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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笔韵随风     经济大清txt下载     经济大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五章 奖赏

    当胤祚知道一个蒸汽机,竟协助齐齐哈尔完成了整个工业体系的建设时,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觉,将阿依慕折腾了好几次。

    从此之后,火器厂算是彻底摆脱了手工工厂,开始向着资本主义机器大工业的方向,轰轰隆轰的驶过去。

    自胤祚穿越而来,就一直觉得工业体系发展的不大对劲,直到现在,才找到症结所在。

    胤祚对胡克等几个洋人的感谢自然是无以言表。

    而作为一个大资本家,胤祚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撒出一万两银子,给奠定工业体系的元勋们办一场庆功盛宴。

    现在是康熙年间,还没有与欧洲贸易顺差带来的巨大白银流入,银子还是非常值钱的。

    普通酒宴,花费上百两银子,已经可以吃的很好。

    花费上千两银子,就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的标准。

    靡费上万,就是扬州城里盐商的做派了。

    而且此次宴会,胤祚充分尊重厨师的工作时间,提前半个月预定。

    整个大清的名厨名菜都在向齐齐哈尔聚集。

    胶东的海参、日本的鲍鱼、南洋的燕窝、沁州的小米、吐蕃的松茸、李朝的人参、太湖银鱼、黄河鲤鱼等等全都以快马运往齐齐哈尔。

    路上有专人掐着日子,赶着宴会开始之前现捕现摘,一路换马不换人,昼夜不停,运往齐齐阿哈尔,到了立刻下锅,出锅上菜,正赶上开宴,分毫不差。就求一个鲜香。

    考虑到还有大军整讨在外,胤祚也没太大操大办,只是请了火器厂上上下下参与了此事的几十人。

    胤祚还特地点了周家麟和张廷玉坐陪。

    可以说是整个齐齐哈尔最好规格的宴会。

    宴会上,胤祚对众人的努力给予了高度评价,众人皆是受宠若惊。

    在大清,研究火器、烧炭炼铁的这些人都是匠籍,不说为人不齿吧,但也远比不上读书人光鲜,至于做出些成绩那是分内之务,官家能按时发放工钱,就已经谢天谢地,若是偶尔嘘寒问暖一两句,已可以感动的一塌糊涂。

    而现在胤祚归为亲王之尊,请众人如此规格的宴席,又说了无数感谢和勉励的话,让不少人感动的涕泗横流。

    当听说胤祚将到场之人的工钱全部翻倍的时候,所有匠人当即跪下来,叩谢不止,口中说着什么肝脑涂地云云。

    胤祚好说歹说,才将众匠人哄得起身。

    洋人见到这一幕也颇诧异,英国也极重科学,为培养科学人才成立了大学和皇家学院。

    科学家在社会上的地位很高,还可以通过专利暴富。

    但论及对科学家的尊敬和重视,就算是大英帝国和这个东方国家相比,也相去甚远。

    哈雷是个洒脱的性子,又自带些吃货属性,听了胤祚的感谢话,吃着美食,就傻乐不已。

    而胡克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在英国就是闻名遐迩的发明家兼学术大师,因为和牛顿的恩怨才选择来到大清,帮助胤祚也只是为了了解大清科学技术的发展情况。

    后来又是被蒸汽机的技术吸引,现在蒸汽机研制成功,火器厂那些火炮火枪,他也了解了个便,和梅文鼎的几次交谈,也让他对大清的科学及水平有了了解,现在颇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胡克的神色,胤祚全都看在眼中。

    待酒足饭饱之后,胤祚叫周家麟拿出了一卷吏部文书宣读:“兹有宣州府梅文鼎、杭州府戴梓、济南府古大成、英吉利人罗伯特·胡克、英吉利人埃德蒙多·哈雷,人品贵重,学识通博,特予齐齐哈尔副都统府主事一职,望任上勤勉处事,清廉为官,以报皇恩。”

    两个洋人面面相觑,而戴梓等人则满脸的不敢置信。

    接着下人拿来了各人的告身,张廷玉从下人手中接过,分外给迷茫的众人,分完后,拱手道:“恭喜诸位大人,从即日起,就是正六品官身了。”

    “这……这这……”古大成已然口不能言。

    最为淡定的梅文鼎也是满脸惊异,许久说不出话来。

    古大成表现的更为不堪,当场就落下泪来。

    主事一职与同知类似,是各部署的办事官员,但也是正了八经的正六品官,胤祚之前任过的户部主事,就是主事官,连皇子都可担当,可见其职位已不算低。

    最关键的是,此职只可能授予举人功名以上的士子,或者累迁至此,梅文鼎等人又无功名在身,又无做官先例,戴梓倒是曾任过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讲,但也被康熙罢官去职,现在是罪人之身。

    胤祚这个齐齐哈尔副都统,虽然军政大权一手抓,但人事任命之权,却牢牢抓在京城吏部手里。

    齐齐哈尔福都统府主事,大清本无此职,是胤祚因事设职。为任命几个没有功名的匠人,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力,疏通多少关节。

    为了表彰几名匠人,胤祚所做这一步,不由不让几人感激至深。

    哈雷将张廷玉的话翻译给了胡克,胡克惊讶不已。

    胤祚走到胡克面前,拱手道:“多谢先生为我大清之贡献,胤祚感激不禁,今后火器厂,还要多多仰仗先生。”说的都是英文。

    胡克有些不知所措,张廷玉怒道:“大胆,还不快快还礼!”

    胤祚心想张廷玉倒是有当狗腿的觉悟,心中暗暗赞誉,但却抬起手,止住他的话头。

    “胡克先生为我大清做此贡献,受的起本王这一拜。”胤祚看着胡克的眼睛,切换英文道,“先生放心,往后在大清,无论是研究经费还是科研人才或是生活所需,凡是先生需要,胤祚定全力满足。”

    胤祚说完,觉得自己活像是招降八路的鬼子,就差明目张扬的说“荣华富贵大大的有”了。

    “额……”胡克浮现为难之色。

    “先生或是想回英国,只要告知本王,本王即刻派人送先生去广州登船。不过,先生年纪大了,坐船奔波,身体未必吃的消,若是先生思念家人,本王派人将他们从英国接来就是。”胤祚和善的笑道,笑容像三月的阳光。

    “说句不谦虚的话,在我大清生活与英国相比,肯定也好上了太多,光从饮食和排水上,先生应当就能分辨出齐齐哈尔和伦敦究竟孰优孰劣。”

    伦敦大火刚刚熄灭三年,伦敦各地还有无数难民挤在窝棚里,靠着救济粥过活,整个伦敦城现在还有大片是废墟。

    伦敦下水道的建设还未展开,泰晤士河与粪尿之河无异,没有下水道,人们屎尿无处倾泻,便随意倒到街上,任何一个伦敦市民,都可能走着走着就“黄汤”加身。

    至于英国的食物,则比城市本身还要恶劣,吃了不死人就是好食物,至于什么味道之类一概不管。

    要不是这样,洋人也不会对大清赞不绝口,每到吃饭时一个个都像饿死鬼托生。

    胡克脸色渐变,胤祚笑道:“我大清科技刚刚起步,百废待兴,先生留在此处,也会比留在英国多一些发展空间不是?”

    胡克一听这话,顿时咬牙切齿,眼前仿佛浮现牛顿的身影,眼神也变的坚决起来。

    梅文鼎看着眼睛一幕,觉得似曾相识,许久后才想起,想当初,他也是这么被骗来齐齐哈尔的。

第四百九十六章 铁门神

    蒸汽机已经研制完毕。

    尽管炼铁技术尚在革新,但仅凭现在的粗糙机床,已将可以进行蒸汽机的量产。只是产量很小。

    想要扩大产量,就需要更多的机床,但没有更好的钢铁之前,盲目的增加机床就是纯粹的浪费钢铁。

    因此,仅有的三台蒸汽机,胤祚调去了煤矿两台,调去了棉纺行一台。

    并派张廷玉亲自将蒸汽机运至鹤岗。

    几天后,张廷玉到达鹤岗煤矿,第一印象,就是黑,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灰黑的,灰黑的矿工,灰黑的土地,灰黑的村寨。

    因两万矿工在此劳作,鹤岗随之建立了宿舍、房屋、酒楼、妓院、客栈、医馆等等,林林总总人口夹起来,已经超过十万人,形成了一个市镇的规模,甚至已经通报户部,建了一个鹤岗县,并且有知县和衙门。

    张廷玉一入鹤岗县,就听一个人道:“敢问是张县丞吗?”

    “正是。”张廷玉挑开车帘,看到说话的是个穿着灰黑官服的小吏,应该是知县派来等他的。

    那小吏道:“知县大人说在城内七星楼摆宴,宴请张县丞,还望张县丞拨冗莅临。”

    张廷玉拱手道:“这位兄台,请回去转告知县大人,在下此次来,是为安装蒸汽机一事,很快就走,宴就不赴了,大人好意在下心领。”

    说罢,回到马车中,令人直奔煤矿。

    小半个时辰后,张廷玉到达煤矿,随处可见炼焦的滚滚浓烟,遮天蔽日,将整个矿区笼罩在乌云之中。

    登上一个煤堆,透过无数的烟尘,可以看到,无数劳工如灰黑的蚂蚁,在矿洞前中来来回回,间杂车马牲畜无数,背送着一车车的煤矿,或是倒出一桶桶的水,人数众多,却有井然有序。

    再远处,山脚下,幽深的矿洞,像是择人而噬的魔窟巨口。

    无数劳工排成两排,将矿洞底部的积水一桶桶的运出矿洞,倒在地上,使得煤矿前方的土地,成了一片狰狞泥沼,无论蹄子还是人脚,都是踩着烂泥而行,身上肮脏不堪,不时还有人跌倒在泥里。

    “没办法,这矿洞太深,就会渗出水来,采一天矿,就要排半天水啊。”有人道。

    张廷玉转身,见是一个同样穿着正八品鹭鸶补子官服的文官讲话。

    “在下本地县丞,黄学仁,见过张县丞。”那人站在煤山下,拱手道。

    张廷玉道:“见过黄县丞,在下正是为此时而来。”他说着指了指马车上已拆分的零件道,“这是齐齐哈尔最先研制出的蒸汽机,装上此机,煤矿排水,将不再是问题。”

    黄学仁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

    张廷玉见他没有意义,就招呼火器厂的匠人们,将机器安装至矿洞入口两侧,抽水管道太长,并不利于蒸汽机抽水。

    匠人踩着烂泥塘,开始就搬运零件,叮叮当当的将蒸汽机组装起来,二型蒸汽机体型极大,若不是拆分为零件,还真的极难从火器厂将之运过来。

    黄学仁说了句话,张廷玉站的太高,没有听到,他只得小心翼翼的提起官府,一步步爬上了煤堆。

    “张县丞,这一堆铁家伙,真的能将积水从煤矿里吸上来?”黄学仁怀疑的道。

    张廷玉道:“此乃在下亲眼所见,若是黄县丞有所怀疑,只需一会一看便知。”

    胤祚之所以叫张廷玉来安装蒸汽机,就是因为张廷玉在火器厂亲眼见过蒸汽机工作、拆卸、组装的全过程,过来安装时,总比没见过蒸汽机什么样的人稳当些。

    现在蒸汽机产量极低,总共就三台,一台在齐齐哈尔,胤祚的眼皮子底下,另外两台运往煤矿的,胤祚可不希望出什么岔子。

    蒸汽机的锅炉和底座渐渐成型,来往的工人们对着蒸汽机指指点点,眼中有迷茫还有恐惧。

    “张县丞,这蒸汽机能够再往外移一移?”黄学仁冷不丁问道。

    “怎么?”

    黄学仁犹豫片刻道:“张县丞可能有所不知,这下矿的工人,就和出海的渔民,山上的猎户一样,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这蒸汽机体型如此巨大,贸然竖在洞口,可能会坏了风水的。”

    “黄县丞信这些?”

    “宁可信其有。”黄学仁道,“另外,在下信不信并不重要,要紧的是矿工们都信,万一闹出什么事情来,这个……你我都不好和上官交代。”

    张廷玉皱眉道:“可蒸汽机抽水距离有限,王爷特意嘱托过,蒸汽机一定要放置在洞口。”

    黄学仁叹口气道:“哎,罢了,耽误些产量,便耽误些吧,反正今年煤矿用度已经处处不足,知县大人和在下也不在乎这小半天的产量了。”

    一个时辰后,蒸汽机安装完毕,足有两人多高的两个铁家伙竖立在矿洞口,如同两尊门神,周围的矿洞都围着蒸汽机议论纷纷。

    接下来匠人们分成两组,一组进入矿洞中安装抽水管,另一组留在上面,给锅炉点火加煤,测试重新组装后的蒸汽机的气密性。

    随着炉内火焰的升起,锅炉水温升高,水面渐渐沸腾、气化,蒸汽涌入气缸,气压升高,推动活塞向上运动,当活塞达到上顶点时,在平行四连杆的作用下,蒸汽阀门转化,蒸汽又从气缸上端进入,活塞开始向下运动。

    活塞的初始速度不快,但随着温度升高,活塞不断加快,同时蒸汽机发出了机器特有的轰鸣巨响。

    工人们都已经见怪不怪,抓紧排查气密问题。

    而周围的工人们都被巨响吓了一跳,不少人都畏惧的躲得远远的。

    “停下!都给我停下!”张廷玉身后有人怒气冲冲的喊道,他回首一看,来人身穿正七品官府,年龄五十上下,只有鹤岗知县,才符合此官阶。

    “知县大人。”黄学仁向那人施礼。张廷玉也跟着下煤山施礼。

    那知县怒气冲冲的:“荒唐!胡闹!煤矿重地,岂容你随意掺和?赶快将那两台东西拆掉!”

