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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以墨沁心     凡墨绘仙txt下载     凡墨绘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以身涉险

    “龙凤,去帮我找根绳索。”

    “好!”林龙凤没有多问,而是郑重应下,转身去找绳索去了。

    季尘眉头紧蹙的看着下方战局,寻找着其中的破绽。

    不一会,林龙凤便气喘吁吁得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捆麻绳,上面还沾着不少泥土,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扯过来的。

    “尘哥,你看这行不行?”

    “嗯,可以。”不过季尘却没有去接,反而是在林龙凤耳边细语了几句。

    听完季尘所言,林龙凤猛然抬头。

    “你当真要下去?”这时叶心婉几人也走了过来,皆是一脸担忧。虽然城门上打的惨烈,不时有哀嚎传来,也有人被刀剑砍伤坠入城下。可几人都是修行之人,所以还算能轻松应付。

    “嗯!若是不能拆除那破城车,城门失火,必殃及池鱼!”

    “城墙上不是有很多很多巨石吗?可以用石头砸呀!再者城上有弩箭手,将操控破城车的人射杀了不就可以了吗?”

    季尘轻轻摇头“那破城车钢筋铁骨,很难毁坏。就算操控的人被射杀了,后面还是会有人前仆后继的补上。”

    “剑庭此行人数不少,你作为剑子,自可挑一个来复命,若其敢违令,这后果自然就落不到你的身上了。”叶心婉也显露了冷酷一面,不似之前温婉。

    季尘摇头,并未采取,且不说那群人听见彭将军的话,早就躲得远远的了。就是那群废物,季尘是怎么都不愿将贺青城的百姓生死付诸在他们身上的!

    “求人不如求己!”

    “就算这样,那彭将军自己怎么不去?!让我们去送死?!”林龙凤纷纷不平,声音也不压着了。

    “好了!为将者怎可妄动!你们在此地等候,守住城头就可!”季尘不欲多言,转身就要去复命。

    这时,剑十三却挡在了季尘身前,分毫不让。

    “我去!”

    “你去个屁!起开!”季尘冷眉怒瞪。

    可是剑十三的性情一直如此,站的笔直如剑。

    季尘转头看向叶心婉,可出乎季尘预料的是,叶心婉竟然并未有所行动。显然是想借着十三的手,将季尘拦下。

    季尘轻叹,知道这是他们的好意。

    “我既然做此决定,那自然是有自信可以做到!”

    “那做到之后呢?”林龙凤大喝道。

    “我很惜命!”季尘看着众人,认真道。

    几人直直看着季尘,而季尘也毫不想让。

    少顷,叶心婉缓缓让开身来。

    “心婉,这...”林龙凤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见到叶心婉朝他轻轻摇了摇头后,只能恨恨的一甩手,转过身去。

    众人都让了开来,上官祈君几番犹豫,也还是让了开来。

    季尘点了点头,随后快步离去。

    来到彭将军身前,躬身行礼。“在下代表剑庭!”

    彭风致看着面前季尘,见他一脸平静,也是面露奇异。

    季尘到了,可是等了一会,止戈的人却是迟迟未到。

    只见彭将军面色愈来愈阴沉,手指在剑柄处错落有致的轻弹着。

    终于,一道人影姗姗来迟。

    “止...止戈院到。”那人战战兢兢的躬身行礼,话语间唯唯诺诺,俨然有了一副哭腔,显然只是被推到门面上的人罢了。

    至于那止戈院领头之人,夏九攸,此刻正在城墙上奋勇杀敌。一剑一授首,一剑一殒命,杀得好不快活。只是那双眼睛,却时不时的朝这边投来,明暗不定。

    彭风致没有多说什么,肃然而立。“既然人已到齐,那尔等速速毁掉破城车!”

    这时,一位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男子突然拱手跪下领命。

    一身明甲正映着日头,耀眼夺目。剑眉星目,未戴头盔,长发束于脑后,好不潇洒。

    将军,我愿同行!为大夏子民尽一份绵薄之力!”

    彭将军略微有些差异,不过却也只是点头。

    彭将军转头,又看向了季尘和止戈院那人,或者说主要是看向季尘。

    “此行多舛,若可活下来,本将许你们一个辉煌前程!”

    “固所愿,不敢辞尔!”季尘抱拳。

    “谢...谢将军。”那人也是抱拳。

    来到城边。“哈哈哈,两位兄弟,随我一起下城,杀他个七进七出!”那位陆言颇为豪气,伸手拍了拍两人肩膀。

    止戈院那人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连连称是。

    季尘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走!”找了个时机,陆言领着季尘两人跳下城去。

    贺青城城墙不低,甚至说是极为宏伟,季尘几人自然是不可能直接这样跳了下去。若是直接跳了,那不是迎敌,而是自尽!

    季尘用剑柄绕着绳索,缓力滑了下去,瞬间无数箭矢射向三人。季尘用背上黑剑挥舞着包黑剑的布匹,将所有箭矢尽数划落下来。

    神兵天降!

    季尘自城墙落下瞬间,手中青鸾出鞘,将底下竖起长戈,意图将几人穿死的士兵扫飞。一时间折戟沉沙,肢体横飞。

    他们落下的地方离破城车极近,所以一落下三人便直奔其冲了过去。

    一路上无数士兵向季尘他们涌来,哪怕季尘每一剑都是连人带兵刃都一并斩断,可那士兵依旧犹如飞蛾扑火。

    “这样不行!”

    虽然他杀了不少人,周围一地碎尸,可这些人如同潮水,杀之不尽,除之不绝。明明只需要几步的距离,现在反倒如同千里之遥。

    “用尽全力,杀过去!”陆言急切道。手里一柄流苏剑化作漫天剑雨,气机横飞,无数人被剑光洞穿,十步之内再无一人!

    而季尘也是手中青鸾轻轻一划,身前士兵悄然化作两半,空出一道血路来。

    陆言有些诧异的看了季尘一眼,随即大喜。“哈哈哈,兄弟实力不错,看来这次任务是十拿九稳了!”

    而止戈院那人这是频频驻足,看向这边。只是目光中闪过莫名光泽。

    三人浴血奋战,势无可挡。

    真极联军后方,先前与彭风致隔空对话的那位真极统帅,此刻正冷冷的看向季尘这边,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抬头看向城墙上的彭风致。

    “就只有这般手段?”

    随着季尘几人披荆斩棘,再有几步,便可以达到破城车面前了。可是就在这时,几道身影自破城车后飞跃而来,拦在了三人身前。

    “如此修为也敢造次?!”其中一人嘲笑道。

    “什么修为!斩了你们这群鼠蚁足够了!”陆言咧开了嘴来,流苏剑直指那几人。

    而一旁季尘眉毛一挑,面色有些凝重。这群人的衣着打扮季尘可谓是十分熟悉,一身黑袍不添加任何杂色,黑的纯粹,犹如深渊。

    事已至此,唯有一往无前!

    季尘三人冲杀上前,陆言首当其冲,杀进了那七八人中。季尘也紧随其后,一柄青鸾搅动风云。之后那止戈院第子,见二人都已冲了上去,也跟了上来。

    这七八个人并没有季尘以前遇到的那些黑袍人修为高绝,大多都是炼体大成,修道养玄。只有几个入了熬骨境,可修道也只是养玄。

    瞬间陆言身前剑光犹如潮汐生生不绝,压制住了两人,还有两人见此跃身而起,支援了上去。一时间,陆言陷入了苦笑战。

    若是一人他自可一力斩之,两人也可以做到力压。可是三人他就有些定不住了,可也能战个平手,如今四人,他能做的只有尽量拖住。

    不能说他实力不强,这里每个黑袍人就算不如白倚剑,可比之楚尧卿田伯寺却是不差分毫。他一人独立四人,其中还有一位能和白倚剑扳手腕的熬骨竟修士,已经算是实力极强了。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里还是拔手。

    眼见陆言陷入了苦战,季尘这边也遇到了麻烦,他被两人拦了住。虽然暂且没落下风,可若想破局,该得有些功夫。

    至于那止戈院第子,正被两位黑袍人追着打杀,能否撑得下去都是问题。

    季尘面前二人,拳上功夫了得,季尘青鸾剑出,每每皆被挡了下来。

    一人脚下生根,拳若奔雷,朝季尘胸口轰来。其上元气汇聚,若是抡实了,哪怕季尘修了人字乱,也得趴下!因此,季尘顾不得其他,连忙用长剑横于胸前。

    “砰”一声,季尘倒退数十步才止住了身形,脚下两条划痕入土三寸。

    “咳咳咳”季尘咳了几声,理顺了气息。

    只是这时,那破城车依旧在轰击城门,每次轰击,都似有雷霆之音,那城门也是传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下一刻就会天门洞开。

    他回头看着陆言依旧分不开心神,那止戈院第子更是险象环生,季尘长吸口气。

    “看来得露点低了!”

    他静立在那,身上气机缓缓升腾,犹如江海涛涛,而他就是那江海中的定海神针,不动分毫。

    他这副样子自然是使得那两位黑衣人注目,虽然不知道季尘如今是什么情况,可不论如何,他们都不会任由季尘继续提升气势。

    两只拳头轰击而来,一只朝着季尘头颅,另一只则是直击季尘心口。两处要害,只要一处被击中,季尘应该都会命丧当场!

    季尘身上的气势还再提升,可他就这样静静的立在那,任身边沙尘弥漫,衣摆无风自动。也任由那两只拳头朝他轰来。

    城墙上一直关注者城墙下动静的林龙凤等人,看见季尘这般境遇,都是面色一变。林龙凤更是一剑将一名爬上城墙的士兵挑下城去,然后高声大喊。“尘哥,小心!!!”

    也就在这时,那两只拳头离季尘面门胸口不过是咫尺之遥的时候,季尘平静的眸子瞬间凌厉起来。

    只见一道华丽至极的金橙色剑光贯彻天地玄宇,瞬息从那二人面前划过。

    两只拳头在季尘身前一寸处停了下来,那二人的面色也从一开始的杀机凛然,转而到茫然不可置信,再到狰狞不甘。

    “这...这一剑...叫什么?!”那两人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季尘。

    季尘负手,淡淡道。“烟火!”

    随着这两字落下,那两人眼中神采尽数化为了空洞。

    “砰砰”两道声响,只见那二人尸首已化为平滑的四截,栽落在地。

    那边陆言本以为季尘将会就此饮恨西北,谁承想季尘竟然反而是一剑斩杀两人。此刻愣神一下,便哈哈大笑起来。“剑庭高足当真剑法了得,你自去毁掉那破城车,我为你将这几人拦下!”

    说罢流苏剑更加无影无形,奋起反击,哪怕有一些拳脚未能顾及,落在了身上,也要拦住这四人,不给他们回援的机会。

    季尘没有理会陆言,借此机会,纵步跨出,已经来到了破城车前。操控破城车的几位士兵想要拦住季尘,皆被季尘一剑斩了。

    破城车高数几丈余,乃是一轮毂底座,搭载硬实巨木所做的支架,其上一根三四人怀抱粗的巨木被四根铁链横吊,可以来回摆动,需几人合力才可拉动。

    季尘先是一剑砍向那支架,可任由青鸾再锋利,季尘的力道有限,一砍之下也只是在其上留下了一道尺深豁口,根本无关紧要。

    季尘凝眉,难怪可以抗住巨石滚落的力道,这木头得是百年梨木!

    来不及多想,季尘周身剑势升腾而起,身边沙石滚动,黑发随风轻扬。

    惊鸿一剑再度拔地而起,哪怕是城上彭将军和庆将军也都投来目光,可是一同将目光投来的还有真极统帅。

    他见季尘浑身剑意弥漫,如同鹰隼一般的厉眸一冷,杀机无限,轻轻便身旁一人看了一眼。那人明了,朝他点头,随即自马背上飞跃而起,朝季尘这边奔来。

    季尘橙金剑芒落在那手臂粗细的铁链上,一时间火花迸溅,金石脆裂声此起彼伏,刺的人耳朵生疼。

    “卡擦...卡...”那寒铁链条应声而断,随即巨木偏向一角,微微倾斜。“还不够!”

