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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笔韵随风     经济大清txt下载     经济大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三十一章 大征兵

    那封信是新任领侍卫内大臣尹德的亲笔,内容是让胤祚来京面圣,不然就会被以叛党论处,其家人也会发配至宗人府云云。

    信上还提到了康熙已回京城,太子乱党已束手就擒,太子被废等一系列事情。

    胤祚一看这信,便知道绝不是康熙授意的,定是出于哪个皇子的意思,而且十有八九就是大阿哥。

    周、张二人不敢问信上内容,胤祚也没把信给他们看。

    “走了。”胤祚撂下句话,便出门上车了。

    马车又奔向城外新军军营。

    军营比邻一个叫塔拉尔的村寨,故又称塔拉尔大营。

    此时,在新军校场上,一万余新兵正在接受军姿训练。

    齐齐哈尔新军待遇极好,又能打胜仗,军饷还高,这在整个关外都是人尽皆知。

    所以巴海一个月前到齐齐哈尔征兵,很快便有一万余人入伍。

    新入伍的士兵,都按照胤祚留下的练兵之法训练。

    胤祚到了校场高台上,巴海见他立刻起身行礼。

    胤祚摆摆手,示意他免礼,问道:“征到多少人了?”

    “回殿下,一万二千三百五十六人。”巴海答道,同时从手下手中接过花名册,递给胤祚。

    胤祚接过名册,仔细翻看,名册中记录了每一个入伍新兵的姓名、年龄、职业、籍贯等信息。

    这些人大多都是齐齐哈尔各地的农民或是工人,年龄在十六岁到三十五岁间。

    胤祚点点头,新的这些兵员他还是满意的。

    “训练到何处了?”胤祚又问。

    “队列训练开始不久,昨天刚到齐步走。”巴海答道。

    这个排队枪毙战术盛行的年代,队列训练可不是花架子,能不能走好齐步走,是一个列兵战术素养的直接体现。

    巴海说完便下令军乐队奏乐。

    激昂的进行曲响起,各列兵营在临时营官的带领下,踩着节奏,开始齐步走。

    顿时,整齐的军阵,变得乱哄哄,士兵迈左脚的也有,迈右脚的也有,跟不上节奏的也有,顺拐的也有,甚至还有人摔倒在地。

    巴海脸上有些挂不住,拱手道:“王爷,新兵入伍尚短,借以时日,当能训练成军。”

    胤祚叹口气道:“没那么多时日了。就在年前,这支部队,要在年前成军。”

    巴海咬牙道:“末将遵命。”

    “近几日征兵情况如何了?还有没有新兵入伍?”胤祚又问道。

    巴海半天没说话。

    “怎么?”胤祚问道。

    巴海咬咬牙道:“殿下,依末将之见,齐齐哈尔境内,已兵可征了,现在鹤岗煤矿和火器厂都要人手……”

    “那就去临近辖区征兵嘛。”胤祚淡淡道。

    “什么?”巴海准备好的一大堆理由顿时都卡在喉咙里。

    “地图。”胤祚一伸手,侍卫将地图递上。

    胤祚将地图在高台上铺开,巴海捡了几块石子将边角压住。

    这是一副关外地图,上面画出了各个副都统辖区的领土。

    “看,我门齐齐哈尔在这里。”胤祚指了指地图的北边,“比邻的辖区有黑龙江、墨尔根、呼伦贝尔等几个辖区,西南有锡林郭勒盟、哲里木盟等几个盟旗,东边还有三姓、阿勒楚喀等吉林将军的辖区……”

    胤祚将齐齐哈尔周边都数了个遍,而后虚画了圈道:“这都是我们的兵员地嘛!”

    “可……可……”巴海竟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

    “有些人可能不愿背井离乡来齐齐哈尔当兵,我可以出个政策,凡是来齐齐哈尔当兵的人,即可将家室迁至齐齐哈尔,官府分房分地。”

    巴海怔怔道:“王爷,这可是一大笔银子啊……”

    “银子的事情,你不必担心,就说能不能行的通吧?”胤祚大手一挥道。

    巴海沉吟片刻:“关外以齐齐哈尔最为富庶,平日里,周边辖区,也有不少百姓趁着农闲到齐齐哈尔做工。况且,新军军饷待遇又是清军中顶尖的,这个办法应当能招到不少士兵……只是这么做,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一些。王爷,吉林将军手中,可是握有三万八旗铁骑,还有黑龙江将军,他也有五万大军啊!”

    与关内的八旗不同,这些八旗兵可都是还过着祖先的渔猎生活的,战斗力一直保持在巅峰状态。

    巴海所说的仅仅是两个将军手下的常备军,若是临时征兆,达到全民皆兵的状态也不会是不可能。

    胤祚听了巴海的话,沉思片刻后道:“放心,他们手下再多,也要圣上亲自下旨,才能动兵,等那时,我们早就将新军扩军三万人了。”

    巴海没再反驳,算是认可的胤祚的说法,而后他又想一事道:“王爷,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现今新军骤然扩编五倍,一时找不到那么多的统兵将领啊。”

    一个好的列兵,只要能做到齐步走并且熟悉火枪,就可以上战场,三个月内就可以训练完毕。

    但一个指挥四百人的营官却需要长年累月的培养,是要有充足战斗经验的,最起码上了战场,听了炮火,不能自己先怂了,那还打个屁的仗。

    新军建军之时,就极度缺乏营官,不然也不会出现胤祚身兼炮兵营营官的情况。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胤祚心中早有准备。

    “从新军老兵中抽调出色的哨官担任新兵的营官,空出的哨官位由什长补上。”

    “这也行?”巴海愣住了。

    “怎么不行?”胤祚反问。

    想当年,德国能在二战之前骤然暴兵,就是靠这个办法解决的军官问题。

    “这也只是征兵三万而已,若是征兵六万,则可以每个老兵官升一级,列兵变什长,什长变哨官,哨官变营官……”

    巴海拱手道:“末将受教了,就按王爷的办法来。”

    胤祚点点头,看着校场下站的东倒西歪的新兵叮嘱道:“再过三天,老兵的探亲假就结束了,到时候,将教导营派来训练新兵,将新任命的营官、哨官都找来,熟悉队伍。另外,真枪训练时,要多开枪,让士兵熟悉枪声和炮火声,好士兵都是子弹喂出来的。等火炮来了,就让炮兵在新兵附近试炮,别舍不得那些个火药……”

    等胤祚说完,巴海拱手道:“殿下的要求,末将都记下了。”

    胤祚笑了笑,走到高台边上,眼前新兵站了一大片,有些甚至都被挤到军营中去了,天空飘着雪花,不少士兵被冻得清鼻涕直留,睫毛上和嘴唇边,全挂着冰霜。

    “巴海将军,这些兵就交给你了。”胤祚道,“有什么困难,缺什么东西,就向齐齐哈尔递折子,我一律应允,新年之前,我要看到三万合格的士兵!”

    巴海抱拳朗声道:“末将遵命!”

第六百三十二章 煤矿县丞

    回齐齐哈尔已经是下午,天空阴沉依旧,小雪下个不停,胤祚先签了征兵的命令,让八旗侍卫将之誊写、发放至齐齐哈尔周边各府县去。

    光是派去张贴告示的士兵,胤祚就派出去了两百多人。

    方圆五百里内,小到村寨,大到州府,确保都要得知此消息。

    周边辖区的副都统,见了胤祚的征兵令,其表情一定很精彩。

    签完征兵令后,胤祚又叫来侍卫。

    “准备马车。”

    侍卫笑了:“王爷,小的知道王爷忙,马车一直在门口停着呢,不用准备。”

    胤祚笑了笑:“你倒是有心了。”

    还没出府,胤祚就被人拦住了。

    “王爷可是要去鹤岗煤矿?”拦下他的人正是张廷玉,“不满王爷说,下官刚从鹤岗回来,王爷要问什么,不妨问下官。”

    胤祚有些奇怪:“衡臣,你不是龙江县县丞吗?去鹤岗做什么?”

    张廷玉微微一笑:“下官昨日已请调至鹤岗县了,此事刚经通判大人应允,还未叫王爷知晓。”

    “为何请调至鹤岗县?”胤祚有些诧异,“你这一年多,在龙江县做的不错,要调动也该是右迁至齐齐哈尔衙门才是。”

    “王爷,火器厂产枪炮,最缺的是什么?”张廷玉自问自答道:“煤!王爷,我说的可对?”

    胤祚点点头,无论是作为蒸汽机的燃料,还是最为炼铁的原料,还是用于工人的取暖,归根结底,就看煤的产量。

    这也是他刚从军营回来,就马不停蹄的要去鹤岗煤矿的原因。

    张廷玉笑道:“王爷,外头风大,还是去屋里说吧。”

    胤祚同意,而后两人走到府衙的偏厅内,一掀帘子,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走入其中,发现一个炉子正烧的旺,炉子上还有把大铁壶,里面装着开水,呜呜的冒着热气。

    炉子是火器厂发明的蜂窝煤炉,用的是煤渣做成的蜂窝煤,一根管子将废弃排至屋外,高效清洁还安全,现在整个齐齐哈尔都用这种炉子。

    在主位上坐好后,办公的小吏端上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

    张廷玉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发出了满足的哈气声。

    “殿下不妨试试。”张廷玉道。

    胤祚也喝了口水,顿时一股热流直通肠胃,浑身寒意都驱散不少,正好胤祚也有些渴了,咕咚咕咚,两口将红糖姜茶饮尽,放下茶杯后,感觉浑身微微冒了些汗。

    “近来天寒,衙门不少人患了风寒,周通判便命人熬了红糖姜茶,众人喝下,果然风寒少了许多。”张廷玉解释。

    “他倒是有心了。”胤祚赞誉,而后又叫小吏倒了一杯,放在手里捧着暖手,看向张廷玉道,“你刚刚说鹤岗的一应事务都可以问你?先说说工人数和煤的产量吧。”

    张廷玉放下姜茶,从袖子中掏出一本折子,递给胤祚。

    胤祚打开折子一看,顿时乐了,折子里没太多文字,倒是随处可见横平竖直的表格,里面记录的都是鹤岗的信息,详尽异常,一目了然。

    “煤矿现已有一万一千余户,其中矿工有三万余人。煤炭每日产量,约在一千担上下。”张廷玉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出两个数据。

    胤祚心中换算了一下,一千担大致相当于五十吨。

    他记得李鸿章开办的开平煤矿,投产后日产能达到500吨,是鹤岗煤矿的十倍。

    仅从开采难度和储量来看,鹤岗煤矿绝不逊于开平煤矿,这么看鹤岗煤矿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胤祚又问:“煤矿上有多少台蒸汽机了?”

    “已有十台了,主要用于提拉和排水,虽然节省了很多人力,不过这些都是落后的型号了。”张廷玉如实道。

    胤祚喝了口姜茶道:“火器厂现在正在全力以赴生产枪炮火药,没有多余的生产力生产蒸汽机,只能先靠这十台机器撑着了。”

    张廷玉点头应是。

    “钢铁日产如何?”胤祚又问。

    “日产十三担。”还不到一吨。

    就这产量,还是黑龙江将军萨布素将整个黑龙江的炼铁都集中到鹤岗的结果,放在整个大清来看,也算是个大铁厂了。

    不过若是和清末比,张之洞创办的汉阳铁厂,其日产可达300吨上下,是鹤岗的三百多倍。

    这其中,便是技术和设备的差距。

    因为化学体系的缺乏,现阶段想提高产量,就只能增加人手和高炉了。

    “对了。”胤祚突然想到,“铁矿生产的铁除了自用,是否还要运往黑龙江其余地区啊?”

    张廷玉点头道:“正是,整个黑龙江的钢铁都出于此,要运往墨尔根……”

    “统统停了。”胤祚大手一挥,“从此往后,钢铁全都自用。”哪有自己还不够用,先去便宜别人的道理。

    “如此一来,能提高多少产量?”胤祚问道。

    张廷玉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还是日产十三担……这个日产,本就包含送往别处的钢铁的。”

    “哎。”胤祚叹口气,之前他不需扩军,用道钢铁的地方极少,再加上这东西有些犯朝廷的忌讳,因此,钢铁产量不高,现在一时半会想提高产量却是难了。

    胤祚开始默默计算。

    张廷玉拱手道:“殿下若是想知道煤铁是否够火器厂用度,卑职已经算过了。”

    胤祚心中一喜:“结果如何?”

    张廷玉默默摇头:“根据殿下要求的产量,钢铁还缺一半有余,煤炭也缺不少……”他顿了顿又道,“不过,煤矿也是产出之后运往关外各处的,若是不再外供,倒是够了。”

    只见胤祚沉吟片刻,而后摇摇头:“马上入冬了,煤炭是百姓赖以活命的,断供了不知要冻死多少人,不行。”

    张廷玉大喜,他原以为胤祚做事决绝,有些枭雄意味,但没想心中还想着百姓,还有自己的底线操守。

    这样的人才是值得追随效忠的君主,他很庆幸自己当时留下的决定,没有做错。

    胤祚叹口气道:“要是再有十万人,这些难题都会迎刃而解,归根结底,还是缺劳动力啊!”

