研究。

    胤祚记忆中,蜂窝煤是将煤灰用水搅拌,用模具压成蜂窝状,晒干后所得,制作非常简单,燃烧起来清洁高效,又安全方便,是十分理想的燃料。

    胤祚站在副都统府衙门前,眺望人流如织的景阳大街,大雪纷纷扬扬,天色阴沉,但人们脸上却充满了幸福笑容。

    景阳大街上新开了一家德州扒鸡店,生意十分火爆,满大街都能闻到那股诱人的鸡肉香味,进去的客人馋的直流口水,出来的客人拍着肚子心满意足。

    吃完了扒鸡还不算完,还要去隔壁混堂里泡个汤,冬日里洗热水澡的销魂滋味,如今普通百姓也享受的到了。

    碳价便宜,混堂票价也低,热水澡慢慢泡上一个下午,出来浑身轻飘飘,正好也到了晚上,便可以再去几条街外福满楼来上一顿羊肉火锅。

    冬天窗外大雪纷飞,窗内火锅热气腾腾,这种天气吃火锅别有一番滋味。

    吃完火锅出来后,有家的就要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了,没家的还可以去窑子里,“帮扶”下那些可怜的女人。

    这样的生活如今早就不是八旗子弟的专利了,但凡有手有脚的人,都能隔三差五的这么享受一次。

    被升做通判不久的周家麟正站在胤祚身后,怀里抱着一大堆公文,一本一本的念给胤祚听。

    胤祚不愿在府衙的漆黑屋檐下办公,他也就只好跟着出来冷风呛气的站着。

    “……入冬以来,齐齐哈尔各地开始铺路,现已造桥两座,修路三千余里,从松花江到齐齐哈尔如今只需六个时辰……”周家麟读道。

    胤祚挥挥手打断道:“别表功了,他要什么?直接念。”

    “还要再拨五千两银子,外加多调五百民壮……”

    胤祚想了想道:“银子给他一万两,至于民壮,没有。让他自己想办法,齐齐哈尔现在最精贵的就是人,大家银子多了,很多人都拿银子顶徭役,劳工不好找啊!”

    胤祚叹口气,又是高兴又是伤脑筋。

    周家麟将公文递给一旁的笔帖式,笔帖式拿笔将胤祚的批示写好,将公文整齐的放在桌上。

    “长白山一带近来又有李朝采参人越界,现官府已经抓了十余人,请示王爷如何发落?”

    胤祚微怒道:“这群笨蛋,人都被官府抓了,我还能怎么发落?以往如何,这回便如何吧。下次知会巡逻兵丁,遇到越界的李朝人,先警告,警告不成直接砍人,全砍死了就当没这回事;有活口跑回去了,就说当成了山贼,抓起来再放回去,真是便宜他们了!”

    周家麟嘴角抽了抽,将公文递给笔帖式,然后想了想道:“王爷,下官听闻李朝最近不太太平,南人西人争端愈加剧烈,西人因贪墨案牵涉了许多人,已被南人逼得节节败退……”

    胤祚淡淡道:“张玉贞要倒霉了……李朝局势要密切关注,但不可轻举妄动,明白吗?”

    周家麟拱手道:“下官明白。”

    然后他继续拿起公文道:“王爷,大兴安岭边境来报,日前俄国征粮队共六队,两百三十一人申请返大清过年……”

    胤祚望着天空叹口气:“是啊,马上又要过年了。”

    接着他对周家麟道:“征粮队的日子过得好吗?”

    “西伯利亚本就是苦寒之地,人口极少,被征粮队劫掠了这么多年,早就民不聊生,征粮队无粮可征,日子自然差了很多,再加上几个月前,黑风寨二当家死在大清,征粮队最大的一股势力做了鸟兽散,现在不少人都想要回来。”

    胤祚冷哼:“都是手上有大清人命的,以为在苦寒之地效力几年便能洗脱罪名吗?告诉各地知县,若是有人趁年节期间为非作歹,或者年节过后逃逸,不离大清的,抓住之后以往罪过并罚,且从此不准踏入大清半步!”

    周家麟还在读公文,胤祚却走神了:“周通判,你过年不回家看看嘛?”

    周家麟一愣,继而笑道:“多谢王爷关心,府衙封印时,下官自会归家。”

    胤祚点点头:“回去就好,我府里有根三百年的人参,回去时,给令尊带去吧。”这根人参是云婉儿准备的寿礼之一,放在他府上只能白白损失药性,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周家麟惊道:“王爷,此物太过贵重,这可使不得啊……”

    胤祚笑笑:“没什么使不得的,就这么定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年会

    春节,对大清人来说,远没有后世那么重要。

    只是在胤祚的影响之下,齐齐哈尔的春节也变的无比热闹。

    春节还未至,大街小巷中,鞭炮声就已不绝于耳,空气中满是硫磺火药的味道,地面上也满是鞭炮爆炸后的鞭炮屑。

    银行和百事行的年会也在过年前的三天如期召开,年会结束后,胤祚便会给两行所有员工放半个月的探亲假,好好陪伴家人。

    年会选在了百事行的总部大楼,这里占地很大,可以容纳两行的行长和行首、掌柜们。

    托东北织造局郎中的福,胤祚现在终于可以明目张胆的在年会上现身了,并总结了两行一年来的发展和对今后的展望。

    其实也无需胤祚多言,他又是皇子又是王爷的身份一摆出来,两行有了这么大的靠山,所有掌柜的心里顿时都充满了信心。

    胤祚是极放心云婉儿和吴泽的,几个月来忙于齐齐哈尔军政,对于两行的发展都没怎么上心。

    直到年会时,胤祚才知道,两行已经完全彻底的占领了整个关外,南至山海关,北至外兴安岭,西至喀尔喀草原,东至长白山鸭绿江,凡是有人聚居之处,就有两行身影。

    可以说,在关外,两行彻底达成了胤祚一直追求的目标——垄断。

    现在只要胤祚一句话,整个东北的棉价就会涨到一千两银子一匹,跑遍整个东北都没第二个价格。

    胤祚如果放百事行所有员工一年假,关外百姓能饿死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的百分之一还是百事行自己的员工。

    年会的菜色充满了齐齐哈尔特色,火锅配烧烤,还有德州扒鸡。

    吴泽正在对云婉儿讲德州扒鸡的故事:“……这扒鸡也有意思,说来名字叫德州扒鸡,却是产在齐齐哈尔的,山东的伙计告诉我,跑遍德州城都没看到一家扒鸡店。”