    “此乃王爷亲自要求安装……”

    知县吹胡子瞪眼的道:“我不管这两个门神是谁造的!于矿产无益,就要给我拆掉。”

    “大胆!你连王爷的命令都不听了吗?”张廷玉大怒。

    知县冷笑:“老夫既不在乎从京城被贬到这来,就不在乎从官被贬为民!况且有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的产煤令在上面压着,老夫这个知县,横竖都是当不成了,也没见王爷为老夫争辩,老夫怕什么,还不如在任上多产些煤。”

    “蒸汽机就是为煤矿增加产煤的啊。”张廷玉不解的道。

    “哼!你当老夫愚不可及不成?这两个铁门神要能给煤矿增产,老夫大半辈子就算白活了!”

    这时,匠人们已将水管接好,远处匠人们大喊:“出水了!”

    张廷玉登上煤丘,向矿洞看去,只见两家蒸汽机全速运转,轰鸣震天,出水口处,浑浊的脏水不住流出,直如瀑布一般连绵不绝,出水口下,很快便成了一片泽国。

    匠人们将水缸搬来,放在出水口下,不出片刻,便将一缸灌满。

    黄学仁和知县登上煤丘,望着眼前一幕,全都陷入了呆滞。

    “怎么?铁门神显灵了?”黄学仁颤抖的道。

    而知县脸上一会白,一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说话来。

第四百九十七章 腐朽生活

    在齐齐哈尔,胤祚亲自主持之下。

    蒸汽机中终于和改版后的多锭纺纱机连接在了一起。

    在机器的轰鸣声中,纺纱机被带动转动,一股股的细棉纱从纺纱机中涌出,如同蜘蛛吐丝。

    蒸汽机的活塞运动带动曲柄齿轮飞速转动,离心调速器也飞快旋转,空中只看得到调速器的残影。

    与水力相比,蒸汽机的速度纺纱速度无疑快上了太多,雪白的棉纱在纺纱机的运转中飞出形成,绑在棉纱轴上,不过片刻,便形成了一卷卷厚厚的纱锭。

    而在另一头,几卷粗砂线头被纺纱机扯的笔直,飞速的卷进纺纱机中,整个过程如蜘蛛结网,精密而又快速。

    围着蒸汽机,棉纺行的所有手工匠人们,已吃惊的张大嘴巴,久久没有讲话了。

    甚至有些人当即就跪了下来,向着蒸汽机磕头不止。

    原本还趾高气昂的纺纱行行首,现在已如斗败了的公鸡,颓然的坐在地上。

    那个他为了证明机器不如人力,而选出来的纺纱精英队,也无奈的离开了纺车。

    甚至不需要比较,只看蒸汽纺车那旋转飞速的线轴就知道,这速度已远远不是能人力能及的。

    蒸汽纺车只要加煤,就可以昼夜不停的进行纺纱,不需要喝水吃饭,不许休息工钱,与纺户相比,孰优孰劣,一眼便知。

    胤祚让蒸汽纺车开了一天,纺出的细纱,等同二十个熟练工人的产量。

    平日,纺纱行中,因纺纱手艺高超,能用熟练操纵多锭纺车的纺户们,此刻一个个都如同霜打了的茄子。

    好在,现在蒸汽机量产能力不强,纺户们还不用担心没饭吃,但从长远看,纺户失业是免不了的了。

    关于这一点,纺纱行行首早已看清楚了,第二天便来求见胤祚,一上来便跪着进了门,连抽自己嘴巴,痛骂自己不应质疑胤祚,然后痛哭流涕的让胤祚给纺户们一条活路。

    胤祚向他保证,未来一两年内,蒸汽机还不会将纺户们完全替代,就算齐齐哈尔全用上了蒸汽纺机,纺户们还可以去关外别处,甚至还可以去关内。

    蒸汽机制造复杂,按照现在的工艺技术,良品率也很难保证,很多生产技术尚需革新,难以一产产一窝出来。

    而且,就算有朝一日,蒸汽纺纱替代了人力纺纱,纺户们,还可以去做织户嘛,织布和纺纱,在胤祚眼里看来,就是差不多的事情。

    当然,人力织布可能也会渐渐的被蒸汽机,那还可以去做剪裁成衣嘛。

    反正,随着蒸汽机的投入使用,不论棉纱还是棉布,产量都必将大量提升,价格必将极大下降,被技术淘汰的工人,完全可以向产业上下游移动,到时生产力进步做创造出的岗位空缺,也正好可以由这些人弥补。

    安排完了蒸汽机的事情,胤祚觉得身上担子为之一松。

    便一头钻回府中,享受封建地主阶级的腐朽生活去了。

    古语有云,七月流火。

    到了七月时节入秋,天气便会逐渐转凉。

    现在齐齐哈尔已经是七月末了,加上地处靠北,更添深秋凉意。

    每当秋风吹起,齐齐哈尔的行人们便会裹紧了身上的棉衣,穿的少的,还会打个机灵,紧走两步,赶回家里。

    而胤祚身上盖着熊皮毯子,躺在摇椅里,身下是鹿皮垫子,柔软舒适,如坠云端不说,还暖和的厉害,不时还要将熊皮毯子掀开,透透凉气。

    观景楼是齐齐哈尔王府中,新建的一座塔楼,石木结构,只有五层楼,下为塔状,上为一个观景台,内置火炉,冬日可取暖温酒,夏日可将四面阁门拆卸,风来风往,凉爽惬意。

    楼内摆设简单,仅有书案躺椅。

    此刻胤祚就在躺椅上躺着,丫丫找个矮凳,坐在一旁,面前矮桌上,放着梨子、葡萄等时令水果,一双素手,正拿着小刀,将梨子去皮,切成小块,再用银叉,叉着送到胤祚口中。

    而彩裳站在书案前,整理信件,一一拆开,简明扼要的念给胤祚。

    火炉上还温着酒,温的差不多了,丫丫倒上一杯,递给胤祚,满室都是酒香。

    胤祚喝了口酒,示意两女停下,然后从熊皮毯子中摸出单筒望远镜,伸长了从楼上看出去。

    观景楼四面都是阁门,门外是一圈阳台围栏,再外就是一望无边的齐齐哈尔城。

    现在城内高楼不多,像是银行这样的三层建筑都少有,五层的观景楼,已是整个齐齐哈尔的最高建筑,从楼上看,整个齐齐哈尔一览无余。

    观景楼就建在齐齐哈尔的中轴线,景阳大街上。

    用望远镜在这个角度看,景阳大街所有一切,一览无余,甚至游人脸上的表情都分外清晰。

    天冷之后,德州扒鸡的生意依旧火爆,无数平民百姓进进出出,因其价格低廉,就连福满楼都只能屈居其下。

    街角的几个弄堂,人来人往,生意比天热时好了太多,浓密的白雾蒸腾,活像个蒸汽火车头。

    因为百事行聘用大量的女工,齐齐哈尔的女人们也都挣了银子,家庭地位和社会地位也随之提高不少,不少妇女橙成双结对的出入凤来春,卖胭脂的老板娘已笑的合不拢嘴。

    尽管天气阴沉,但景阳大街上依旧热闹非凡。

    胤祚心满意足的收起望远镜。

    丫丫赶忙将自己啃了一半的梨核藏好。

    胤祚不禁莞尔,道:“我吃饱了,剩下的水果都赏你了。”

    丫丫大喜道:“真的?”

    彩裳幽怨的看着胤祚,撅起小嘴。

    “自然是真的,和你彩裳姐姐分着吃。”胤祚道。

    “嘿嘿,王爷真好。”丫丫没心没肺的笑道。

    胤祚在椅子上,又换了个舒服的方式躺好,长呼了一口气。

    现在齐齐哈尔的科技发展已步入正轨,政务上周家麟已操持的十分完美,地方上还有张廷玉坐镇,也不用他担心,至于经济上,两行支撑下的齐齐哈尔,自然屹立不倒。

    放眼四周,李朝已成了大清的后花园,西伯利亚被征粮队折腾的更加荒无人烟。

    今年朝廷也还算平稳,索额图倒台后,京城就没再有什么幺蛾子。

    胤祚现在心满意足,终于可以过过,地主老财的腐朽生活,安安心心放个假了。

    正在感叹生命的美好之时,嘴里含着葡萄的彩裳囫囵不清的道:“王爷,有份云掌柜的信,要王爷亲启。”

第四百九十八章 冷风吹至杀虎口

    胤祚招了招手,彩裳将信递了过去。

    将信纸拆开,看了许久后,胤祚将信放下。

    从躺椅上起身,走出观景楼的阁门,手扶着栏杆向远处眺望,丫丫和彩裳跟了上来,一双柔软小手,将熊皮斗篷给胤祚披上。

    胤祚眯着眼睛,看向西南方。

    围着鳞次栉比的城镇的,是三圈高大的城墙,在城墙之外,无尽的枯黄旷野延伸到天边,旷野上,大片大片的白桦树叶子掉光,只留下遒劲的枝桠,远远的看去像是一大片低垂的乌云。

    丫丫顺着胤祚的目光看去,眼神满是不解,看向彩裳,也朝她摇了摇头。

    “王爷,你看什么呢?”丫丫问道,彩裳吓了一跳,连用眼神责备她。

    胤祚目光变的锐利,缓缓道:“杀虎口。”

    ……

    八月十五。

    冷风吹至杀虎口,呜咽声变的更大,呼啸而过。

    口外的草场已经枯黄,秋风一过,卷起漫天黄沙。

    沿街叫卖的月饼的小贩,声音显得有气无力,整个城中,殊无多少中秋的氛围。

    午时,大队人马入城。

    车马驼队无数,随行几近五百余,有男有女,更有无数凶恶护卫,人人皆神色自若,车队富丽堂皇,就连随行的奴仆穿的都是上好的棉布。

    篆体百字,阴刻在松木云形木牌上,百字云牌,挂满了整条车队。

    两行的人来了。

    一路从直隶而来,堂而皇之的入杀虎口。

    示威意味,不言自喻。

    大盛魁楼共三层,金碧辉煌,飞檐斗拱,气派非凡,在杀虎口一条街上,是排场最大的一家。

    顶楼窗口,大盛魁三位当家围桌临窗而坐,桌上一壶温酒,三两样花生、猪耳之类小菜。

    大盛魁成立至今,这还是头次受到危机,没想到第一次危机,就快要万劫不复。

    “来者不善哪。”张杰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相卿看着窗外淡淡道:“现在口外,察哈尔草原已被两行驼队占领,而更远的喀尔喀草原和俄国,也脱离了掌控。口内,徽商打定主意站在两行一边,晋北南边,整个北方又全都落到了两行手里,这么看来,我们真的是穷途末路了。”

    张杰丢了两花生米进嘴里,又喝了口温酒,龇牙咧嘴的道:“我就纳了闷了,两行究竟是怎么知道是我们做的手脚?那个姓吴的姓云的,他们能掐会算不成?”

    史大学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娘的!”张杰将酒杯狠狠往桌子上一砸,酒水飞溅,他指着史大学道:“还不是你先勾搭姓云的娘们?要不怎么能给我们惹这个祸患?”

    “行了。”王相卿呵斥道,“都闭嘴!”

    两人都不在讲话,张杰又自酌自饮了一杯酒。

    大盛魁楼下,两行人马缓缓行下,两驾华丽的马车停在大盛魁正门。

    一辆马车上,吴泽下来,接着从车后搀扶下一个女人,那女子眉清目秀,身材纤瘦,一头秀发在脑后盘成个妇人发式。

    “那女的便是吴灵灵,吴泽的表妹,现在是吴泽的内人。”史大学道,“既然她也来了,那两行此行的目的,不言而喻,应当是为她报仇的。”同时瞪了张杰一眼。

    张杰毫不示弱,回瞪回去,但却没说什么话。

    “当务之急,先商议一会如何与两行谈判吧……”王相卿道,他刚说一半,就听得下面不少人一声惊呼。

    史大学将目光移向窗外,诧异的道:“云婉儿?她也来了?”

    张杰和王相卿闻言都朝窗外看去,只见云婉儿从另一辆车上下来,一身淡蓝色宽大衣裙,面上也不施粉黛,却挡住不住一张倾倒众生的美艳面孔。

    杀虎口的女人比金子还稀罕,仅妓院里的那三两个病鸡,早就让人看腻了。

    突然见了这等佳人,围观的百姓不由大声叫好,此地民风彪悍,有些嘴里已经嘟囔起各种下流话了。

    张杰没心没肺的笑道:“哈哈,原来三弟看上的是这么个美人,不错,确实有些眼光。”

    “两行两位大掌柜齐聚此处,恐怕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王相卿倒吸一口冷气,“两行此来,恐怕不是和谈,而是斩首的。”

    张杰冷笑道:“既然来了杀虎口,究竟是谁斩首谁,还不一定呢。”

    “不可轻举妄动!”王相卿道。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三位掌柜的,两行的人送来拜帖。”

    “这么快?”史大学皱眉。

    张杰仰头灌酒,一拍桌子,起身道:“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王相卿怒道:“胡说!我们现在在杀虎口,不是在草原上!坐下!”