    谁知张廷玉却摇头道:“王爷,我们缺的是钱。”

第六百三十三章 大额贷款

    出乎胤祚意料的,张廷玉认为现在齐齐哈尔最缺的银子。

    “此话怎讲?”胤祚问道。

    张廷玉笑了笑:“钢铁不足,多造高炉便是;煤炭不足,新挖矿坑便可。齐齐哈尔因高炉有限,这才限制了产量;而鹤岗煤矿埋藏浅,易于开采,新矿洞也可以省去许多提拉、排水、运输的工作。这两条虽只是治标不治本,但应付过火器厂的这一批订单,倒是足够了。只不过……”

    “只不过缺银子是吧?还缺多少?”

    张廷玉拱手道:“下官估算了下,缺十万两上下。”

    胤祚心里默默算了笔账,火器厂需要两百万两白银,巴海征兵大约要个三十万两白银,而扩大煤铁产能,又需要十万两白银。

    加起来总共需要二百四十万两。

    不过当时火器厂的枪炮报价,是含原材料费用的,若是胤祚直接让鹤岗给火器厂提供煤铁。

    按照市价估算,火器厂那边大致会降一百万两银子的花费。

    这样林林总总算下来,现在的缺口就是一百万两银子。

    “我明白了。”胤祚点头道,“最多十天后,我给你十万两银票。”

    张廷玉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下官也可以向王爷保证,新年之前,绝不拖欠火器厂一担煤铁。”

    说完,张廷玉便向胤祚告退,他现在是鹤岗县丞,要赶快回任上了。

    出门前,胤祚叫住了他。

    “王爷还有吩咐?”

    “衡臣,你有心了。”胤祚感谢道。

    “王爷说哪里话,这都是廷玉分内之事罢了。”张廷玉笑着拱手行礼,而后挑开门帘,朝户外的风月中去了。

    胤祚心里知道,张廷玉这是在主动替他分忧,将提高煤铁产能的重担揽在自己身上,好让他能休息下来。

    可惜他现在还闲不下来,张廷玉走后,他在桌上铺了张信纸,提笔给银行大掌柜云婉儿写信。

    这一百两银子的问题,最终还是要靠两行来解决。

    半个时辰后,胤祚放下笔,检查自己的信件,这是一份贷款申请。

    其中把银子的金额,还款计划,银两用途,抵押物清单等都列式的明明白白。

    他虽说是银行的大股东,但胤祚深知企业内控制度的重要性,绝不可以因占股多,就大开方便之门,至少,不能给后人树立这么一个榜样。

    检查无误后,胤祚叫人将信送到保定银行总部。

    因为北京被封闭,银行总部暂时搬到了保定。

    黑羽白羽虽然都在胤祚处,但这两只海东青还只能做到给胤祚夫妻传信,它俩也没装着雷达,不可能像快递一样,想去哪就去哪。

    事实上,作为猛禽的海东青,都是用于捕猎的。

    黑羽白羽平时只负责送信和卖萌,已是有些跑偏了。

    写完贷款申请后,胤祚总算是暂时无事了,稍稍松了口气,顿时觉得头重脚轻,一股困意涌了上来。

    胤祚拿起一份府库的报表,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外面已是漆黑一片,还能听到呼啸尖锐的风声。

    胤祚起来活动下僵硬的身体,并问面前的一个同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现在是子时三刻了。”那同知起身答道。

    胤祚点点头,走到门口,掀开帘子,顿时一股狂风吹来,把身上的热气全都吹走。

    屋外的积雪已没过小腿,细碎的雪花将狂风染成了白色,屋外显得雾蒙蒙的。

    这就是关外人谈之色变的白毛风。

    胤祚在漠北时见过这种天气,冰冷的白色地狱,能夺走世间的一切热量,当时给他传旨的信使,就冻死在了白毛风中。

    虽说齐齐哈尔的白毛风要比草原上的弱的多,但出现白毛风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胤祚掀开帘子,本来是想回房休息一下,但看到外面的白毛风,他又停住了脚步,想了想将棉帘子放下,又回到房中。

    他坐回桌前,又写了份贷款申请,这次的他的贷款额度是五十万两。

    这是为应对天灾及各种突发事件的储备银。

    譬如这次白毛风一刮,不知要冻死多少人,官府要及时赈灾才行。

    写完信件后,胤祚又叫人将信送出。

    虽然现在吹着白毛风,但银子一刻也耽误不得,只能让信使穿的厚些了。

    这些事情折腾完,已到了卯时了,这是府衙官吏上班的时辰。

    风雪已减弱不少,尽管还是漆黑一片,但府衙外已经响起了小吏们点卯的声音。

    胤祚干脆就在椅子上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偏厅的帘子被人掀开,一股寒风灌了进来,带走了好不容易积攒下的一点热气。

    胤祚睁开眼睛,只见周家麟走了进来。

    “王爷……”周家麟一见胤祚,顿时有些急了,想劝说胤祚注意休息。

    却被胤祚打断道:“昨晚上刮白毛风了,你可知道?”

    周家麟一愣,而后拱手道:“回殿下,下官这就派人去统计受灾情况。”

    胤祚嘱咐道:“虽然我这几天狠抓军事,但辖区内政也绝不能乱,赈灾救灾之事就全权交给你了。”

    周家麟拱手领命。

    小半个时辰后,齐齐哈尔的小吏如蜜蜂离朝一般涌向辖区的各处。

    ……

    就在齐齐哈尔赈灾之时。

    齐齐哈尔以北,宁年县,一个运金的队伍正冒着风雪缓缓前行。

    队伍总共八辆马车,每车上都摞四五口大箱子,用绳子紧紧绑在一起,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

    马车边是五十余穿八旗棉甲的骑兵。

    这些人运送的正是老沟金矿的税银。

    这处金矿是胤祚凭借记忆找到的,是一处富矿,地处黑龙江副都统的地盘,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年产黄金已达到两万两。

    其中九成都是朝廷税银。

    现在临近年关,这运金队正是要去往京城,缴纳一年的税款的。

    关外人少地广,道路狭小,但自齐齐哈尔往南,道路便极为开阔起来。

    运金子的队伍终于松了口气。

    殊不知,他们刚刚踏上齐齐哈尔便被盯上了,待行至宁年县时,隐藏在暗处的人终于现身。

    同样五百多名八旗兵,将运金的队伍团团围住。

第六百三十四章 放足令

    齐齐哈尔赈灾的事情完成后,胤祚回房睡了一整天。

    到醒来时,便听到周家麟禀报说,齐齐哈尔驻防八旗按照胤祚的命令,劫下了老沟金矿的税银。

    胤祚用冷水洗了把脸,顿时清醒许多,从侍女手中接过毛巾,边擦脸边问道:“杀人了吗?”

    “下官吩咐,只许伤,不许杀。”周家麟道,“现在这些人都被关在齐齐哈尔。”

    胤祚赞许道:“做的不错,以后劫税银,一概不许杀人。”而后他出门往前衙走去,路上问道:“总共多少金子?”

    “一万八千两。”

    换算下来,也就是十八万两银子。

    恰好现在齐齐哈尔府库空虚,赈灾的银子还着落,这笔金子,来的算是很及时了。

    胤祚想了想道:“我记得老沟金矿是个富矿,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只能年产两万两?”

    要知道,清末时,老沟金矿可是年产五万两的。1990年,甚至年产400万两。

    周家麟苦笑:“没人。”

    稍微懂点经济的就知道,靠挖金矿堆出来的GDP自然比不上发展工业堆出来的GDP,所以有了富裕的劳动力,也优先安排煤矿、钢厂、火器厂等几个地方。

    所以老沟金矿长期处于被忽视的状态,那里的劳工,还是当年剿匪时被抓的俘虏,之后再也没增加过,故而产量一直上不去。

    “哎。”胤祚叹了口气,“又是劳动力不足啊。”

    古代对人口的极端重视,就是因为人口既是税基,也是劳动力,还是兵源,关外总人口也就那么多,短期内不可能有大的增长。

    而山东直隶这几年也风调雨顺,闯关东的人也聊寥寥无几。

    如何快速增加劳动力,成了现阶段制约齐齐哈尔发展的主要因素。

    虽说借助科技的力量,可以弥补劳动力的空缺,但操纵、制造机器也需要人。

    正如***在《论持久战》中所说,武器是战争的重要的因素,但不是决定的因素,决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

    长期来看,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不假。

    但短期来看,局限于齐齐哈尔一地来看,科技对生产力的影响,还是要让步于人的,只有足够多的人,才能保证科技的不断提升,才能确保生产力的稳步提高。

    只是去哪里找这么多人呢?

    胤祚陷入沉思。

    恰巧这时一个侍女从眼前经过,胤祚突然灵光一闪。

    “你等等。”胤祚叫住侍女。

    “王爷有何吩咐?”侍女停住脚步。

    胤祚打量她片刻,问道:“会耕田吗?”

    侍女一愣。

    “就是种地。”胤祚解释道,“会种地吗?”

    侍女顿时以为王爷不要自己了,要把自己赶出府去种地,眼泪汪汪的道:“会……”

    胤祚点点头:“会干喂马、劈柴、挑水之类的农活吗?”

    这些都是粗活累活,在小农经济的大清,这些都是男人的活,一般女人都是不经手的,只是当男人被征徭役时,女人也会偶尔做做。

    侍女进府衙前,也是贫苦出身,自然是会做的,只是她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竟要被如此对待,但面对胤祚王爷之尊,又不敢问,只能咬着牙,脸上留下两行清泪:“会……”

    胤祚有些不信,看着她道:“能干的动?”这侍女面容姣好,细胳膊细腿,不像是有力气的样子。

    侍女强忍着不哭,倔强的点头。

    胤祚有些不信,特意走到侍女身后看了看。

    侍女是跪在地上的,一双脚就垫在娇臀之下。

    因这年头女子的脚是个极敏感的部位,绝不可给除丈夫以外的男人看的,故而胤祚也只好绕道偷看。

    只见侍女穿着一双鸳鸯绣鞋,双脚平直、修长,是一双天足,并未裹脚。

    这时代的人,不论男女,大多力气大,再加上一双发育正常的脚,胤祚现在相信这侍女应当是干的动重活的。

    侍女知道胤祚在看自己的一双天足,脸上羞红欲滴,同时心中了然,原来自己被王爷嫌弃的原因,竟是没有裹脚。

    想到此处,她不禁怨恨起自己的爹娘,当初为了让她多帮家里干活,便没给她裹脚。

    在大清,一个天足女子,就算貌美如花,也要被一辈子被男人嫌弃。

    胤祚想问的已经问完了,当即道:“没事了,你去吧。”

    侍女缓缓起身,泪水不住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哽咽着道:“敢问王爷,婢子要去种哪块地?”倔强的让人心疼。

    胤祚不明所以:“种地?谁叫你去种地了?没事了就回房歇着吧。外面风大,看你眼泪都被吹下来了。”

    侍女:“???”

    而后,侍女的感到一阵委屈加欣喜,边哭边笑的去了。

    周家麟在一旁看的哭笑不得,但也明白了胤祚的用意。

    两人走到府衙偏厅。

    坐在上首,一人捧着一杯红糖水。

    胤祚这才开口问道:“关外不缠足的女子多吗?”

    周家麟叹口气,颇为惭愧的道:“敢叫王爷知晓,此地以前极贫苦,百姓几乎无人缠足,山东来的难民也都是赤贫百姓,不缠足的也有不少,近几年托王爷的福,缠足的才渐渐多些。”

    自宋以后,历朝历代,缠足之风盛行,一个女子美不美,关键就看脚小不小。

    老百姓只要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家家户户都会给女儿缠足。

    所以对地方官来说,缠足的人少,是百姓生活困苦的表现,是地方官的失职。

    只是胤祚可不这么想,不缠足在他看来才是美的标志。

    近几年,百姓生活水平提高,缠足之风渐渐在关外盛行,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也是托了他的福。

    故而胤祚听了几欲绝倒。

    废除缠足,不论是从解放思想,还是解放劳动力,还是培养正确的审美观方面,都具有重大意义,都是势在必行。

    胤祚当即道,“发令,齐齐哈尔全境,即日起,废止缠足!”

    这话一出,整个偏厅之中,所有办公的官吏,全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惊愕的看着他。

第六百三十五章 妇女解放的开端

    官吏们看胤祚的表情,极为复杂。

    那目光中,既有对此令过于激进的惊讶,也有对胤祚“畸形”审美的诧异,还有对三寸金莲消失的惋惜。

    周家麟面色极为古怪,拱手道:“禀王爷,世祖皇帝在位时,曾发布禁令,剃发、易服、禁缠足,只是剃发易服推行了下去,放足最终却不了了之了。”

    以清军入关之际,铁血手段推行下去的禁令,尚不能让女子放足,可见缠足风气影响之甚。

    胤祚也反应过来,这个命令太过激进了,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不能再发布这种激起内部矛盾的政令。

    他干咳一声,又问道:“诸位的夫人,可有天足的?”