    破城车虽然有些损伤,可还不算被毁。

    可就在季尘想要再斩一条铁链时,身后竟响起了破空劲风,脑后气机鼓动。

    来不及多做反应,季尘回身用青鸾抵住。毕竟是仓促为之,气劲未能凝聚多少,他一个踉跄,待到拳势散尽,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位黑袍人偷袭于他。

    转头看向止戈院那人,此时他身前只剩下了一人,而他还在与之周旋。

    其似是察觉到季尘目光投来,那人也看了过来,报以歉意一笑。

第九十一章 幸得功成

    季尘眸光微冷,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必须要摆脱这黑袍人。自己哪怕用人字卷铸就了无双根基,可连番大战,再加上两道遮天剑芒,体内元气已然不多。

    “速战速决!”季尘心里暗急,可面色却是古波不惊。

    而那名黑衣人,显然是也忌惮季尘,毕竟季尘先前可是一剑斩了他两名同伴的。所以他此刻也不与季尘近身,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进可攻退可守。

    但是,只要季尘有去毁破城车的意思,他就会从中作梗,去偷袭季尘,至使季尘分不开心神。

    此刻季尘也是有些掣肘,这人不正面对他,想杀他太难。而若是想在凭借烟火取他性命,先不说他有了防备,就是所剩不多的元气都难以为继。

    毕竟之后他还要留有余力来毁掉破城车,再安然返回城上。

    正在季尘正在思索该如何破除眼前局势的时候,余光突然瞄到在军队的后方,一道身影疾驰而来,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赶来。

    “不能犹豫了!”

    季尘手持青鸾,身子紧贴地面,快步迂回的朝那人冲杀而去,步若游龙,脚下生风,几乎快成了一抹黑色残影,在战场上掠过。

    那黑袍人本欲一直拖着,因为他也看见了疾驰而来的人。可是,只是余光一撇的功夫,在回神视线之内竟是没了季尘的踪迹。

    “遭了!”

    他心下一惊,知道不好,来回转头想要找到季尘的身影,身子更是紧绷起来,提足了周身元气。

    “噌”

    当耳侧传来利刃划破虚空的声音时,他心知躲不过去了,一狠心,将双臂闭合,挡在了身前。

    “刺啦...”长剑划破肌肤,割过血肉,乃至于在骨头上摩擦出令人心颤的刺耳声响,一双臂铠早已化作碎片散布于地上。

    双脚划裂土地,那人卸尽力道已经是退了数步,双臂筋脉几乎寸断。他骇然的看向季尘,若非他已经触摸到了一丝熬骨的境界,怕是这双臂都要被直接砍断。

    而且,他手中的长剑是什么神兵利器,一双黑金臂铠竟犹若无物!

    但是,季尘的杀招就是这么容易挡下的吗?当他刚松了口气,抬头看向季尘时,却是一愣,因为面前哪里还有季尘的身影。

    绕是他有些准备,可面皮还是抽了抽。

    “还有?!”

    来不及多想,因为耳边又是一道剑鸣。还是和先前一样,他双臂闭合,来抵挡季尘的攻势。不是他不想躲开,或者是在不伤及自身的情况下挡下来。而是他根本就做不到!

    一样的场景再次浮现,那人手臂都已骨裂,卡擦卡擦的直渗人。

    可是,季尘得理不饶人,如法炮制,一次次犹如电闪鬼魅一般划向那黑袍人。

    “噗”一口鲜血自其口中喷涌而出,七窍也是早已有道道血痕流下。双臂更是以一种极为诡异角度耷拉在肩膀上,像极了村里屠夫削过皮肉的脊骨,狰狞可怖。

    此刻他以一种极为疯狂的神色死死的盯着季尘,似是恨不得啖其血肉,噬其筋骨,抽筋剥皮!

    “哪怕我死,你不久后也会随我一同去面见阎王!”

    他的声音嘶哑至极,如同枯枝摩擦,其中的恨意更是泼天,像是从阴曹地府中爬出的厉鬼,听的人头皮发麻,耳根发痒。

    “阎王是我表弟!”

    这话让那黑袍人一愣神,而季尘也是再他愣神的功夫再度杀来。

    “噗呲”一声,长剑自他胸前穿过,从后背窜出。

    他呆呆的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季尘,猛然抬头,死死的看着面前季尘。突然咧嘴一笑。

    “我虽身死,但神君必然降世!!!”

    说罢,身子瘫软下来,可那圆瞪的眸子,仍旧让人心惊肉跳。

    “就是出来了,我也给他塞回去!”季尘不屑的冷哼一声,随后不敢耽搁,直向那破城车奔去。

    不过,时不我待,就刚刚一会的功夫,便已错失良机。

    只见一位敌方玄甲将士,已是跃至身前,一双鹰眸阴测测的看着季尘,嘴角玩味早已掩盖不住。

    “你这年纪,想来应该是大夏天骄吧?只是不知,你这天骄的血,有什么不一样的?而杀了你,大夏会不会肉痛!”说罢,他还舔了舔嘴角。

    “我哪里算的天骄,只不过是村野里一放牛郎罢了,只是听闻南境有锁地沟里的玩意在兴风作浪,这才想着捏一捏鼠蚁。”

    季尘面带真诚微笑的看向那人,好似自己真的只是来灭鼠的一般。

    “哼!牙尖嘴利!只是不知道待会你这牙口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

    就在季尘和这人相互讥讽的时候,那群正缠斗着陆言和止戈院第子的黑袍人,已是来到了那人身后。

    “朴将军,修要与他多做废话,杀了他!”一名黑袍人满是恨意的看着季尘,对那将领说道。

    “本将军用不着你们指手画脚!”那人却是毫不留情。

    那名黑袍人皱眉,随后一脸平静的说道。

    “将军切莫忘了此行目的,若是有何闪失将军怕是担当不起!”

    听见这话,那人虽然面露不愉,可终究没有反驳。

    也就在这时,陆言和那名止戈院第子也赶了过来。

    “此人修为奇高,怕是已有入念了!”陆言一脸凝重,他只不过是敛神境。哪怕有些武道境界,可也不是依仗。

    要知道,修道者,入念够便是另一层天地,哪怕是几名敛神修士围攻一名入念者,基本上入念者只需要稍废些功夫,便可杀尽。

    “你们还是拖住那几名黑袍人,我来对付他!”

    闻言,陆言认真的看了看季尘,良久才重重点头。

    “好!”

    时间紧迫,没有过多犹豫,三人直接冲杀而上。

    “负隅顽抗!”那将领见三人不知死活的率先出手,不屑一笑。

    陆言二人再度于剩下的几名黑袍人缠斗了起来,而季尘也提剑刺向了那将领。

    可当季尘长剑刺至那人面前时,季尘才知道这人实力究竟是有多高。

    青鸾剑竟被他一指谈开,不费吹灰之力,随后更是一掌拍来,有倒海之势,使得季尘不得不后退。

    不过季尘剑法入微也不是吃的闲饭,刺击不成,借着劲头,改为斜划。

    与其掌风撞在一起,掀起了道道气浪,席卷开来。

    “剑法不错!不过可惜,你还是要死在这!我不仅要取你首级,还要将你的骨头寸寸捏断,听你听你像一条死狗一般在我面前摇尾祈怜!”

    那人舔着猩红嘴角,一抹嗜血之意在眸子间闪现。

    “是吗?我来看看!可别到时候你那脑袋反倒成了夜壶!”

    “哼!口舌之快!”

    那人手成爪形,快若闪电的向季尘胸前抓来。哪怕季尘已经极快的躲闪了,可还是被气劲划到,胸前白嫩的肌肤添了三道血痕。

    城墙上,林龙凤几人也发现了季尘这边的情况,怜季尘已经负伤,急的直跳脚。

    “不行!我去找那彭风致!尘哥为他们拼死拼活,他们倒好,屁都不放一个!”说着,不等叶心婉几人去拉,直接跑到了彭将军这边。

    根本不理会彭风致身旁众将领的阻拦,愤然朝其大喊。

    “我敬你是将军,统帅南境,可如今我尘哥为你们打生打死,你们却在这冷眼旁观。难道非要我尘哥出事,你才开心?!”

    彭风致正在打量战局,细细揣测,心里暗自推演。这时林龙凤的声音传来,打乱了思绪。

    “大胆!哪怕你是剑庭第子,这里也不是你萌造次的地方!”一名将领虎目圆瞪,怒斥林龙凤。

    彭风致微微皱眉,被扰了心绪,转头看向正手脚并用,朝这里挤的林龙凤。

    微微抬手,打断了要将林龙凤拉走的几名将士。

    “你是再担心他?”

    “废话!”

    “你他娘的怎么跟将军说话呢?!”之前在堂中笑说要痛击真极的那位将领,指着林龙凤怒声道。

    彭将军也是眼睛跳了跳,差点没压住性子。

    这时叶心婉几人也跑了过来,一上来就拉住了林龙凤,田伯寺更是捂住了他的嘴。

    “将军息怒,他就是太担心了,若有冒犯,还望将军海涵!”田伯寺拱手作揖,恭敬道。

    “看你们情意倒是不浅。”彭将军轻笑,略微点了点头,似是赞赏,随即又道。

    “放心吧,这小子现在都还没露底呢!不用救,就算真的到了需要搭救得时候,我自然会出手。”

    “谢过将军,谢过将军!”叶心婉连忙至谢。

    彭将军挥了挥手,示意不用,也同样示意他们离去吧。

    而叶心婉几人自然也不会不识趣,皆是退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城墙上种种季尘自然不得而知,可面前这人是真的强!他浑身已是鲜血淋漓,伤处无数,甚至有几处都已经血肉外翻。不过好在,筋骨损伤不大,运气无碍。

    “刺啦”又是一声,季尘再添新伤。可仔细看去,季尘那一双眸子依旧锃亮,悠远平静。

    可季尘愈是这样,那敌军将领愈是气恼。本来在他想法里,应该是戏耍季尘,将他折磨至死。可现在的情况是,任他如何施为,这该死的小贼就跟泥鳅一个样,滑不溜鳅的,怎么都抓不住。

    还有季尘那一对平静的眸子,让他恨不得抠出来,丢在地上踩爆!

    “该死的小子,等我抓到你一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他全力一击再度落空时,他再也忍不住怒骂出声。

    就这样,季尘与他僵持了下来,靠着婉若游龙的步法,一直在躲闪。可说是身若游龙,看起来却是不大美观。什么驴打滚,猫跳墙,通通来了一遍。

    都知道他剑法了得,可是,自古剑法与身法不离家。在峰顶剑主了不知是指点了他剑法,就连身法也是有所指点。

    更何况还有洛仟纭在一直锤炼自己,她的剑法如何想来不需细说。能在她手底下留的一身完整的衣衫,季尘的身法由此可见。

    季尘在等,等一个机会。

    就在那人一爪落下,新力未生之际,季尘身上剑气鼓动,一道犹若细丝的剑光,轻飘飘的攻向了那人。

    可是,那人本见剑气微弱,想要将其击溃,却又心头一寒,有了感应,侧身躲过。

    “轰”一声雷鸣声响,那人暗自后怕。可随即又嘲弄的看向季尘。“雕虫小技!”

    而季尘也是嘲弄,又是一道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天而已起。那人心头一跳。“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可惜,他又岂是易与之辈?!”

    这一剑,依旧落空。

    “哈哈哈哈,小技尔!”

    “是吗?”季尘嘴角含笑,看向那人身后。

    那人心生不妙,连忙朝后看去。只见那破城车此刻竟在他眼皮子底下,轮毂被毁,铁链也是断了两根,断然再无能用的可能。

    “你该死!!!”他眼眸充血,死死看着季尘。

    季尘不仅毁了破城车,还将轮毂也一同毁了。这就代表着破城车不仅不能用了,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将路给堵了!

    没错,季尘一开始的目的便不是这人,因为他知道,境界的差距太难弥补,想杀这人太难,而他还不想暴露太多!

    那人含恨冲杀而来,季尘根本不与他多做纠缠,转身便退。

    “车子已毁,退!”