    “你去告诉两行的人,现在我们不方便见客,晚上,我在大盛魁摆宴,请两位掌柜赏脸光临。”

    “是。”那伙计退下了。

    “大哥有什么主意?”张杰问道。

    王相卿摇摇头,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苦涩的道:“如今,大盛魁已在绝对的下风,手里一张牌都没有了,要说能让两行看上的,也就通往喀尔喀和俄国的商路,以及仅剩的十来个驼头了。”

    张杰摆摆手道:“大哥放心,我张杰的弟兄,绝不会背叛大盛魁,要驼头们投靠两行,门都没有。”

    史大学沉吟道:“一张牌没有,也不尽然。”

    “你有什么办法?”王相卿坐直了身子。

    “三弟快说!”张杰催促道。

    “云婉儿!”

    ……

    日头西垂,夕阳将影子拉的极长,将杀虎口笼罩在一片支离破碎的阴翳之中。

    两行下榻的客栈中,云婉儿正捧着西厢记,怔怔流泪,画儿敲门道:“掌柜的。”

    云婉儿忙将西厢记收起,道:“何事?”

    “客栈外,有人送来个簪子,好像是……是掌柜您的……”

    云婉儿道:“拿进来。”

    画儿推门进来,将簪子递给云婉儿,同时安慰道:“掌柜的,别为吴掌柜伤心了,你看你眼睛又哭红了。”

    云婉儿跟她闲聊了几句,然后看向那簪子,簪子很普通,就是铁簪外面镀了层铜,看起来金光闪闪,钗子后面是一个简单的花型,不过两钱银子。

    “这确是我的。”

    “怎么会?”

    “大概是去年冬天,应是在醉霄楼丢的。”

    “哦,是京城那家酒楼?”

    “嗯,当时两行走投无路,我在去范府求和的路上,却被史掌柜拦了下来,告知我大盛魁可以帮我们渡过难关,那时我心里大喜大悲,所以钗子掉了,才没有发现吧。”

    “哦。”画儿点了点头。

    “送钗子的人说了什么吗?”

    “他说……说……”画儿支支吾吾的道,“两刻之后,在隆昌**门前见。”

    云婉儿轻笑:“这是史掌柜要见我呢。”

    画儿急道:“掌柜的,我替你回了去。”

    “不急。”云婉儿叫住她。

    “掌柜的,再过不久,我们就要去赴大盛魁的宴请了,有什么话留到那时说也可。”

    云婉儿看着她,微笑道:“史大学救了两行一次,于我有恩,他亲口说要娶我,又于我有情。现在大盛魁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就如两行之前一般,我觉得应去见他一面。”

    画儿担心的道:“那我去告诉吴掌柜,让他派人人跟着您。”

    云婉儿摇摇头:“不必了,我自己去。”

第四百九十九章 狼藉

    画儿忧虑万分的道:“不行,掌柜的,杀虎口是大盛魁的老家,您自己的出去,万一中了埋伏……”

    云婉儿起身道:“不会的,史掌柜虽然人邋遢又好贪便宜,但骨子里却是个正直之人,绝不会做那些卑鄙勾当的。”

    画儿又劝了几句,云婉儿心意已定

    片刻后,云婉儿乔装一番,从客栈后门,独自出去。

    隆昌**,此刻已人去楼空,只剩下了满地狼藉桌椅,看起来分外萧索。

    唯一完好的一张方桌,摆在**大堂正中,正对大门。

    桌上放着一壶酒,两个杯,史大学独自一人。

    云婉儿从前门走入,摘下了脸上的纱巾。

    “云掌柜,你果然来了。”史大学点了点头,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婉儿在他对桌坐下,开门见山的道:“史掌柜,我今日来,只是因为昔日承了你的恩情,史掌柜若想通过小女摆脱大盛魁的绝境,还是免谈。”

    史大学道:“易地而处,若是在下是两行大掌柜,也不会放过大盛魁的,这一点在下明白。”

    说完,他从壶内倒酒,然后举起杯道:“云掌柜,去年在京城醉霄楼,你未能同在下共饮,今日可否饮上一杯?”

    云婉儿淡淡一笑,从桌上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将空空的杯底给史大学看。

    “好。”史大学叫了一声,也将酒饮下。

    “云掌柜,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云掌柜能如实告知。”

    “请讲。”

    “两行是怎么知道那晚是大盛魁出的手?我二哥的手下,都是十几年的悍匪,行事绝不会露出马脚;而大盛魁当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商号,徽商无论动机还是实力,都更值得怀疑。”

    云婉儿点点头道:“确实,两行出事之前,徽商柳家二小姐曾来看过浑河府邸地势,我们也一度曾经怀疑过徽商,还差点为此和柳家翻脸,说来惭愧,还是王爷一封信点醒了我们。”

    “何时来的信?信上写了什么?”

    “就在木料之战结束后不久,信上只有一行字‘小心大盛魁’。”

    史大学愣了很久,苦笑道:“机关算尽,还是被人一眼看破,大哥曾说六阿哥这人深不可测,在下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

    说到此处,史大学喝了一杯酒,云婉儿陪了一杯。

    接下来,史大学果然绝口不提两行与大盛魁的事情,开始回忆起遇见云婉儿的点点滴滴,许是怕今后再没有机会说了,便一股脑的将对云婉儿的爱意吐露出来。

    云婉儿面色不变,既未打断也未回避,只是静静的听着。

    夕阳渐渐沉下山去,一轮明月出于东方草原,月华笼罩四野。

    **之外,张杰带着十几名手下,躲在墙后,偷偷看着**内的一切。

    “嘿嘿,没想到三弟如此刻板的人,竟也会用这种卑鄙的伎俩。”张杰冷笑着道。

    他身后的一名悍匪舔了舔嘴唇,死死盯着云婉儿背影道:“不会知道两行云大掌柜,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王八蛋!”张杰低声怒骂,“云婉儿是重要筹码,有她,大盛魁才能跟两行和谈!你们谁敢动她一根毫毛,就是跟我张杰过不去,到时候别怪我刀下无情!”

    众匪都低下了头。

    夜空中响起了一阵夜枭叫声。

    “二哥,弟兄们已经探查过了,两行没派人手跟着这婆娘,咱们可以下手了。”

    张杰脸上横肉抽动,盯着云婉儿冷冷的道:“上!”

    底下兄弟吹了一声尖锐的鹰啸声。

    十几名悍匪从四面八方现身,身如鬼魅,将**团团围住,张杰看着已成了瓮中之鳖的云婉儿,缓缓走过去道:“云掌柜,我们大掌柜有请,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云婉儿朝史大学淡淡的道:“听了许久情真意切,原来都是史掌柜的虚情假意。”

    史大学惭愧的道:“云掌柜,我爱慕你不假,但大盛魁不能倒,思来想去只能委屈你了,请随我们走吧,只要吴掌柜答应与我们的条件,我史某以身家性命担保,云掌柜会安然无恙的回去。”

    云婉儿微笑,盯着史大学的眼睛道:“我若说不呢?”

    “哼!小婆娘不识好歹,那就让你吃些苦头!”一个悍匪冷哼一声,出手去抓云婉儿肩膀。

    但手伸到半空却停了下来,他看着云婉儿,满脸的惊恐和不敢置信。

    须臾,那人肩膀衣物碎裂,接着浮现一道血线,整个肩膀连着手臂从身上滑落下去鲜血如泉。

    “是谁!”众匪惊呼。

    接着**内白光一闪,空中“啪”的一声炸响,门口的两名悍匪身上已多出了一个血洞。

    张杰抽出刀来,手下全都涌入**和那人交战,只见一个身法飘忽至极的人影在众匪间来回闪躲。

    不时剑光闪过,连带着半截脑袋或是半截身子飞起,鲜血如瀑。

    如此剑法堪称霸道绝伦。

    手下一个个倒地,张杰心知不好,猜出这人必是那个在杀虎口兴风作浪的大盛魁的死对头。

    张杰当机立断,三两步抢到云婉儿身后,这人既愿为了救云婉儿出手,必定与两行关系匪浅,只要将云婉儿抓住,那人必投鼠忌器。

    可惜,张杰刚要伸手制住云婉儿,喉间就一凉。

    一柄剑,搭在他喉间。

    “别动。”一个姑娘家的声音冷冷的道。

    此时,他手下才一个个倒下去。

    “好俊的功夫。”张杰赞道,同时退开两步,斜着眼睛看她,又道“好俊的美人。”

    然而,二丫的手纹丝不动,张杰暗暗叹了口气。

    云婉儿站起身来,她容颜依旧,未有滴血加身,只是看着这么多死尸,脸色惨白。

    “大盛魁的手段,小女今日领教了。”云婉儿道。

    说完她对二丫道:“二丫妹妹,这次多谢你了。”

    二丫笑道:“没有云姐姐帮忙,我早死三次了,这才还了一命而已。”

    张杰笑道:“哈哈哈,你在杀虎口肆意妄为,身后果然有两行帮你”

    二丫没有理他。

    云婉儿走出**,深吸了几口气道:“张掌柜,史掌柜,时辰差不多了,同去赴宴如何?”

第五百章 长叹

    圆月当空。

    大盛魁门口摆了一桌宴席,就摆在杀虎口的一条街上。

    宴席以北,全是大盛魁的人马。宴席以南,全是两行的车马伙计。

    两方人将整条路堵的严严实实。

    南来北往的客商见了这个架势,无不纷纷换小路绕行。

    做菜的厨子战战兢兢的端菜上桌,菜色极讲究,八道冷菜,八道热菜,八样果蔬,一盘月饼,琳琅满目摆了一大桌。

    北首,大盛魁众人中,王相卿负手而立,面上不见喜怒,但却不时望向两行的方向,脸上挂着一抹忧色。

    两行人众中,吴泽立在众人之间,吴灵灵站在他身后半步,也有些紧张的回望,口中小声道:“表哥,云掌柜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吴泽安慰道:“放心,二丫姑娘功夫极高,有她出手,对付大盛魁的几个匪徒,应当不成问题。”

    “这个二丫姑娘……信得过吗?”

    “她之前在杀虎口练剑时,几次身负重伤,都是被两行伙计所救。”吴泽缓缓道,“王爷信上说,她是个恩仇必报的性子,应当信得过。”

    这时,两行队伍后面,一阵骚动,有人低声惊呼道:“云掌柜回来了。”

    吴泽回身望去,正看到云婉儿在两行伙计之间,徐徐而来,她身后二丫和画儿各站一旁,再身后是被五花大绑的史大学和张杰二人。

    吴灵灵双手合十,默默感谢菩萨保佑。

    吴泽也长出了口气。

    而王相卿远远的看到这一幕,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已到齐,王相卿招呼宾客入座。

    王相卿还算沉得住气,和吴泽、云婉儿东拉西扯,吟风赏月,丝毫未搭理一旁的张杰和史大学,仿佛只是两个不像干的路人。

    酒过三巡,吴泽淡淡的道:“王掌柜,如今形势已经明朗,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王相卿笑眯眯的道:“也好。”

    “大盛魁从今日起并入两行,两行分三位部分大盛魁的股份,但三位掌柜,从此退出大盛魁的经营,这是两行的要求。”

    王相卿轻笑,刚要开口。

    吴泽冷冷的道:“这是两行的底线,没什么好谈的,大盛魁只能接受。”

    王相卿表情一僵,他想过种种可能,却没想到两行会如此强硬。

    张杰被两行伙计摁在地上,挣扎抬头,骂道:“姓吴的,当初木料之战时,是谁帮两行度过的难关?还记得吗?过河拆桥、卑鄙小人,我呸!”

    吴泽淡然一笑,走到张杰面前道:“刚刚在下说的,只是对大盛魁的处置,至于两行的血债还要另偿。”

    张杰怒极,竟挣脱了两行的伙计,起身道:“不就是你妹子的一个清白名声,你们杀了大盛魁上上下下几十个弟兄,还嫌不够吗?”

    云婉儿道:“还有听书和两行五个伙计的血债。”

    张杰骂道:“臭娘们!几个下人,也配谈什么血债?老子……”

    “啪!”他还没说完,脸上便挨了一下,一道血箭喷了出去,夹杂两颗碎牙齿。

    二丫冷冷的瞪着他。

    张杰转过头,嘴边脸颊已经肿了老高,吐了口学吐沫,含糊不清的道:“好功夫,张某技不如人,输的心服口服,云掌柜,突袭两行的主意是我出的,去的都是我的人马,要报仇,将我一刀杀了便是。”

    王相卿惊道:“不可!二弟,你闭嘴!”