    在场众官吏无人作答。

    胤祚不死心:“那妾室,可有天足的?”

    众人都缓缓摇头。

    胤祚死了心,说道:“既然先皇发布过禁令,本王这放足令还是罢了吧。”

    众官吏都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禁令罢了,嘉奖还是要的。”胤祚一个大喘气,让众官吏的心提到嗓子眼。

    “传令,女子五岁,不裹脚,赏银三两。女子七岁不裹脚,赏银五两。女子十三岁不裹脚,赏银十两。女子出嫁前不裹脚,赏银二十两。”

    “王爷……”周家麟大惊失色。

    胤祚却打断他道:“女子裹脚大多是四岁起,关外女子大多十五岁出嫁,若是出嫁之前尚未裹脚,是否此生无法再裹脚了?”

    周家麟点头道:“女子小时脚软,才能裹脚,长到十岁左右尚未裹脚,这辈子基本就裹不成了,若是十五岁还未裹脚,这辈子就绝无可能再裹脚了。只是王爷,一来,齐齐哈尔全境不下五十万人,女子占去一半,就是二十五万,其中不裹脚的占了多半,将近十五万人,这些人每人二十两银子,那就是三百万两银子啊……”

    胤祚道:“你说的不错,此令还要加上一句,超过此年龄的不算。”

    一个同知拿过算盘飞速打了起来,片刻后算出结果道:“未出阁的女子约有五万,每人按最高的三十八两银子算,就是一百九十万两银子,若是刨去女子已缠足了的,就是一百万两银子。”

    周家麟也道:“而且此令一出,百姓为获得赏银,定逼女儿早早成婚,又或者更改自己的生辰八字,定生乱像,还请王爷甚重。”

    大清户籍制度延续明朝,采用的是“十家牌法”,其上登记每户的丁口、籍贯、职业,但不登记生辰。

    古人迷信,生辰八字绝不轻易透露。

    所以谎报年龄,官府也没有办法查验。

    胤祚沉吟片刻道:“你说得对,此事确实应该甚重。”

    而后胤祚看着周家麟道:“叔瑞(周家麟字),你应该明白我放足的苦心?”

    周家麟苦着脸道:“下官明白。”

    胤祚笑着道:“那好,此事就交给你了,好好研究,今早拿个条陈出来。”

    “下官……遵命……”

    胤祚交代完事情,站起身来,打开裹着棉布的窗板,看向窗外。

    景阳大街上,商户早就扫清了门前积雪,大街上畅通无阻,人流如织。

    看起来是繁华之景,但胤祚知道,在繁华的表象之下,亟待改革的地方,还有许多,经济的发展,还是任重道远。

    就比如这“放足”一事,就有利于解放生产力,进一步还会影响女性权利意识的觉醒,进一步促进经济发展。

    可是“放足”又牵扯到,户籍制度、村落行政制度、财政制度、人民思想文化水平等方方面面。

    归根结底,还是受制于落后的封建制度和儒家思想的禁锢。

    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想在大清发起自上而下的改革,可谓千难万难。

    更何况,胤祚现在自身难保,就更别提什么大刀阔斧的改革了,只能暂且让周家麟现在放足一事上进行试点。

    生产力解放一点,是一点。

    在胤祚看窗外出神的时候,周家麟上前报告了昨晚白毛风的受灾情况。

    当听到了“受灾人数很少”这句话后,就没再细听了。

    周家麟报告完了,便退到一边。

    胤祚继续思考未来的改革之路。

    就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八旗兵,拱手道:“禀王爷,有两百八旗兵闯入辖区。”

    “是谁的人马?”胤祚问道。

    “是北边来的,镶黄旗,可能是老将军的人马……”此人声音有些颤抖。

    黑龙江一地,都叫黑龙江将军萨布素为老将军,此人多次击败罗刹人,又有从征葛尔丹的功绩,可谓战功赫赫,加之对黑龙江一地治理很好,深受百姓爱戴。

    恰巧,齐齐哈尔副都统辖区,也处在黑龙江将军辖区境内,萨布素正是胤祚的上级。

    此番这两百人马,定然是来者不善。

    胤祚又问道:“只来了两百人?”萨布素手中可是有五万大军的,这些都是八旗劲旅,几乎是当今世界最强骑兵。

    而现在是新军士兵还在休探亲假,仅凭齐齐哈尔两千驻防八旗,绝对是挡不住萨布素人马的。

    那报信的士兵拱手道:“只有两百人,领头的将军说面见殿下。”

    胤祚托着下巴,仔细回忆历史上萨布素在九龙夺嫡时的站队,思索无果,隐约记得其在康熙四十年左右就病逝了。

    加上与萨布素的接触来看,老将军是关外渔猎满人的性格,无拘无束,不贪慕权利,想来也不会参与到争夺皇位这种事情上。

    而且来的人马只有两百人,也不是交战征兆。

    想到这里,胤祚当即道:“备马。”

    一会之后,胤祚出府衙上马,十几个护卫随行之下,直奔城北而去。

    出得齐齐哈尔城,胤祚先调了两百八旗兵随行,巴海听闻此事,也架马前来。

    从齐齐哈尔向北,到与墨尔根副都统辖区的交界,也不过不到两百里。

    两百骑兵快马疾行,傍晚及至。

    交界处在嫩江边上。

    隔着老远,就能看见一个点着篝火的营帐。

    虽然对方只有两百人,但军营还是十分齐整,还在四周摆了拒马,周围探马环绕。

    看见胤祚人马前来,黑龙江将军的两百人也飞快上马,在营前列阵。

    上一刻还在火边闲聊的士兵,下一刻便出现在了马上,整个军阵瞬息之间便已列成。

    其速度之快,就连新军的骑兵都要汗颜。

    这些人都是统一的镶黄旗棉甲,人人虎背熊腰,胯下都是高头大马。为首的将领,竟还骑着一匹神俊异常大宛驹。

    胤祚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萨布素的亲兵。

    为首那将领,正是刘黑塔。

    胤祚令所部在两百步外停马,而后叫巴海跟着自己,两人独自走上前去。

    对面刘黑塔,也做同样反映,带着一名亲兵走出军阵。

    走到近前,胤祚刚想开口,却听得刘黑塔那亲兵道:“小子,你疯了不成?”

    胤祚一愣,只觉得这声音,分外耳熟。

第六百三十六章 呼兰大营的建立

    那亲兵说完话,就从刘黑塔身后走出来。

    白发白须,满脸皱纹,神情冷峻,不怒自威,一双虎目射出骇人精光,不是萨布素还能是谁?

    “老将军!”胤祚有些惊讶。

    漠北之战后,萨布素被查干赤那咬成重伤,虽留住一条命,但已是元气大损,近年来已很少离开瑷珲城了。

    没想到,为了胤祚的事情,老将军竟亲自前来。

    萨布素冷哼一声:“好小子,竟还能认得老夫。”

    胤祚赔笑道:“老将军这是说哪里话?”

    萨布素冷着脸道:“胤祚,老夫就直说了,昨天早上你的人劫了朝廷的税金,可有此事?”

    胤祚干脆道:“有。”

    萨布素点点头:“还算是敢作敢当,老夫想问问,你既然明知这是朝廷税银,为何还要扣下?”

    胤祚沉吟片刻,将自康熙中毒之后的种种事情,和盘托出。

    “……现在我福晋被扣在京城,以上种种,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胤祚说完,从袖子中,拿出大阿哥的那封信,打马上前,递给萨布素。

    萨布素接过信,看完后,大怒道:“卑鄙无耻。”

    阿依慕曾跟萨布素西征,还送了他手下一人一匹大宛马。

    萨布素和他的将领们都承着这份情,对阿依慕极有好感。

    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刘黑塔瓮声瓮气的道:“男人争权夺利就罢了,将家人妻女搅和进来,算什么英雄!”

    萨布素将信还给胤祚,沉默了许久后道:“齐齐哈尔偏居一隅,一旦京城大定,你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那可未必。”胤祚拱手道,“只要老将军不插手此事,紧凭吉林将军、盛京将军那点人马,绝对不是齐齐哈尔新军对手。”

    萨布素轻笑:“这么说,你是想拉老夫下水?”

    胤祚摇头:“老将军一生忠烈,胤祚不敢破坏老将军名节,胤祚之求老将军在朝廷的圣旨未到之前,装聋作哑即可。”

    萨布素陷入沉思。

    此时,太阳已完全落入地平线下,月照半空,关外广袤的雪原满是银白,北风呼啸,天地间满是银白雪屑。

    “好!老夫答应你。”许久之后,萨布素终于开口,“朝廷税银,老夫已然运出,剩下的事情与老夫无关,老夫也同意你在黑龙江全境征兵。圣旨未到之前,老夫随你折腾,但一旦新君即位,下讨逆圣旨,到时老夫就要与你兵戎相见了。”

    胤祚大喜过望,连忙拱手道:“多谢老将军!”

    萨布素打马回身:“老夫这是看在你福晋的面子上,小子,早些将阿依慕丫头救出来!”

    说罢,萨布素已回了队伍中,刘黑塔马上与胤祚拱手告辞,也随着老将军归队,两百亲兵收拾营帐,熄灭篝火,缓缓向北方退去。

    胤祚骑在马上,在风雪中伫立许久。

    ……

    两日后,新军探亲假到期。

    六千新军陆陆续续从齐齐哈尔全境回到塔拉尔大营。

    此时大营的新兵已有一万五千多人。

    新兵老兵,加在一起,有两万一千人,大营顿时拥挤不堪,不少人没有军房,只能暂住在行军帐篷中。

    同时,因为入伍新兵过多,被服发放也出现了短缺,时值冬天棉花紧俏,百事行用光了棉花棉布,都无法赶制出足够的军衣、棉被。

    只能从民间收购破旧的衣物,改成军用被服发放。

    为解决这两个问题,胤祚先是拨款,派人在呼兰建一座能容纳三万人的军营。

    呼兰位于呼伦河与松花江的交界,后世的哈尔滨就是坐落在这附近,不过现在,这里还是一片森林草原。

    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此处地势平坦,水草丰茂,周围的百姓不多。

    而且此处位于吉林、黑龙江、喀尔喀蒙古交界,是个交通要道,极具战略意义。

    两行的砖瓦匠久经考验,如今的齐齐哈尔都是他们造出来的,还造出了名震大清的新河府邸。

    让他们造出个军营,自然是不在话下。

    只是银子贵了些,用去了五万两。

    而后,胤祚又给李朝的张炫写信,向他采购棉花。

    自第二次李朝之战后,在胤祚的刻意扶持下,李朝开始畸形发展棉纺业,国内很多粮田都被改种了棉花。

    作为掌控两行经济的人,张炫手上,应当还有不少棉花棉布,正好一股脑的统统卖到齐齐哈尔来。

    张炫能得银子,而新军解决了被服问题,堪称双赢。

    唯一的问题是,这样一来,齐齐哈尔的府库又要再少近十万两银子。

    府库眼看又要见底了。

    现在胤祚只能眼巴巴的等着银行来送银子,除此以外,别无他法了。

    五天后,侍女告诉胤祚,两行云掌柜求见。

    胤祚激动的披了件披风就走出去。

    只见云婉儿正坐在前厅喝茶,侍女画儿站在一旁。

    “没想到云掌柜竟亲自前来了。”胤祚拱手道。

    云婉儿起身行礼,笑着道:“王爷有命,婉儿自然不敢怠慢。”

    胤祚打量她片刻,说起来,也已经一年多未见了,云婉儿容貌倒没什么变化,只是气质更加沉稳,举手投足间都有种贵气,不像商贾,倒像个贵族格格多些了。

    胤祚找个位置坐下,开门见山的道:“云掌柜,银子带来了吗?”

    云婉儿一伸手,画儿递过来一沓厚厚的银票。

    “每张一万两,共一百五十张。”云婉儿起身将银票递上。

    胤祚接过银票,大喜过望,爱不释手。

    云婉儿轻启朱唇:“王爷,根据银行章程,准备银已出山海关,不日便将抵达齐齐哈尔。”

    胤祚点点头问道:“京城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自大阿哥当政后,京城九门便打开了,只是皇城一直紧闭,里面是什么情况,无人知晓,也没有福晋的消息。”云婉儿有些惭愧的道。

    胤祚叹口气,又问道:“两行近来如何?”

    云婉儿正色道:“王爷,婉儿此行,就是为商讨两行之事来的。王爷,对柳家我们要怎么处置?”

    自从徽商失败之后,柳子辉就为加入两行四处奔走,只是后来发生了康熙中毒的事情,柳家并入两行的事情,就搁置下来。

    “……若是我们同意柳公子的条件,银行便可一夜之间,从长江之畔,开到南海之滨,瞬时遍布江南,只是……柳公子想要银行的股份……”

第六百三十七章 两行股权

    胤祚道:“想要股份简单,给他1%就是。”

    云婉儿诧异:“这么少?”

    胤祚冷哼:“两行早就今非昔比,他一个败军之将,能得1%已经可以感恩戴德了。”

    胤祚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若我记得不错,柳家在银行中占了30%的股份吧?”