    陆言闻言,面色大喜,随即也是不做纠缠,随着季尘一同退去。而那止戈院第子自不必说,比陆言还快一步。

    身后传来滔天威势,季尘心下一沉知道这是那人的含恨出手,那人实力真不是吹的,若不是一开始想着戏耍季尘,季尘不露底,怕是难以善了,不过,最终还是他赢了不是吗?

    三人奔至绳索下,皆是飞身一跃,抓住绳索快速向上爬去。

    只是,让季尘有些失策的是,身后一道劲风传来,他不由得在心底暗骂。

    “草,入念修士非得竟如此之快!”就在季尘想要回头硬抗这一掌时,两道声音打断了他。

    “季兄,我来助你!”

    “莫急,我来挡他!”

    随后两道剑光纷踵而至。只是,让季尘没想到的是,那两道剑光竟未落在他身后将领身上,而是斩在了他手中绳索之上。

    随着身子下坠,他看到了那一直好似豪气干云的陆言,还有唯唯诺诺的止戈院第子的狞笑。

第九十二章 投名状

    “砰...噗...”随着一掌拍落,季尘被轰在墙上,周围甚至都有了一些皲裂,城墙上无数沙石土砾滑落。同时,季尘也自口中吐出惺咸之物。

    “杀我止戈院第子,当以命偿!”那止戈院之人此刻毫无之前怯懦之感,全是冷厉。

    “你还是下去帮我等挡住他吧,黄泉路上,自有答谢!”那陆言也是面色平静的开口,之前豪气只不过是表象。

    两人只是攀爬间开口,此刻都是奋身向上爬去,不敢有丝毫停留。

    那位将领可是入念修士,盯上谁谁死,让季尘去挡,他们自然无碍!

    他抬头看着那二人迅速向上攀爬,期间还不忘朝他讥讽嘲弄,眸间冷色近乎实质。

    “哈哈哈,你这耗子,果然是人人皆厌弃之!”那人大声嗤笑,似是心情极为舒畅,也不去理会跑掉的那二人,仿佛是认定了季尘。

    陆言与那止戈院第子所作所为极为隐秘,正处在城墙下面,若是不探头细看的话,是发现不了的,也只有真极士兵能够看到。可是,真极士兵会与彭将军等人细说?

    所以,这两人绝对是早有预谋!

    “若奸恶之辈厌我,那我倒是求之不得!不过,像你这种恐怕是人憎鬼厌神弃之!”季尘毫不示弱,回敬了句。

    那真极将领怒急,聚力就要将季尘击杀。

    “等一下!”

    那人身形突自停下,戏谑的看着季尘。

    “如今你就是求我,也该是要死,可若是你能跪地求饶,兴许我还能让你死个痛快!”

    季尘没有回话,反而嘴角一勾,带这些笑意。

    见季尘这副模样,他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这小子还有后手?”想到这,他微微紧了紧心神,暗自防备。

    果然,季尘突然神色冷下,大声厉喝。“真极贼人,吃我一剑!”

    说罢,身上剑意升腾。

    只是,当他做足了防备,准备硬接上一剑时,预料中的剑气却未曾斩来。抬头一看,那道剑气笔直的向着正在攀爬的那二人射去。

    止戈院那人,心中正在洋洋自得,直夸赞自己伪装的好时机也拿捏的极准。正想着夏世子的许诺呢,那成想,一道剑气直射向他,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手中绳索已被斩断。

    还有那陆言,此刻心里正盘算着。

    “一石二鸟!有世子的许诺,外加这次的功劳,想来官升一品不成问题!”

    不过,正在这时,一道剑光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两人犹如折翼雀鸟,自空中落下,栽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你找死!!!”陆言怒不可遏,爬起身来指着季尘怒骂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季尘竟然敢这么做,他可是大夏亲封裨将啊?!

    “快放绳索!!”他惊怒的朝城墙上喊到。

    而城墙上的人也早已发现了撞击声无,一看破城车已被毁掉,到几人却被困在了城下,于是连忙去置备绳索。

    还有止戈院那人也是,眉间杀意难掩,看着季尘,恨不得将季尘挫骨扬灰!

    趁着城上置备绳索得间隙,季尘开口。

    “哎呦喂,你们二人怎么还下来了?!”他手里青鸾微微收了收,一脸惊诧的看着二人。

    两人瞬间面色涨红,死死盯住季尘。不过,少顷之后,两人面色又变了回来。扯着极为牵强的笑,看向季尘道。

    “我二人刚刚失手不小心斩了季兄的绳索,以至于季兄落得险境,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因此特来助阵,誓要生死与共!”

    陆言这话说着说着,竟然还真声色并茂起来,慷慨激昂义薄云天,怕他自己都认成真的了吧?!

    而季尘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自然不是!

    “两位苦心我季尘已是知晓,如今甚是感动!那便一同对敌!”

    他们在这扯着乌龟王八蛋,可把那朴将军看傻了眼,一双鹰目硬生生瞪大了几分。

    “这也行?!”

    不过,等他回过神,那三人已是背靠着背,俨然一副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便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模样。

    他嘴角抽了抽,也不知是感慨,还是恶心,开口道。“你们还真是给我看了一出好戏!”

    言罢,也不欲让这三个恶心至极的人仔多活一刻。实在辣眼睛!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他这一击竟然被轻松化解。眼睛一眯,这才发现刚刚落下的两人修为竟然都是不低,比刚刚可他所看见的都要高上一筹。

    没错,这二人都是藏拙了,他们的目的只在季尘,那破城车只是其次!

    一击不成,他有些恼怒,今天诸事不顺!

    再度杀向季尘三人,他有自信可以将三人留下,毕竟入念之后,便是另一片天地!哪怕这几人实力不弱,可也不过是多费些功夫!

    看着他杀来,三人皆不敢怠慢,已经到了生死的时刻,没人会再留手。

    合三人之力,勉强将这一爪抵住,可周身元气依旧振荡不已。

    那朴将军爪法显然大成,一抓一收间,自有破风之声,若非三人围成一圈,靠在一起,单凭一人的话,此刻非死即伤!

    就在三人背压的喘不过气的时候,墙上一根绳索终于耷拉了下来,见此,那二人纷纷松了口气。这一下,哪里还有什么联盟,都做鸟散,尽数朝着那绳索跑去。

    陆言实力最高,跑的也是最快,止戈院那人次之。只是不知为何,季尘反倒是落在了最后面,此刻正在使出吃奶的劲往前窜。

    陆言和止戈院那人皆是冷笑,就和一则故事一般。

    传闻二个农夫于山野遇到了一只大虫,一人连忙紧了紧鞋跟,束了束裤腿。另一人不解道。“你就算这样又能如何,还能跑得过大虫?”

    可谁知那人竟是这般回答“我跑不过大虫,可只要跑得过你不就行了?”

    这故事就和现在的情形一般,只要二人将季尘落在最后,那被吃的就是季尘。只要再小心季尘砍断绳索,那他们照样可以逃生!

    那朴将自然也是看见了那落下来的绳索,见三人奋力朝那绳索奔去,好似看到了生机一般,他不屑一笑。

    脚下生风也朝着绳索半飞报跃而去,入念可飞可也得看是谁!大成者自然是可以自由翱翔,虽然桎梏也多,但御念而行却是实话。至于像他这种刚踏入入念的,飞起来就和雏鸟一般,反不如和跳跃结合,要快一些。

    他的身影极快,甚至是在路过季尘时都未出手。因为他能将三人尽数留下,此时何必又在季尘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若是一不小心跑了一个,那才是丢人。

    其实这种种之势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事,而他也是眨眼便到了那绳索下,一爪抓向已经开始攀爬的陆言。

    “嚓”陆言反手将长剑向那一爪挡去,可是三人尚且吃力,一人又怎么能挡得下。

    这不,他也步了季尘后尘,贴在了墙上,震下一片沙砾。

    不过这一线生机他可能放手吗?哪怕是被打的吐血,可他在一边格挡一边用身子硬抗也在不断往上攀爬。那止戈院的人也是这般,两人不住的吐血,浑身爪印遍布全身。

    季尘远远的看着,看着那二人奋力挣扎求生,好不可怜。一边被揍,一边攀爬,一边还要护住绳索,不被斩断。当真是无限凄惨!若不是那朴将军喂使兵刃,怕这两人已是凉了吧?

    看着城门上方突然有垂下的一根麻绳,季尘微微一笑,三步并两步的趁着那朴将军去阻拦那二人,直接踩着破城车借力一把抓住了麻绳。

    “尘哥,抓紧喽!”城上林龙凤几人见季尘抓住,奋力一拉,外加上季尘一边攀爬,一瞬间便快刀撑上了。

    那两人还在苦苦坚持,他们在等,等季尘来到,来成为那个被吃掉的人。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影。

    陆言有些气急的向下看去,找寻季尘的身影,可扫了一圈,皆是位能看见。“这该死的,死哪去了?!”

    他恨不得马上砍了季尘,为何每次都会让自己失算?!

    “罢了,反正都得死!”

    他心里想着,一咬牙,又挡下了那人一爪。得亏自己离入念不远,而这人也只是刚刚入念,不然哪里撑得到现在啊!

    可就在他自得,觉得快要摆脱那人攻势时,一道剑气在他余光中飙射而来。

    他反应不慢,下意识的便要去挡住,可是,他的注意力几乎都留在了身下,哪里想的到斜上方会有一道剑气。

    “叮...”挡到了!他心下狂喜。只是,挡到归挡到,可挡的下吗?

    手中长剑犹若枯枝被剑芒折断,在他惊骇欲绝的神色中,便这般眼睁睁的看着剑芒斩在了绳索之上。

    “怎么可能?!”

    可手中已是没了依托之力,身形开始下跌。

    在下跌的同时,充满怨恨的向剑光所来方向看去。恰巧看到季尘爬上城墙,甚至还不忘对他报以微笑。

    他瞬间气血上涌,只觉脑门都涨了起来,同时又惊惧错愕。“他也在藏拙!”

    要知道,哪怕是已经入念的朴将军都不能将他流苏剑折断,可季尘却做到了,哪怕占可兵器之嫌,可这份实力却绝非虚的!

    “季尘!!!”

    只是现在说这么多都没用了,他现在能做的,唯有挡住那如狂风一般的攻势。因为朴将军也已经发现季尘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城墙。

    “可恶的老鼠!”

    至于那已经没了半条命的止戈院第子,他口吐芬芳,舌灿莲花,大骂陆言废物,看不好一条绳索。同时心中也懊悔不已。

    “我为何会贪图一个看不到的承诺?!!还有!怎么会有如此恶心之人,斩一次不行,还来两次???!!!”

    季尘没有再看城下,朝着林龙凤几人点了点头。

    “尘哥,及时不?!”

    看着他在这里邀功,季尘摇摇头没有说什么,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快步走向彭将军那边,抱拳一礼。“幸不辱使命!”

    彭将军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并没有问及另外两人。

    “不错!这投名状我接了!”他的话间,似有其他意指。

    季尘心中一喜,随即郑重一礼。

    “谢过将军!”

    彭将军微微摇头。“你自己争得的,不必谢我!”

    季尘见他又将头转向了战场,知道此次谈话就到这里了。

    “在下告退。”他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在他离开后,有一位将领微微迟疑道。“陆言毕竟是裨将,这般纵容这剑庭的小子好吗?”

    彭将军还未开口,之前那名虎目将领又是开口。“死了才好,就算没死那天我也得捏死他!就知道那些世家没啥好鸟!”

    他粗狂开口,却见彭风致撇了他一眼,顿时讪讪的闭上了嘴。

    彭将军这才开口。“已经够丢人的了,就不要再大张旗鼓了。再说...”

    自己部下是什么德行自己能不知道?当陆言自己提出要去毁掉破城车的时候他就知道其中有问题,只不过他懒得管而已。

    现在这幅局面,都是自找的,他也说不得什么!

    季尘微带喜色的回到了几人这边,见几人还在厮杀。随手杀掉一个刚爬上来的士卒,开口道。

    “好了,都过来吧,这仗打的差不多了。”

    似乎是在呼应季尘的话一般,只听远处一道号角传来,随后便是鸣金收鼓。真极大军如同潮水般退去。

    看着已经往后撤的真极士兵,林龙凤一脸惊奇的看向季尘。“尘哥你真是神了!”