    画儿泪流满面,云婉儿面色犹豫,二丫神色越发冷峻,拇指缓缓将龙泉剑推出鞘。

    张杰戏谑的道:“云掌柜,你要为手下报仇,便亲自来杀我,指使别人算什么本事。”

    云婉儿上前一步,寒声道:“腊月初三深夜,京城南郊十里,永定河旁桂园,遇歹人袭击,两行伙计死六人,伤十四人,可是你指使的?”

    “云掌柜既然都已清楚了,何必明知故问?不错,正是老子筹划的。”

    云婉儿又道:“除你之外,还有谁参与了此事?”

    张杰梗着脖子,冷笑道:“还有老子的一众弟兄。”

    “没有别人?”

    “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的给个痛快话吧。”

    史大学叹口气道:“还有我,当时在下也曾参与此事。”

    “三弟!”张杰连忙用眼神制止史大学。

    史大学视而不见,惨然道:“你我兄弟当年结义之时,曾说过有难同当,如今我怎么可能躲在你身后呢。”

    王相卿闻言也道:“罢了,我们兄弟三人创办大盛魁,所有决断定都是一起定下的。”他站起身来,走到张杰和史大学身边道,“云掌柜,你若要杀我们报仇,那我们三兄弟,无话可说,请动手吧。”

    大盛魁众人焦急万分,纷纷提刀在手,对两行怒目而视。

    王相卿兄弟三个对手下极宽厚,众人都极是感激,如今三人有难,伙计们也不会视而不见,能在杀虎口站住脚的,谁身上没有几下功夫,此刻一个个都提刀在手,对两行怒目而视,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张杰狞笑着道:“怎么,姓云的,你不敢动手吗?”

    吴灵灵大怒,抽剑上前道:“不劳云掌柜动手,我自己报仇!”

    吴泽一把把她拦下。

    张杰看了面上笑意更浓:“怎么?不敢了?”

    王相卿朗声道:“云掌柜,大盛魁账目全都记在三弟脑中,所有驼头商路都由二弟掌管,杀了我们,大盛魁即刻便分崩离析,对你又有何益?”

    在众人的注视下,云婉儿缓缓开口:“我不杀你们。”

    大盛魁众人脸上的表情均是一轻,画儿和吴灵灵等则如遭雷击,立在当场,怔怔的看着云婉儿。

    二丫道:“杀人我可以代劳。”

    云婉儿笑着对二丫道:“不必。”

    画儿道:“掌柜的,听书他……”

    云婉儿抬手,止住她话头。

    “两行不杀人,但我会抓你们去见官。”

    张杰戏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云婉儿话音刚落,一个瘦小的老头,就从两行的人马中走出,手中拿着纸笔,他道:“在下是顺天府南路厅通判,为探查去年腊月永定河大案而来,多亏两行两位掌柜相助,现在案犯已然供认不讳。”

    顺天府通判说着,向云婉儿和吴泽拱了拱手,两人还礼。

    他扬了扬手中的纸,继续道:“证词再此,现在三位签字画押吧。”

    “什……什么?”张杰愣在当场。

    史大学面色惨白,喃喃道:“完了……完了……”

    两行商战,顶多将大盛魁挤垮,但牵扯到官府,却是可以让和大盛魁的人全都家破人亡。

    王相卿仰天长叹道:“到最后,两行手段还是胜了我们一筹,罢了,罢了,两行有何要求,大盛魁一概应允就是。”

第五百零一章 冰嬉

    大盛魁并入两行,三个掌柜锒铛入狱,事情就算结束了,并没有波及太广。

    两行此番算是彻底一统北方,与徽商沿淮河二分天下。

    因为协助顺天府破获大案,顺天府尹分外高兴,又亲自题字赠给了两行,此番两行可谓是名利双收。

    处理完大盛魁的事情之后,云婉儿便返回京城,吴泽则留在杀虎口,接手大盛魁的生意。

    二丫剑法初成,返回齐齐哈尔。

    入冬。

    齐齐哈尔又产出了三台蒸汽机,炼铁技术尚在革新之中,胡克开始尝试将蒸汽机安装在机床上,如若成功,将会大大提升机床效率,故胤祚将一台蒸汽机留在火器厂,一台调去了煤矿,另一台留给,准备第二年春天时,进献康熙。

    哈雷不擅机器,他开始和梅文鼎共同研究星象,两人常常在清华书院的观星塔上一待就是十几天。通过和梅文鼎的交流,以及参考中国的历代文献,哈雷开始对彗星产生了兴趣。

    神威三型火炮的研制,最终还是没有成功,戴梓和古大成尝试了无数种膛线,还是无法兼顾射速和威力,作为刻有膛线,配有米尼弹,以黑火药激发的前膛炮,神威二已达到顶峰。

    无烟火药、雷酸汞、苦味酸、炮闩等如果不能发明出来,使用金属弹壳炮弹的后膛火炮就无法出现,而为了发明更强的火药,制造更精确的金属结构,又对化学、物理、机械、工程等多个领域提出了要求。

    凭借戴梓和古大成二人之力,绝无可能推动如此多的科学领域进步,这需要一代甚至数代科学家的共同努力。

    在胤祚的开导下,认清了这一点的二人,开始转换了研究方向,戴梓专攻各类火器,除连珠铳、燧发火枪外,还试制了手雷和地雷,甚至开始研究火焰喷射器。

    而古大成则把目光转向了冶铁,开始和戴言和一众洋人及火器厂的炼铁师傅,研究如何制出用于机床的精钢。

    有了周家麟和张廷玉辅佐,胤祚每日变得分外轻松起来。

    要么就是在观景楼上喝喝小酒,要么就是在景阳大街上走走逛逛,日子过的惬意无比。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随着费扬古去征讨准格尔的新军。

    胤祚身为齐齐哈尔副都统,不能参赞军机,也不好托人打听,对西边草原上发生的事情全无所知,不过从京城国泰民安的样子和杀虎口每日的军粮运输来看,西北进军应当是非常顺利的。朝廷甚至在一边打仗,一边筹划康熙次年南巡的事宜。

    朝廷中谋士猛将如云,也用不着胤祚瞎担心什么。

    每天安心的吃喝玩乐。

    入冬十几日,齐齐哈尔逐渐变冷,胤祚在王府中找了个闲置的大院子,命下人们在地上撒了一层水,第二天起来,地上已经冻了一层冰,下人路过时免不了摔伤一跤。

    胤祚叫铁匠行打了几双冰刀来,穿上冰刀在冰上来去自如,颇有点溜冰场的意思。

    丫丫在一旁站着叫好,彩裳则揪着手绢,不停的叫着“王爷小心”,好几次胤祚几乎摔倒,彩裳跑去搀扶,结果胤祚没有摔倒,倒是彩裳摔了个七荤八素。

    搞得胤祚和丫丫一起嘲笑她,如此摔了几次后,彩裳也不去扶胤祚了,捂着摔疼的屁股,气鼓鼓的看着胤祚在冰面飞驰。

    说是飞驰,却也不太确切,这随意泼水而成的冰面并不平整,冰层也不厚,在上面滑冰比打出溜滑也快不了多少。

    但胤祚玩的却很开心,连鹿皮坎肩都脱了下来,大冷天,口鼻尽是雾气。

    胤祚划了几圈后,对彩裳和丫丫道:“别愣着了,冰刀在那边,下场子来试试吧。”

    两人对视一眼,在胤祚催促下,都去穿了冰刀,小心翼翼的踩到冰上。

    胤祚坏笑着,在两个侍女的腰上一推,两女便惊呼着往前滑去了。

    正好他已滑累了,便坐在栏杆上歇息,看两个侍女手忙脚乱的娇憨样子。

    两女都不是北方长大的,对滑冰自然是一窍不通,丫丫天性好动,摔了几次后便能在冰上站住,一脸开心的挪动着步子。

    彩裳好静,摔了好几次,已是眼泪汪汪的了,求饶似的看着胤祚。

    她长得本就标志,梨花带雨的样子更是我见犹怜,一双烟雨迷蒙的眼睛,就像有千言万语,任是一个男人便不能拒绝这样一个眼神。

    而胤祚偏偏狠心的道:“彩裳,在冰上趴着算怎么回事,快快起来,多摔摔就会了,看丫丫现在滑的多好。”

    彩裳闻言,顿时收起烟雨朦胧,小女儿态的白了胤祚一眼,挣扎起身。

    许久之后,彩裳终于勉强能滑动身子,眼里还带着泪,嘴上却笑个不停。

    “阿依慕呢?”胤祚看了看院门,他们玩闹这么久,按阿依慕的性子,应该早就探头探脑了才对。

    “王妃她……啊!”彩裳刚一开口,又倒在冰上,捂着屁股倒吸冷气,两行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丫丫将彩裳扶起来,并接口道:“王妃去城外遛马了,说是天黑前回来,还说她有十几个侍卫跟着呢,王爷不用担心。”

    胤祚撇撇嘴道:“既然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两女都停了下来,担心的看着胤祚。

    “走,去城外,叫厨子准备好饭食装好,今天本王带你们去嫩江溜冰去。”

    往日波涛汹涌的嫩江,现在已经被坚冰覆盖,冰层极厚,冰上车马行人通行无阻,除了南来北往的商人行人外,嫩江上还有不少成群结队出来滑冰的男女,欢声笑语的,倒是一道风景。

    一番忙碌后,王府下人们在嫩江上,围了一大圈黑布,圈出来好大一块冰场。

    胤祚本意是不要围布的,但一来围布可以挡些风,二来,自己府上侍女多,不围着布也不好意思上冰。

    嫩江冰面比之王府里的水泼冰面,就好了太多,众人一同疯玩。

    胤祚划了几圈,气喘吁吁的坐下,厨子很有眼力见的递上烤地瓜。

    堂堂抚远大将军王,被烤地瓜烫的龇牙咧嘴,大口嚼了起来,在大冷天的天里,吃一口烤地瓜,真是暖手又暖心。

    黑土地种出来的地瓜,个大味甜,配上鹤岗优质煤炭,拷出来的地瓜,外皮焦黑,带着炭火的焦气,内里黄中带红,香甜软糯,中间地瓜心香甜细腻,宛若红色的糖浆。

    坐在铺着熊皮毯子的躺椅上,啃着地瓜,实在是件人生乐事。

    侍女们也都玩开了,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不断。

    其中,丫丫还和有一个相好的侍女,比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一幕,啃着烤地瓜的胤祚突然灵机一动。

    来一场冬运会如何?

第五百零二章 冬运会的雏形

    现在齐齐哈尔的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精神生活却还止步不前。

    百姓们有了钱,便去茶楼酒肆、戏台窑子之类的地方消遣,和大清别处的百姓,并无任何不同。

    恰好冬天是关外的农闲时节,百姓们闲在家里没事干,与其促进妓院生意的蓬勃发展,倒不如让百姓们把空余时间,放到体育活动上。

    就算不指望强身健体,也是个有益身心的活动的不是。

    一念至此,胤祚马上对下人道:“去,拿纸笔来。”

    是时,飘着小雪,嫩江千里冰封,天地间一片肃杀,虽阴沉了些,却也不失为一片美景。

    下人还以为胤祚看到美景当前,兴致大发,搬来了案几,上面油彩、画笔一应俱全。

    胤祚失笑提笔。

    丫丫看见了,惊叫一声:“呀!王爷要作画了!”

    说罢,侍女们都凑了过来,眨巴一双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欣赏胤祚的大作。

    胤祚画了半天,底下侍女颇摸不着头脑,看了许久,也不知道胤祚到底画了个什么。

    他总共画了三幅画,在侍女们看来,一幅是两条长木板,一幅为一颗大棋子,最后一幅则是一个漆黑的大花瓶,无论如何看,也和眼前的景物不搭。

    “我画的如何?”胤祚画完了收笔,得意的问道。

    彩裳勉为其难的夸赞道:“王爷丹青出神入化,不是婢子们评析得了的。”

    胤祚哈哈笑了笑,吩咐下人将三幅画送到百事行和火器厂去,那里的人,自然懂得胤祚画的什么。

    虽然他画工不佳,但好歹也是宫里师父手把手教出来的,滑雪板、冰壶这两个东西极简单,铁匠行和石匠行照葫芦画瓢,应当不难做。

    有难度的是爆米花机,不能让一般匠人经手,火器厂有了蒸汽机的基础,应当造的出来。

    爆米花机的原理是利用火焰加热,使得机器内气压升高,当气压达到一定强度时,将机器打开,内里的玉米或是其他谷物,内部的气体迅速膨胀,便会在气压的作用下爆裂,瞬间变成爆米花。

    正巧现在齐齐哈尔玉米产量极大,有个除干啃玉米棒子以外的吃法,倒也不错。

    当爆米花机的图纸被送至火器厂时,戴梓和古大成立马丢下了手中的研究,赶忙来研究图纸。

    从挂铅米尼弹到蒸汽机,胤祚的图纸总是极具创造性,能引领技术的巨大进步。

    可当二人看到爆米花机的图纸后,却显得都哭笑不得,戴梓直接找来戴言和梅瑴成,将图纸塞给二人,并道:“王爷吩咐下来的,当时你们课业吧,尽早做出来。”

    另一边,胤祚设计好了冬运会的比赛项目,便来到副都统府衙,将开一场运动会的想法,告诉了周家麟。

    周家麟眉头微皱,又问了许多细节,听完了面泛难色,拱手道:“王爷,下官有句话,还请王爷听了不要生气。”

    “讲吧。”

    周家麟斟酌片刻道:“王爷举办此次运动盛会……莫非……只为玩乐吗?”