    云婉儿笑道:“和六爷那道大盘鸡一样,说是准格尔菜,却是在齐齐哈尔出现的,别处也都没有。”

    吴泽的表妹接口道:“依我看,齐齐哈尔就是个福地,把天下的灵气都吸尽了。”说着给吴泽夹了一块鸡肉。

    吴泽的表妹叫吴灵灵,自从在李朝遇到吴泽之后,便一直跟在吴泽身边。

    她自己在大清无依无靠的,加上也是海外吴家培养出来的子女,于商道略通,胤祚便也安排了她在百事行里任职,故而年会时她也出席,并与吴泽和云婉儿同桌。

    云婉儿极擅察言观色,仅一个夹菜的动作,她便看出了吴灵灵对吴泽有意。他们海外吴家是个极庞大的家族,延续近百年时间,虽然两人是表兄妹的关系,但其实早就没了多少血缘关系。

    吴泽并未察觉表妹的心意,笑道:“说齐齐哈尔是福地,不如说六爷是福星。”

    云婉儿道:“有理。”

    此时胤祚刚从别桌敬酒回来,落座后问道:”聊什么呢。”

    云婉儿笑道:“我们再聊齐齐哈尔的变化,大家都说齐齐哈尔能有今日都是靠了您呢。”

    胤祚淡淡笑道:“过誉了,我胤祚又何德何能。说到底还是要靠银子,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世间种种,终究逃不开一个钱字,所以说来,齐齐哈尔能有今日还是要靠二位,和二位背后的两行啊!来,我敬二位一杯!”

    云婉儿和吴泽都起身与胤祚碰杯。

    按理说以胤祚身份,给别人敬酒,只会让别人感到诚惶诚恐,二人都是熟悉胤祚脾气的,只觉得分外感动。

    推杯换盏许久之后,年会气氛愈加融洽。

    胤祚和吴泽开始聊起百事行今后的发展。

    吴泽道:“直隶之地银行早已占据,而百事行却未能踏足,因此年后,百事行将向直隶推进。同时百事行今年在李朝的收益十分可观,明年百事行也将在李朝加大投入。”

    云婉儿道:“银行虽然早在直隶扎根,但其终究是晋商票号常百万的班底,银行年后也将对直隶展开整顿,将常家对银行的控制力降到最小。”

    胤祚点点头道:“不错,二位现在协同共进,两行相辅相成,倒是不需要我多操心了。”

    云婉儿笑道:“六爷放心好了,现在两行打着东北织造局加六阿哥的名头,在大清各地无往而不利,许多地方官员甚至写信来央求银行在他们那里开设分行呢。”

    吴泽也接口要说什么,这是景阳街上突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噼里啪啦急促炸响,一群小孩子拍这手欢快的跳来跳去。

    许久,鞭炮声停歇。

    吴泽看着窗外道:“哦,是扒鸡店放的炮仗,他们今日便要打烊关店了。”

    吴灵灵问道:“年节期间吃酒宴的人多,为何要早早关店啊?”

    吴泽道:“扒鸡店生意火爆,平时就已经赚的盆满钵满,当然不在乎年节时的这点银子。”

    胤祚突然想起周家麟对自己说的朝鲜局势,开口问道:“百事行在朝鲜发展如何?政局动荡对百事行有什么影响?”

    吴泽道:“棉纺业发展平稳,只是需要投入不少,还有许多官府不支持,一时收效不明显;反而烟草今年丰收,赚了很多银子,李朝百姓虽然穷苦,但有钱人的消费能力也很强,烟草大多都卖给了他们。李朝朝堂上,西人已经抗不住南人的压力,恐怕离灭亡之期不远了。”

    胤祚摇摇头:“李焞这人最会玩平衡,他不会看着西人一蹶不振的,他会帮着西人反击,而西人的突破口应该就是最近风头强劲的王妃殿下,告诉李朝的掌柜、伙计们都机灵些。”

    吴泽正色道:“在下明白了。”

    “另外……”胤祚想了想道,“我记得皇上寿宴时,四阿哥送了一副浑河水利图,四哥这人出了名的务实,他不会干没意义的事,朝廷近来可能会在浑河有动作,可能会有新的商机,你们也都盯紧了些。”

    云婉儿和吴泽都连声答应。

    这时,隔壁桌的掌柜壮着胆子来敬酒,胤祚热情的与他们寒暄,最终将酒喝下。

    其余掌柜见胤祚如此随和,一个个也放开了胆子,纷纷来敬酒。

    胤祚的酒量在军营中已经差不多练了出来,也是来者不拒。

    窗外风雪更大,屋内酒意更浓。

第三百六十九章 弘历

    随着鞭炮和烟花的炸响声中,康熙三十五年除夕如约而至。

    大雪弥漫的齐齐哈尔笼罩在一片祥和喜乐的氛围中。

    四岁的小弘历穿着绸子的新衣服在府中来回跑动喧闹,他的身后跟着一群手忙脚乱的奴仆侍卫,生怕世子殿下一不小心摔上一跤,虽然王爷和善,不会追究他们,但世子万一摔出个好歹,他们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阿依慕坐在门口,看着儿子来回跑动,目光满是宠溺,要不是胤祚在一旁看着,她恐怕会把小弘历抱到骊龙背上。

    胤祚将一串鞭炮在府门点燃,然后快跑了两步回来,片刻后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小弘历捂住耳朵跑开。

    鞭炮燃尽后,彩裳凶巴巴的将火折子从胤祚手里抢过。

    让胤祚亲手点一串鞭炮,已经是彩裳格外开恩了。

    鞭炮燃尽后,小弘历又张牙舞爪的跑过来,抱住胤祚的腿道:“阿玛!”

    胤祚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好孩子,你想不想也点一挂?”

    彩裳嗔怒道:“王爷!”