    “算不得什么。”季尘微微一笑,不甚在意。

    反倒是叶心婉目光咄咄的看向季尘。

    看她这样子,季尘不禁失笑。“怎么想知道?”

    “嗯!”叶心婉点头。

    “知道啥呀?”林龙凤不解道。就连田伯寺和剑十三都是有些好奇,因为叶心婉可是很少会像现在这样的。

    “一些算计而已。”

    “算计,尘哥你又算计谁了?”

    “细说来的话,应该是算计了自己。”

    林龙凤几人疑惑不解,什么叫算计了自己?

    “回去我在讲吧。”

    众人点头,大家也都累了,浑身血腥不说,紧绷着的心神也要放松一下。

第九十三章 白骨皑皑

    几人回到住处时,恰好遇见洛仟纭也回来,几人没有多问什么都各自回屋去了,唯有季尘看着了洛仟纭,面露感激道。

    “谢过仟纭姐了。”

    洛仟纭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众人洗漱一番,又吃了些东西,不过并不是季尘做的,而是军中派人送来的。几人吃的那叫一个味同嚼蜡,季尘的手艺那是啥,替王母娘娘掌勺怕都够了!

    所以这本不应该算是难吃的饭菜,却变得难以下咽起来,若不是实在饿了,估计吃不下几口。

    “尘哥,这菜跟你实在是没得比!”其他几人也是深以为意的重重点头。

    “以后没你做饭咱可怎么办啊?!”

    “行了,以后保准让你吃够。”季尘调笑道。

    “那怕是不能!”

    “哎对了,尘哥你在城墙上是有啥没说来?”其他几人也连忙竖起了耳朵,就连犹若寒莲洛仟纭都微微侧了点身子。

    “先说这次战役吧。”季尘轻笑,也不介意满足众人的好奇心,还拿了只杯子想要倒茶。不过林龙凤比较有眼力林,连忙拿起茶壶替季尘倒了杯。

    “此次战役其实只不过是试探而已,真极大军只不过出动了三成而已,攻城器械,弓弩盾牌,根本都未动用多少。还有我大夏一方,大夏素以强弩车弓闻名于世,可这次可曾见到?还有双方大将,都未曾有丝毫动作。”

    季尘语不惊人死不休,死了上万人的战役,却成了一次试探。

    “那为什么要这样?”这话上官祈君问的。

    季尘轻轻摇头,叹了一声才道。“这是属于双方统帅的博弈,大家都在找寻对方的弱点,妄图以最少的兵力击溃对方。”

    几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面上的愤愤之色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你们不必介怀,这就是战争!皑皑白骨才是不变的,要知道,一将终成,万骨枯!”

    季尘没有在这上面再多说什么,而是说到了下一个话题。

    “至于我为何要出手,其实这是一个投名状!”面对众人不解的目光,季尘娓娓道来。

    “你们可知为何彭将军非要止戈院与剑庭,各派一人去毁掉破城车?”

    面对季尘的问题,众人都是低头沉思起来,想着其中深意。

    良久,叶心婉抬头有些不确定道“送死?”

    闻言季尘微微一笑,点头赞许。“不错!就是送死!当然不一定是非要去死,而是借这两人来宣告他将把控止戈与剑庭人马!所以这两人最后的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那你还去?!”林龙凤有些忍不住了。照这么说的话,季尘这一去,和送死其实没差的呀。

    “对于别人来说,是一门祸事,但是对我来说,恰巧不是!因为...我是剑子!”季尘眉目一凝,眸中流露出不一样的光彩。

    “你能应该也看出来了,边关将士对于止戈和剑庭的人有诸多不待见。”

    “何止是不待见啊,如果可以的话,恨不得天天想着怎么把我们赶出去!”

    “不错!确实是这样,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却想要在这南境又一席话语之地!我该如何做?或者说我该如何用最短的时间做到这一点?

    无非就是三点!

    一,表诚心!这就是我要亲自前往的原因,一名剑子甘愿涉险,为马首之卒,这分量够吗?!

    二,展现实力手段!大夏以武立国,这种尚武之风在边关之地之会更盛!实力强了,才会有价值,才会有人听你所言!所以我猜手段尽施,引人耳目!

    三...”季尘沉吟一下,没有立即说出口,而是看向了叶心婉。

    叶心婉沉吟一下,深吸口气,缓缓道。

    “仟纭姑娘应当是去做了些隐秘之事吧?这投名状应当是成了吧?”

    “不错,且看今夜烟火!”季尘看向远处真极的营地。

    用黄泥垒起来的灶台,锅里已经煮起了不知是谷子还是小米的吃食,袅袅炊烟自空中摇曳,慢慢消散在烈日炎炎下。

    若非城下依旧白骨皑皑,怕是会有一种,炊烟漠漠衡门寂,寒日昏昏倦鸟还之感。

    这一仗打的没头没尾,总得来说,不过是相互间的一次试探罢了。季尘现在在思索的,是真极各国的目的的。举国之力攻打大夏,究竟为何?

    “剑子阁下,将军寻你去议事。”

    季尘思绪万千,总觉得有什么是被他忽略了的。这时,身后来了一名士兵,打量了一眼众人,像是找到了目标,走到季尘面前躬身道。

    “来了!”

    议事堂中,当季尘进来时,虽然仍有不少人对他横眉冷对,但是总得来说都和善了不少。也就那夏九攸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季尘,牙庭紧咬。

    再扫一眼,哎呦,还没死呢?

    没错,堂中有一人胸前手臂都是被包扎的密不透风,两条手臂还无力的耷拉下来。一双布满阴霾的眼睛在季尘身上扎了根,和夏九攸一样,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季尘不怀疑,若是可以,他绝对不介意咬死自己。

    季尘微微一笑,从容不迫的坐在了夏九攸对面的一张空椅上,无视了两人的目光。

    “好了既然人都来齐了,那便议事吧。”高座上彭将军见季尘坐下,开口道。

    至于庆将军,他虽然也为将军但是地位实力均差了彭将军一筹,同样应该也是受了皇令,辅佐彭将军。所以从来到如今,都未插几言,一直以彭将军为主。

    “此战功过相信大家心里也都有数,若非剑庭剑子毁掉了破城车,估计现在依旧陷入危局之中,所以此战首功当为剑子所得。”

    彭将军只是平静叙述,并未有慷慨激昂,振奋昂扬之流。甚至都让人觉得,这不是在评定功劳,而是在谈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过,彭将军是平静,有人却是情绪激动,立马跳脚起来。

    “将军我不服!这剑庭剑子阴险狡诈,为了独吞功劳,竟然暗害我等,那止戈院第子更是为了救我,丢了性命!”

    陆言越说越动情,甚至到了最后都已经湿了眼眶。

    而坐在彭将军身侧的庆将军,听见最后那句,总觉得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听过。

    还有那夏九攸,哪怕是同属一个阵营,可听见陆言说是为了救他自己止戈院的人才死的,他还是面色青了青。

    也许旁人最后都未曾留意,可他却看的真切。当季尘爬上城墙后,明明是陆言为了自己逃命,故意将自己派的人当了替死鬼。若不是这出戏还需要他,自己早就大骂其无耻了!

    在座将领,有不明所以的信以为真,朝季尘投来厌恶的目光。毕竟,在军中最让人厌恶也最让人忌讳的就是冒功和背后暗剑。再加上传闻中,季尘本就是因为残害止戈院第子才被发放至此的,所以除了那日和彭将军一同而立得几人,其他人都是没有怀疑此话的真假。

    陆言说的几乎声泪俱下,再加上这一身白布裹着周身,更是添了几分可信度。其实他算盘打的叮当响,不管有多少人信,又有多少人其实看见了那日的情形。

    他怎么说都是陆家嫡子,肯卖他面子的绝对不少,再加上他现在又是南境裨将,也算是自家人,怎么看也得向着自己才是。

    陆言的得意都放在了心里,明面上还是一副悲然欲泣的样子。

    在座的都是面色各异,主座上的彭将军则是面色平静,好似早就知道了一般。

    “将军,季尘这等穷凶极恶之徒,就当处以极刑!以儆效尤!”夏九攸起身抱拳,掷地有声,仿佛季尘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一般。

    “不错,倘若真是如此,确实应该清除毒瘤!”

    “对对!”

    “军纪不可乱!”

    此刻,不少人都是随声附和,季尘扫了一眼,看这气质身形,好像大多都是寒门子弟。

    彭将军一直未曾言语,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底下。

    终于,随着声音渐渐没了下去,他才随意开口道。

    “庆将军以为如何?”

    “全凭彭将军。”

    彭风致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众人,淡淡道。

    “残害同僚,冒功邀赏,该当何罪?”

    这时,一位文职主簿连忙躬身回道。

    “其罪当诛!”

    听见彭将军这般问道,夏九攸和陆言皆是嘴角微扬,抑制不住的得意挂在了嘴边。

    可是就是下一句却让陆言犹若五雷轰顶,身心俱颤。

    “陆言,你可知罪?!”

    “就是,你可知...啊?!”陆言傻眼,呆呆的看向彭将军。

    “你真当本将军是瞎子不成?!平日里蝇营狗苟,如今更是变本加厉,你真当陆家是皇亲国戚不成?!”彭将军语中冷厉十分,看向陆言杀意凌然。

    “在下冤...将军恕罪!将军赎罪啊!”陆言本还欲狡辩,可当他触及到彭将军幽若深谷的眸子时,他浑身一软,再不敢多言,连忙告罪。

    彭风致又抬头看了眼座下众人,无人敢与他对视,纷纷低下了头。

    这南境,是他彭风致的天下,哪怕是当今圣上,这军令也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随即,他又看了眼季尘,见他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再看夏九攸和陆言,此刻都已是六神无主,心中不禁微叹。

    “陆言残害同僚,妄图贪共,即日起,抹去将职,受军鞭两百!”彭将军声音淡淡传来,却是不容置疑。

    “是!”陆言面色变了变,将头转向夏九攸。却见他直接将脸转了去,心里虽怒意升腾,可还是咬着牙领了命。

    大夏军纪极其严苛,这军中的鞭子更是人鬼皆惧。那皮鞭之上,倒刺林立,一鞭子下去,就是皮开肉绽。

    常人受个十几鞭就要丢半条命,陆言虽然有武道在身,可现在身受重伤,两百鞭子下去,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季尘倒是没有什么感觉,若真按照律法,陆言自然要人头落地。可现在这情形,实在不宜妄动,这将领之中,世家子弟就占一半,还是要照顾一下这些人的感受的。

    现在这个结果,他也可以接受,这面子已经给了剑庭,他得接着。

    季尘没有兴致去看行刑,落井下石虽然很爽,可难免有失君子风范,他季尘自诩是个读书人,自然是要有风骨的。

    入夜,季尘立在城墙之上,看着关外明月星稀,想着这几日所发生的事,不禁头疼。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季尘回头,竟然是洛仟纭。

    “仟纭姐怎么会有兴趣跑到这来?”

    洛仟纭没有回答,反而是又提出了一个问题。“那日湖中,你是如何发现那个山水正神的?”

    大夏九州,山川水道无数,可并不是每个地方都会有山水正神。山水正神,顾名思义,多为精怪修行而来,经大夏敕封,得了香火愿力,成就神位,用以镇压九州。

    就如那天所遇白蟒,她便是丽江水神。而这些山水正神多有一特点,实力不一定会有多强,可隐匿的本领却是无数修士拍马屁都赶不上的,毕竟他们就是融于山水河川里的。

    所以那一日就连洛仟纭都未能发现身下就是一条白蟒。

    季尘本下意识的想说是他神魂较为敏锐,可看着洛仟纭那永远犹如寒冰一般,化不开的眸子。轻想一下,还是老老实实说道。

    “一些特殊的愿因而已。”

    季尘不想骗她,所以只能事这样回答。因为他那日能发现白蟒的原因,就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就好像是自己身上爬了只小虫一般,可以感受的到。

    洛仟纭看了季尘一会,没有再在这上面纠缠。而他不言,季尘也就不言,只是眺望远方真极扎营的地方。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亮堂堂的月光撒在地上,有一种静谧之感。而远处那一顶顶真极帐篷,此刻就像是一个个的小沙包,在这夜里整齐排列。

    就在这时,洛仟纭的铃音再次传来,只是,这一次却使得季尘身子一紧,口中发苦。

    “那头白鹿,就是传说中的夫诸吧。”

第九十四章 呦呦鹿鸣

    季尘慕然转身,死死盯住了洛仟纭,半晌。

    “仟纭姐要杀她吗?”