    “王爷当年靠柳子辉击败晋商常家,答应分了柳家30%的股份。”云婉儿说着递过来一张图标,上面用饼状图画着两行的股权结构。

    纸上总共两个饼状图,一个代表银行,另一个代表百事行。

    代表百事行的股权结构十分简单,胤祚占了60%,其余40%归属于内务府。

    而银行的股权就复杂的多,零零碎碎,分了许多块。

    其中最大的一块,依旧是内务府,占了40%。

    这是在呼鲁斯太时,胤祚与康熙的交易:两行各出让40%的股份给内务府,换取两行并入内务府,成为名副其实的皇商。

    银行第二大股东是胤祚,占了32%的股份。

    其次是占股17%的柳家。

    胤祚皱眉道:“柳家怎么成了17%,不是30%来着吗?”

    云婉儿笑道:“王爷忘了与柳子辉签的协议了?凡有新股东加入,王爷与柳家在银行中的股权等比稀释。王爷最初的股份是59%,现在稀释到了32%。”

    胤祚自嘲一笑,银行是胤祚发家之本,为了获取资本支持,当初确实便宜贱卖了不少股份。

    在柳家之后的股东,是占股10%的聂家。

    而后是占股1%的常家。

    聂家的隆昌通,是银行的前身,胤祚当初以银行10%的股份将聂家的钱庄要了过来。

    当时看来是空手套白狼,现在看来,聂家真是捡了个天大的好处。

    现在的聂家算是抱上了摇钱树,成了华北的首富,风头无两。

    而常家的1%股份是胤祚吸纳常百万并入银行的兑价。

    当时常家都觉得1%股份就换了常家基业,简直同白送无异。

    现在看来也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常家坐在聚宝盆上,退出商界,子弟安心读书入仕,隐隐有家道中兴趋势。

    云婉儿拿来纸笔算盘,在股权图上勾勒两笔,将胤祚的股份减去1%,加在了柳家的股份上。

    胤祚看着31%字样,有些心痛的道:“此一时彼一时,银行股份岂是这么好得的,柳家有17%也该知足了。”

    “王爷的意思是?”

    “不给他股份,直接用银子买,他爱卖不卖。”胤祚斩钉截铁的道。

    云婉儿莞尔一笑:“不瞒王爷,我也是这么想的。”说着就将股权结构图改了回来。

    “只是,现在两行大战刚毕,开拓南方也需要大量银子,又贷给了齐齐哈尔一笔巨款,实在是没银子付给柳家了。”云婉儿诉苦道。

    “那就先欠着。”胤祚大手一挥豪迈的道,“败军之将,哪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云婉儿与胤祚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坏笑。

    ……

    齐齐哈尔得了两行的银子,如蒸汽机加足了煤炭。

    行政体系、工业体系、军事体系全都满功率满负荷的运转起来。

    入十一月份,齐齐哈尔已累计征兵两万余人。

    火器厂的枪炮也交付了一半,参军早的将士已真枪实弹的操练起来。

    齐齐哈尔昼夜都能听来塔拉尔大营传来的隆隆炮声。

    呼兰大营也造好了大半,入伍新兵有了住的地方,军营总算宽敞了些。

    十一月中旬,李朝的第一批棉产品抵达齐齐哈尔。

    共计棉布两万匹,棉花十万斤,有些这些棉织物,新军的被服都有了着落。

    张炫彻底的贯彻了胤祚的指导思想,向建立李朝棉纺基地的目标不断迈进。

    同时,因为棉花的大量种植,李朝入冬又发生了饥荒,大清严禁粮食出口,李朝人饿死不少。

    胤祚正愁没有劳动力,干脆给张炫写信,以每人五两银子的价格,买些李朝劳工回来。

    人口交易,听起来极为罪恶。

    但这是也是让李朝百姓活命的好办法,同时也能解决齐齐哈尔的劳动力缺口,一举两得。

    扯起“清君侧”的大旗之后,胤祚便没了条条框框的限制,一条条在大清官员看来“荒诞绝伦”的政令都得以颁布下去。

    只要是对发展有益的事情,就可以去做。

    齐齐哈尔像是一棵快枯死的庄稼一样,疯狂吸收着黑土地的养分。

    入十二月。

    张廷玉复命,鹤岗煤矿成功产出了足量的煤炭,钢铁日产也屡创新高,完全足以应付火器厂的需求。

    周家麟也来复命,他初拟了一稿对放足的嘉奖令,此令在方方面面对申请赏银做出了限制,可以初步实行,虽然力度不算大,但这是妇女解放的第一步,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为此,胤祚还特意设宴嘉奖了周家麟一番。

    大寒前后,齐齐哈尔反常的屡降大雪。

    野外的积雪堆的足有一人高。

    大寒是二十四节气中最后一个节气,过完之后新年就将近了。

    齐齐哈尔反而更加忙碌起来。

    副都统衙门每日都有官吏进进出出,来往不绝,五品同知忙如狗,不少人抱着被褥当值,困了就睡在衙门里。

    火器厂蒸汽机整日运转不觉,零下几十度的天气里,机器还要浇水降温。

    气门放气时,高温蒸汽将整个火器厂笼罩,如云端雾里。

    胤祚给火器厂的订单已几近完成,还剩下最后些许,上至大匠下至工人,都牟足了劲一定要在新年前将订单完成。

    冒着大雪,胤祚又多次视察了塔拉尔和呼兰两处军营。

    现在新兵已有两万九千多人,离胤祚规定的三万人只差个零头,临近年关,显然是招不到兵了。

    在征兵一事上,巴海和齐齐哈尔的官吏们已尽了全力,奈何人口基数摆在那,就算再努力,能征募到的兵丁也就那么多。

    虽然没有完成胤祚的三万人的要求,但胤祚也并未加以责怪。

    经过三个月的训练,这些士兵已掌握了基本的动作要领,可以成军了。

    与一个八旗铁骑长达二十多年的培养时间相比,新军士兵三个月成军,简直就是开挂般的速度。

    现在新军总数近三万六千人,按照新军军制,共分了九十营,管理上多有不便,于是,胤祚就在原军制上,再加团、旅、师、军四级。

    五营为一团。

    三团一旅。

    三旅一师。

    三万新军分为了两个师。

    两个师,组成了第一军。由胤祚任军长,巴海任副军长。

    第二师由谷行统帅,第一师则由吕康实任师长。

    最早的六千新军,则编为了第一师第一旅。

    如此一来,军制几与后世相同,每级之间制衡明确,确保了指挥系统的完善。

    只是新军成军不久,指挥系统极度缺乏军官。

    军官的选拔和培养,军队战斗力的行成,最终还要靠战争的洗礼。

第六百三十八章 冷清的新年

    腊月二十九,临近除夕,冰天雪地中的齐齐哈尔,洋溢着节日的喜气。

    府衙封印,官吏散职。

    忙碌了一整年的齐齐哈尔,直至此时才能喘上口气。

    清朝对官吏休沐极为严苛,一年到头只在过年前后,能放一个月左右的假期。

    而作为行政体制更为复杂的齐齐哈尔,放假就更短。

    官吏统一放假,只在三十至初一两天。

    从正月初二至正月十五,官吏们还要轮流值班。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火器厂终于做完了最后十门火炮,而后所有蒸汽机全部停运,习惯了噪音的火器厂百姓,突然变得无所适从,只觉得天地都安静了下来。连鞭炮爆时的巨响,都少了些热闹。

    军营中的士兵,年节期间,也有一至两天的探亲假,只不过是轮流休假,绝大多数的士兵新年都要在军营中度过。

    弘历从学堂回来了,胤祚和他见了面。

    他问起自己的额娘,胤祚标了个谎话,说阿依慕留在皇宫里,陪皇祖母过年了。

    弘历过了年,才六岁,但绝不是一般孩子,闻言似乎就觉察出了什么,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衙门中,彩裳、丫丫、多合隆等一众熟人都不在,又没有阿依慕这个女主人,显得冷冷清清。

    胤祚带弘历去见了他的妹妹。

    她是八月出生的,现在已经四个月大了,早就没了皱皱巴巴的丑样子,反而显得粉雕玉琢,如精灵般,份外可爱。

    此时小婴儿正躺在小床里,身上过的严严实实,只露个小脑袋睡觉,睫毛不时闪一下,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弘历像见了珍宝一样,面脸笑容,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

    “阿玛,妹妹叫什么名字?”弘历回身问道。

    胤祚愣住了,阿依慕曾让他给孩子起个名字,但胤祚几个月来忙于军政大事,根本就忘了这一茬。

    “还没起呢。”胤祚如实答道。

    弘历点点头:“等额娘回来再起也好。”

    过了许久,弘历又对自己妹妹轻声道:“妹妹你放心,我一定做个好哥哥,不让别人欺负你。”

    胤祚听见这话,眼睛顿时一酸。

    大年三十,齐齐哈尔家家户户热闹非凡,唯独副都统衙门之中,显得有些冷清。

    ……

    过了上元节后,齐齐哈尔府衙重新开始办公。

    大清正式迈入了康熙三十八年。

    新年伊始,弘历回到了火器厂书院中。

    京城尚未传来任何消息。

    火器厂开始大量生产蒸汽机,这批蒸汽机绝大多数都要运往煤矿,弥补生产力的不足。还有少部分要卖给百事行,换些银子清偿贷款。

    现在银行的贷款,还剩下二十万两没有用掉,胤祚准备将之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新年之后,新军又恢复了训练,陆陆续续又招到不少兵员,终于凑齐了三万新兵。

    新军的武器装备、粮草辎重、帐篷被服都已准备完毕,只待一战检验成效。

    现在的齐齐哈尔要养活新军,还要清偿银行贷款,还要进行经济建设,税负负担变得无比沉重,也急需增加人口,开辟新的税源。

    新年之后,胤祚便连夜失眠,常常独自一人守着女儿的摇篮,一坐便是一整夜。

    每当失眠之际,仇人的名单便浮现眼前,这名单原有胤礽、郭布林、卓罗三人。如今又加上了大阿哥胤禔和领侍卫内大臣尹德的名字。

    而今的胤祚可谓是复仇心切。

    开春之后,齐齐哈尔连日放晴,天气大好,但气温未降,雪还未化开,正是适合行军的时候。

    可以说,现在南下出征,已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胤祚为这一天废寝忘食的准备了四个多月,将齐齐哈尔从一块精钢,打造成了一柄刺刀,现在这柄刺刀已经锋芒毕露,正是可以狠狠刺出的时候了。

    现在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

    而正月末,这个契机终于来了。

    一批来自李朝的流民被吉林将军扣了下来。

    他可以忍受胤祚在他的地盘上征兵,也可以对胤祚打劫吉林的税银睁一只眼睛比一只眼睛,但李朝流民足有两万人,而且大多都是饥民,让这些人堂而皇之的过境,他便会担上守土不利之责。

    而且最关键的,他哪里知道,这些流民是胤祚要来的呀?

    胤祚当即以流民中有齐齐哈尔民众为由起兵。

    新军自呼兰大营而出,顺势南下。

    当天便渡过了松花江,两天后就兵临拉林城下。

    此地是阿勒楚喀副都统辖区,拉林正是福都统府所在。

    虽然和齐齐哈尔比邻,但此地多林,人口极少,整个拉林城也不过几千户,连城墙都没有,与村寨无异。

    城内根本没有守军,见到新军在城外列阵,家家户户的男人都拿着弓箭出来,总共也不过百余人。

    胤祚不愿屠杀百姓,便派人劝降,说明新军只为保护治下百姓,对沿途大清百姓定然秋毫无犯。

    面对着漫山遍野的齐齐哈尔新军,阿勒楚喀副都统当即选择投降。

    胤祚履行诺言,只裁撤阿勒楚喀官吏,没有惊扰百姓。

    三天后,新军又至白都讷副都统辖区,当地守军也纷纷投降。

    关外本就地广人稀,这些城池最多也就百余守军,见到新军之后,全都很干脆的投了降。

    新军一路兵不血刃的占领了大片廖无人烟的领土。

    几天后,行军至吉林郊外。

    此地是关外大城,是满人发祥地之一,也是吉林将军衙门所在。

    吉林将军佟保在政治上是个投机主义者,但在军事上,绝不是个平庸之辈。

    胤祚和巴海、谷林等将领几番商议,都觉得若是与吉林将军有一战,就必然在吉林城附近。

    故而离城区二百里,胤祚便下令谨慎行军。

    这天下午,北风将雪扬起,夹杂着小雪,将天地搅的一片灰蒙蒙。

    新军行至离吉林五十里,突然得探马来报,前方出现大股八旗兵,数量极多,几乎无边无际。

    胤祚立刻下令新军列阵,而后在亲兵护卫下,找个高坡,拿出望远镜,朝远处望去。

    只见眼前白茫茫一片,北风将雪花在空中便扯的七零八落。

    胤祚又换了个方向,突然心头一紧,只见风雪之中,渐渐显露出一线骑兵来。

第六百三十九章 陷阱

    那一线骑兵,隐藏在风雪中,缓缓朝新军走来,看不真切。

    胤祚向敌军的两侧看,只见果如探马所说,敌军战线极长,左右横亘了近二三里,还有大量将士隐没在冰雪之中。

    胤祚估计,敌军至少有两三万人,这若是吉林将军的人马,便是他的全部主力了。

    敌军行进至新军一里外止步。

    这个距离,可以清楚的看到一线敌军在眼前蔓延,两端隐没在风雪中,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敌军军阵前是清一色的骑兵,身着八旗棉甲,手持弯刀,身挎弓箭,马上插两支箭壶,露出满满的鹅毛箭羽。