    胤祚只能尴尬笑笑。

    几个月前,经纳兰明珠提醒,胤祚才猛然注意到,自己的儿子今年已经虚岁四岁了,已经是个能跑能喊阿玛的孩子了。

    而自己这个爹,连孩子的大名都没想好。

    一怒之下,胤祚拍板决定,孩子就叫弘历了,管他娘的未来的乾隆皇帝叫什么,想来四哥那么有才,定然不缺好名字,而他在弘字辈里,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一个名字了。

    纳兰明珠听了弘历这个名字,品味良久道:“有些意思,现在六阿哥说出塞词是你作的,老夫却有些信了。”

    胤祚暗想,毕竟是未来皇帝的名字,能没有意思吗。

    说起来,胤祚来大清最对不起的,恐怕就是自己这个孩子了。

    从小弘历出生以来,自己几乎就没有陪伴过他,他在京城时,胤祚在东北,等他来了齐齐哈尔,胤祚便又去了草原,而后又去了京城,等胤祚好不容易回了齐齐哈尔,猛然间自己记忆中的婴儿,已经长到自己小腿高了。

    弘历身为皇孙,接受的也是皇家那一套令人发指的教育,尽管才四岁,但读书识字也有大半年了。

    让胤祚惊讶的是,据弘历的蒙学老师说,弘历是他这辈子从未见过的神童,一个月就认了上千字,半年内就能读能写。

    胤祚仔细打量抱着自己的弘历,眉眼如画,面庞精致,像个女孩子反比男孩子多些,与胤祚只有一两分相像,与阿依慕倒是像七八分,怎么看都没看出像个神童的样子啊。

    阿依慕伸手:“来,到额娘这来。”

    小弘历笑嘻嘻撒开手,又张牙舞爪的扑到阿依慕怀里,过年这几天,胤祚和阿依慕都在,恐怕是这孩子最开心的日子。

    彩裳从院子外进来,有些犹豫的道:“王爷,饺子馅已经做好了……您……您真的要自己……”

    胤祚笑着道:“饺子就要自己包的才有意思,把材料端上来。”

    片刻,几个下人抬着桌子从院外进来,将桌子放到屋檐下,掀开罩帘,一盆韭菜鸡蛋饺子馅,另外一团已经发好的面。

    胤祚朝阿依慕和弘历挥手:“别愣着了,一起来吧。”

    在看到阿依慕赶得惨不忍睹的饺子皮和漏洞百出的饺子后,胤祚决定还是少浪费些粮食,叫彩裳也来帮忙。

    彩裳看了胤祚包的饺子,微讶道:“呀,没想到王爷还会这个。”

    胤祚笑道:“小时候包过,许久不包已经手生了。”

    许久之后,饺子包好,几人饺子形状泾渭分明,彩裳的形状秀美,胤祚的中规中矩,弘历的大小不一,阿依慕的……惨不忍睹,甚至不用下锅煮,它们天生就是破的……

    胤祚已经能想到今年的饺子汤必定有许多韭菜飘在上面。

    当然了,光凭胤祚他们包的一点饺子,是绝对不够整府上下的人吃的,厨子早就把饺子准备好了。

    “饺子煮好后,城里各处都送些去。”胤祚对彩裳吩咐道,“军中的饺子我已经派人安排了,你们不用送了,其余一些相熟的,诸如纳兰师傅、二丫家里、巴海、谷行、吕康实家里等等,你们看着办吧。”

    “是。”彩裳道。

    阿依慕接道:“云姑娘那里也送些!”

    胤祚打趣道:“怎么,不吃醋?”

    阿依慕道:“云姑娘一个姑娘家,自己过年孤苦伶仃的,我会吃什么醋。”

    胤祚伸出大拇指道:“厉害,可惜云姑娘今年去京城过年了,那边有她不少昔日的好友,想来也不会太孤苦,至于饺子就不必送了,你的好意我会向云姑娘传达的,明年过年把她邀来咱家……嘿嘿……”

    “你敢!”阿依慕招了招拳头。下人们忙把目光看向别处,以示自己没有看到胤祚这夫纲不振的一幕。

    子时之前不久,饺子煮好出锅。

    下人们将饺子装盘端上来,胤祚道:“辛苦了,你们也去吃饺子吧。”

    彩裳道:“哪有下人与王爷一同用膳的道理。”

    胤祚道:“今天过年,一切破例,你们在旁边站着,我吃的也不自在,多摆几桌,看着也热闹些。另外明天初一,下人们都放假回家看看吧,初三再回来。”

    大清下人既然卖身为奴,便不再有家,像胤祚这般给下人放假的,满大清还从未有过。

    彩裳感慨道:“王爷待下人们真是……真是……”

    胤祚自嘲道:“滥好人当惯了,当不来地主老爷。”

    彩裳急道:“谁说王爷是滥好人!”

    阿依慕笑道:“夫君只有对亲近的人,才是滥好人,对敌人可是毫不容情呢。”这话出口又想到了草原上的事情,不禁有些黯然。

    胤祚搂着她肩膀。

    弘历道:“爹娘羞羞!”

    胤祚和阿依慕闹了个脸色通红。

    胤祚决定重新树立下自己当爹的威严,便随口问道:“学习成绩如何啊?”

    弘历挺直身板道:“虽然几次考评但是甲等,但还是有不足之处,尚需努力。”

    胤祚随意问了些四书里的问题,弘历全部对答如流,让他越发汗颜,愣是没发现这所谓的不足之处在哪里。

    想来又是一句先生教他的谦虚话。

第三百七十章 新年伊始

    在胤祚吃着饺子为弘历的教育问题发愁的时候。

    齐齐哈尔各地,城内城外无数个家庭都聚在了餐桌的旁边,一家人守在热炕头上,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在火器厂,日夜不息的枪炮声已经停止,炼铁高炉的浓烟也止歇,往日人流不绝的匠作间空空荡荡。

    戴梓家的院子中,梅瑴成正在和戴言玩闹,不过他们玩闹的方式极为特别,二人你出一道题,我出一道题,比试谁先把对方难倒。

    古大匠拿着酒壶,半醉半醒的在一旁观看,谁做不出了,便要出言提醒两句,惹得两个孩子直翻白眼。

    梅文鼎一件件的参观戴梓的宝贝。

    “这件金天平乃是当年老夫成功仿制荷兰人所奉番肠鸟枪时,皇上御赐……”戴梓道,“这一件是老夫二十八发连珠铳的第一件成品,此枪出世,老夫觉得世间再无能出此枪其右者,加上担忧杀孽过重,有了金盆洗手的想法,说来惭愧,还是被王爷一番话骂了回了来……”