    洛仟纭并未回答,而是手中长剑微凌,轻轻遥望远方,似在思索究竟要不要出手,又或只是在看那冥冥夜色。

    “听闻夫诸现世天下兴洪,如今滴水未落,万里无云,想来不是夫诸了。”

    清冷声音传来,洛仟纭依旧未曾转身。

    听此,季尘微微一愣,随即面色稍缓,嘴角勾勒而起。

    “谢过仟纭姐。”

    洛仟纭依旧没有回话,而是良久之后转身看了季尘一会,直到季尘有些莫名其妙,这才飘然而去。

    玄月悠悠,得的只不过是一夕安宁,城下人影攒动,不过并非是真极趁着夜色想要偷袭而来,而是捡尸人在拖拽尸体。

    这是一个慢慢演化而来的职业,每逢战事歇息,便会有城中精壮汉子出城将白日里的死尸聚集焚烧,身上的装备则是需要上缴。但是每托运一具尸体,都会按人头给予银钱。

    因为若果尸体不及时处理的话,容易滋生病灶瘟疫,所以大多双方都不会伤及这些人。

    季尘没有休息,他在等!白日里他洛仟纭不在,便是因为季尘委托她去打探了真极粮仓位置。不然,之前彭将军真的会如此向着他?不一定!

    彭将军虽然自有气度,可能成为一域统帅,手段绝不会怀柔!惜才?怎么可能?!能成为自己部下的那才叫才。他季尘可能吗?

    至于白天之事,不过有三点原因罢了。一他季尘是当今剑子,哪怕他是将军,手握实权,可就连圣上都要顾及一二,他一个将军若无原有便杀了季尘。剑庭的剑磨的不够利?

    二就是洛仟纭在此,她的实力至上不必多说,哪怕是彭将军都是极为忌惮,有她护持,季尘几人才算安心。不然,止戈院与剑庭争斗多年,自己在人家手底下做事,能讨了好?

    三他季尘这次表现的诚意够足!先不说洛仟纭带来了真极粮仓位置虚实,就是之前他季尘亲自放下身段都够给面子了,这个下马威他季尘吃的结实!

    至于她在等的,就是今夜的烟火。

    果然,夜半三分,随着真极营地一阵火把攒动,一道冲天火光拔地而起。犹若火龙吞吐照亮了这方暮色,哪怕身在城中,都是可以望见那直通天宇的火柱。

    粮仓被烧,哪怕只是被烧了一部分,可数十万大军一日用度几何?就是大夏富裕都不敢说粮草无忧,更何况这弹丸小国?人吃马嚼之下,堆成山的粮食也不消几日!

    如今粮草被烧,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打道回府,此战无疾而终!二嘛...便是孤注一掷,近几日破城!以战养战!

    且看明日分晓!

    第二日清晨,季尘早早来到了城头,可入目的,却是八十万士兵严阵以待。季尘长叹一声,赌输了!大夏之祸啊!

    没错,他就是在赌!赌对方的向战之心,究竟几何。可现在来看,他季尘低估了对方讨伐的决心,剩下的唯有死战了!

    当战鼓如洪钟闷雷在这城外响起,八十万士卒冲杀,喊声震破苍宇。按理来说,粮仓被烧,正当是士气低落的时候,这也是为何他敢烧了粮仓的原因之一。

    不烧,真极细水洋功的去磨,这苍玉关要失。烧了的话,反而会使敌军士气下滑,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敌军不知用何手段,竟然鼓足了这八十万士卒的气势,就算是他季尘,也猜不出原因来。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较之昨日,今日才是真正的大战,无数士兵舍生忘死,冲上墙头。城下大军以两意包抄而来,形如苍鹰展翼。

    真极联军中的诸多将领也纷纷出动,这城墙对其来说形同虚设,一个飞跃便踏了上来。

    好在大夏也并非无人!

    将领们纷纷迎了上去,而止戈和剑庭几人围攻之下,也可以拖住一二。现在已经不是胆不胆怯,而是在争命!

    这本应是一日最好的时辰,现如今硝烟四起,横尸遍野,季尘在城头杀敌,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似听到了被他就在城中的白鹿的鸣叫。

    悠远清明,好似悲戚之音,在这动天的喊杀声中,却又这般无力。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贺青城,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座城池。那风中猎猎招展的大夏纛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城楼之上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浓浓的血腥味与硝烟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如今已经是正午,但是这一方天地间的煞气,几乎遮住了烈阳,遮住了天穹。

    战争,依然在持续...

    嘹亮的嘶喊惨叫,动人心弦。城下真极军兵顶着盾牌,冒着箭雨,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

    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心中许多莫名的恐惧。但大夏士卒也并非草包,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兵士中箭倒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格老子,滚下去!”一道如同雄狮一般的喊声在城头响起。季尘回首,却见一名虎背熊腰的汉子正以一人之力,打的对方两个登上楼来的联军将领难进寸步。

    其身上无数道伤口,正如同蜈蚣一般趴伏在周身各处,狰狞至极。可是,他却声如雷震,不退分毫!一刀刀,一剑剑,猩红的血液洒满了城头。

    好一个孔武大将!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欲加地愤怒,战争越来激烈。已是从清晨杀到了暮时,真极联军仿佛下定了铁一般的心肠,八十万大军此刻已经损伤十多万余。

    而大夏也是损伤足有三四万余,哪怕是借着城墙,人数差距还是太难弥补。

    这种攻城之战,死人最多,可是,现在最不值钱的便是人命!

    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倾洒在了城楼之上,血红一片。只是那红,却像是血来染的...

    季尘杀到现在,手下亡魂不知几何,甚至他杀得都有些麻木了,之只抬剑挥剑。身边似有黑气环绕,眸子间,也少了几分清明,反而是多了些嗜血。

    身后有一道脚步声传来,季尘双目似是魔怔,抬手向后斩落。

    “尘哥!”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长剑止住。

    季尘微微静了静灵台,目见回复了些清明,这才发现,身后那人竟是林龙凤。

    “尘哥,你不能再这么杀下去了!会入魔的!”林龙凤看着离自己头顶不过三尺的青金长剑,缩着脑袋。见季尘目间情色闪过,这才连忙松了口气,急切道。

    可看着季尘周围一眼,又有些局促,面上有些骇然。

    战争最容易把人逼疯,尤其是这种连天大战。往往在杀人间,自己先入了魔道,变得性情暴戾,嗜杀可怖。

    林龙凤毕竟出身军旅,也曾见过这种情况,一场战争打完,往往会有发狂者伤了身边战友。所以他在看到季尘杀入到麻木之后,赶忙过来提醒季尘。

    而季尘见是林龙凤,勉强一笑道。“这城,怕是守不住了!”

    不错,这贺青城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而这一切不能说季尘所做有错,他自问问心无愧。可是,这一战毕竟是他引出来的,虽说下达命令的不是他,可他依旧颇为内疚。

    “尘哥,大家已经开始商议如何脱困了,现在来询问你的意见。”林龙凤一边替季尘清理掉周围真极士兵,一边焦急道。

    季尘微微定了定心神,开始微微思索。

    少顷,他抬头目露奇光道。“再守一个时辰,等天色暗下,便见分晓!”

    林龙凤没有而是点点头快步离去。

    季尘此刻恢复了清明,这才发现自己周围三丈内,竟然横列了不知多少尸体,大多都是一剑毙命,也有被剑光拦腰截断的。因而肢体夹杂在刀兵血潭间,犹如人间地狱。

    季尘苦涩一笑,难怪林龙凤仓皇而逃,自己竟然一时不查,心神失守,陷入杀欲之中。

    “看来日后得多多留意了!”

    环顾一圈,季尘看到了彭、庆两位将军,可惜的是,此刻二人都被缠住,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城门被破。

    之前喊话的那位真极大将,此刻纠缠着彭将军。一把凤翅镏金镋,在手中裂风斩叶,道道风痕划过长空几乎肉眼可观。

    一寸长一寸强!哪怕是彭将军也近不得身。

    不过彭将军也非易与之辈,手中一柄宽刃长剑,其上满是锻造的痕迹,当然这并非说这剑劣等。

    反而相反,此剑乃圣上所赐,念其镇一方安宁有功,因此特找来一块天外陨铁,经大夏最有名的铁匠锻造三年而成。因其质地太过坚韧,难以锻造出华美造型,所以略显古朴粗糙。

    可在彭将军手上,其锋锐难当,犹有龙虎之力,开合之间那凤翅镏金镋火星闪耀,那鎏金枪杆,被劈的犬牙交错,满是豁口。

    这柄古朴长剑,在彭将军手里,似是活了一般,伸则如蛟龙出海,回则似灵猴回首,近身之下,那真极大将都是连连后退,被压了一头。

    一寸短一寸险!天下百兵,唯剑是道!

    至于那庆将军,此刻被好几位裨将缠住,进退不得,无力其他。

    城门下早已岌岌可危,朱红城门不堪重负几欲倾倒。终于,那木门还是在天色已暗时轰声倒塌,那八十多万联军犹如蝗虫涌来,早已疲软的大军又是一阵冲杀,战歌再起,厮杀声再次沸腾。

    “看来之前布局要被打乱了!”季尘有些不忍的看着已悄悄隐没在夜色中的贺青城,房屋依稀间还可看见,只是现如今,在大战将起时,能逃的都已远行。

    可能动弹的,皆是家里有些积蓄的,家里无银无粮的,只能在这夜色里暗自祈祷。

    果然,如季尘所料,当天色暗下时,见了分晓,一道犹如虎喝的声音自城中响起。

    “弃城!逃入山林!”

    季尘听见这道声音,听得出来是彭将军的,可他还是深深的闭上了眼,有些愧疚。

    虽然他知道,现如今这是最好的选择,可一但弃城,城中百姓性命皆不由己定,烧杀抢掠必不可少!

    可是,彭将军弃城也是无可厚非。他们为兵者,一但被死死牵制在了城中,那就是困兽!

    虽说困兽犹斗,可终归难逃一死!唯有逃到山林中,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一来可以四散到深山恶林中,凭借多年镇守在此,游击起来,他们这群人可以牵制几倍于自己的敌人。

    二来,他们就算为了城中滞留的百姓,也要逃得一命,并非贪生怕死,而是只有他们活了下来,真极联军才会投鼠忌器,不敢屠戮百姓。

    随着城门被破,看着大势已去的大夏守军,季尘长叹“非战之罪啊!”

    季尘找到了正跟在已经摆脱了真极大将的彭将军身后,准备奋力突围的林龙凤几人,伸手拦住了他们。

    “尘哥,一起突围啊!不然都得埋在这!”林龙凤一脸焦急,满脸疲态,拿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其他几人也都好不到哪去,能撑到现在也都是靠得毅力。

    不过,哪怕如此,他面上同时还有掩不住的晦气。他们来这虽说不是镀金来的,可是这送命的行程叫谁谁来?

    都说大夏无敌千年,怎么他们这一来,就刚好摊上了南境诸国联袂而来?!

    “跟我突围!”季尘说过这句话后,没有多做皆是,直接转道向另一处杀去。

    林龙凤是二话没说,直接跟了上去,叶心婉和剑十三也只是稍稍迟疑,便一同跟了过去。

    唯有田伯寺和上官祈君有些犹豫,不过看见几人有些走远,回头看了眼几乎已经突围出去的彭将军,也跟了上去。

    季尘没有第一时间突围而去,反而是朝着城内冲杀而去。此刻街道上,也多是硝烟,两方士卒随处可见。当季尘来到自己的住处,看见依旧在房中榻上,闭目盘坐的洛仟纭时,松了口气。

第九十五章 四散奔逃

    “仟纭姐,走了!”