    骑兵胯下战马在寒风中喘着粗重的白气,不时甩甩浓密的鬃毛,用有力的蹄子刨地,掀起大块的积雪。

    对面的无数骑兵既未冲锋,也未呐喊,就这么冷冷的对峙着,其气势却如狮虎低声咆哮,又如山岳高不可攀,极具震撼。

    新军全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四个月前要么是农民,要么是商贩,最好的也不过是猎户,哪里见过这个阵势。

    早加上步兵面对骑兵时的天然恐惧,不少人被吓得浑身颤抖,脸色煞白,更有甚者吓得尿都出来了。

    军阵上可闻见淡淡的腥臊味。

    敌军尚未进攻,军阵便隐隐有些骚动。

    好在,基层军官都都是久经战阵之人,对手下的士兵连喊带骂,渐渐将骚动平息下去。

    此时方看出基层军官的重要,若是胤祚没有想出让老兵升任军官的办法,恐怕这一仗尚未接敌,新军便自行崩溃了。

    胤祚走下高坡,站回军阵之中。

    与二战时的战术不同,新军受制于武器装备,此时的战术,还是火枪兵列成密集军阵的齐射为主,骑兵和散兵侧翼骚扰为辅。

    其特点是军阵密集,战线较短。

    所以胤祚居于放军阵之中,三万人都可尽数收于眼下,这也方便了指挥。

    胤祚身后是二十名传令官,这些人都骑在快马之上,背后插着令旗,随时准备传递军令。再后是一个营的亲军。

    巴海作为副军长,骑马站在胤祚身侧。

    身后一个传令兵骑马疾驰而来,到胤祚军旗前停马拱手道:“殿下,炮兵已在此地西南三百步高坡列阵。”

    胤祚道:“知道了。”

    那传令兵又打马回去。

    胤祚继续举起望远镜,看着远处敌军。

    视野中,敌军纹丝未动,如一整块寒铁。

    胤祚命令道:“派探马侦测两翼十里,防备敌军侧袭。”

    “是!”传令兵大声应是,架马远去。

    “派人去与敌方主将接洽。”胤祚又道。

    巴海拱手道:“殿下,派末将去吧。”

    胤祚沉吟片刻,缓缓点头:“要小心。”

    片刻后,巴海带二十名骑兵打白旗出阵,敌军也做了同样反映。

    两军使者在阵前商讨许久,巴海派人来胤祚面前道:“殿下,此军是吉林将军麾下,主将乃吉林将军本人,对方要求我军回撤,不同意其他任何要求。”

    胤祚想了想道:“告诉佟保,我同意撤军五十里,黄昏时分,我与他在喀萨哩河畔相见,每人只带一百人,请他务必到场。”

    传令兵传话之后,两方使者各自退去。

    胤祚下令退兵五十里扎营。

    黄昏,太阳快落下之际,胤祚带着一百骑兵如约至喀萨哩河畔。

    这一百骑兵都是从军中精挑细选的,他们本就是八旗精锐,后又经受了阿依慕的骑兵训练,在令行禁止、结阵冲锋方面极为强悍。

    胤祚有自信,这一百人可以碾压同数量的任何敌军。

    为保指挥系统不出异常,胤祚没让巴海随行,而是挑了前骑兵营官,对骑兵较熟悉的谷行跟随。

    骑兵营的士兵装备较八旗兵简单许多,因为主要战术是墙势冲锋,弓箭配备极少,也没有马甲,武器以长枪弯刀为主。

    士兵甲胄还是八旗棉甲,只是没有选用传统八旗色,而是统一墨绿色。

    喀萨哩河畔,佟保的人马早已在此列阵等候。

    同胤祚一样,他带的也是骑兵,人人都是白色棉甲,他是正白旗人,这些人都是他的亲兵。

    胤祚注意到佟保手下,人人都带了弓箭,马鞍右侧还挂着箭壶,马鞍另一侧清一色插着清军水牛角大弓。

    这种弓可谓是古典复合弓的巅峰之作,威力极强,而且一般拉力极大,能用此弓的几乎都是军中猛将。

    而现在这种弓,佟保手下人手一把,其战力之强没可见一斑。

    胤祚率部走上前去,两军隔着喀萨哩河站住。

    这是条小河,宽不过五六丈,而且河面早就冻住,骑兵冲锋不过是瞬息之间,而且五六丈也在水牛角大弓的射程之内。

    胤祚自然藏在士兵身后,不敢轻易现身。

    片刻,河对岸走出一骑,一身白色棉甲,年纪四十左右,看上去颇威武。

    胤祚一眼认出这人便是吉林将军佟保,前几年从漠北归来,胤祚曾和此人有过一面之缘。

    “末将佟保,敢问六皇子殿下何在?”佟保中气十足的喊道。

    胤祚也从军阵中走出,谷行驾马紧跟在他身后。

    “本王在此。”胤祚答道。

    “殿下率军侵入末将辖区,究竟意欲何为,还请殿下给个交代。”佟保不软不硬的道,傍晚寒风之中,他每说句话,嘴边都缭绕白雾。

    胤祚吸了口气,朗声道:“将军是明白人,本王就直说了,现在皇上为奸臣所制,本王率军救驾,还请将军让出通路,放我军过去。”

    佟保陷入沉默。

    双方隔着五六丈宽的河面,胤祚看不清佟保的脸色。

    冬天日头短,转眼间太阳已落下山去。

    喀萨哩河两岸,都被远处山峦的阴影笼罩,残阳将小半个天空染得血红。

    风雪又大了些,寒风吹过林间,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怪响。

    气氛莫名的紧张起来,河对岸,正白旗铁骑纷纷将手搭在了弓梢上。

    谷行小声道:“王爷,好像有些不对。”

    “不瞒殿下。”,佟保终于开口,声音裹挟着寒风断断续续的吹来,“末将日前接到了京城圣旨,要看住北面……”

    胤祚听到此处,已经明白了一切,康熙尚在昏迷,哪来什么圣旨,佟保恐怕已经投靠了京城大阿哥,前来赴约,还带了如此多的骑射手,只是为了能捉住他。

    胤祚根本不听他讲完,狠狠一拉马头,往军阵中跑去。

    与此同时,对岸的八旗兵猛然趋马上前,抽出弓箭,搭箭上弓,接着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拉弦声。

    清军八旗,最擅重箭近射,冲至距敌军十步之内,将重箭射出,又稳又准,力透重甲。

    新军骑兵没有弓箭,就算近战再骁勇,接敌时也会吃大亏。

    况且佟保手下是骤然发难,等新军骑兵反应过来,对面已快冲到脸上。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佟保此时刚刚说完剩下的半截话:“……看住北面来犯之敌。”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新军骑兵纷纷从腰间拔出一只手铳,一百个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来犯的骑兵。

    只听一阵枪响。

    两拨人马撞在一起,冰面之上,猩红弥漫。

第六百四十章 苏醒

    正当胤祚与佟保在吉林城外的喀萨哩河对峙时。

    齐齐哈尔新军的异动,已被六百里加急,送入紫禁城的深宫之中。

    毓庆宫中,大阿哥端坐上首,此宫原是太子寝宫,二阿哥胤礽被废后,迁至宗人府圈禁,大阿哥便搬了进来。

    此时,大阿哥对着六百里加急的战报,满脸狰狞。

    “胤祚真是好大的胆子,招兵买马不说,还敢擅自调兵进攻吉林,这是造反!他真以为皇阿玛病倒了,便无人可以制裁他了吗!”

    坐在下首的领侍卫内大臣尹德起身拱手道:“殿下放心,六阿哥也不过三万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大阿哥怒吼:“给萨布素发圣旨,叫他出兵平乱!”

    内阁大学士佛伦连忙起身道:“殿下不可,殿下现在尚未登基,假传圣旨的事情遗人话柄,绝对要慎之又慎!”

    整个毓庆宫大堂,除大阿哥自己外,就只有这两人。

    几年前,纳兰明珠因结党营私,被康熙革职,大阿哥的党羽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导致满朝文武,只有这么两人堪称心腹。

    不过此二人,都是正一品,一文一武,倒是能统领群臣。

    他想要登基,就离不开朝臣的支持,不然就会搞得如太子的登基大典那般荒唐。

    加上现在康熙还留有一口气,登基名不正言不顺,是以拖了许久,还未登基称帝。

    说起康熙,自他被砒霜毒害之后,虽保住一条命,但就此一病不起,形容日渐枯槁,眼看着生命力不断消散,一副要撒手西去的样子。

    但偏偏硬是吊着一口气,就是不死。

    大阿哥现在每天早晚都往乾清宫跑,名义上是给康熙请安,实际上是观察康熙状态,盼着他早些咽气。

    大哥也不是没动过送康熙一程的念头,只是一来那死太监李德全日夜守在康熙身边,寸步不离,他根本无法下手。

    二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不想以后背上个弑父弑君的名声。

    是以他就住在毓庆宫中,不尴不尬的拖到三四个月,拖到了今天。

    好在,现在除胤祚以外的皇子,都被他控制了起来,对皇位已经没有丝毫威胁。

    他只需静候康熙归天即可。

    想到此处,大阿哥看了眼宫外的天色,只见外面一片灰暗,天空浓云密布。

    “行了,时辰差不多了,我去请安了。”大阿哥起身道。

    “恭送殿下。”一文一武,两个位极人臣的大臣起身相送。

    大阿哥一路到了乾清宫,此地守卫极为森严,宫墙由善扑营侍卫围的密不透风,墙内每隔五步便站一个侍卫,太监宫女宫门时无不战战兢兢。

    进入宫门,大阿哥直奔西暖阁。

    康熙正躺在床上。

    站在一旁的李德全躬身行礼:“奴才请殿下金安。”

    大阿哥看了康熙一眼,只见康熙又瘦削许多,脸上都出现凹陷,与他记忆中康熙的模样完全不同了。

    因为李德全在侧,大阿哥连忙装出悲戚神色,这种孝子之态,他已装了二十多年,演技早已是炉火纯青,情感控制收放自如。

    “皇阿玛……”大阿哥哽咽了,随后他跪下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尚在昏迷,自然无人叫他平身,大阿哥便自己起身,到康熙床前,替康熙窝被角,口中问道:“李公公,圣上今日可用过针了吗?”

    “回殿下,用过了,半个时辰前太医院胡太医刚走。”

    此时宫外鱼贯进来几名宫女,手中拿着毛巾、脸盆等物,来帮康熙擦身体。

    大阿哥将毛巾接过道:“让我来吧。”

    随后,大阿哥将毛巾打湿,仔细的帮康熙擦脸。

    明面上这是他在尽孝心,实际上,他只是想凑近了观察康熙状况。

    大阿哥赫然发现,康熙的面色似乎比昨日红润了些许,呼吸似乎也有力了些。

    顿时他心中一慌,但转而他又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再仔细打量,似乎康熙和昨日也没什么不同。

    大阿哥帮康熙擦完脸,又擦到康熙的脖子。

    此时大阿哥可以明显感到他脖颈还有气流通过,康熙还有着微弱的呼吸。

    此时只要他手上微微用力,康熙便会归天而去了。

    大阿哥有种强烈的欲望,想要下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擦挖脖子之后,大阿哥将毛巾投在盆中,口中道:“皇阿玛,儿臣还有些事情,明早再来请安,儿臣告退。”

    说罢,大阿哥最后看了康熙一眼。

    但就在此时,出乎众人意料的,康熙竟咳嗽了两声。

    大阿哥、李德全、宫女们全都呆立当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后,康熙的呼吸居然渐渐粗壮了起来,手指也有微微的颤动。

    “皇上……”李德全喜极而泣,小声呼唤道。

    大阿哥回过神来,跪倒在康熙床前,一只手搭住康熙脉搏,只觉康熙脉象竟变得有力了。

    “快!快叫御医!”大阿哥喊道。

    李德全反应过来,哆哆嗦嗦的道:“是了!御医!叫御医!”边说着,便身形一闪,奔出宫去。

    端着脸盆的宫女,看到这一幕已吓傻了,手中一送。

    脸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撒了一地。

    大阿哥当即回头怒道:“滚出去!”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侍女一边请罪,一边退出了乾清宫。

    偌大宫殿之中,此时只剩下了康熙与大阿哥。

    大阿哥定下心神,再替康熙把脉,那脉象虽然虚弱,但也同正常人无异了。

    大阿哥不敢置信的看着康熙,他想不通,明明是行将就木之人了,怎么会突然就活过来了?

    回光返照?

    还是大病将愈?