    梅文鼎拱了拱手,以示敬佩。

    神威二型野战炮的成功研制,让火器厂三人都闲了下来,加上年节将近,古大匠是孤身一人,梅文鼎的家人还在来齐齐哈尔的路上,府里只有他和自己的孙儿。

    戴梓一合计便将两人请到自己府上过年,也显得热闹些。

    其实,戴梓提议三家一起过年,还有自己的一点私心,眼见自己的女儿戴言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但她跟着自己研究火器,持家女红一窍不通不说,还整天的在外面抛头露面,打扮的像个假小子,干活虽方便了,但也没好人家敢娶了。

    好在来了个梅瑴成,虽不是官宦家,但也是家学渊源,与自己也算门当户对。

    这孩子天资极聪颖,难得的是还与自己那脾气古怪的女儿玩得来,倒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

    戴梓给梅文鼎介绍自己的宝贝,也是向他展示自己家境如何,让未来可能的亲家心里有点数。

    戴梓偷偷瞄了女儿一眼,看她正被梅瑴成一题难的眉头直皱,顿时心中宽慰:“难住了好啊,哪有女儿家事事都强的,梅瑴成那小子聪明,保不齐能难女儿一辈子……”

    可当古大匠醉醺醺,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几笔,戴言顿时眉开眼笑,梅瑴成则有些懊恼,同时恨恨的盯着古大匠。

    同样狠狠瞪着古大匠的还有戴梓。

    不过当戴言一题又将梅瑴成难住后,戴梓目光又变得恳求起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戴梓这一刻觉得为人父母比研究火器难多了。

    这时府门外有人敲门,戴梓大儿子前去应门。

    过了片刻后,大儿子回来,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爹,王爷差人用快马送来了饽饽,分别是古大匠、梅先生和您的。”

    大清饺子又称饽饽,此时人们过年吃饺子也只是为了讨个“交子”的口彩而已,并没有什么非吃不可的说法,加上戴梓、梅文鼎都是南方人,更加没过年包饺子的习惯。

    不过既然是胤祚派下人送来的,自然没有不吃的道理。

    胤祚府中的食盒是双层保温的,内里还放着烛火保温,是以运到火器厂来,也还有些温热,就是口感差了些。

    “言儿,成儿,尝尝王爷送来的饽饽。”戴梓叫道……

    齐齐哈尔城外,吕康实一家则没这么热闹,因为吕康实是教导营营官,所以过年时要留在军营,只有个老母亲在家显得有些冷清。

    好在还有刚过门的新媳妇陪着她。

    新媳妇是棉纺行的王寡妇,以往的吕老实见了她就会脸红,再从他在军营里当了差,现在脸红的人就成了王寡妇。

    本来以吕康实营官的身份,黄花闺女一抓一大把,但他铁了心的在王寡妇这棵树上吊死,连他老母亲几番劝告都没用。

    软磨硬泡下终于把王寡妇娶回了家,现在也没人再敢叫她王寡妇了,要改口成吕夫人。

    新任的吕夫人很快将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人长得漂亮,还懂得持家,很快就获得了吕康实母亲的喜爱。

    五年前的吕家,吃上口热饭就算过年了,而今,他们已经是有鱼有肉的一大桌子菜了。

    吕康实母亲勤俭的一辈子,不习惯下人伺候,吕夫人也是吃够了苦,劳碌惯了,因此家里每一个下人,一桌子菜全是吕夫人自己烧出来的。

    供桌中间菩萨像旁,还摆着一碗饺子,尚在热腾腾冒着热气。

    这是王爷刚刚派下人送来的,老母亲没敢吃,对着这碗饺子磕了几个头,就点上香供了起来,新媳妇在一旁哭笑不得。

    老母亲拉着她讲了一通王爷的恩典,从吕康实怎么来的十两银子,到他上了战场,当了营官。

    最后郑重其事的道:“老身这条命是李将军救得,我儿子是王爷帮扶的,做人不忘本,饮水要思源。王爷是我们一家的大贵人,大恩人,从今往后你是吕家的媳妇,王爷也就是你的恩人,来!你也给王爷磕上几个头……”说着将新媳妇也拉了过去……

    同样在家里供着胤祚的还有刘永强一家,他们虽然认得胤祚,但胤祚却不认得他们。

    所以刘永强一家没有供胤祚送来的饺子,而是煞有介事的起了个长生牌位,将胤祚姓名、职位、政绩都刻了上去,唯独缺了生辰八字,只是胤祚是皇子,生辰八字不得外泄,就没办法了。

    这种排位倒不是刘永强自己家做的,城里就有卖,而且销量还很好,来买的大多是他们这些逃难来的山东人。

    山东人自古重情重义是出了名的,刘永强一家的命是胤祚救的,来齐齐哈尔后又会是胤祚给他们房产土地粮食种子,教他们如何在白山黑水间活下去。

    故不少山东人都在家里立了胤祚的长生牌位,日夜为胤祚上香祈福,感念恩德。

    长生牌位这种东西在民间其实很常见,多立给自己的救命恩人或是深得民心的父母官,某种程度上,有多少长生牌位还能反映出父母官得不得民心。

    立长生牌全凭百姓自愿,这一点毋庸置疑,毕竟清人都迷信,没有谁敢拿鬼神开玩笑。你逼着人家立牌,人家当面接受了,背后对着牌位咒你,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打更人敲响梆子,宣告子时到来。