    洛仟纭美眸缓缓睁开,有一股寒意一闪而逝,惹得几人打了个寒颤。不过那双美眸间好似只容下了季尘一人,别无他物,窗外硝烟滚滚,屋内忧心忡忡的几人,皆不被她含在眉宇之间。

    季尘不知为何,只觉她冷的吓人,不似平常那种清冷,而是近乎为淡漠的冷意。好似这惨烈情形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副摆于面前的一副画一般,不入心间。

    “仟纭姐,你...没事吧?”他试探的问了句。

    “嗯。”她缓缓起身,冷意也不觉消失了。

    季尘不再多想,招呼了一声带着众人突围而去。乘着夜色,又有修为在身,其实若是没有人故意加以阻拦的话,突围不是难事。

    不过,天不遂人愿,季尘一行人一路上披荆斩棘,身后也收拢了不少逃散的士兵。力所能及帮上一把,季尘自然不会绝人生路。

    可是身后叶心婉看了一眼遥遥坠后边的穷寇,有些忧心。“这样太过显眼,怕是会图增阻拦!”

    “无碍!”季尘摆了摆手,招呼了一直护在叶心婉身旁的剑十三一下。

    剑十三快步上前,示意季尘是有何事。

    “你的剑势一往无前,最适合开路,待会你便打头阵。我们这些大夏天骄,必然会有人阻拦的,现在的局势,决不容许被纠缠住!”

    看着季尘严肃的样子,剑十三罕见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反而有些迟疑。

    季尘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了。

    “放心,叶心婉本就有自保之力,再说我还在这呢!”

    随即,他又看向叶心婉。“放心吧,十三若是力有不逮的话,我自然会接下来的!”

    如此,二人不再多说,剑十三飞跃一步跨在众人身前,剑势恢宏刚正,不偏不倚,众人行进的速度果然快上了三分。不过,真正的阻拦者还未来到呢。

    季尘没有随在彭将军身后突围,自然是有他的考量。他选的这条路,也同样有一支军队在突围,领头的正是那个满脸胡茬的孔武大汉。

    此刻手中两把双板斧,大开大合每每劈下,都是风声如雷,贯耳轰鸣,几乎无人可当其一斧。此刻身后数千人正奋力厮杀,虽然尽是疲态,可生死存亡之际,每个人都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

    季尘几人慢慢赶了上来,与那口粗的汉子齐头并进。

    “哎!我说你们几个黄毛小儿,没事后头呆着去,别妨碍俺!”

    那人见几人冲杀上前,毫不客气呵斥一句。

    “将军一人终究难以护住这数千人,不如与我等一起,总能多活下来几个!”季尘现在也是没工夫和他多说什么,直接将前方阻拦之人分了一半。

    见季尘几人实力不差,替他分了不少压力,他把冒到嗓子眼的呵斥又咽了下去。

    他也是连翻大战,此刻能剩下的力气不足一把,本来跟着他一起突围的将士近乎一万余人,现在能剩下的只有这寥寥六七千人。

    他倒是想要全部护得周全,可是这两板斧子,狂舞起来也护不住所有。况且他身上多处伤势,虽然都不致命,可现在还能舞得动板斧,靠的都是皮糙肉厚!季尘几人实力也确实不差,能保住更多将士就是让他喊声爷爷他也乐意!

    就这样,众人随大军在街道上,屋舍间厮杀穿行,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加入。总的来说,人数并无变化,只有增减。

    该来的还是来了,随着一道刚风闪过。那在前头开路的胡茬大汉仓促间将双斧抵在了胸前,护住了要害,可依旧是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再次喷洒出来。

    “他奶奶的,哪个孙子偷袭咱个?!”他后退几步,立住身形,虎目圆瞪,两把斧子往两边一甩,虎虎生风。

    不过,季尘却是看见了他微微颤抖的双臂,怎么看都是在色厉内苒,实则虚之,估计是不想输了阵势。

    “哈哈哈,终于逮到你这阴沟里的耗子了!还真当自己是子神了不成?!”

    季尘猛然抬头,果真是冤家聚了头!便见之前于城下阻拦季尘的那名真极将领。此刻他正立在屋脊上,如同猫捉耗子一般戏谑的看着季尘。

    这时,那胡茬大汉却在不知不觉间靠了过来,凑到了他们边上,小声道。“你们几个,待会带着人赶紧溜,我来会会这个鳖孙!给我护好了他们,少了一个到时候我脑袋给你拧下来!”

    季尘看他这幅决绝的样子,知道他已经心怀死志了。若是平常,他自然不会怀疑这位威猛大将可以和这个入念修士拼个旗鼓相当,可是现在恐怕难了。

    朝他微微一笑,拱手称道。“自然是全凭将军定夺!”

    不过他随即又转头看向洛仟纭。“仟纭姐,咱们不能在这花费时间,这人你可以拿下吗?”

    洛仟纭看向屋脊上那人,面露不屑道。“根基溃散,功体不凝能入念便是此生缘法,敢在此造次三剑斩之!”

    季尘轻咳一下,这话说的,此人真有如此不堪?那他之前被打的险象环生岂不是更加柴废?

    当然,这笔烂账不是这样算的,季尘今年多大?说好听点叫那是少年得志,难听了就是乳臭未干!能在一位入念修士手底下保命,这时间几人可行?

    没错,这人在洛仟纭眼里就是三剑的料,可洛仟纭是谁?!

    没看到现在这人在攻城乱战中还要来狙击季尘吗?就是看出了季尘的潜力!要知道,为何季尘自己敢在京城肆无忌惮,不是他没有自知之明,而是他知道自己的价值,所以他才敢这般。

    “麻烦仟纭姐了!”

    洛仟纭没再说话,跃身而起。

    “他奶奶个腿的,你们几个兔崽子有没有听爷说话!”

    此刻应宏恼怒不已,两把板斧合在一起“哐哐”敲了几下。

    真的是让人恼火,这小子刚刚还一副皆听君言的样子,结果转头就只会那女子去了,怎么着,看不起他?!

    哪知,几人都没理他,而是纷纷看向洛仟纭。

    “嘿!老子今天还就见了鬼了!”

    他伸手想要拉住洛仟纭,毕竟也是大夏班底,死在这太不值了些。

    可是,他手刚刚伸出去,就陡然僵住。只见洛仟纭冷冷的撇了他一眼,他只觉一股冷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有种错觉,只要他再动一下,便会命丧当场。

    “咳咳,挺好,你去,你去...”

    这哪里还敢拦着,两把板斧都别到了身后,就怕蹭着面前这人。

    洛仟纭自然没有理他,飘然而去。

    待看到她是御念而飞时,应宏嘴角都抽了抽,洛仟纭飞远,这才松了口气。

    “尘哥,你还说你俩没有猫腻?她这明明冷的要死,偏偏还就听你的话!”林龙凤这时咬着牙根凑了过来。

    季尘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去想这些?!看来他需要解释清楚了!

    他长叹口气,面色郑重下来,颇为严肃。而林龙凤见他这样子,也连忙摆正了态度,不在面上嬉笑。

    可是...

    “大概是因我容貌脱俗不似凡尘,仟纭姐见我白净心中甚喜之下才愿听我之言。”

    季尘这话说的平静自然,毫无波动,说完便甩袖离去。林龙凤看着季尘背影,心里腻歪久久无法平息。

    “对了尘哥,白鹿呢?!”

    “行啦,等你想起来她都成鹿肉了!”

    “呃...”林龙凤挠了挠脑袋,知道季尘应该是已经安顿好了白鹿。

    这时洛仟纭也已经飞致那人对面屋檐之上。

    “入念?!”

    他自然不傻,能御念而飞的自然是入了念的,此番前来,便是为了能除掉季尘这个祸患,可是怎么能想到会遇到入念修士。不过,随即他又狞笑道。

    “倒是位俏立娘子,可一介女流哪怕入念也是纸糊的老虎!怕是当不得真!”说罢,直接抬手握爪,向洛仟纭抓来。

    在这人言语调戏洛仟纭的时候,季尘就已经抿嘴了,他敢调戏调戏那是仗着剑主的名头。此人调戏,作死都不是这么个作法!

    果然,洛仟纭眸间冷意更胜三分,看着那人向自己抓来,寒光微于夜间浮影而显,在硝烟中一闪而过,

    “嚓”一声,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时,一道凄厉的惨叫也一同响起。

    “啊啊...”

    只见那将领,此刻右手手腕已是空空如也,左手死死捏住伤处,纵是血流如注,也依稀可以看见那平滑的断口。

    那将领连忙运起周身功体,封住了穴窍,看向洛仟纭战栗不止,满目骇然。

    “你是谁?!!!”

    不过,洛仟纭会回他?自然是回的!因为又是一道剑光在不可察间裂开了虚空。这次算是有些防备,所以那人有所察觉,可是洛仟纭的无影之剑是那么好接的?

    只见那人身前元气鼓动,汇聚在了胸前,两臂交叉护在了前面。

    又是“嚓”一声,随后便是瓦片碎裂滚落的声音。那人已是被一剑斩落在了屋脊之下,身子几番欲起却只能挣扎。双臂都已经碎若木屑,只能模模糊糊看见是条手臂,嘴里胸前都是布满猩红,七窍间血水还在不停滴落。

    “咳咳咳...噗...饶...饶命...”

    那人刚刚还趾高气昂的立在众人头顶,现在却是如同死狗一样伏在地上,摇尾乞怜。众人那是一个目瞪口呆,两剑,只是两道威能不显剑气,就将把季尘打的醉生梦死的入念修士斩成残废。

    季尘咽了口唾沫,这才知道自己能在洛仟纭手底下留个完身是何等运道。

    “这就是妖孽吗?!”

    洛仟纭没有在补上一剑,兴许是不屑,又或者是留给季尘,反正她头都没回的转身来到了季尘身前。

    “知道根基的重要了吗?根基不稳,纵有万般也难用出。可相反,若是根基无双,剑出则命理断!”

    洛仟纭这一席话不乏说教敲打的意味,毕竟季尘太过得天独厚了,她怕季尘一味求快,而忽略的自身基石。

    而季尘呢,那自然是听的战战兢兢,脑袋点的如同捣蒜,恨不得大声称是。

    见洛仟纭有没杀了那人的意思,季尘自然是知道她的打算,持剑走了上去。

    此刻这入念将领仿佛也知道了自己的宿命,季尘会留他一命?为啥?看他长得好看有自己好看?!

    “咳咳...你这个阴沟里的...噗...”

    他那一颗双目仍在圆瞪的脑袋滚滚落下,估计是真的没想到,季尘竟然都没给他说上一句的机会,他可是入念修士啊!!!

    “聒噪!”季尘掏了掏耳朵。

    “走了!”季尘喊了一声还在那愣神的胡茬大汉,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啊...哦哦...”他下意识的挥了挥斧子,可看了一下身边不远处的冰冷女子,又将斧子拢了拢,不敢大动。

    那可是入念修士啊!就是他与之对上也只有逃命的分,还不一定逃的掉。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两剑!只是两剑,一位入念含恨而死,眼都没能闭上。就是彭将军都做不到吧?!

    打了个寒颤,赶紧跟了上去。

    这一路上,并未再遇到什么棘手的,毕竟能遇到一命入念还是因为季尘的缘故,入念修士可不是大白菜,一国将领大多不过都是这个层次。所以后边遇到的基本上他们都能应付,期间没用洛仟纭再出手。

    “呼,终于出来了!”林龙凤一出城去,钻进山林间便长舒口气,实在是前路未卜,一路上都在担惊受怕。

    不过此刻他们入了了山野间,哪怕真极清剿都可以有路可退,虽然是五六千人马,可这山林大的很,就算是几十万人进去也都是滴水入海,难有浪花。

    “呦呦...”

    这时,一道悠远平和的声音传来,哪怕众人此刻都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可一经听见这名叫都不曾惊起戒备。

    一道白色身影自暗处走出,依旧是那副雪白无暇,圣洁无尘。迈着步子来到了季尘身前,脑袋不断的蹭着季尘。

    “好了,这不是没事吗?”