    大阿哥趁着康熙昏迷期间,假传圣旨,废了太子,又软禁了自己的兄弟们。

    康熙若真的醒来,又会怎么处置他?

    一时间,大阿哥心如乱麻。

    只有让康熙永远闭眼,他才能逃过一劫。

    他看了眼左右,此时乾清宫中,并无旁人,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他站起身来,握紧拳头,看着康熙的面容,却又犹豫不敢下手,浑身抖个不停,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演了二十多年的孝子,他已经入戏太深了。

    就在这一犹豫间,李德全已带着太医进宫。

    胡太医掏出银针,李德全熟练的将康熙衣物除去,露出穴位。

    然而还未用针,康熙已缓缓睁眼。

第六百四十一章 幽禁

    康熙醒来第一句话,便吓得大阿哥心胆俱裂。

    “胤禔,你多行不义,好在心中还存了些忠孝善念,就凭这一条,朕不杀你。”

    康熙声音沙哑,但调理清晰,显然早就醒了许久了。

    大阿哥当即涕泗横流,软软跪下来,脑门贴在冰凉的地砖上,身子不住抽搐。

    几个月前,他一架龙辇,便能狐假虎威,吓的太子开城门投降。

    当时他还笑太子心无城府,优柔寡断。

    但现在面对康熙,他也是一样神态,他算是懂了那日太子的心态。

    康熙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来。

    旁边的胡太医瞪圆了双眼,忙道:“皇上,您大病初愈,还是要爱惜龙体,快快躺下。”

    “朕已醒了多时了,不妨事。”康熙说道。

    今天上午时,康熙便已经醒了,他命李德全不要声张,并问明昏迷期间的事情,而后设下了这个局。

    刚刚李德全撒了谎,太医用完针后,就在乾清宫内候着,李德全也根本没出宫。

    宫女失手打翻水盆也是康熙的安排。

    这一切就是为了试试,大阿哥究竟有没有是弑君弑父之心。

    若是刚刚大阿哥动手,就会被隐藏在暗处的李德全拿下。

    “传旨,皇长子胤禔,残害手足,假传圣旨,构陷朝臣,培植党羽,阴谋篡位,权欲熏心,实为乱臣贼子。着,府邸幽禁,从今往后,不得出府半步。令贝勒延寿、贝子苏努、公鄂飞、都统辛泰、护军统领图尔海、陈泰,并八旗章京十七人,更番监视,若玩忽职守,当诛九族。”

    康熙声音虚弱,但字字都如煌煌天雷。

    即便是面对千军万马都不皱一下眉头的大阿哥,此时已瘫软在地上,泪流不止,身上冷汗出了一层,又出一层。

    “拖下去。”康熙寒声道。

    门外进来两个侍卫,像拖死狗一般的,将大阿哥拖了下去。

    “再传旨,内阁大学士佛伦、领侍卫内大臣尹德,朋比为奸,结党营私,祸乱朝纲,着罢官夺爵,剥夺功名,永不复用。”

    康熙说着,声音也渐渐洪亮了些。

    “皇上大病初愈,还是先以龙体为重啊。”李德全劝道。

    康熙摆了摆手,喘了几口气又道:“向宗人府传旨,嫡子胤礽,天资粹美,虽德行有欠,但乃教化不至,朕之过也,罚禁于宗人府月余,诚有悔意,兹载稽典礼。俯顺舆情。于康熙三十八年二月初十,授胤礽以册宝,复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说完了这道圣旨,康熙也有些累了,这才躺下歇息,任由太医诊脉。

    李德全在一旁侍候。

    康熙问道:“朕昏迷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什么荒唐事。”

    李德全便一五一十将事情都说了。

    当说到胤祚得知康熙中毒,便不遵圣旨,带兵北上时。

    康熙不由皱了皱眉头。

    当说到太子胤礽封闭京城九门,意欲登基称帝时。

    康熙大骂:“混账!”

    可恼怒过后,却又叹口气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胤礽既为储君,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只是太心急了些,希望借由此次之事情,能让他沉稳些。”

    而后李德全又说了大阿哥当政以来的种种,这些康熙早上已经听过了。

    现在又详细听了一遍,康熙叹道:“胤禔残害手足,心思歹毒,就算继位也绝非仁君,况且大清已有储君,他对新君是个隐患,终生幽禁府中,已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此时,胡太医把完脉,起身行礼道:“皇上虽然转醒,却卧床日久,体内阴盛,加之气血大伤,本应脉象虚浮,但皇上的脉象却……臣不敢妄言,需太医院御医共议。”

    康熙坐起身子道:“也罢,你们就去议吧。李德全,将这段时间挤压的奏折拿来。”

    康熙说完,便要下床。

    周围的太监宫女都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搀扶。

    李德全忙道:“皇上歇息着,奴才将折子拿来便是。”

    康熙笑道:“那成何体统,替朕更衣吧。”

    在李德全的搀扶下,康熙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宫女拿来明黄色龙袍,替康熙更衣。

    许久之后,康熙换好衣服,步履蹒跚的往桌前走。

    开始走的很慢,需要李德全在一旁搀扶。

    而后康熙渐渐适应了,渐渐走的快了,也不用旁人扶着。

    李德全见着这一幕,顿时喜极而泣。

    只是胡太医脸上满是忧色。

    “传旨,三日后举行早朝,让臣子们都来见见朕。”康熙意气风发的道。

    “喳。”李德全应道。

    而后康熙坐在桌前批阅奏折,一直批了两个时辰,宫外已经是一片漆黑。

    期间康熙还传了一碗燕窝粥,要了几样小菜。

    他昏迷的几个月内,紫禁城忙于争权夺利,中央行政几乎陷于停滞,积累下的奏折堆积如山。

    好在醒来之后,康熙精神逐渐恢复,批阅了许久的奏折,尽也不觉得怎么累,反而精神愈加好了。

    当晚,康熙又传了一道旨意:领侍卫内大臣之职由隆科多暂领。

    隆科多是一等功佟国维之子,可谓根正苗红。

    他现为銮仪卫,兼正蓝旗蒙古副都统。也是康熙心腹。

    而九门提督之职,康熙也找心腹暂代。

    发完圣旨后,康熙又向曹寅发去密旨,要他查探究竟是谁下的毒,密旨由康熙亲笔书写,写成后便四百里加急送往江宁。

    而后康熙又向京城的心腹发旨意,要求查明此事。

    处理完公务后,太医来为康熙诊治。

    诊治许久,众太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大拍天佑大清,康熙吉祥之类的马屁。

    而后康熙睡去,只休息了几个时辰,便早早的起床。

    召来众内阁大学士,商议政事。

    几个内阁学士,看康熙气色红润,也都放下心来。

    乾清宫中,康熙一直批阅奏折至午时,此时宫外有疾驰的马蹄声传来。

    能在宫中骑马的只有极少,能纵马疾驰的,恐怕也只有六百里加急的战报。

    众学士都放下笔,朝宫门卡去,只见一匹马在府门前停下,马上下来一人,背上果然插着“马上加急”的令旗。

    那人快步跑入乾清宫,在康熙面前跪下,递上战报。

    康熙接过一看,顿时大怒。

    “胤祚这个混账!”康熙将战报狠狠往地上一摔,“他敢起兵造反?大逆不道!这是谋逆!”

    武英殿大学士马齐捡起战报一看,顿时大惊。

    这战报是吉林副都统所发,上书齐齐哈尔叛乱,胤祚携兵三万余,以会面为名抓了吉林将军,而后以火炮攻破吉林城,麾下兵马群龙无首,几乎全部投降。

第六百四十二章 三十年,弹指一瞬间

    上一份吉林的战报,直接交给了大阿哥手上,康熙没有看到,故而现在才知道胤祚起兵的事情。

    “皇上切勿动怒,老臣或许知道六阿哥起兵的原因。”马齐连忙拱手道。

    “讲!”康熙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皇上未归京前,太子曾封闭京城九门,并派人软禁了六阿哥福晋及奴仆,后来六阿哥的福晋产女,太子又派人将其带进宫里,软禁起来,当做人质。六阿哥定是受到此事刺激,故而起兵护卫家眷。”

    这时,东阁大学士熊赐履补充道:“六阿哥起兵之际,正是大阿哥掌权之时,六阿哥起兵并非对抗皇上,相反是为了保护皇上,请皇上明鉴。”

    康熙沉吟片刻,问道:“阿依慕母女现在何处?”

    李德全道:“六阿哥的福晋现在德妃娘娘宫中,身体吉祥,不过小格格不在……传闻是被高手救走了。”

    “愚蠢!下作!”康熙痛骂。

    虽未指名道姓,但众臣都知道他是在骂太子胤礽。

    “将胤祚府上一应人等都放出宫去,参与此事的,不论兵丁侍卫还是统领将军,统统予以惩戒。”康熙命令道。

    大学士王熙皱眉道:“齐齐哈尔地处关外,弹丸之地,守军不过六千余,怎么骤然增长至三万?还能击溃吉林将军的八旗兵,这其中定有蹊跷,老臣以为,六阿哥定是暗中练兵,早有不轨之意,还望皇上明鉴。”

    马齐和熊赐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对王熙的鄙夷。

    现在形势是,胤祚三万大军与京城之间,只隔着个盛京将军,其手下八旗兵也不过万余人,胤祚随时都能南下威胁京城。

    值此多事之秋,不能再生变数。

    他是造反也罢,是进京护驾也罢。

    现在都要予以安抚。

    这也是两人虽与胤祚没有利益纠缠,却替他说话的原因。

    马齐无奈拱手道:“皇上,据老臣所知,齐齐哈尔新军多用火器,成军极快,应当没有暗藏祸心。”

    熊赐履则直接说:“臣以为,现今朝廷当以安抚为主,先令六阿哥停战,而后再从长计议。”

    康熙叹口气道:“便如此吧,熊赐履,你替朕拟旨,将胤祚召回京来。”

    “臣遵旨。”熊赐履行礼道。

    “朕有些累了,今天就到这吧。”康熙疲惫的道。

    众臣行礼告退。

    康熙坐在椅子上,闭目假寐,只觉的太阳穴跳动不止。

    他曾想在南巡之后,就罢免胤祚的齐齐哈尔副都统之职,就是怕有朝一日,胤祚在关外做大,进而起兵造反。

    没想到今日,他最担心的事情竟然成真了。

    胤祚的脾气康熙是了解的,直来直去,不善权变,不贪权位,平日里总是和气待人,就是对下人都少有打骂,对自己那无法无天的福晋,更是疏于管教,这样的脾气看起来似乎软弱可欺。

    但康熙却清楚知道胤祚对敌人的手段有多冷酷。

    胤祚刚到关外,便将匪患北引,默许甚至奖励土匪在罗刹国烧杀抢掠,导致外兴安岭以北,现在成了一片绝地。

    而后他出征李朝,操纵粮价,挑拨内战,致使李朝百姓死伤不下三十万。

    就连胤祚最爱用的子母弹,都是种极阴损的武器,中弹之人浑身会被打的如马蜂窝一般,死相极惨。

    本来太子即位,只需对胤祚和气相待,便双方相安无事。

    而现在搞成这个样子,就连康熙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若是胤祚就此记恨上了太子,恐怕太子继位后,大清要永无宁日了。

    想到此处,康熙不免一阵头痛。

    大清自入关至今日,才刚刚结束战乱,四海升平之景初现,不宜再起战端了。

    可自己不过昏了几个月,京城就已乱成一锅粥。

    若是真到了归天的那日,大清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为今之计,只有巩固太子之位,削弱其余皇子,才能使皇位交接不至出大乱子。

    康熙越想,心绪越是烦闷,脸色也渐渐有些潮红。

    李德全看到康熙神态,担忧的道:“皇上,要不要奴才传太医来?”

    康熙睁开眼睛,摇摇头:“不必,朕只是在想些事情。对了,熊赐履圣旨写好之后,由你去传旨,你是朕身边的人,胤祚会信任你。”

    “奴才遵旨。”

    康熙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叹口气道:“老六说得对啊。”

    李德全一愣:“皇上说什么?”

    康熙摇摇头:“没什么,扶朕去御花园走走吧。”

    李德全道:“喳。”随后拿来一件熊皮披风道:“皇上,天儿凉,披着些吧。”

    康熙将披风推开:“朕用不上。”而后缓缓走出乾清宫。

    李德全看着康熙佝偻背影,眼眶莫名就湿了。

    刚刚他和康熙手掌想触的一瞬,分明感觉康熙手掌冷的吓人,这是濒死之兆。

    ……

    春寒料峭,御花园中梅花凋敝,春花未开,新绿也尚未长出。

    正是园中最不耐看的时节。

    康熙在院内随意走动,眼神有些孤寂。

    园中的太监宫女见到康熙纷纷退到一旁行礼。

    李德全拿着熊皮披风,亦步亦趋的跟在康熙身后。

    “李德全啊。”康熙道。

    “奴才在。”

    “朕当年哪擒住鳌拜的?”