    胤祚一时语窒,想了想道:“强身健体,也不算玩乐吧。”

    “王爷,齐齐哈尔能到今天之繁荣实属不易,现发展势头正好,无论赋税还是粮产都在稳步提升,因何要行这靡费之举呢?”

    周家麟话里话外,就是嫌开办一场运动会,靡费太高。

    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齐齐哈尔正蒸蒸日上,任何阻碍齐齐哈尔发展进步的事情都应该扼杀在摇篮里。

    而且在清人眼中,所谓‘冬运会’,与围猎也差不了许多,不论事情正误与否,统治者贪图享乐,总是不对的。

    最后一点,冬季正是休养生息之时,这年头可不存在什么拉动内需,促进发展之类的说法。

    大搞基建,带动经济那一套理论,是以生产力得到极大发展为前提的,任何不尊重这个经济规律人,都死的很惨,比如开凿京杭大运河的隋炀帝。

    胤祚和周家麟理论了一通,最后拿出王爷架子来,才将他说服。

    然后胤祚又将周家麟从外地召了回来,当他听说胤祚要办一场冬运会时,和周家麟也是一样反应,胤祚又不得不费一番口水,将他说服。

    经过一番讨论,冬运会召开地点就定在了河弯子屯。

    此地离齐齐哈尔十里,位于嫩江旁,屯子依山傍水,背靠一座不高的小山,当地人称为大雪岭子,此山不高,山势又平缓,山上没什么植被,冬天一下雪,山上就成了白茫茫一片,因而得名。

    河湾子屯不过二十户,村民不超百人,但因为交通便利,不少人去齐齐哈尔,便选在此处歇脚,因此屯里酒楼客栈倒是很多。

    胤祚将举办地选在此处,便是看上便利的交通和当地的接待能力,还有嫩江冰面充当冰场和大雪岭子做天然滑雪场。

    至于冬运会项目,胤祚暂定了滑雪、滑冰和冰壶三项。

    关于时间,三人有些争论,周家麟和张廷玉二人觉得冬运会放在开春后举办为好,既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又能借着冬运会的机会,让休息了一冬的百姓打起精神。

    而胤祚则觉得的将时间定在十二月为宜,一来免得夜长梦多,二来这时候冰雪都是最结实的。

    两人拗不过胤祚,只得同意。

    敲定了运动会细节,胤祚便觉得一身轻松,而周家麟和张廷玉两个则显得愁眉苦脸,毕竟事情都要他们去办。

    胤祚拍了拍两人肩膀道:“二位加油,此事办好了,也是一桩天大的功绩,说不得二位的大名就随着历届冬运会,流传出去了。”

    两人相视苦笑,美名他们不敢想,不要沾上贪图享乐的恶名的就好了。

    晚上,王府中,阿依慕吃晚饭前准时回来,骊龙黑绸般的皮毛上热气腾腾,像是共从桑拿房出来。

    阿依慕吩咐下人几句,便低着走到正厅,和胤祚坐在一起吃晚饭,吃饭过程乖巧无比,还贤妻良母一般的给胤祚夹菜,脸上言笑嫣然。

    胤祚去观景台上时,阿依慕还亲自上楼,给他扒水果,被冻梨的汁水溅了一身,也没生气。

    晚上就寝时,阿依慕也百般配合,媚态横生。

    淋漓尽致的酣战一番后,胤祚心满意足的把阿依慕揽在怀里道:“憋到现在也算不容易了,又闯什么祸了?现在说吧。”

    阿依慕柔声道:“好夫君,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冬运会,让我的族人也参加好不好?”

第五百零三章 冰壶

    阿依慕的请求提醒了胤祚。

    现在齐齐哈尔加延边区都在他的治下,其中有汉人、满人、蒙古人、鄂伦春人、赫哲人、锡伯人、朝鲜人、俄罗斯人、泰西人等等无数个民族。

    每个民族间风俗习惯都相去甚远,甚至不少民族间相互敌视。

    满汉冲突、汉朝冲突等屡禁不绝,衙门为此伤透了脑筋。

    而音乐和体育正是加强民族团结的最有效办法。

    胤祚不仅当即拍拍阿依慕的屁股,照准她的请求。

    更在第二天早上,便告知周家麟和张廷玉,此次冬运会不仅要办,而且要大办,齐齐哈尔和延边的所有民族,都要尽量有人参赛。

    并且设置了丰厚的冠军奖金,吸引人们参赛,一个项目冠军便是足足五百两银子。

    张周二人顿时苦苦劝谏,而胤祚态度坚决,一意孤行,最终将自己的用意给两人解释了,两人才勉强点头。

    这事一了,胤祚便马不停蹄的赶往百事行,找到木匠行行首,领了一大帮木匠、石匠、泥瓦匠赶往河湾子屯。

    在嫩江宽阔的冰面上,胤祚用手比划了下道:“这里要圈出一个场子来,用木头做栏杆,冰面要打磨的再平整些。这里是溜冰场,这边是冰壶场地,场地下都要有带颜色的标志。”

    胤祚说完指着大雪岭子道:“山上要建滑雪场,叫人检查下雪层厚度,如果太薄了,就将下面的泥土、石块什么的都挖掉,再运雪来将坑添上,最后要将雪夯实,砌出一条跑道来。

    胤祚边说话边比划,也不管百事行的人听不听得懂,继续指着河湾子屯道:“这边建一个冬运村出来,给运动会的选手们居住,房间不用太大,不冷保温就行,可以采用排屋的建法。”

    “最后,嫩江岸边,给我建起道观景台来,要有座有棚,可以采用阶梯式的座位,视野不受限,座位下能铺上地龙,加热保暖就更好了。”

    胤祚一边说着,一般拿过笔来,在纸上写写画画,将自己的构想粗略的画了出来。

    最后,胤祚画了个简易的渲染图,那是一个集聚旅游住宿、比赛观赏多重功能于一身的大体育场,看起来气势磅礴。

    几个行首站在胤祚身后,寒风吹着他们的胡须乱摆,脸上表情分外僵硬。

    胤祚有些尴尬的问道:“怎么样?听明白了吧?”

    自从齐齐哈尔发展起来之后,民间各种稀奇古怪的建筑要求越来越多,加上还参与建造了浑河府邸,稀奇古怪的房子建的多了,这些木匠、石匠们接受能力便强了起来。

    闻言都点了点头,这让胤祚颇感欣慰,只是木匠行首道:“王爷恕罪,这些建筑全部完成,最快要两个月。”

    胤祚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刚好赶上冬运会,便点点头道:“好,这事便交给你们了。”临了,又追加一句:“银子不是问题。”

    交代完了场馆的问题,胤祚便在侍卫的护卫下,蜷着身子往回走。

    他本不想亲来指点场馆建设,可体育场什么样子,全大清只有胤祚知道,托人转述又难以表达的清楚,只好自己跑一趟。

    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身后石匠行首道:“王爷,您要的冰壶已经做好了,草民已经派人送去了王爷府上。”

    胤祚道了声知道了,就往齐齐哈尔走。

    回到府中,已经是黄昏时候,彩裳在门口,东张西望的等着阿依慕,看见胤祚先回来了,边迎着胤祚边道:“王爷,今儿个两行送来两箱东西,婢子没敢乱动,放在书房了。”

    胤祚点点头,问道:“那天咱们滑冰的那个院子还在吗?”

    彩裳低着头的道:“婢子怕路滑伤了人,便令下人们将冰都铲了,王爷恕罪。”

    胤祚笑道:“不妨事,晚饭早些吃,吃完了出去一趟。”

    “是。”彩裳柔柔的答应一声,便去吩咐厨房了。

    胤祚则直接走进书房,将两个箱子打开。

    冰壶的制作难度不大,石匠行的人用花岗岩雕刻成出了冰壶,并加上木质我把,无论重量、形状还是材质都与后世相差不大。

    这样子的冰壶,在箱子中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十六颗冰壶,这也正是一场冰壶比赛所需要的全部冰壶。

    刷冰的刷子,也是胤祚让木匠行特制的,看起来像加长版的马刷,总共四只,刚好够一场比赛。

    这是两行制作出的试验品,待胤祚通过之后,便可以大规模投入生产。

    另一个箱子中装的是滑雪板,材质分为木质和铁质的。因为真正的滑雪板是合金材质,只能先如此替代。

    滑雪板中部有脚套和绳子,用以绑在脚上。

    这样的滑雪板究竟行不行,大概只有试过才知道。

    这时,府门外响起马蹄声,胤祚出书房门,就见阿依慕朝他走来,边走边道:“王爷,外面街上都贴着告示,说是腊月初十的冬运会,邀请全齐齐哈尔所有百姓参加,不论民族、身份,参赛资格一律均等呢。”

    胤祚对周家麟和张廷玉的效率颇感满意,嘴上道:“快来吃饭吧,吃完了饭,我们去运动运动。”

    谁知,阿依慕一听这话,脸色一红,扭捏道:“哎呀,王爷,你说什么呢,昨天不是刚……那个过,今天怎么还要……”

    胤祚一愣,笑着摸摸她的头道:“瞎想什么呢,我说带你出府去玩玩。”

    阿依慕顿时恼羞成怒,吃饭的时候,还狠狠盯着胤祚。

    冬天天黑的早,晚饭后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

    胤祚带着阿依慕和侍女奴仆护卫打着火把出门,一路奔向嫩江。

    齐齐哈尔没有宵禁,也没有夜间关闭城门的说法,夜生活极为丰富,加上治安良好,晚上出门的人也很多。

    只是天色全黑,滑雪是玩不了了,只能试试冰壶。

    胤祚跟众人讲好了规则,挑了几个人出来,分成两个小队。

    胤祚、阿依慕、彩裳、丫丫一队,伙房张厨子、养马的老郑、养海东青的老李、账房小王一队。

    两行产出的冰壶质量不错,在费力的擦冰之后,冰壶可以滑出很远。

    作为八个人中,唯一一个略懂些规则的,胤祚出马自然是百战百胜,但很快,就被老李他们赶上。

    男人玩这些碰碰撞撞的游戏,学的还是比女人快些,带着阿依慕、彩裳、丫丫三个拖油瓶,胤祚也是无力回天。

    最后一局,不知是老李队故意让他,还是他时来运转,彩裳掷出了一记绝佳的球,将老李占据中心点的三个球全部弹出界,上演惊天大逆转,反败为胜。

    在胤祚和老李他们的惊叹声中,三个女子不知所措。

第五百零四章 看台雅间

    第二天,胤祚又亲自去了大雪岭子,选了块平缓的雪坡,测试了雪橇。

    为保证安全,胤祚特意穿上了清军棉甲。

    虽然滑的慢些,但雪橇的质量还是非常好的,至少比用脚在雪地上走快多了。

    而且铁质的滑雪板比木质的好上太多。

    胤祚回府邸后,马上令两行生产冰壶和滑雪板,并且将手上有的冰壶和滑雪板都送了出去。

    毕竟这些都是冬运会的项目,比赛开始了没人会玩可就太尴尬了。

    随着齐齐哈尔越发寒冷,齐齐哈尔召开冬运会的消息也在整个关外散播了出去。

    每个项目冠军就有五百两银子的奖励,这对百姓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对普通人来说,五百两银子可能意为着,一下子从平民变为地主了,而对蒙古战俘们则意味着能将自己赎出奴籍,不由兴奋异常。

    除蒙古人外,朝鲜人、泰西人和其余不少民族都对此次盛会极感兴趣。

    茶余饭后间,雪地冰原上,随处可见有人练习滑雪或是滑冰。

    为了弥补齐齐哈尔府衙举办此次冬运会的亏空,胤祚令两行将贩卖冰壶、雪橇板、冰刀等用具的收益算在了府衙头上。

    尽管没多少银子,但好歹算是堵上了周家麟、张廷玉和众官员的悠悠之口。

    场馆的建造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两行经过了浑河府邸的考验,拥有了一大批优秀的木匠、石匠,建造一些体育设施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只是阿依慕玩腻了冰壶和冰刀,对胤祚抱怨,这些游戏都太平淡了。

    胤祚想了想,又将曲棍球发明了出来,两行有做冰壶的经验,造曲棍球的用具简直毫无难度,至于护具,八旗棉甲就是现成的护具,只需要再另造一个铁丝网编成的面罩,就算齐活。

    曲棍球造好后,胤祚也带着府里下人试了试,众人还不熟练,根本玩不好,但起码已经有了曲棍球的意思。

    只是这个运动有些危险,胤祚不让阿依慕尝试,搞得她颇为不满。

    进入腊月,随着爆米花机在火器厂的一声炸响,无数的爆米花,山泉一般的涌上天空,随着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蔚为壮观。