第九十六章 卧龙微鼾

    逃到山野里,不止是这数千人松了口气,季尘几人也是缓了缓。在城中便是笼中困兽,瓮中之鳖,只有化整为零才有一线生机。

    这些都是季尘之前想过的,所以对于彭将军这个决定,他只能说是最利于时局,却算不得利于百姓。

    也许真到了季尘来做抉择的时候,都不会有彭将军来的果决!

    “哈哈哈,你们几个小子不错!大爷我...咳咳,应某人我甚是喜欢!”

    应宏本是直腰挺胸的,可瞄到洛仟纭后,也不自称大爷了,缩了缩脑袋。

    其实此刻他模样有些凄惨,面上斧上都是血不说,一身盔甲早就碎成了八半,现在还能有这个精神头,那只能说修武的都是皮糙肉厚主。

    “这不过是我等应尽只职罢了。”季尘微笑拱手。

    “哎,话是这样,可止戈院那群崽子,那是跑的比兔子还快!哼!再让我遇见,非给他两斧不可!”

    季尘报以微笑,也没有去落井下石,这将军有这般怨念,主要还是他们在突围的路上,遇到了一队止戈院人马也在突围。结果他们看自己这边人多,且多是普通士卒,所以估计是怕拖累了自己,所以远远的避了开来。

    这让本来还有心想要护持一二的应将军,直接破口大骂。

    长夜微凉,经一整日的守城战,众将士也都极为疲惫了,此刻本应该是凉爽的通透的清风,吹到众人身上,让紧贴在身上被热汗湿透的衣物,多了些阴冷。

    同样的,这风也吹散了众人心中的喜悦,多了些忧虑。

    喜的是已逃出生天,忧的是该何去何从。就连那应将军此刻也都是皱起了眉头,面上有些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失了贺青城,他们这群人就如无根浮萍,雨打风吹,吃食住行,每一样都是问题。更何况这可是五千多人马,总不能吃树叶过活吧?

    “将军,如今贺青城已失,彭将军又寻不到踪迹,将军!我等该当如何?要不再度杀回去,多救点兄弟出来!”

    这时一个中年将士杀气腾腾,雄赳赳,气昂昂的提着把长刀自人群里钻了出来,看这装束,应该是位百夫长。

    季尘眼睛一翻,差点破口大骂。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还杀回去,怎么杀出来的忘了?!一片赤拳之心是不错,可是这不是去救人,这是去送死!!!

    而且,让季尘更是直咽气的是,这应将军竟然真的思索起来,像是在思考到底去不去。

    当然,这军中还是有明白人的,一位长袍儒士模样的男子也是站了出来,焦急道。

    “将军,万万不可啊!彭将军让众人退到林中,就是想让大家留的性命,以图后事,将军这一去就全盘打乱了彭将军的布局!”

    这位男子说的那是诚致万分,就差以头抢地,以表心意了。估计这应将军是个什么样子,他也是知道的明明白白,杀回去绝对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当然,他这种不丢一兵一卒的血性义气,也是可以汇聚这么多人的原因之一。而这位儒士为何在此,说不准便是彭将军的后手,为了防备应宏来这么一手。

    “呃,计先生,你还没死啊?!”应宏看见这人,明显是愣了一下,结果直直说了这么一句,把季尘看的都有点傻眼了,话还能这么说?!

    至于那姓计的谋士,此刻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

    你瞅瞅,这说的是人话吗?!

    应宏也是察觉到了言语有些不妥,于是连忙又道。

    “不是不是,咱个的意思是您还活着呢?不对不对...呢个,是说您没被杀呢...呃...”

    应宏是左右不知所言了,说了半天硬是没有一句让这谋士有条活路的。而那谋士,此刻也不是脸黑了,那是直接嘴角都抽抽了,要不是打不过,估计都得动手!

    “应将军...还是不要多言了!”把脸都给憋红了,那谋士在说了这么一句。

    应宏自知理亏,把两板斧拿在左手,右手挠了挠头,有些讪讪然。

    “这位大人所言极是,倘若此刻再返回,那便是自投罗网!”

    这时季尘也开了口,他实在是怕这应宏脑子一热,又提着斧子杀了回去,那他的盘算也算是胎死腹中了。

    那谋士见有人开口附和,也是连忙点头,向季尘投来感激的目光。季尘猜的没错,他作为军中肱骨谋士之一,确是是彭将军派来看住这位应将军的。

    “那就不回去了?”应宏试探性的说了句。

    “不回去!”

    “不回去!”季尘和那谋士齐齐开口。

    “呃...那好,那就不去了。”

    两人总算是松的口气,看这他还是有些不甘的样子,两人都是觉得,赶紧岔开话题比较好。

    “应将军可愿听我一言?”季尘抱拳,看向应将军,毕竟这里他的军职最大,又最得军心,不论事情还是得经他开口才行。

    “你小子说就是了。”应宏也没觉得季尘有什么逾越,他粗人一个,不兴这些。再说了,之前突围季尘几人还帮了大忙呢,于情于理都得听上一言。

    “那在下便说些拙见。”季尘微微清了清嗓子,扫了围在周围的一群夫长开口道。

    “此战至此,实是非战之罪,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如今能做的不在乎保存实力,以图后日。可大家真能出了这口恶气吗?”

    季尘这话是说在了众人心坎上,他们战败,实在并非是他们无能,人数上的差距难以弥补。再者,他们也的确咽不下这口气。

    作为大夏将士,本当兵锋所指,所向披靡,可如今却被一群弹丸小国如此凌辱,大夏将士自有傲气,此仇不报非君子所为!当然,他们这群人将士,字都不识几个,君不君子倒是其次,关键是此仇不报,如鲠在喉。

    “哦?小兄弟有什么计策不成?”应宏颇为期待的看向季尘,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主意历来都是别人拿,自个只管挥斧子就行。

    “小子确实有些计谋,只是还需将军配合定夺。”

    “哎呀,别给俺整这些文绉绉的,直说就行。”他有些不耐烦了,本来就是被人像丧家之犬一样给赶了出来,现在能砍上几个真极士兵,怎么他都乐意。

    若不是自己身为将领,他那里肯带人突围,两板斧下怎么也得垫上个尸山血海!

    “将军别急,且听我说。”季尘面带微笑,也不恼,站在那自成气度。

    “将军在此镇守多年,想在对于这方地界的地形十分熟悉吧?”

    “那是自然,不是爷吹,这方圆几十里地,我闭眼都能门清!”应宏不无自豪道。

    “所以这便是我等的优势!要知道我等逃窜入林,对于真极而言也同样是如鲠在喉,吞咽不得,因此必然会派人入林清剿!而若是入林,必然会有分散,到时候,便是我等复仇的机会!”

    应宏听见季尘这话,低头沉思起来,也不知道是真的在思索这计划的可行性,还是只是在装装样子,反正看着挺像那么回事。

    半晌,他突然抬头。“哈哈哈,小兄弟好计策啊!好到时候咱们也报他个一...什么之仇!”

    周围也有人附和。

    “小兄弟高才啊!”

    季尘差点被憋死,有心想开口提醒,可看了一下周围众将士也都是颇为激动,还是没再开口。

    “算了,我就憋着,不说话!”

    这时,一道略微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此计虽好,但恐有不妥!不可实施!这剑庭的小子有些小聪明,却没有大才,若是依此行事,绝对会中了圈套!”

    场面一下静了下来,不复之前热烈,众人纷纷转头看向那位计先生。

    这位计先生也是被这么多人盯得头皮有些发麻,他自然知道众人现在需要的不是一场周密的战斗以求胜利,来标榜功绩。

    众人需要的,其实是一场激烈热血的战斗,来发泄郁气,来振奋士气。

    可是,他不能看着众人死的不明不白啊!更何况,彭将军此前有言,让他看住应宏,一切决断皆等他来了再做。

    可现在这种情况,他是不开口不行了。

    “将军,吾知您欲战心切,可此法确实多有不妥之处!虽然这小子所言不错,真极多数会派兵围剿,也同样会分散开来可...,”

    “那不就得了!这还讲这么多干嘛?!”应宏有些不耐烦,好不容易有报仇雪恨的机会,他可不想平平错过。

    那计先生被应宏打断,却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估计也是知道应宏的秉性,所以滞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

    “虽是不错,可真极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给我们逐个击破的机会!到时候说不准就是在等我等上钩!一但出手,究竟谁是猎人尚且尤为可知!”

    计先生看向季尘,眼中多了几分凌厉与不满。身为剑庭第子,却净出些不着边际的浑招,若不是季尘给了众人这个主意,他也不需要费这些口舌。

    至于应宏则是虎目微瞪,看向了季尘。这计先生身为彭将军身边的几位谋士之一,他自然是信得过的。但他也确实是希望能够扳回一局,不然他这心里头也是不爽。所以他转头看向季尘,看看季尘接下来的说辞。

    若是真像计先生所言,那此事作罢,毕竟自家兄弟的性命最重要。而且季尘对他来说的好感也将大幅下降。

    林龙凤几人倒是有些焦急,毕竟这行军之事可非玩笑,一个不好就是满盘倾覆,到时候季尘就是千古罪人。

    季尘倒是依旧风轻云淡,无视了那计先生眼神,微微一笑道。

    “确是如他所言,真极到时候绝对不会如此大意,如果贸然出动,搞不好就是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就连应宏都是面露怒意。

    季尘见此,嘴角笑意更甚。“将军且先勿动怒,小子话还没说完呢!”

    “我等知道真极会派兵围剿,到时候兵力会有分散有被逐个击破的风险。那真极自己自然也是知道的,这也是这位计先生所担忧的。”

    季尘平静看向那计先生,而其也不甘示弱的回敬了季尘一眼,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正是如此。

    见计先生点头,众人又看向季尘,希望他能说出个张三李四。

    “真极既然知道,可派兵搜寻却是不得不做的,那么他们该怎么避免这一点呢?”季尘小小的卖了个关子,在应宏有些不耐时才再度开口。

    那平静的声音中,却是极度的自信,掷地有声。

    “真极的做法肯定是以几股兵力,相间不远彼此相互照应,一但有一方受阻,那么其他边上的便可以最快的速度增援!至于会分兵为几...据我推测,三四股太少,六七股又太多,最佳便是五道兵路!

    至于头尾两股...便是诱饵!届时只需击其首尾一方,聚其兵力,自然首尾不得兼顾,敌军可破!”

    季尘说话间,眸中神光自蕴,有种难言的气魄与胆识,仿佛是执一手棋局,胜负皆在手中!

    这时的计先生也没了先前的敌视,目间皆是郑重。他身为彭将军的谋士,不说智可倾天,可也算得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也只不过是算到了真极动向,哪里能有这么细致。

    要知道,推测出一个事件的某种可能性,只需要一些大体上的脉络就好,但是若要察于秋毫之间,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决胜千里之外的才情,运筹帷幄的智慧,还需要对人心的推测极为精准!

    他计华自问也不是推不出来,但是他需要的时间又是几何?一个时辰?一天?一旬?要知道,战机稍纵即逝,能临危受命者方是能人!

    而季尘所言,他细想来,不会有太多出入!所以,他这时才正视起了这位剑庭高足。

    “计先生,他所言如何?”

    要说信任,应宏还是更倾向于计先生的,毕竟相识多年,也共事多年,其本事也是知道的,不说料事如神,算无遗策,可也算的周密稳健。

    计华有心不语,可看着众将士那炽热的目光,还是心中微微一叹。“将军,恐怕计华要失职了!”

第九十七章 千年前的道

    “不错,公子所言极为有理!估计于事实而言也无多少出入。”

    见计先生肯定应宏也是喜上眉梢,两板斧子一收,朝季尘走来,拍了拍季尘肩膀大声笑道。

    “哈哈哈,小兄弟就知你鬼点子多!”

    季尘有心把这只糙手挪开,不过架不住练武的力气大,因此只能是勉强笑笑。

    “这是鬼点子吗?这是经纬之才!”当然,这只能是在心里想想。

    “咳咳,将军谬赞,小子可是当不起的,不过是有些宿慧罢了,之后诸多细节还需要来将军敲定。”

    “哈哈哈,当得起当得起!”

    “咳咳咳咳...”