    “回皇上,在绛雪轩,那是康熙八年的事情,正好是三十年前。”李德全道。

    康熙停住脚步,他正站在绛雪轩前,此轩门窗为楠木所制,朴实淡雅。轩前的琉璃花坛内叠石为山,周围栽种名贵花木。

    其中最显现的便是四株海棠,每到初冬,白色海棠花瓣飘落,宛若天降细雪,遂名绛雪轩。

    康熙看着眼前之景,只觉得三十年前景象历历在目。

    此处,原本有五株海棠。

    那年他刚满十四岁,意气风发,决心除掉鳌拜,做了极周密的布置。

    他派人请鳌拜入宫,会面在御花园的绛雪轩,当时还未入秋,树上只有海棠的花骨朵。

    鳌拜是满洲第一勇士,豹头环眼,凶神恶煞,横行朝堂整整八年,也欺压了康熙八年。

    他想到今日便可一出恶气,见到鳌拜,顿时满目通红,准备好的话竟一句也没说出口。

    鳌拜发现不对,转身便走,霎时间,索额图立即便领着布库从轩内杀出。

    二十几个布库,都是半大的孩子,刚到鳌拜一半高,拼了性命,终于把满洲第一勇士制住。

    起身时才发现,扭打间压断了一株海棠,花骨朵被碾成花泥,上面还沾着殷红的血迹。

    从那时起,他才真正成了皇上。

    康熙伫立春寒之中,只觉得,三十年,却也似弹指一挥间。

第六百四十三章 千古一帝

    一个小太监走上前来,小心翼翼的道:“皇上,太医院胡太医求见。”

    康熙挥挥手:“不见。”

    李德全哀求:“皇上,还是见见吧。”

    康熙笑骂:“啰嗦。”想了想,又问道:“朕记得,抓鳌拜时,你也在朕身边?”

    李德全哽咽着点头:“奴才十岁入宫,一直跟着皇上,那天奴才也在。”

    “朕这些年一直在想,鳌拜号称满洲第一勇士,怎么会打不过一群半大孩子。”康熙转过头道,“你说,当年鳌拜尽全力了吗?”

    李德全思量许久,最终还是低头道:“皇上要拿鳌拜,天威之下,鳌拜不敢相抗。”

    康熙有些落寞的叹口气,而后又问:“当时朕若是让你也上,制不制得住他?”

    “制得住。”李德全自信的道。

    康熙露出笑意:“终究是朕胜了一筹。”

    说完这话,康熙顿时猛地一阵咳嗽。

    李德全大惊,刚想传太医。

    却被康熙拦住:“朕这身子,朕知道,不妨事,再陪朕走走。”

    李德全想上前搀扶康熙,这次康熙没把他推开。

    康熙出了御花园,看似是随意行走,却不经意间走到了慈宁宫前。

    此宫自前明时,便是太妃居所,顺治即位后,其生母孝庄太后居于此宫,太妃随居。

    慈宁宫自此成了皇太后居所,至康熙继位,此宫又成了太皇太后的居所。

    康熙极重孝道,孝庄在世时,康熙早晚请安,日日不辍,后来孝庄病故,此宫正殿便闲置下来,再无人居住。

    每路过此地,康熙都会想起皇祖母音容,心情郁结,久而久之抬龙辇的太监每每都绕行此地。

    说起来,他已许多年未曾来过慈宁宫了。

    望着慈宁宫,康熙怔怔出神。

    李德全心知康熙又在思念孝庄,却不知如何相劝,正自着急。

    突然看见一堆太监宫女自远处路过,李德全眼尖,一眼便认出了永和宫大宫女月牙和两个嬷嬷,想来她们的主子德妃就在前面。

    康熙平素宠爱德妃,也许可以请德妃来劝劝。

    想到这,李德全便高声道:“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

    听到这声音,远处的队伍为之一顿,而后朝这边走来,领头的正是德妃。

    走到近前,德妃给康熙请安,却发现康熙像是老了二十岁一般,又惊又悲的道:“皇上……”

    康熙看到眼前之人,笑着道:“德妃,你来了,怎么不来乾清宫看看朕。”

    德妃含泪笑道:“总不能空手面圣吧,臣妾正要去御膳房传一碗粥呢。”

    “你倒是有心了。胤祚的福晋和下人都回府了?”

    一听这话,德妃顿时告状道:“已经回去了。皇上,阿依慕尚在月内,便被郭布林这奴才……”

    康熙摆摆手:“朕知道。”

    德妃便住口不再说了。

    在康熙看来,德妃因他衰老而哭,或是为儿媳抱不平,都是真性情。

    在后宫诸妃中,唯独德妃会这样,不像其余妃子的木讷。

    因此,康熙也宠爱她多些。

    “德妃,你是康熙十二年嫁到宫中来的吧?”康熙缓缓道。

    德妃有些惊喜:“皇上还记得?”

    康熙一笑:“那年吴三桂、耿精忠、尚可喜起兵造反,朕自然印象深刻。”

    德妃不满的撅起嘴,瞪了康熙一眼,而后道:“皇上,外面天凉,去臣妾的永和宫说话吧。”

    “太远了,就去乾清宫吧。”康熙说着便往乾清宫走去,太监宫女们则很有眼色的退开几步跟着。

    康熙看着慈宁宫的红墙黄瓦道:“朕当时少年意气,励志要做千古一帝,亲政不久,便要削藩,结果弄巧成拙,将三个藩王逼反,大清半壁江山沦陷……”

    德妃有些惊讶:“皇上今儿个怎么对臣妾说这些?”

    大清祖制,后宫不能参政,康熙以往,从未在妃嫔面前说过政事。

    康熙叹了口气:“朕心里对你有愧,朕今日不说,恐怕以后也没机会了。”

    德妃有些感动,又极担心,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扶着康熙跨过乾清门的台阶,柔声道:“皇上别说了,妾身从没怨过皇上。”

    康熙拍拍德妃的手:“让朕说吧,这些话朕早就想说了。”

    德妃吃惊道:“皇上,你的手……”

    “无妨。”康熙打断。

    宫门前侍卫,将帘子撩开,康熙和德妃走了进去。

    德妃扶康熙在矮榻上坐下,而后帮康熙脱下靴子。

    康熙悠悠道:“吴三桂在云南振臂一呼,大清各地揭竿而起,眼看社稷倾覆在即,朕心中是悔之又悔,朕甚至想不当这皇帝了,请孝庄太后出面,平息叛乱。朕去找孝庄太后,她把朕狠狠的训斥一顿,她叫朕拿出皇帝的样子,拿出男人的样子……那是,康熙十二年的十二月廿五深夜,朕记忆犹新。那天,内务府把你接进的宫中……”

    德妃也坐在矮榻上,一边帮康熙捶腿,一边听的出神。

    “三藩之乱,朕忙于政事,整整五年没有临幸于你。”康熙又叹了口气,“朕心里,对你有愧。”

    德妃怔怔留下眼泪:“臣妾明白皇上苦衷……”

    康熙恨声道:“后来,三番被朕各个击破,康熙二十年,天下终于大定。”

    此时殿外太监供着身子进来道:“皇上,太医院胡太医求见。”

    “不见。”康熙有些不耐烦。

    德妃当即流着泪跪下道:“皇上!臣妾求皇上,让太医进来瞧瞧吧!”

    康熙笑着,将德妃搀起来:“朕心里明白,朕这是回光返照,药石无医,活不长久了。”

    德妃大惊失色,慌忙中,竟伸手捂住康熙嘴,并道:“皇上龙体吉祥,不可妄言!”

    康熙拨开德妃手掌,叹道:“生死之事,朕听了胤祚的话,已看透了。”

    德妃泪流满面。

    “平三番之后,台湾又成了朝廷的心头之患。”康熙抱着德妃,自语道,“朕听从姚启圣的建议,启用施琅,平了台湾。而后,葛尔丹又成了大清的心腹之患。”

    “朕亲至多伦诺尔,与喀尔喀诸王公会盟,从此内蒙已平。之后朕又两次亲征,大败葛尔丹!从此大清北疆再无边患之虞!”

    康熙说道此处,顿时豪情万丈。

    “在西北,朕派费扬古一举平了准格尔!在极北,朕派萨布素大败罗刹国!在东北,朕命胤祚平了李朝!西南,朕令高原佛国同意金瓶掣签!放眼四海九州,天地八荒六合,试问大清有何敌手?纵观史书上下,俯察海内寰宇,同朕一般的帝王有几人?”

    康熙越说越激动,仿佛那些敌人此时就站在他的眼前。

    鳌拜、吴三桂、郑经、葛尔丹、策妄阿拉布坦……

    这些人是权臣,是猛将,是一方诸侯,是天上的雄鹰,是不折不扣的英雄!

    这些,都是他爱新觉罗·玄烨的手下败将!

    康熙的目光眺望远处,穿过紫禁城的琉璃瓦,穿过东交民巷,穿过德胜门的城楼,一路望去。

    自南海岛礁至外兴安岭,自高原雪山至库页骨嵬。

    这些,都是他爱新觉罗·玄烨的治下国土!

    君臣父子,士农工商,汉满蒙藏,乃至普天之下亿万百姓。

    这些,都是他爱新觉罗·玄烨的治下臣民!

    眼前之景,四海升平,寰宇一清。

    双峰驼,西域的戈壁驼铃黄沙。

    野耗牛,高原的山路长头佛塔。

    蒙古马,草海的雄鹰羊群长调。

    乌篷船,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

    这些,便是他爱新觉罗·玄烨的盛世大清!

    康熙赤足站起身来,看着矮榻上的德妃,又像是看着天下人,问道:“千古一帝,除朕之外,更有何人可得?”

第六百四十四章 是夜

    一时间,乾清宫西暖阁内,静的能听见心跳声。

    德妃望着康熙,瞠目结舌。那句“千古一帝”如黄钟大吕,在耳边回荡不觉,振聋发聩。

    “皇……皇上……”德妃定了定神道,“皇上自然……”

    这时,暖阁外一个小太监小步跑来:“皇上,大理寺卿李煦求见。”

    “不见!”康熙怒斥。

    小太监身子一抖,连忙退下,却又被康熙叫住:“等等,你说的谁?”

    小太监折返回来,说话都带着颤音:“大理寺卿,李煦,李大人。”

    康熙神色微变,大理寺卿在秘查下毒之事,难不成已有了结果?

    康熙深吸了口气道:“宣他进来吧。”

    德妃从矮榻上起身,福了一礼:“臣妾告退。”

    康熙神情恍惚的点点头。

    德妃从暖阁出去时,正碰见李煦进来,此人四十上下,却已身居正三品大理寺卿之位,身为执掌大清司法的三大最高长官之一,可见康熙对他的信任非同一般。

    加上江宁织造曹寅是他的妹夫,李煦就更是康熙的绝对心腹。

    大清祖制,后宫不得见前朝大臣,康熙也从不在宠幸妃子时召见大臣,这是唯一一次破例。

    是以见了德妃,李煦明显愣了一下,好在他立刻躬身行礼,不算失礼。

    见过德妃之后,李煦便匆忙的往暖阁中去了。

    德妃从他的表情中,觉察出一凛寒将至的意味,出了乾清宫们,特意放慢了脚步。

    已是黄昏,天地阴沉一片,凛冽北方在宫墙屋瓦间呼啸,太监宫女们都提上了暖黄色的宫灯,站在乾清宫外的寒风中,跺着脚等她。

    “主子。”月牙走上来,将捂得热乎的披风披在德妃身上。

    德妃神情茫然,她转身看着身后庄严肃穆的乾清宫,心底有说不出的恐惧。

    “主子,你的手好凉。”月牙惊叫一声,连忙把手炉塞给德妃。

    德妃双手抖个不停,手炉竟直接掉在地上。

    月牙吓了一跳,连忙握着德妃的手道:“主子,您抖得厉害,奴婢叫太医来瞧瞧。”

    德妃听到这话,如溺水之人看见了稻草,一把抓住月牙的小手道:“对!太医!把太医全都找来,就在乾清门前候着!”

    月牙也被德妃的情绪感染,吓得惊恐不安,连忙奔去找太医了。

    德妃跪在乾清宫外的寒风之中,双手合十,祈求满天神佛庇佑。

    眼前的乾清宫陷入死寂。

    唯有寒风呼啸,吹的衣衫猎猎作响。

    骤而,暖阁内发出一声怒吼:“什么!他好大的胆子!”

    “皇上!”德妃大惊失色,站起身来。

    只听得乾清宫内,传出康熙歇斯底里的咆哮:“……索额图!你是我大清第一罪人啊!”

    德妃毛骨悚然,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直接就冲进乾清宫内。

    跑到暖阁,只见康熙站在当场,面色潮红,双目圆睁,而后猛地一口殷红的鲜血喷出。

    跪在地上的李煦被鲜血染了一身。

    “传……太医!快传太医!”德妃尖叫。

    宫外,大批太医背着医箱,涌入乾清门中。

    ……

    待康熙再睁开眼睛,已是傍晚,寝宫内点满了宫灯。

    皇子皇孙在床前跪倒一片,默默啜泣。

    十几个太医在一旁垂头丧气。

    “……李……德全……”康熙虚弱的开口,只觉得口中似乎含了个东西。

    “李公公按皇上的吩咐,昨儿个就出宫给六阿哥传旨了。”胡太医小心翼翼的道,“皇上,老臣在您口中,放了块八百年的人参片,皇上可再交代几句。”

    康熙将参片含在舌下,艰难的转头问道:“朕……昏了多久?”