    这一声炸响,犹如冬运会的礼炮,拉开了冬运会的序幕。

    无数游客或是运动员涌入河湾子屯,尽管两行不断地修建房屋,一时间还是人满为患。

    齐齐哈尔的冬季漫长而又无聊,因为天气寒冷,农田休耕,大部分人都无所事事的待在家里,这几年来,百姓的收入不断增多,就有越累越多的人不满足老婆孩子热炕头,这种简单的生活了。

    冬运会召开,给了无数游玩的人们,一个放松休闲的机会。

    在冬运村中,挂满了各种红底黄字,大小不一的条幅,上书“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或是“更快,更高,更强。”之类的宣传标语。

    在标语中,中华儿女这个词反复出现,寻常百姓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有点文化的都品出了别样的意思。

    腊月初一,上午,齐齐哈尔阴,天空飘着小雪,冬运会准时开始。

    新搭建的看台共分十层,长百余丈,可容纳近一万人,此时已经坐满了观众。

    看台是木石结构,位置上都铺着棉垫子,看台下连着曲折的热龙管道,直接连到看台一旁的灶台,上面烧水,煤炭燃烧的热气上升进管道中,温暖整片看台,这样的灶台,每隔五丈,便有一处,随时为观众们提供热水。

    在看台中间,还有十数个小房间,用西洋玻璃做成窗户,其余地方都是墙壁,盖着鹿皮,地下通着热龙,地上烧着暖炉,风吹不进,温暖如春。

    雅间中摆着桌椅瓜果,每个椅子旁都摆着望远镜,透过玻璃,可以将赛场上的事物看的分毫毕现。

    这是齐齐哈尔,甚至可能是整个大清,首次使用玻璃做窗,虽然从俄国商人手中买下来的大块玻璃极端昂贵,但身处其中,还是觉的物有所值。

    胤祚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建设一个玻璃厂的可行性。

    冬运会的第一个项目便是滑冰,也不分什么短道速滑之类,比赛场地就是从看台这头滑到那头,再返回,如此往返两趟,最快回到出发点的就是冠军。

    滑冰在清代称为“冰嬉”,自古有之,白山黑水之间擅滑冰者,不知凡几,因此滑冰项目报名人数极多,不得不分组比赛,最终才能决出胜者。

    裁判使用一只空铳,作发令枪,一枪之下,第一组的十数人,便如利箭一般冲出起跑线,这些人不少都是冰嬉好手,三两步便能滑出好远,身如乘奔御风,轻灵至极。

    看台上的百姓们初时还有些拘谨,但看到选手们出发之后,很快便大呼小叫的为自己认识的人加油,那气氛很快就将到场的每人感染,很快看台上欢呼声连成一片。

    阿依慕站在看台最当中的一个雅间中,拿着望远镜,凑到窗前,边看便道:“快些!再快些!哎呀,笨蛋,叫人家追上了吧!”

    胤祚在一旁坐在椅子上,笑吟吟的看着阿依慕大呼小叫,现在弘历跟着玩伴在外面玩,阿依慕可以不顾人母的仪容,尽情撒欢。

    彩裳将泡好的冻梨递给胤祚,笑着道:“王爷不去看看吗?”

    胤祚接过冻梨,这东西外表焦黑,软软塌塌,乍看起来像是腐坏的梨子,但一口下去,梨汁四溢,冰冰凉凉,甜甜蜜蜜,因为受冻,梨子的果肉也变成了琥珀色,有着独特的细腻口感,咬一口便一口梨汤,吃起来冰透心脾。

    在暖意洋洋的雅间中,吃起冻梨,就更有种别样的感受,再看着屋外百姓们冷风呛气的样子,胤祚心中就更有种罪恶的快感。

    “无非是几个人你追我赶罢了,没什么意思。”胤祚懒洋洋的道。

    丫丫化好了个冻柿子拿给阿依慕,却被她推开。

    胤祚几口将冻梨吃掉,从丫丫手里接过冻柿子,咬开个小口,吸吮起来。

    过了片刻后,胤祚将皱巴巴的柿子皮一扔,对丫丫道:“出去,买些爆米花回来。”

    “婢子知道了。”丫丫点点头,披上鹿皮斗篷,出了雅间。

    走出雅间,寒风和观众们热情的呐喊顿时扑面而来。

    丫丫顺着台阶走下看台,一路上路过几个雅间,里面多是些府衙的官员,要么就是火器厂的匠人,还有些两行的商人,被胤祚称之为“赞助商”的。

    当不小心看到一个雅间中,一个“赞助商”和一个赤**子汗流浃背的纠缠在一起时,丫丫便不敢再看了,低着头,红着脸,一路小跑了出去。

第五百零五章 爆米花机

    出了看台,走上不远便是河湾子屯,在这之间听了无数车马行商,肩挑手提的贩卖着各色商品。

    不少人出了看台便来此处闲逛,欢声笑语,人流如织,配上看台上的阵阵加油声,颇为热闹。

    “嘭!”远处一声巨响,引起了不少人的惊呼,人群顿时围了过去。

    丫丫也往那边走去,这便是爆米花机了,胤祚跟她讲过的。

    好不容易挤进了厚厚的人群,一锅爆米花已经被人买完了,丫丫只好站在原地等待下一锅。

    卖爆米花的商贩生着火,火上放着一个漆黑的铁罐子,商贩小心翼翼的转动着那罐子,眼睛紧盯着罐口的压力仪表。在他的身边还放了一个长长的袋子。

    已经买了了爆米花的也不愿离去,而是坐在一旁,新奇的看着这一幕。

    “看,我和你们说了吧,只要控制好内部压力,这机器是很安全的。”人群中,梅瑴成得意洋洋的说道。

    戴言撇撇嘴打击道:“你这么确定那仪表盘是准确的?万一机器炸了,人群围的这么近,那就是非死即伤。”

    “你知道什么?这东西自我做出来,也只炸过两次而已,一次还是我为了测试最大压强,故意弄诈的。”梅瑴成耸耸肩道,他说着拍了拍身边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弘历,你说是不是?”

    弘历捧着一大碗爆米花,吃的正欢,闻言胡乱的点了点头,嘴巴上沾着不少蜂蜜糖浆。

    丫丫寻声看了过来,惊呼道:“小贝勒?”说着跑了过了,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道:“贝勒爷,你怎么在这呢?”

    清朝亲王儿子即为贝勒爵位,因此王府中下人们都管弘历叫贝勒爷。

    弘历道:“丫丫姐别担心,我跟梅哥哥和戴姐姐在外面玩呢,一会就回去给阿玛和额娘请安。”说着从碗里抓出一把爆米花,放在丫丫手上。

    “丫丫姐,你也尝尝。”

    丫丫接过爆米花放了一颗在嘴里,爆米花香甜脆暖,加了少量的蜂蜜糖浆更是甜上加甜,要是换彩裳来,此时早就诚惶诚恐了,但丫丫却笑着道:“真好吃。”

    这时,她身后“嘭”的一声巨响,小贩将爆米花机口朝向袋子中打开,爆米花倾泻而出,顿时香气四溢。

    周围的看客们纷纷掏出银子,争相购买,丫丫想起自己的任务,也加入购买人堆中。

    梅瑴成的目光依依不舍的随着丫丫远去,戴言噘嘴,拍了他后脑勺一下道:“快回去吧,呆久了,弘历感冒了怎么办?”

    梅瑴成手里本拿着个铁轴承,一惊之下,掉在地上,与石头一磕,发出“啪嗒”一声。

    戴言看了轴承一眼,嘴角含笑道:“我说呢,眼睛掉地上也没这么大声啊。”

    梅瑴成揉着后脑勺,不满的瞪了戴言一眼。

    戴言白他一眼,朝着身后戴梓道:“爹,看来这爆米花挺安全的,咱们回去吧。”

    戴梓眉头紧皱,没有搭理戴言,戴言有些担心的又叫了声“爹”。

    “再等等。”戴梓盯着那爆米花机,目不转睛的道。

    尽管一小碗爆米花就要半钱银子,但架不住齐齐哈尔人精钱多,又都爱尝个新鲜。片刻之后,一锅爆米花被人抢购一空。

    丫丫买好了爆米花,用厚布包着,搂在怀里,跟弘历和戴梓他们告了别,自己返回看台去了。

    那商贩将爆米花机器重新在地上放好,从麻袋中舀出一缸玉米粒来,倒进爆米花机中,然后将盖子重新安置好,转动机头螺杆对盖子加压盖好。

    这时戴梓突然一声大吼:“我想到了!”

    周围围观众人,包括戴言、梅瑴成他们都吓了一跳。

    戴梓闭着眼睛激动的道:“原来如此……这么简单,我怎么没想明白……既然爆米花机能受的住压力,那炮闩也当受得住火药的压力……”

    他突然睁眼,对戴言道:“言儿,我得回火器厂一趟,跟古大匠和梅先生他们说一声。”

    戴言还未来得及讲话,戴梓已经上了马车,随后车夫猛地一挥鞭子,马车缓缓向火器厂方向驶去。

    戴言尴尬的道:“许是父亲发现了什么造火器的新思路。”

    梅瑴成和弘历早就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两人将弘历放在中间,三人肩并肩回看台。

    三人一动身,围观的百姓们顿时少了一大半,三十多个便装的护卫散布在三人四周。

    进入看台时,正巧看到一人被担架抬了出来,担架上那人脚上有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正呼天抢地的惨叫,经过三人身边时,戴言连忙捂住弘历的眼睛。

    “伤的是个洋人,看样子是被冰刀划伤的,这东西虽然没刃,但踩到人身上,还是会有伤口。”梅瑴成道。

    进入看台后,一场比赛刚刚比完,场上选手三三两两,勾肩搭背的走下场,完全没有在意是汉人还是满人还是蒙古人。

    火器厂的雅间在看台的最高层,三人来来回回终于爬了上来。

    上最后一层楼梯时,弘历一个不小心和楼梯上的一个侍女撞了个满怀,摔了个屁股蹲。

    侍卫们疯了一般的三两步登上楼来,那侍女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已经架了五六把刀,寒冷的刀光映的她脸色煞白。

    弘历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土道:“我没事,不小心撞到了,将她放了吧。”

    侍卫头子拱手,低声道:“此人冲撞了殿下,奴才觉得,还是查验一番为好。”

    “我认得她,她是给胡克爷爷他们端酒的。”弘历挥挥手道,“不是坏人,放了吧。”

    “嗻。”侍卫头子答应一声,手下放人,侍卫们又如潮水般退到阴影里。

    那侍女顿时伏在地上,给弘历连磕了数个响头,口中感谢不知,弘历安慰了她几句,便和戴言他们回房了。

    走出一段后,戴言夸赞道:“弘历,我觉得你以后,肯定是个好王爷。”

    “像父王一样好吗?”弘历顿时笑道。

    “比王爷还好。”

    弘历大摇其手,道:“父王已经是天底下最厉害了的。”

    侍女起身,又换了新的酒盅来,端进了火器厂洋人的雅间。

第五百零六章 上谕到

    雅间内外,俨然两个不同世界。

    雅间外朔风凛凛,雅间内,春意浓浓。

    侍女将酒盅放在桌上,又给胡克斟满一杯。

    胡克端起酒杯一脸沉醉之色的闻了闻,酒是精酿朔白,放在热水里温好了端上来的,倒进白瓷小盅里,酒温暖透杯身,酒香萦绕四周。

    还未饮下,便是满脸的陶醉之色。

    一旁甘道夫笑道:“这是齐齐哈尔的特产,用玉米做的酒,味道极为独特。”

    胡克将酒饮尽,舒服的叹了口气道:“口感比威士忌还要香醇浓烈,我喜欢。”

    两人谈话的功夫,赛场上,滑冰比赛已进入最后一轮,赛道上共站着十一位选手,裁判一声令下之后,全都冲了出去。

    整个看台的观众都沸腾了,不少人站起来,大声呼喊着选手的名字。

    每个选手都有一块写着数字的白布,缝在背后,滑冰时迎着风猎猎作响,分外显眼。

    就算看台上的观众看不到选手的脸庞,但通过数字还是能将选手认出来。

    胡克和甘道夫也拿起望远镜,调整焦距,紧张的看着比赛。

    一番冰花四溅之后,三号选手第一个到达终点,拿下冠军,接着到了终点的,分别是六号和九号,成了亚军和季军。

    一番庆祝之后,三人登上特质的领奖台,接受颁奖,当装着五百两银子的箱子被抬过来时,冠军已经激动的泪流满面。

    领奖台周围的两门礼炮发炮,无数彩条伴着雪花翩然而下,落在选手们的肩上头上。

    寒风中,满是观众们的呐喊。

    胡克放下望远镜,嘴角含笑,又喝了一杯酒,侍女又将空酒杯斟满。

    “哪怕在欧洲,望远镜也只装备军官,而在大清,却成了普通人手里的玩物。”甘道夫感慨道。

    胡克指了指玻璃窗道:“和望远镜比起来,这个窗户才更加值钱,从俄国奸商手里买来,一片玻璃的价格甚至超过了等重的黄金。”

    “大清的富庶,恐怕连法兰西王国都无法媲美啊。”

    胡克又喝了一杯酒,醉醺醺的道:“说起来,玻璃的配方也十分简单,只要大清有足够纯净的化学原料,我就能开一家玻璃厂出来。”

    在泰西,大片玻璃的制作方法十年前就发明了出来,玻璃要的原料十分便宜,工序也不算复杂,只因掌握玻璃烧制方法的意大利贵族们严格保密,玻璃的价格才十分昂贵。

    但随着英国化学、物理和工业的进步,加上玻璃厂越开越多,不断泄密,玻璃的制作方法,在皇家学院成员眼中,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

    甘道夫有些惊异的看着胡克道:“胡克先生,您这样一位优秀的科学家,真的打算将自己的智慧全部奉献在这片东方大地上?”