    新年伊始,刘永强召集家人,对长生牌位拜了几拜,又庄严的点上了新年的第一束香火。

    做这一切时,刘永强的弟弟刘永礼还郑重的换上了朝廷小吏的号服……

第三百七十一章 李朝之乱

    大年初一,齐齐哈尔百姓开始走亲访友。

    初来齐齐哈尔的传教士们在春节这天,一起相聚在教堂,聚在耶稣神像下祈祷。

    外国自然是没有春节这个节日的,故而春节的热闹喧嚣让他们十分不适,来到齐齐哈尔之后,这种不适就尤为明显。

    当胤祚派人给传教士们送来饺子的时候,所有这些不适都消除了。

    就连甘道夫也是一边祈求着主的原谅,一边赞叹中国食物的美味。

    在炸鱼和炸薯条发明之前,胤祚很难以想象英国人究竟都在吃什么……

    齐齐哈尔教堂选址在城外的一处山坡上,山坡下是大片的农田,之所以选在这里,主要是因为城内实在没有空地,而且地价实在太贵了。

    胤祚给他们教堂的预算是一万两银子,为了能建成一座大理石制的哥特式教堂,他们不得不在教堂选址一事上进行了让步。

    和大清的木质建筑比,石制建筑建造周期要长很多,但既然传教士们不在意,胤祚也没意见。

    在齐齐哈尔的传教,与在大清其余各处都没区别,清人宁可给庙里的偶像撒旦捐献无数香火钱,也不愿意回归他们救主的怀抱。

    虽然信徒发展不多,但所有传教士的生活,却比在北京城时好的多了。

    胤祚实现了他的承诺,所有传教士都领到了月银,每月三两,如果有特长还能再加许多银子。

    比如甘道夫就在为胤祚绘制齐齐哈尔的精确地图,他因此每月还有二十两的月供。

    而擅长其余学问的也都能找到自己适合的工作,获得的报酬,能让他们过上在欧洲难以企及的生活。

    也有不少传教士认为纵情享乐,违背了他们来大清的目的,并一心传教,这样的人最终都被胤祚履行诺言送回了老家,从齐齐哈尔一路到广州,再从广州乘泰西人的船回到泰西,一路的费用由齐齐哈尔全部负担。

    因此,传教士中不和谐的声音逐渐变少,享受在大清通过他们知识获得的一切,变得愈加心安理得。

    吃完饺子后,一些传教士决定去城内传教,当然,这所谓的传教只不过是去街上逛逛的借口而已……

    百姓们忙着拜年串门,对外国人的传教自然毫无兴趣,最多就是过来拱拱手,热情的说句“过年好”。

    这时传教士们也学着清人的手势,稀里糊涂的回应,常引的人们哈哈大笑。

    齐齐哈尔天气严寒,冬天一般都休耕。

    农闲时节,再遇到年节期间,往日繁忙的齐齐哈尔终于闲了下来。

    但并非所有商号都歇业了,一些平日里被百事行挤兑的半死不活的商号,此刻挺立了出来,顽强的在昔年期间开业,自然短短几天便赚的盆满钵满。

    胤祚看到此情此景却摇头叹息,此时他们一家人正在齐齐哈尔城里溜达,周围是好几层的侍卫。

    “爹爹觉得这些商贩不好吗?”弘历牵着他的手问道。

    胤祚摇摇头道:“不能用好不好概括,我举个例子,你师傅为了让你学好诗书,隔三差五不让你睡觉,你觉得好不好呢?”

    弘历有些心虚的道:“师傅这么安排自然有道理……”

    胤祚被噎住了,后面准备的话全咽下去了,眉头也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这是弘历第二次说这种不属于他这年龄的话,想来和宫里的教育逃不开干系。

    胤祚柔声问道:“弘历,平日里你都是怎么上学的?”

    弘历道:“就是在府里啊。”

    “那上多久呢?一年休息几天?”

    “每天从寅时初刻到酉时末刻,一年休息五天,分别是元旦、中秋……”

    胤祚心道,果然和宫里是一样的,典型的封建填鸭式教育,这个教育制度下,出了康熙、雍正这样的明君不假,但三阿哥这样的用心险恶之辈也不少,还有不少皇子被训的如机器木偶般,况且世界正在巨变,西方科学发展日新月异,就连北方的俄国都在逐渐欧化,原来的教育方式显然已经落后于时代了。

    胤祚是经历过皇家教育的惨痛的,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经历一次。

    “等年假结束了,阿玛给你请几天假,带你去火器厂玩玩好不好?”胤祚蹲下身子道。

    弘历有些不敢置信:“真的?”

    胤祚笑着摸摸弘历的脑袋,道:“自然是真的,阿玛在火器厂建了所学堂,到时候也让你去待几天,比皇家师傅上课轻松多了,还有不少跟你同龄的小朋友。”

    弘历眼睛眯成月牙,伸出一只手道:“那我们拉钩。”

    胤祚也伸出手:“好,拉钩。”

    两人拉了勾,弘历高兴的跑到阿依慕身边炫耀道:“额娘,阿玛答应带我去玩喽!”

    就在这时,城外跑进一个清军,背上背着四百里加急的令旗,沿着景阳大街,直往齐齐哈尔都统府冲去。

    那清军边跑便道:“四百里加急边报,速速闪开!”

    胤祚让侍卫拦下那人,大声道:“我就是六阿哥胤祚,什么事情。”

    那清军翻身下马,跪在胤祚身前,胤祚将自的私印拿出,那清军才将边报送上。

    “王爷,李朝巨变,领议政闵黯勾结张希载图谋造反,已被李焞镇压正法,张希载挟王妃逃至平壤。”

    胤祚眉头紧皱,打开那卷文书,上面文字显然是仓促间写就的,落款为延边区参政。

    就在同时,百事行的一名伙计也骑着一匹快马从景阳街上飞驰飞过,看见胤祚,立刻下马跑来,被侍卫挡住。

    胤祚沉声道:“放他过来。”

    那百事行的伙计到胤祚身边跪下道:“草民参见王爷,百事行大掌柜拖草民带来一个消息。”

    胤祚道:“讲!”

    那伙计担忧的看了看左右。

    胤祚道:“无妨!”

    “禀王爷,几天前,李朝发生一件大事,李朝右议政金誉实兴兵反叛,传言已将朝鲜国王李焞杀害,朝鲜王妃携世子逃往北方避乱。”

    阿依慕疑惑道:“怎么你们俩说的不一样啊?”

    伙计和信使分别对视一眼,眼神都颇为复杂。

    胤祚道想了想道:“若是我所料不差,这两个消息一个是张玉贞放出来的,一个是李焞放出来的,无论哪个都会有些水分。”

    胤祚对地上跪着的两人命令道:“你们两个回去,把我的话告诉你们主子,让他们各自再查探清楚禀报!”