    “回皇上的话,两个时辰。”胡太医道。

    “老六呢?”康熙在皇子中扫视。

    胡太医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皇上,六阿哥还在关外呢,李公公昨个才去传旨。”

    康熙落寞的叹了口气,而后目光凝在太子的脸上。

    “皇阿玛,儿臣错了!求皇阿玛绕过儿臣!儿臣知错了!求皇阿玛给儿臣一个机会……”太子再也忍不住,惊恐万状的哀求,用膝盖挪到康熙床前,磕头不止,整个暖阁都能听见额头一下下撞在地砖上的闷响。

    康熙目光冰冷,再不带一丝父子之情。

    “传旨,太子不思悔改,利令智昏,悖逆不道,即日起,废太子之位,圈禁咸安宫,此生,不得再出宫半步!”

    太子闻言,心胆俱裂,脸上涕泗横流,嚎哭之声几可震动瓦砾。

    “皇阿玛,儿臣错了,皇阿玛开恩啊!”

    “住口!”康熙平静的道,“从今往后,朕不再是你的皇阿玛,你也不再是朕的儿子!”

    “皇阿玛……”太子哭声渐止,身子一歪,晕死过去。

    太子被侍卫拖了下去。

    康熙盯着剩下的皇子出神。

    如今,大阿哥幽禁于府邸,二阿哥幽禁于咸安宫,三阿哥是个不成事的,六阿哥雄踞关外,其余阿哥年纪都太小。

    新君,只能从老四、老五、老六中选出一人。

    康熙看向五阿哥,五阿哥名叫胤祺,自小由孝庄皇后抚养长大,自小便心性纯良。

    在畅春园无逸斋,他和老六胤祚年岁相近,关系也最好,就连不热衷帝位的脾气秉性都相同,这是他们作为皇子的优点,但也是做帝王的缺点。

    康熙心中叹了口气,又看向四阿哥胤禛。

    他同六阿哥胤祚、十四阿哥胤禵都是德妃所生。

    但四阿哥却不同于他的两个亲兄弟。

    他心思深沉,沉稳内敛,却又功于政事。在诸皇子中,四阿哥并不算多出彩,却是最踏实勤恳的一个。

    若没有胤祚,康熙定会将皇位传于他。

    康熙又想到了远在关外的六阿哥胤祚。

    自己原本最不成器的儿子,如今已经是大清最耀眼的皇子。

    文治、武功、韬略样样都在皇子中拔尖,可唯独不擅权谋。

    人心鬼蜮,笑脸魍魉,他能应付吗?

    他人尚在关外,朕还能等到他回宫吗?

    偌大一个大清,他支撑得起吗?

    康熙心思百转,看着眼前诸皇子,迟迟说不出话。

    口中参片的热意渐渐消散了,康熙知道,已到了自己要做决断的时刻了。

    他一生决断无数,缔造了大清盛世,没成想,这最后的决断才是最难的!

    良久。

    康熙开口。

    “胤禛留下,其余人暂且退下。”

    皇子、医官、太监宫女缓缓退出暖阁。

    康熙看着胤禛,正色道:“你可知朕要说什么?”

    四阿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皇阿玛,儿臣不知。”

    康熙道:“朕时间不多了,胤禛你不必再装糊涂了。”

    四阿哥又磕头道:“皇阿玛明鉴,儿臣不知皇阿玛决定传位于儿臣还是六弟。”

    “我若说要传位胤祚,你会如何?”

    四阿哥神色不变:“儿臣定当竭力辅佐六弟,做一贤王。”

    “若是其余皇子借机生乱,你会如何?”

    “儿臣当助新君减除叛党,稳固社稷。”

    康熙点点头,而后骤然道:“若新君即位之后,觉得你便是乱党,你会如何?”

    四阿哥终于神色一变,抬起头看着康熙道:“儿臣没有作乱之……”

    “你且说,会如何?”

    “儿臣……”四阿哥心里耸然一惊,道,“唯束手就缚……”

    康熙语气一缓:“为君者,要胸怀大度,朕最怕的就是百年之后,你们兄弟自相残杀。胤禛,你要记住今日之感,倘若他日要对兄弟下手,先想想朕今天说的话。”

    四阿哥留下泪来:“儿臣明白了。儿臣对列祖列宗起誓,此生绝不伤手足性命!”

    “叫他们进来,所有人都进来。”康熙神态极为疲惫。

    片刻,皇子皇孙、太医大臣涌入暖阁中。

    康熙用手撑起身子,胡太医上前,将康熙搀扶着坐了起来。

    “传朕遗诏。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今朕年届在位三十八年,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非朕凉德之所至也……

    ……太祖皇帝之子礼亲王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康熙三十八年二月十五。”

    众皇子阿哥大臣尽数磕头,抽泣着道:“臣等遵旨。”

    颁完遗诏,康熙面上泛起微笑,神态轻松下来,仿佛压在胸口的万斤大石挪开。

    “胤祚说的对,千古帝王,悠悠万事,难逃天地人寰啊。”康熙望着远处,自语道。

    他的声音极微弱,像是断线的风筝。

    “皇上,您说什么?”胡太医凑近了问道。

    康熙苦笑着摇摇头,伸手从舌下取出了参片,原本黄色的参片,此刻已经变得棉白。

    “让群臣散了吧。”

    康熙笑着道。

    “明早,朕不上朝了。”

    说罢,康熙长出一口气,再也没了动静。

    康熙三十八年二月十五,寅时三刻,康熙驾崩。

    是夜,哭声震天。

第六百四十五章 惊变

    盛京。

    辽河畔。

    三万新军一字长蛇,跨过冰封河面。

    冰面宽三里,上覆积雪,放眼望去,是一片平坦而洁白的雪原,蔚为壮观。

    虽然入春近一个半月了,但关外还是严寒彻骨,河面冻得极为结实,尚可通人马。

    胤祚骑马走上一处高地,看着眼前新军渡江之景,面容平静。

    很难想象就在几天前,他刚刚俘虏了数万八旗兵,占了吉林全境。

    吉林将军佟保本人也被五花大绑,押往齐齐哈尔。

    他手下劲旅的水牛角大弓很强,可惜强不过枪。

    “王爷!”坡下,巴海的声音传来。

    亲兵放他上来。

    巴海骑在马上上了山坡,拱手道:“王爷,最后一批将士已踏上江面,殿下也准备动身吧。”

    胤祚淡淡问道:“还有多久能到京城?”

    巴海指着辽阔的冰面道:“王爷,正常行军只需二十余日,但从这过了辽河,便是锦州府,出了锦州就能到山海关,这两处都有重兵把守,恐怕会耽误些功夫。”

    胤祚不动神色的道:“知道了。”而后打马走下山丘。

    在亲兵及巴海的陪同下,胤祚到了冰河前。

    此处的积雪已被扫清,露出一道两丈宽的冰道来。

    胤祚望着冰道,停马不前,面色有些凝重。

    巴海见状道:“王爷放心,冰面已被将士走过了,可以过人。”

    胤祚摇摇头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说罢,胤祚抬头看向西南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盛京将军可有动静?”

    “盛京将军一直据守奉天,未派人衔尾追击。”巴海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道,“王爷,末将还是觉得,绕开奉天行军太危险了些,我军补给太容易被截断了。”

    胤祚看着远处在冰上行走的将士道:“只要有两行在,新军在大清各地均可补给。”

    还有个原因胤祚没说,几日来,他总觉的心情烦闷,像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恨不得立刻骑快马奔回京城去。

    胤祚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气,暂且压下了脑海中混乱的想法。

    “过河吧。”

    胤祚一抖缰绳,胯下战马踏上冰面。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惊雷从西南传来。

    “轰隆隆”的巨响响彻四野八荒。

    战马受惊,猛的一跳,将胤祚摔落下马。

    好在胤祚身着棉甲,而且落在了雪地上,没受什么伤,只是摔的极痛。

    亲兵大惊失色,连忙将胤祚扶起来,帮他打扫身上积雪,询问是否受伤。

    胤祚道:“我没事。”而后望着西天天空怔怔出神。

    巴海奇道:“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炸了一道雷。”

    他环视一圈,周围的战马都好端端的,唯独胤祚的战马受惊。

    要知道这可是能听着枪炮声冲锋陷阵的战马,胤祚的战马更是万里挑一,又怎么会被一道雷惊了。

    莫非是什么不好的兆头?

    好在接下来,胤祚换了匹马,安然度过辽河。

    新军当日行进六十里,傍晚在白旗堡附近扎营。

    坐在篝火旁,胤祚本想叫来巴海商议军情。

    却听士兵来报:“殿下,探马遇到一群人,自称是京城来的,为首之人自称内侍太监李德全,特来传旨。”

    胤祚皱眉:“李德全?”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虽然对康熙忠心耿耿,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想到此处便道:“带来见我,再帮我叫亲兵营列阵。”

    “是!”那士兵行军礼退下。

    片刻后,亲兵营在胤祚身后集结。

    这些人都旧军精锐组成,各个都武艺出众,又接受了队列训练,每人配备步枪一支,手铳一支,刺刀一柄,清刀一柄,弹药二十发,身着号服,但配有简单的扎甲,还有十余人配有一人多高的巨盾。

    这样的配置,保证亲兵无论近战还是对枪都有不俗的战力,而且危急时刻,还能保护主将。

    过了许久,士兵将李德全带到,士兵示意李德全在二十步外站定。

    “皇六子胤祚接旨。”一见胤祚,李德全便从袖中拿出一卷圣旨,双手举过头顶,高声道。

    胤祚权衡再三,还是跪下道:“儿臣胤祚接旨。”他身后的四百亲军也随之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这圣旨辞藻繁复,先是对胤祚进行安抚,而后说了康熙和宫中情况,而后宣胤祚回宫觐见。

    却并未提到阿依慕如何,也并未提及新军当如何。

    胤祚不免心中起疑。

    “……钦此。”李德全拖着长腔道。

    而后场中再无声音。

    “六阿哥,接旨啊。”李德全小声提醒。

    胤祚思考再三,最终缓缓站起身来,他身后的四百亲兵也随之起身,一手持枪,子弹上膛,冷冷盯着二十步外的李德全。

    李德全惊道:“六阿哥,还没接旨呢。”

    “这真是皇上圣旨?”胤祚问道。

    “当然,此旨是皇上让内阁学士代拟,每字每句,都是皇上之意。”

    胤祚不动声色:“皇上真的醒了?”

    “这还有假?老奴亲眼见到的。皇上醒后,处置了大阿哥,复力了太子,又放殿下的福晋和府中下人们出宫。皇上特意让老奴传旨,说老奴是皇上身边的人,殿下会信任老奴。”

    胤祚面色微变:“阿依慕呢,她如何了?”

    李德全笑道:“殿下放心,福晋入宫后,一直住在永和宫,由德妃娘娘照看着,身子没有大碍,现在估计已经搬回王府了。”

    胤祚渐渐放下心来。

    “殿下,接旨吧。”李德全催促道,“皇上还在等着殿下。”

    胤祚走上前去,跪在李德全身前,双手举过头顶道:“儿臣接旨。”

    李德全将圣旨放在胤祚手上。

    胤祚起身,刚想退回去,却被李德全抓住手腕。

    “李公公,这是什么意思?”胤祚用力挣脱不开,只觉得手腕像是被铐住一般。

    李德全小声道:“六阿哥,你虽接了旨,但是否会抗旨不遵,老奴吃不准,老奴不敢冒这个险。”

    四百亲军,顿时急红了眼,飞快的围了上来,步枪平举,瞄准了李德全。

    胤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寒声道:“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老奴十岁入宫,便只忠于皇上一人,刚刚老奴所言句句是真,老奴只怕殿下不愿相信。”

    李德全说道此处有些黯然。

    “老奴心里明白,皇上已时日无多了,这是皇上吩咐老奴的最后一件事情,老奴……绝不负皇上重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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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美洲土著经受着残忍的掠夺,大清沉醉在康熙盛世中,俄国的彼得大帝东征西讨,英国光荣革命峥嵘初现!
这一年,一个累死在工作中的小审计员穿越到了大清皇子——胤祚的身上。
一片小小的蝴蝶翅膀能否吹动大清的资本主义战舰扬帆起航?
朱三太子打算反清复明?胤祚说:“推翻大清可以,但只能采用君主立宪制。”
沙俄要犯我边境?胤祚说:“给它经济制裁,把他们制裁回原始社会去!”
朝鲜吕宋日本等藩国怎么办?胤祚说:“能统一的统一,不能统一的就用经济结构统一!”
有人问胤祚:“你最崇敬的人是谁?”胤祚说:“老罗斯柴尔德、卡内基、洛克菲勒……哦,不好意思。忘了他们都没出生……那现在看来只好崇拜我自己了!”经济大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经济大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经济大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