    胡克陷入沉默,又默默喝了一杯酒。

    冰场上,颁奖仪式结束之后,就是午饭时间,看台上的观众蜂拥而下,涌向四面八方的酒楼客栈或是路边小摊。

    天地间充满了“炒爆蒸煮酱熏熬,烘炖焖煎炸煸烤”的饭菜香味。

    还有不少人是自带干粮的,凑到热水炉子前就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热水填饱肚子。

    雅间的饭菜是小食堂单独做好了送上来的,连门都不必出。

    菜色简单,但对英吉利来的洋人们来说,已是难得的人间美味。

    下午开始的是冰壶比赛,与滑冰相比,多了些技巧,少了些刺激的观赏性,看台上的观众少了很多,要么是去附近逛集市了,要么就是去大雪岭子上看滑雪了。

    相比冰壶来讲,滑雪是中国自古便有的项目,只是滑雪的工具叫做“木马”“踏板”与滑雪板不尽相同,但这并不妨碍百姓们对滑雪的热情。

    而冰壶就是完完全全的外国货,据说是在苏格兰兴起的,大清就没人会玩,报名的也寥寥无几,仅有的几只冰壶队伍,也被洋人冰壶队打的大败亏输。

    胡克在雅间连喝酒边看冰壶比赛,突然看到洋人队中,一个很像哈雷。

    冰壶球场上,哈雷送出一个诡异的弧线球,绕开了对手的防守球,成功撞开对方的球,稳稳占据中心。

    一番比试之后,哈雷的队伍以十比零的夸张比分,淘汰对手,进入决赛。

    此时,一群刚刚从大雪岭子上下来的少女,手牵手到了看台上,正看见哈雷淘汰对手的一幕,不由拍手叫好。

    哈雷听到声音,看向那些少女,脸上浮现迷人的微笑,手上做了个复杂而华丽的西方宫廷礼节。

    那些少女顿时脸红,纷纷别过头去,有人啐道:“洋人好不知羞!”

    “还不懂礼,手上花里胡哨的,不知在做什么!”又一个姑娘红着脸道。

    一个鄂伦春的姑娘,胆子大些,又壮着胆子看了哈雷几眼。

    决赛结束后,哈雷直接拿着冠军的奖杯,走到那姑娘面前,要将奖杯献给她。

    鄂伦春人都是包办婚姻,可不存在什么定情信物的说法,而且那少女见哈雷金发碧眼又人高马大,顿时吓得和女伴们落荒而逃。

    胤祚在雅间中,透过玻璃窗,喃喃道:“哈雷还没结婚吗?这倒是个好消息,阿依慕等你有空了,在齐齐哈尔物色些美女,介绍给哈雷认识认识。”

    阿依慕调笑道:“王爷怎么突然关心起洋人的婚事来了?”

    “哼哼,在我大清成家立业,就走不动了不是?”胤祚得意的道。

    阿依慕有些幽怨的道:“王爷成家立业后,天南海北的,到也没少走动,当年怀弘历时,王爷就让我独守空房来着。”

    胤祚一伸手,搭上阿依慕的纤腰,将她揽在怀里。

    “哎呀。”阿依慕惊呼一声,脸色绯红,“你干嘛?彩裳她们还在呢。”

    两个丫鬟也是脸色一红,知趣的低头退往门口。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尖细的嗓子道:“上谕到,抚远大将军王,齐齐哈尔副都统,皇六子胤祚接旨。”

    阿依慕身子吓得一抖,抬头,担心的看着胤祚道:“怎么这时候来了上谕?不会是……巴海他们出了什么事吧?”

    胤祚心中也没底,现在齐齐哈尔唯一值得朝廷关注的恐怕就是随费扬古征讨准格尔的新军了。

    能劳动圣旨,亲自递来上谕,十有八九是新军出了岔子,按说全火器的新军已经领先骑兵数个时代,但毕竟准格尔人多势众,也不能说是十拿九稳。

    “没事的。”胤祚挤出一丝笑容,轻轻在阿依慕额头一吻。

    接着走向门口,彩裳打开房门。

    顿时,一阵寒风,夹杂雪花,肆意涌入。

第五百零七章 用意

    胤祚走到门外,跪倒在地,口道:“儿臣胤祚接旨。”

    阿依慕和彩裳丫丫两个侍女也跪在胤祚身后。

    太监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皇六子胤祚,委任关外以来,勤于政事,端重循良,教忠励资,敬之忱聿,朕心甚慰,念尔之功,特赏携家眷回京,侍架朕躬,以全孝心,钦此。”

    胤祚愣在当场。

    “皇上,这是要免了王爷的官职吗?”阿依慕怔怔问道。

    那太监一笑道:“哟。这个圣旨里可没写,奴才不敢妄加揣测。”说罢对胤祚道:“六阿哥,接旨吧。”

    胤祚这才回过神来,恭恭敬敬接过圣旨,又从彩裳那要了五百两银票,交给那传旨的公公,问了问这圣旨的由来。

    那公公接过了银子,眉开眼笑,弓着身子道:“王爷身处边关,皇上惦念着召回宫里去,许是顾念亲情,于王爷来说,也是好事。宫里最近一片祥和安宁,未见什么风言风语,王爷尽可宽心。”

    “费扬古将军怎么样了?”胤祚又问。

    那公公大摇其头,连连道:“军政大事,奴才不知,更加不敢过问了……只是,奴才侍奉皇上,皇上进来心情都甚好,应无什么忧心之事。”

    胤祚又拿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那公公有些吓到了,忙道:“王爷,奴才身份卑贱,当不得这么多赏赐。”

    胤祚以风大为由,将那太监领进屋子。

    坐在椅子上,胤祚眯着眼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的话,奴才名叫魏珠。”

    “喂猪?”丫丫听了这名字,不由轻笑,阿依慕瞪了她一眼,这丫头顿时吓得一抖,收敛笑容,低头站好。

    胤祚细想了一番道:“原来是魏公公,你以前是皇阿玛身边的哈哈珠子,本王小时候还见过你几面,不知道公公现在宫中居于何位啊?”

    所谓哈哈珠子,便是满语里“幼仆”之意,能和皇上一起长大的哈哈珠子,自然深受康熙信赖。

    魏珠一脸感激之色的道:“劳烦王爷挂念,奴才现在宫中居于御前太监之职。”

    胤祚端起茶盏,掀开茶盖,拨了拨茶汤道:“大总管、副总管、带班首领、御前太监、殿上太监和一般的小太监,魏公公一路升到此位,应当不易吧?”

    魏珠点头哈腰的道:“托王爷的福,劳烦王爷挂念了,今后还要靠王爷多多关照才是。”

    胤祚点点头,提点到这就算差不多了,魏珠说到底还是康熙的人,不可以笼络太过,便道:“宫中度日不易,你是伺候皇阿玛的平日里更得费心些,这些银子你拿去,万一皇上有什么急事要你去办,也好应急用。”

    魏珠当即跪下道:“多谢王爷赏赐,王爷但有什么吩咐,奴才一定照办。”

    宫里最是势力,尤其是他们这些去了势的太监,玩弄起心思来,比清宫剧还厉害一百倍。

    太监想要往上爬升,贿赂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胤祚的一千两银子,对他来说不仅是一笔巨款,更是向上的通道,钱权都有了,由不得他不动心。

    胤祚由和魏珠聊了几句闲话,然后让人给魏珠开了个雅间,连带他带来的护卫、小太监一起看看比赛,喝杯温酒,歇息歇息。

    魏珠出门后,阿依慕面泛忧色,看着胤祚道:“王爷,此番进宫,当真这么凶险吗?”

    胤祚笑道:“看出来了?”

    “王爷从不愿淌宫里的水,今天特意笼络了这个魏公公,我自然看出不对来了。”阿依慕柔声道。

    胤祚夸赞道:“不错,倒是有些嫡福晋的样子了。”

    “王爷,为何好端端的,就要宣您回京了,而且圣旨还来得这么匆忙,事先一点消息都没透出来。”阿依慕急道,“皇上先是调走了齐齐哈尔新军,再是急召你回京,其中缘由,不得不细细琢磨一番啊。”

    胤祚走到窗前,叹口气道:“马上写信给京城,让小吴子查查消息。”

    “是。”彩裳答应一声,就去研磨写信了。

    赛场上,曲棍球比赛刚刚开始,两方人马争夺一个朱红色冰球,分外激烈,看台上观众们热血沸腾的呐喊加油,声势震天,连带着雅间都震颤起来。

    曲棍球比赛的双方一方穿着黑色棉甲,另一方穿着蓝色,极好区分。

    为了不留人话柄,棉甲都是特意改动过样式的。

    只是比赛用具用了心,会玩曲棍球的却没几个,找滑冰高手,东拼西凑出了两只队伍。

    观赏效果倒是很好,观众们看这种你争我夺的项目,比冰壶一类也更有兴致。

    很快,蓝色方便进了三球,三比零领先。

    雅间里,彩裳写好了信,给胤祚过目,胤祚看完点点头,彩裳便叠好装在信封里,叫下人发出去。

    胤祚想了想又道:“不管怎么样,此番回去,给皇阿玛献上些孝心总是对的,彩裳,你再给火器厂写信,叫他们将好东西都做个样品出来,与我一并带到京城去。”

    彩裳道了声是,又去写信。

    待彩裳写完,冰壶比赛也已结束,蓝队取得胜利,全队登上领奖台,全队五百两的赏银。

    此时刚刚黄昏,阴了一整天的天空,终于将夕阳从云层后放了出来,空中雪花不止,残阳映雪。

    冬运会的赛程全部结束,看台上的观众鱼贯而下,纷纷赶回客栈或是在周围闲逛,不少人还跑到了赛场之上,亲自尝试冰壶或是冰嬉。

    此时临近夜晚,连夜赶路危险太大,大多数人都要住上一晚。

    胤祚下看台时,看到河湾子屯和冬云村附近点起了无数篝火,人们围着篝火喝酒吃肉,载歌载舞,热闹无比。

    其中不少都是相互不认识的人,因为比赛而结识,满人汉人搂在一切,蒙人汉人同饮一壶酒的比比皆是。

    鄂伦春人从林子里打来野味,朝鲜人帮忙剥皮取肉,洋人忙着抱柴生火,虽然言语不通,互相比划这也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夕阳逐渐落山,大雪岭子的阴影笼罩大地,风更大了,周围变的愈加严寒。

    唯独天地间的一处处篝火闪烁着暖暖的黄光。

    看着这一幕,周家麟道:“若非亲眼所见,我是绝难相信,满汉蒙朝还有其他各个民族有端坐一起,其乐融融的一天的。”

    “也许,这便是王爷的用意吧,冰场之上激烈拼搏,确能让人生出些独特情感,淡化仇恨。”他身边的张廷玉感慨道。

    周家麟苦笑:“说来,我当初还极力反对此事,现在想想真是鼠目寸光,惭愧的紧。”

    张廷玉笑道:“周大人言重了。”说着,拱手道:“既然冬运会事情已了了,下官就先回龙江县了。”

    周家麟拱手道:“说来,府衙里应又有不少公文了,我就不送张县丞了,再会。”

第五百零八章 弹劾

    此次回京,胤祚做了万全准备,随行的车马、侍卫无数,还特意将二丫请来随行。

    因胤祚的主张,关外各处修路,一路上道路平坦,都十分好走。

    倒是进了关内,更加难行了些,官道两旁看着也比齐齐哈尔萧索,行人百姓穿的也比齐齐哈尔破烂些。

    康熙上谕是一道急诏,自然是要胤祚在新年之前赶回,奈何车队太长,赶路不快,只能起早贪黑的打着火把赶路。

    一路顶风冒雪,好不容易才在年前三天赶到京城。

    胤祚车队自京城安定门而入。

    京城九门各有各的讲究,大军出征,要走正北德胜门,取旗开得胜之意。

    而武官回京往往走安定门,取战事已毕,天下安定之意。

    入城时正是正午,天空阴云低垂,没半点阳光,如若傍晚,凛冽朔风夹着大雪在城内外肆虐,寒意逼人。

    尽管新年将至,京城街上还是行人稀少,路边的摊位商铺也是寥寥。

    仅有的行人也衣服抓的紧紧地,快步跑回家里。

    街面上,几株梧桐叶子已经掉光,徒留横斜的直插,突兀的伸向天空,不时在朔风中折下一两根枝杈,落在地上个,无人打扫。

    一入京城,一股沉闷肃杀之感,顿扑面而来。

    ……

    紫禁城,乾清宫。

    康熙坐在矮榻上,暖阁内四处燃着炭火,将暖阁烘的温暖无比,他手中捧着一卷《周易》,正看得入神,不时拿一块马蹄糕放入口中。

    房内点着龙涎香,清新怡人,宫女太监们各司其职,小心事奉,唯有墙上一个镀金挂钟,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随着挂钟的时针指向二,挂钟发出“咚咚咚……”的报时响声。

    康熙放下书,揉了揉眉心,正准备躺下小憩片刻,门外弓着身子走进来个小太监道:“皇上,都察院右都御史郭秀,都察院副都御使赵子凯,都察院副都御使钱静求见。”

    康熙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沉声道:“宣。”

    “嗻。”小太监退下。

    康熙坐正了身子。

    片刻,三个文官进来,跪在康熙面前行礼。

    康熙让他们起身,然后问道:“爱卿今日见朕,所为何事?”