第三百七十二章 造反

    在清人为了春节而忙碌准备的时候,生活在半岛上的李朝人正为了别的事情而烦心。

    朝鲜国王的宫廷上,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就在昨天,以领议政闵黯和捕盗厅大匠张希载为首的南人党向西人党发起了最后的攻势,矛头直指西人党领袖右议政金春泽。

    胤祚的黑账上没有金春泽贪墨的证据,但他的手下在地方上聚敛钱财,他却从不上报朝廷,一个或是失察或是包庇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今日勤政殿的早朝一直持续到了午后,却还没有下朝的意思。

    交泰殿中,张玉贞端坐在梳妆镜前,三四名宫女正在她身后为她盘发。

    今日是南人西人交锋的关键之局,她连镜中自己的美貌都懒得看上一眼。

    西人已经是山穷水尽了,只能做困兽之斗罢了,但为何心头总是感觉不宁呢。

    “啊!”身后侍女惊呼一声,随即跪下来,浑身都若筛糠,她的手上还缠着张玉贞几根乌黑的秀发。

    其余的侍女也都吓的屏住呼吸,一同跪了下来。

    张玉贞刚要发作,突然目光瞥到了那半个香炉,心想他定不会喜欢我如此处罚下人的,便道:“罢了,不过几根头发,小心些便是。”

    侍女们面面相觑,脸上全是惊异神色,一时不敢起身。

    张玉贞心中有事,又望向勤政殿,一时忘却了叫侍女起身。

    “对了,春桃如何了?”张玉贞随口问道。

    她的侍女想了许久,才想起那个因与王上偷情而被张玉贞挖去双眼的可怜侍女。

    “春桃现在还在成衣坊,每日缝制不了二十件衣物便不能吃饭,料想已经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侍女斟酌着语句道,她说这话时,身边的其余侍女身子还在不停颤抖,春桃的今日未必就不是她们的明日。

    张玉贞叹口气:“罢了,放她一马,给她些银两,让她出宫去吧。”

    “是。”贴身侍女脸上疑惑之色更重,好在她是背着张玉贞的,没叫她瞧见。

    自从在长白山的山谷中逃得一命后,张玉贞渐渐的发现,以往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大王,已经渐渐的让她觉得厌恶了,甚至很多次李焞箱想要宠幸她,还被她支到别的妃子那里。

    随着对李焞爱意的减少,她对往日得罪了她的那些后宫女人的恨意也渐渐降低,甚至像春桃这样的,她还隐隐觉得有些愧疚。

    勤政殿上爆发一阵愤怒的呼喊,片刻后,卫兵冲了进去,将一个官员拖了出来。

    张玉贞的视线被宫墙挡住,看不到被拖出来的是谁,但是心底越发焦急了起来。

    大妃今日心神不宁的样子,落在了侍女们的眼中,她的贴身侍女虽不明原因,但却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她偷偷将手指插进了腰带里,再将手抽出来时,已经沾了一层薄薄的粉末。

    “大妃,奴婢为您盘头。”贴身侍女小心翼翼的说道。

    “嗯。”张玉贞心不在焉的答道。

    就在这时,交泰殿的大门被人猛的推开,一伙士兵冲了进来。

    侍女们吓得尖叫不止,张玉贞也转过身子,心脏剧烈跳动,眼中写满了惊恐,紧紧抓着桌子才让自己稳住。

    士兵们都穿着捕盗厅服饰,神色都非常狰狞,不少人身上甚至带血。

    张玉贞向殿外望去,门外的两个内侍已经倒在血泊里了,一个脖颈撕裂,一个胸口透亮。

    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张玉贞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门外进来一个武将,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秀美面庞上满是狰狞煞气。

    “哥?”张玉贞喊了声。

    来人正是捕盗厅大将张希载,张玉贞的亲哥哥,只是张玉贞从未见过自己的兄长这样的神情。

    张希载焦急的道:“玉贞,立刻跟我走,王城待不下去了,咱们回平壤去,要快!”边说一边来拉张玉贞起身。

    张玉贞甩开他手臂道:“哥!别急,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张希载道:“没时间了,先走!”

    张玉贞道:“哥!你冷静下,你今日领兵闯宫,已经是犯上作乱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就是跑到平壤又有何用?”

    “玉贞,你不是认识大清的六阿哥吗?我们投奔他去!对,我们去找他!你这么美,六阿哥肯定……”

    “啪!”张玉贞羞愤至极,打了兄长一个耳光。

    “哥!你冷静点!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一定能想出办法!”张玉贞喊道。

    张希载被这一巴掌打醒,脸上的狰狞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慌张迷茫。

    “今日早朝……闵大人准备扳倒金春泽,本来已准备万全,谁知上朝时,金春泽却反而拿出了闵大人贪墨的证据,西人党倒打一耙,王上……也偏听偏信,当朝就把闵大人拖出去处死了……”

    张希载说到这时,不禁恐惧的落下泪来。

    “什么!”张玉贞也身形摇晃,差点栽倒在地上,然后又走到张希载身边急切问道:“那哥你呢?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张希载捂着脑袋道:“我今天早朝前感觉身体……身体不适,没去……没去上朝……后来我就……看到了闵大人的尸首……”

    张玉贞皱起眉头喝道:“而后你便带兵冲进宫来?”

    张希载低低啜泣起来道:“玉贞,哥有不好的预感,王上这次偏袒西人,是冲着咱们兄妹来的,咱们要跑,一定要跑!”

    张玉贞骂道:“哥!你疯了!你这是领兵造反!王上本来没有处置我们姐弟的口实,现在反而送了王上话柄!我们姐弟,我们张家,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张希载哭道:“玉贞,你信哥一次……咱们一定要跑啊……一定要跑……”

    张玉贞强自镇定下来道:“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走!我们现在就走!”说着拿起桌上那半个香炉,就往门口走去,张希载抹了两把眼泪,跟在张玉贞身后。

    “不对!”张玉贞停下脚步,回头道,“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昀儿在何处,要带上他!”

    张希载急的快要发疯:“玉贞,昀儿是你的孩子,但也是王上唯一的骨血,是世子,王上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咱们快走吧!禁军一到,说什么都晚了!”说完就去拉张玉贞的胳膊。

    张玉贞没有动,她看着张希载冷冷的道:“没有昀儿,我们就真的死定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丙子换局

    康熙三十五年,也就是李氏朝鲜的崇祯六十七年。

    新年伊始,李氏朝鲜便发生了一件大事,朝鲜王上李焞重新启用西人党,许多因贪墨事件被牵连下马的西人得以再次回到朝廷,而一时间风头无两的南人党则遭受重创。

    先是南人领袖领议政闵黯因贪墨被当朝斩首,后是捕盗厅大将朝鲜王妃的兄长张希载领兵造反,并挟持王妃逃往北方。

    西人趁机在朝堂上提出迎回被废黜的闵王后,并暂定为闵妃,也受到了李焞许可。

    因今年是丙子年,所以朝堂上的这次变天,被士子们称作“丙子换局”。

    民间,孝仁王后的形象早已深入民心,此时孝仁王后生死未卜,而王上却急于接旧人回宫,受到了不少民间百姓的唾骂,甚至有不少士子也作诗讥讽。

    有碍于民间的反对,闵妃只是被暂定了名头,却迟迟未能接回宫中。

    除此之外,民间对“丙子换局”还有另一种说法,西人领袖右议政金春泽兵变造反,已将李焞挟持囚禁,并假借王上名义捉拿王后张玉贞以及世子李昀,捕盗厅大将张希载率兵保护王后及世子,一路向北行去,以待援兵。