    郭秀从袖子中摸出本奏折,双手递到身前:“臣与赵大人、钱大人联名有本上奏。”

    太监接过奏折,递给康熙,康熙接过,打眼一看,奏折面上写着“参皇子疏”。

    康熙一乐:“民间皆称你郭秀为‘郭三本’,今日看来,恐怕离‘郭四本’不远了吧。”

    郭秀顿时跪下:“臣不敢,臣惶恐。”

    康熙挥挥手:“起来吧。”

    郭秀是康熙朝的一个著名言官,最为人称道的事情,就是三本奏疏,参倒了康熙朝的三大名臣——靳辅、纳兰明珠、高士奇。

    纳兰明珠自不用多说,靳辅是康熙朝的河道总督,在治理黄河之事上立过大功,要不是被郭秀参倒了,治永定河就没于成龙什么事了。

    高士奇是康熙皇帝的老师,不仅为人极为博学,还极受康熙皇帝器重,就在最为煊赫之时,被郭秀一本奏疏送回老家赋闲养老,康熙想为老师开口求情都做不到。

    这三件事后,民间朝堂上,就有了‘郭三本’的名号,令人敬而远之。

    康熙翻开奏疏,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最后干脆将奏疏放下道:“一派胡言。”

    郭秀面不改色,淡淡道:“臣每一句每一字,都有真凭实据,绝非杜撰编造,望皇上明察。”

    副都御使钱静开口道:“皇上,六阿哥在齐齐哈尔已有五年余,确将一地治理上佳,但我朝多有调任传统,六阿哥也该调离齐齐哈尔了。”

    赵子凯道:“皇上,六阿哥任居齐齐哈尔之时,专横跋扈,懈怠政务,拥兵自重又破坏祖制,理应革职回京。”

    康熙面色犹豫。

    郭秀道:“皇上,六阿哥初任此职时还算勤勉,但到了现在已是疏漏百出了,从李朝回去之后,六阿哥便将政务统由下官处置,自己整日游山玩水,齐齐哈尔一地民政军政也未见进步。就在月初,六阿哥还办了一场盛会,邀请上万人共同玩乐,靡费甚巨,开奢侈之风,长此以往,不加惩戒,恐酿祸端。”

    康熙面色不愉。

    郭秀继续道:“皇上,微臣折子中所列六皇子六项罪状,条条属实,皆为都察院仔细查证之后结果,确无污蔑构陷,望皇上明察。”

    康熙不语,暖阁内气氛极压抑,墙上挂钟的哒哒声,分外刺耳。

    这时,暖阁外,小太监进来:“皇上,六阿哥求见。”

    康熙道:“叫他进来。”

    御史们对视一眼,郭秀拱手道:“那臣等告退。”

    “且慢。”康熙道,“既然胤祚来了,就看看他怎么说,你们三个也一旁听听。”

    片刻,胤祚走进暖阁,跪在康熙面前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笑道:“你回来的倒快。”

    “儿臣接到皇阿玛上谕,不敢耽搁,连忙收拾行装,昼夜不停,赶来京城,势要为皇阿玛守岁,以全孝道。”这几句马屁,胤祚来的路上就练了五六遍,此时说出来,便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康熙板着脸道:“先别急着说这些,这个折子你看看吧,看完告诉朕,你怎么想的。”说着就将那个“参皇子疏”扔到胤祚面前。

    胤祚一看封面的四个大字,心里就一沉,再联想到一旁站着的三个御史,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打开折子,郭秀的印刷体一般的小楷映入眼帘,上来开篇便是“臣都御史郭秀,查皇六子胤祚六罪……”毫不拖泥带水。

    接下来就列举了胤祚的六条罪状。

    一,编练私军,意图不轨。这一条直指齐齐哈尔新军,自从李朝大胜之后,只有六千人的齐齐哈尔新军也越发的显眼了起来。

    二、鼓励商贾,本末倒置。这一条下,不仅有胤祚鼓励商贾的罪状,还有摒弃八旗,编练新军,设立无数小吏、同知,给洋人主事官职等等,统一算做了有违祖制。

    三、有碍风水,伤及龙脉。后面理由无非是胤祚在关外开挖煤矿,伤及大青龙兴之地云云,一堆迷信言论。

    四、欺凌属国,有违祖训。胤祚在李朝杀的人和做的事情也被郭秀挖了出来,大肆宣扬,胤祚在李朝是如何嚣张跋扈,如何不将李朝世子和王妃放在眼中,又是如何为了一己私欲敛财,如何不顾李朝百姓生死,不顾大清颜面,等等。

    五、大兴土木,崇尚奢靡。除运动会是作证之外,连齐齐哈尔的三圈城墙也被当做了不爱惜民力的典范。

    六、专横跋扈,懈怠政务。这一条是说胤祚上班的缺勤率太高,绝大多数工作都是周家麟等几个下属完成的,实在是不够爱岗敬业,这不仅关系到工作成果,更是一个态度的问题,是重要的原则性问题。

    奏折是老手写的,里面不仅言之凿凿,而且有理有据,举得例子丝毫不差,甚至连此次运动会用了多少银子都统计在案。

    “胤祚,你作何感想?”康熙威严的道。

    “儿臣以为。”胤祚笑着举起折子说,“这是一派胡言。”

第五百零九章

    康熙楞了一下。

    三个御史惊的眼睛都要掉下来了,过了好久,郭秀才道:“六阿哥,皇上面前,岂敢无理?”

    胤祚对康熙道:“皇阿玛,并非儿臣无礼,只是实事求是罢了。”

    郭秀气的满脸通红,脖子和额头上的血管都凸了出来,胡子一抖一抖,指着胤祚道:“好!既然六阿哥说这折子是一派胡言,那老臣敢问六阿哥,胡言在何处?这上面可有半句虚言?”

    康熙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道:“胤祚,站起来回话吧。”

    “谢皇阿玛。”胤祚说完,站起身来。

    接着朝郭秀一拱手道:“郭大人,此折在我看来,谬误有六处。”

    郭秀冷笑拱手道:“哦?那老臣倒要请教六阿哥高见。”

    “第一,编练私军不假,却非意图不轨。”胤祚朗声道,“第二,鼓励商贾,并非本末倒置。第三,齐齐哈尔所为,不仅不有碍风水,反而于风水有利。第四,本王非但没有欺凌属国,还对属国颇多相助。第五,大兴土木,却非崇尚奢靡。第六,本王少去府衙不假,但却非懈怠政务。”

    “哼。强辩!”郭秀冷哼。

    胤祚道:“敢问郭大人,齐齐哈尔新军共有几人?”

    “约六千余人,算上两千八旗,齐齐哈尔一地,有八千人。”副都御使钱静道。

    “黑龙江将军有多少兵马?吉林将军多少兵马?盛京将军多少兵马?”胤祚又问。

    “额……这个……”钱静回答不上。

    “东北三将军加起来,兵马共在十余,郭大人凭什么觉得六千新军能在三将军手下图谋不轨?六千人变相图谋不轨,郭大人便如此看清我关外八旗铁骑不成?”

    郭秀瞠目,以新军在朝鲜战场的表现来看,只要扩军一倍,未必没有于关外八旗一战之力,毕竟八旗日渐糜烂是不争事实,但却涉及朝廷脸面,无人敢提及,更何况郭秀是汉臣,面对这个问题就更为尴尬,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胤祚微微一笑,又道:“齐齐哈尔鼓励商贾,但农产却也是关外最多,朔白酒远销直隶,便是例证,鼓励商贾的好处,待一会再详细分说。至于,鹤岗煤矿,我在开采之前,便请风水大师看过,鹤岗一地群山环绕,兼有林木苍苍,流水潺潺,五行有三,唯缺金火二相,煤矿开采,便补全金相,就地炼铁便补全火相,正是五行相合,大吉大利,不仅于风水无碍,反而有利润养龙脉。”

    郭秀怒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敢问这是何人所做的风水论断?怎可不讲周易,不辨阴阳,信口胡言?”

    “本王虽在李朝跋扈,却也让两行入朝,鼓励百姓种棉纺纱,还帮李朝扫清叛逆,加深了两国友谊,有利邦交,欺凌之语有失偏颇了。”胤祚不理郭秀,抬高声音道。

    “齐齐哈尔大兴土木,非但没有损耗民力,还使得齐齐哈尔各个方面获极大发展,有利民生。至于说本王怠政,更是无稽之谈,齐齐哈尔现在发展正旺,便是一个佐证。”

    郭秀怒道:“强辩!强辩!好!殿下左右不离齐齐哈尔飞速发展,老臣敢问殿下,为何自李朝平叛结束后,一年之内,齐齐哈尔仅增七百余户?尚不如江南一个市镇?又为何齐齐哈尔府衙多次向民间借贷?若是齐齐哈尔政务如常,又何须如此?”

    康熙眉头一皱,语气不善的道:“胤祚,郭秀说的可属实?”

    胤祚无奈的拱手道:“属实。”郭秀面上浮过一丝得以笑容。

    康熙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茶汤溅出来一大片,他指着胤祚道:“你好大的胆子!”

    胤祚跪下道:“皇阿玛息怒。”

    康熙站起身来,指着胤祚的脑袋道:“政绩不佳,人丁不旺也就罢了,你怎么敢以府衙名义向民间借贷?说出去官府还有何脸面?”

    胤祚不出声,三个御史已经是满脸喜色。

    “就算府衙缺银子,也只有商人主动掏银子的份,事了给些补偿就是,你可倒好,直接让衙门与商人讨价还价去了!朕看你是生意做得昏了头了!”康熙怒气冲冲的道,接着他面色一冷道,“你犯了错,朕不可不罚,你在关外待得也已够久,朕就将你齐齐哈尔副都统之位……”

    “且慢!”胤祚道。

    钱静当即道:“六皇子,你敢打断皇上讲话?此乃大不敬之罪!”

    康熙冷冷的看着胤祚,眼睛眯起。

    胤祚扣了个头道:“儿臣从齐齐哈尔带来了几样东西,皇阿玛不妨先看过了,再之罪儿臣。”

    郭秀冷笑道:“殿下和皇上也敢这般讨价还价吗?实在……”

    “住口。”康熙轻轻道。郭秀立刻跪在地上,颤声道:“臣惶恐。”

    “既然带了东西,那就呈上来吧。”康熙坐回矮榻上,淡淡道,“若是能解释你的所作所为,朕就还让你做齐齐哈尔副都统,若是不能,那朕就连着大不敬之罪,数罪并罚!”

    胤祚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儿臣明白了,只是儿臣此礼较大,还请皇阿玛,移步至乾清门外观看。”

    康熙来了兴致,从矮榻上起身道:“走。”

    乾清门外,停着四十余辆大车,车上放满了东西,用油布罩着,不知是什么,旁边还站着数十火器厂的匠人,匠人们看着紫禁城的一切,眼神中满是惶恐。

    康熙走出乾清门,胤祚和三个御史及太监宫女跟在后面。

    乾清门外的侍卫和匠人们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康熙让众人平身,然后对胤祚道:“有什么东西,现在可以给朕看了。”

    “儿臣,第一件要呈上的,便是神威二。”

    他话音一落,几名匠人,便将头一辆马车的油布扯去,神威二型火炮银白色的炮身显露出来,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胤祚介绍了一番神威二的性能,并着重道:“皇阿玛,儿臣敢说,此炮不仅是全大清最好,更是全世界最好,儿臣能凭六千新军击败五万朝军,也多亏此炮,现儿臣将此炮的制法和有关匠人,献给皇阿玛。”

    康熙走下乾清门御阶,围着神威二走了一圈,用手摸了摸神威二的炮身,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康熙道。“开上几炮。”

    “什么?”胤祚诧异万分,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拿射殿做靶!”康熙豪气万丈的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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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大清介绍:
这一年,美洲土著经受着残忍的掠夺,大清沉醉在康熙盛世中,俄国的彼得大帝东征西讨,英国光荣革命峥嵘初现!
这一年,一个累死在工作中的小审计员穿越到了大清皇子——胤祚的身上。
一片小小的蝴蝶翅膀能否吹动大清的资本主义战舰扬帆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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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俄要犯我边境?胤祚说:“给它经济制裁,把他们制裁回原始社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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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问胤祚:“你最崇敬的人是谁?”胤祚说:“老罗斯柴尔德、卡内基、洛克菲勒……哦,不好意思。忘了他们都没出生……那现在看来只好崇拜我自己了!”经济大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经济大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经济大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