    这种说法,很好的照顾了李焞和张玉贞在百姓心中的形象,既没有三心二意的王上,也没有背叛国家的王后,一切都是奸臣干的,还为王上和王后间的爱情蒙上了一层悲剧和奇幻的色彩,更为广大百姓所喜闻乐见。

    而对士子们来说,这种说法也更禁得起推敲。

    一来,能够解释为何王上骤然对南人发难;二来,可以解释一向对国家忠心耿耿的张希载为何会骤然反叛;三来,可以解释为何王妃回离开王城。

    出于种种原因,虽然官方宣扬着一种说法,但民间另一种说法却悄然流行开。

    朝鲜各方将领也是天然分成南人西人两派,西人将领自然愿意相信官方的说法,而南人将领自然同意民间的猜测。一时间南人、西人相互猜忌,举国上下一派剑拔弩张的对峙之势。

    若是朝廷处理不好,国家可能便要陷入四分五裂的战火之中。

    此时张希载和张玉贞的车队已经离平壤只有一半的路程了,出宫时他们受到了很多的阻碍,拼死才杀出重围,但离汉城渐远,李焞对地方的掌控也在逐渐减弱,以至于他们现在可以明目张胆的走在街上,接受着周为百姓的欢呼和跪拜。

    虽然李焞掌握着朝堂,但南人势大,地方将领也多为南人,西人将领兵力看顾南人尚且不够,更遑论去截杀张玉贞。

    况且平壤是张家所在,又是南人党势力最深之地,李焞更加不敢派兵贸然前去挑衅南人。

    但若是派杀手前去,杀了张玉贞,则中了民间谣言的下怀,他这个王上在百姓心目中就真成了被权臣操纵。

    一时李焞陷入两难,居然只能眼睁睁的目送着张玉贞离去。

    勤政殿上,李焞愤怒的将一桌的文牒掀翻。

    金春泽前来劝谏:“王上何必顾忌愚民们的想法,以迅雷之势将王后除掉,民间固然会有些风言风语,但长久之后自然会平息。当今之计,将张玉贞王妃之位置废黜,将闵妃重立为皇后才是正途啊!”

    李焞暴怒,捡起一块砚台便朝金春泽扔过去,这一下势大力沉,好在只砸在了他的脚边,墨水飞溅,洒了金春泽一身。

    “世子呢?你将世子置于何地?本王就一个儿子,你想让我李家无后继之君吗!”李焞咆哮道。

    金春泽面不改色道:“王上息怒,王上正值春秋鼎盛……”

    “闭嘴!”李焞喝道,“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什么心思?闵黯死了,你就急于成为下一个领议政?玉贞走了,你便要让闵妃占了王后之位吗?”

    金春泽被李焞的目光看的一阵心虚,低下头道:“王上,老臣全是为了国家大计啊!”

    “滚!”

    “王上?”金春泽入朝为官三十年,还从听过王上如此说话。

    李焞咆哮:“本王叫你滚!”

    金春泽含怒拱手:“老臣告退。”

    李焞对周围的宫女内侍道:“你们也滚,都滚出去!”

    王上雷霆之怒,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吓得脸色煞白,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勤政殿。

    所有人离开之后,勤政殿内空空荡荡,只剩下了李焞一人。

    他仿佛浑身力气用尽,颓然的坐到椅子上。

    算尽了一切,他却从未算到张玉贞会背叛他,甚至还会将世子带走……不这一切定是张希载主使的,他害怕受到牵连……但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他是玉贞的兄长,看在玉贞的面子上,本王也会放他一马……

    难道是闵黯的死刺激到了他?

    李焞想到这里,不禁懊恼的直拍脑袋,他忍了这么久,为何就不能再忍一忍,为何当朝就要斩首闵黯呢?

    李焞对自己的愚蠢后悔不已,南人党虽然势大,但闵黯却一直恪守人臣之道,不敢越雷池一步,莫非因为玉贞总是私下召见闵黯吗?可笑,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李焞轻笑自嘲,泪水顺着他的脸庞流到胡须上,如今大错已成,无论如何胡思乱想都是没用的了。

    “玉贞……”李焞轻声念道,“你什么背叛我……”

    半个时辰后,李焞叫内侍进来,宫女内侍们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勤政殿还是一样,李焞脸色漠然,已经恢复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王上。

    “拟国书!”李焞威严的道。

    马上有内侍找来了纸笔,躬身记录。

    “写给大清皇帝,求他派兵……平乱……”李焞念道。

    内侍已经想好了措辞,将李焞的意思付诸笔端,片刻后,将纸递给李焞道:“王上,奴婢斗胆如此落笔吗,请王上批示。”

    李焞挥挥手道:“便如此吧。”

    与此同时,住在当地一大户人家的张玉贞也在拟定国书,内容与李焞别无二致,也是请求康熙派兵帮助李朝平叛,只不过落款是李朝王世子李昀。

    “玉贞,大清皇帝会出兵吗?”张希载有些不确定的道。

    张玉贞想了想道:“大概不会,无论我们和李焞谁胜了,大清的宗主身份不变,这只是李朝的内乱而已,康熙没必要出兵。”

    张玉贞说话时,又铺开了一卷新纸,开头一行字“尊大清六皇子殿下赐鉴……”

    “你要写给胤祚?”张希载不可思议的道。

    张玉贞淡然一笑:“有了妹妹的这一封信,大清便要出兵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璞玉浑金

    春节年假结束,齐齐哈尔各地官吏开始当差。

    胤祚如约送弘历来到火器厂,同行的还有阿依慕。

    火器厂学堂的先生听说王爷世子也来了火器厂一个个如临大敌,有些甚至连讲台都不敢上了,还是教国学的先生最有胆识,与教俄语的传教士调换了课程。

    虽然弘历只有四岁,但却是直接参加了学堂三年级的课程。

    老先生在讲台上郑重其事的拿出一本已经泛黄的论语道:“昨日我们讲到‘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谁还记得五美四恶指的什么?”

    讲台下学生们踌躇许久,终于有人举手回答:“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老先生如饮醇酒的摇头晃脑一阵,欣慰的点点头道:“说的不错。”

    然后他又问了几个问题,都很浅显,一一被人回答上来。

    在皇家先生的教育下,弘历早就将论语背的滚瓜烂熟,老先生提的那些问题对他简直轻而易举,看别人回答了许久,也鼓起勇气举手回答问题。

    老先生自然认得弘历是谁的,目光一凝,深吸了口气道:“你来答。”

    老先生提的问题是“颜渊、仲弓、樊迟三人问仁,为何孔子三次回答皆不相同?”

    这个问题对论语还没学完的学生们来说确实有些难了,因而许久没人举手,这才让弘历抢到了回答的机会。

    学堂上的学生们大多是十岁上下,骤然看到一个小不点起来回答问题,一个个都好奇的看了过去。

    弘历从小到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一时间有些害怕,小声的道:“克己复礼为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爱人知人,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这乃是孔子三次回答,究其不同之因,曰因材施教……”

    讲台上的老先生一时没有听清,还特意走下讲堂,但当他听清弘历在讲什么时,顿时露出震惊神色,连连点头。

    待弘历讲完,老先生拱手道:“学生受教了。”说完对着弘历一稽到地,然后转身便离开教室,留下一群学生面面相觑。

    教室之外,胤祚也一脸的莫名其妙,那老先生满脸怅然之色,走到胤祚身前道:“王爷,世子乃是跟随大儒求学,以草民之能实在不敢误人子弟,这便辞去老师一职……”

    胤祚连忙安抚,还不容易才将老先生劝住。

    刚刚弘历的声音小,胤祚在教室外面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弘历学习刻苦,记忆又极佳,刚刚对仁的解释乃是照搬皇宫派给他的先生的解释,其文采见地自然远超这个连举人都考不上的老先生。

    下午是绘画课,教画的老师是齐齐哈尔有名的书画先生,他的寒梅苦竹乃是齐齐哈尔一绝。

    不仅如此,他教小孩子绘画也很有一套,不求神韵,甚至不求相像,只求有其心意,这在重文人画的大清绝对是离经叛道的存在,因此他的名声也只局限在齐齐哈尔一地,整天卖画为生,若不是来火器厂做了绘画老师,估计吃饭都成问题。

    下午的画作题目为新年。恰好新年刚刚过完,孩子们对年节的记忆一定极为深刻,此时画出来,下笔应当也很自然。

    老师布置完题目,也未讲如何画法,便发下纸笔,让学生自己花,而他在讲台上也铺开纸笔作画,一时间学堂内安静无声。

    半个时辰后,不少学生画完,先生也从讲桌上抬起头,走下讲台,一各个的看学生的画作。

    胤祚兴办小学的最初目的,一是扫盲,二是为齐齐哈尔培养小吏,因此学堂教的多而杂,却未能精细。而简单的绘画也是小吏必须的技能。

    正巧皇家教育中虽也有绘画科目,可是在十岁后才学习,因此在绘画一道上,弘历与普通孩子相差无几。

    学堂中,那先生还在每一个学生桌前穿梭,遇到画的好的,不时停下评点两句。

    不过当他走到弘历的桌前便停了下来,皱眉看了许久。

    “谁教你这么画的?”那先生问道。

    弘历老老实实的道:“无人教过学生,学生自己画的。”

    先生眉头越皱越紧,终究道:“这幅画给为师欣赏一番。”说罢便拿了弘历的画,走出教室大门。学生们则继续上午时的面面相觑。

    门外胤祚心里咯噔一声,不会又出事了吧。

    那先生捧着弘历的画卷,走到胤祚面前,道:“世子大才,草民愚钝,恐难当教导重任。”

    胤祚心中疑惑,接过画卷一看,也有些愣了,画的很简单,一个小院中,胤祚和阿依慕正襟危坐,弘历坐在两人下手,院外漫天烟火。

    这样一幅简笔画只能称得上勉强入眼,但若是想到这是一个四岁孩子画出来的,就有些可怕了。

    别的同龄孩子还在画墨点也似的太阳、猪圈一般的房子,火柴棍一般的人物时,弘历竟画的出简笔画了,而且此前还从未有人教他作画,想想未免有些恐怖。

    那先生想了想道:“这画有些眼熟,好似是一本书上的……”

    胤祚一愣:“大清还有带插画的书?”

    先生笑道:“王爷日理万机,自是不知道这些闲书的。”说着回教室从他的行囊中拿出一本小册子给了胤祚。

    胤祚接过翻阅,发现这是本画册,总共二十四张图,画的应是二十四孝一类,印刷极为拙劣,笔画也极为简单。但对于这时代的孩子来说,这无异于是漫画书一类的东西了,想来在孩子间应当传的很火。

    先生在册子中翻了翻,指着一幅图道:“应当是这幅了。”

    胤祚看了看,原来是刻木事亲的一张,只不过弘历的画中将木像替成了真人,又在屋外添了烟火,看起来倒很像过年的样子。

    虽是临摹,但四岁孩子能依靠记忆临摹成这个样子,也是极为厉害的了。

    此时,胤祚身后有人道:“世子乃是奇才,需以高人教导,若是放在这学堂之中,恐怕会埋没了这块璞玉浑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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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大清介绍:
这一年,美洲土著经受着残忍的掠夺,大清沉醉在康熙盛世中,俄国的彼得大帝东征西讨,英国光荣革命峥嵘初现!
这一年,一个累死在工作中的小审计员穿越到了大清皇子——胤祚的身上。
一片小小的蝴蝶翅膀能否吹动大清的资本主义战舰扬帆起航?
朱三太子打算反清复明?胤祚说:“推翻大清可以,但只能采用君主立宪制。”
沙俄要犯我边境?胤祚说:“给它经济制裁,把他们制裁回原始社会去!”
朝鲜吕宋日本等藩国怎么办?胤祚说:“能统一的统一,不能统一的就用经济结构统一!”
有人问胤祚:“你最崇敬的人是谁?”胤祚说:“老罗斯柴尔德、卡内基、洛克菲勒……哦,不好意思。忘了他们都没出生……那现在看来只好崇拜我自己了!”经济大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经济大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经济大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