    季尘面露苦色,肩头的这只大手拍下来,让他感觉自己是被一头熊给袭击了。让他想起了当年年幼时,在密林中被大虫一爪摁在了肩头。

    “呢个,将军这手...”季尘歪歪脑袋,示意肩头这手可以拿开了。

    应宏被季尘看着,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太高兴了点,下手重了些。

    “哎,你们这些高门子弟啊,就是身子骨太弱了,不经造,哪像我们这些从军的,别的没啥,就是身子硬朗!”说着,还给举起胳膊鼓了鼓膀子上的腱子肉。

    季尘只能是连忙称是,这腱子肉都要顶到他脑门上了,他还能说啥?

    “剑子阁下,不知后续计划如何?其中有诸多细节之处尚需敲定,不然单凭我们这些兵马就算能胜,也应该会损失惨重。”

    计先生对着季尘拱手作揖,谦谦有礼,显然也是认可了季尘。而季尘也是回敬一礼,笑道。

    “这是自然,以少胜多之役自古有之,今日自然也是要赢得漂亮!到时我们便......”季尘胸有成竹,娓娓道来,那计先生连忙凑了过来。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想不到剑子竟然也精此道,得高妙,此役必然大胜!”听了季尘的计划,计先生也不禁大喜,什么彭将军的嘱托,此刻早已抛在了脑后。

    “不过是尔尔小道,何值一提。”季尘温润如玉,自谦道。

    已是夜半三更,月明星稀乌鹊南飞,这稀疏的月色于叶间空隙中洒落下来,隐隐可以看见一道道黑影或是俯卧,或是倚靠,尽皆在休息。

    没有生火,吃食也只不过是一些干饼,哪怕蚊虫几乎是一巴掌下去半巴掌都是,可众人经一日酣战,又历生死,心神才刚刚放下,所以依旧睡得死沉,唯有一些守夜的还在不停巡逻。

    “尘哥,你有把握吗?”林龙凤也还没睡,摸着黑凑到了倚在树底的季尘面前。不过借着月色看过去,剑十三几人也有这动静,想来只是遣林龙凤过来探探口风。

    至于为何不白日里问,则是众人都在,不好开口。万一季尘自己也没把握,那岂不是尴尬了,所以才现在来摸摸底。

    “怎么,不信我?”季尘似笑非笑,紧了紧环抱胸口的胳膊,看向林龙凤。

    “不是不是,那哪能啊!就是咱从来都没见过你使术法,万一...”林龙凤说到这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开口。

    “瀚书阁里可不仅仅是收录了天下剑典,这些云记杂本,术法神通也多有记载,只不过是平日里没人观看罢了。”

    “呃...不是说剑道才是正道,其他皆是旁门吗?所以谁会在意那些术法呀!再说了,尘哥你一共去的瀚书阁也比我多不了几次,不会是全都用来看这些杂书了吧?”

    “什么正道旁道的,剑道也不过是一条大这些的道而已,说是康庄大道还好,要说直达天理却是不行的!还有,这些杂书既然被收录到瀚书阁中,那自然是有他的价值!

    如今世人皆崇剑道,以及其他几道,说不得就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季尘叹了口气,如今天下尊剑,没了古时的百家争鸣之景,也不知是好是坏!

    “尘哥,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想当年道祖可就是一人一剑,横扫天下的!”林龙凤轻声反驳了一句。

    “哼!说不准那道祖就是这天下的罪人!”

    “哎呦喂,我的尘哥,这话可别被旁人听见了!”林龙凤听见季尘如此大不敬之语,吓得差点没给季尘把嘴堵上,缩了缩脖子,忙不迭瞄了一眼四周,看看有没有梁上君子正在偷听。

    道祖的地位,也许在民间并不广为流传,可在修行之人耳中,那绝对是不容允许有丝毫玷污的存在!当今大夏的几条康庄大道,几乎都是传自道祖,由此便可知其分量如何了!

    也就只有季尘敢犯如此之大不讳,埋汰上道祖一句。

    而季尘却又轻叹一声,兴致缺缺开口道。“遥想当年中原盛况,百家齐放,各类神通术法层出不穷,方外之术如雨后春笋,更有寻仙问道之人探法则奥妙。

    哪像现在这般,神通凋零,术法摒弃,修炼一途,也是乏味至极!”

    “尘哥,你也不想想,这话也就你敢说!当年中原盛况是不假,可不还是被佛国与神殿欺压?!”

    季尘微微摇头,不屑一笑。“你以为佛国与神殿为何大费周章侵占中原领土?传播信仰只不过是明面上的说法!

    究其根本却是因为佛国与神殿惧了!不像如今大夏只有寥寥几条修炼道路,当年中原修道无数,异彩纷呈,正是逐鹿决出通天大道之时!

    佛国与神殿正是因为惧怕,所以才要侵占中原!佛国更是不惜传下自己的修道来扼杀即将成型的大道,你真当佛国是傻子?为了传播信仰便随意传道?

    还有道祖,他虽然于危亡之际拯救了大夏,可同样的,也断绝了大道产生的可能,这一剑斩的是佛国、神殿,是诸位神明,可何尝又不是也斩了大夏一剑呢?不论有意无意,大夏自他以后,百道不兴,独尊道家却是真的!”

    林龙凤在那里听的一愣一愣的,季尘这番说辞他从未听过,可又觉得毫无破绽,就是本应如此。

    “尘哥,你这都是哪里得知的?”他忍不住问了句。这可是千年前的事了,可不是他们这个层次的人可以知道的!

    “猜的。”季尘风轻云淡的声音飘到了林龙凤耳朵里,让他一阵瞠目结舌。

    “猜...猜的?!你这说了半天还头头是道,结果你跟我说这都是你猜的?!”

    若不是这里斜倚着的是季尘,他林龙凤撸袖子的心都有了!

    看着季尘依旧不以为意的样子,林龙凤摆了摆手,起身朝回走去。

    “得得得,您老就搁这猜吧!”

    季尘没去管已经走远的林龙凤,而是一腿微曲,胳膊搭在上面,神色有些向往的看向密林间撒下的一道道银光。

    “惜未生在那个时代!”

    今日之言看似只是他对千年前一段往事的看法,可是,他季尘不喜那些个皇皇大道,偏爱幺幺小道。如今天下典籍多是道祖所传法门,一些方外术法大多传自千年前。

    如拘神遣将、兴风布雨,飞举挪物,又或者是当今的那些山水正神所修神道,都是当年所留。

    季尘总是觉得,那才是正道,如今道祖所留之道,总是差了点什么!这感觉很奇怪,明明他所了解也不甚之多,却打心眼里觉得走差了路。

    毕竟千年前的修士才更像是在修仙,而如今世人却是在修道!

    道是别人的道!他季尘...想修仙途!

    至于他与林龙凤所说的真的只是猜测吗?确实是猜测不假,可那可是季尘翻阅古籍,多番询问剑主后的推测!真之十之八九也!

    不过,想的多了,他却又随即自嘲一下。“这天地间神凡之事我知道的愈多,反而愈发不知足起来了!道祖为大夏定了门楣,我却又要摔门而去,当真是...是生了一颗吞象的蛇心!”

    心思渐渐淡了下来,不在多想。稀疏的月影斑驳的映在季尘身上,有月华萦绕在他周身,呼吸动静之间,隐有神光流转。神异万分。

    可是,就在季尘借助月华修行之时,不远处盘坐在地的洛仟纭看向他却皱起了眉头。

    清晨,一滴雨露落在了季尘似如剑一般的眉宇间,这雨露蕴月之精魄,含日之霞气,凝以为珠,最为洁净,尤其是前几日还下过一场大雨,尘垢不染。

    而季尘也在紫气东来之时缓缓睁开双目,其中似有霞光一闪而逝。

    “呃...仟纭姐早。”他一睁眼,入目的却是一袭红衣,抬头便是洛仟纭的惊世容颜,眉间一点朱砂更是艳了整个初晨。

    “你在修末道?”洛仟纭此问依旧清冷,目光直直盯着季尘。

    天下大道,不外乎道祖所传,其余之道,统一被灌以末道之称,乃微末之道之意。

    “不过是一些辅助修行的手段而已,也不打紧。”季尘知道是瞒不过洛仟纭的,便没打马虎眼。

    “末道便是末道,今后不许再用!”

    季尘看着她严肃的样子,有些不解道。

    “虽是末道,可于修行而言确有裨益,何故不可修?”

    “哼!你知道什么!道祖之道是为正统!其他之道皆为旁异!”

    季尘皱眉,本不欲与洛仟纭辩驳,可又止不住想说上两句。

    “如今之道,乃道祖所传,确实乃是正统,可也并非就证实了他途便是异端吧?再说了,修行一途,本就当探异求索,这些末道手段,多有神奇之处,这应当不予否认吧?”

    洛仟纭看着季尘倔强的眼神,突然想到了曾经一人,他也曾与季尘一般,辩论大道,只是对象却是剑主,而她那时也不过是初入修行。

    可是那日那人迎来的却是剑主的一场呵斥,而如今辩驳者也成了她。

    “末道手段多有神异不错,可却是不容天地所认!修此道者,必受昊天神罚!”

    望着洛仟纭渐渐更加冷厉的面色,季尘沉默了下来。

    “可是,比起修道,末道修的却是仙啊!”季尘轻言出声。

    “住嘴!”然而,让季尘没想到的是,洛仟纭竟然直接将他呵止住,那弥漫开来的寒意绕以他季尘都缩了缩身子。

    半晌,两人都未曾再说什么,季尘低眉凝思。洛仟纭则是面色变幻,久久不能平静。

    “以后不要在说此话!”

    听着洛仟纭凝重的音色,季尘咬了咬嘴唇,还是称了句“是”

    待洛仟纭走后,季尘有些迷茫。

    末道一途,修的是锁精藏元,肺腑之气。炼的是魂魄混融,阴阳交媾。

    其间妙法,多有讲究。

    含眼光,凝耳韵,调鼻息,缄舌气,是谓和合四象。眼不视而魂在肝,耳不听而精在肾,舌不味而神在心,鼻不香而魄在肺,四肢不动而意在脾,是谓五气朝元。精化为气,气化为神,神化为虚,是谓三花聚顶。

    末道诸多神异,却不显于当世,甚至说罕有听闻,不得不说,道祖千年前那几乎是斩断了末道。

    而当今天下间道祖所留修道一途,神异不显,只重天资,不重缘法。虽然路途坦荡不少,天罚之事也罕有耳闻,算是合了昊天心意,可不得不说,也让季尘多了几分无趣。

    道祖定的修行门楣,他季尘—不喜...合昊天心意,凭什么?!

    ......

    日头渐渐升起,随着斥候来报,果然和昨日季尘推测的一般无二,真极分兵五路,搜寻山林,闻此应宏大喜过望。

    “哈哈哈,你小子果然是有几把刷子!不愧是剑庭高足!真极果然是日出而动,分兵五路间隔恒定,相互呼应。”

    “将军谬赞了。”季尘微微低头谦逊有礼。

    “哎,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日出出动的?昨夜甚至都不设防备?”这话季尘没有去接,反而是看向了那位计先生。

    而那计先生见季尘望来,知道是季尘想要给自己一些露脸的机会。好歹他也是正经谋士,也得正名不是?给了季尘一个感激的眼神,连忙一步跨了出来,躬身道。

    “这个就让属下来答吧。这无非是有三点原因一是昨日一日攻伐,真极众军早已疲惫不堪,若是昨夜就来围剿,保不准就会损失惨重。

    二来天色已晚,又不熟地形,若是擅动,不是良策!

    三嘛...”他微微收了收拱起来的手,有些低沉的继续道。

    “三嘛,夺得一城,自当用一日清扫,今日就围剿还是仓促的。”

第九十八章 此棋,当执以黑!

    “先生高才,所言甚是。”季尘在一侧微微附和称赞了一句。

    “剑子谬赞。”

    季尘朝他点了点头,未在多言,而是转头看向了应宏,施了一礼轻道。

    “将军,时候差不多了,再不去怕是真极都要等急了。”

    “哈哈哈,没错没错,可不能让那帮孙子等久了!”

    密林深处,一队兵马正在有条不紊的穿梭于草木之间,都是五人成列,间隔不远的相互照应。手里刀叉剑戟不时拨开灌木草丛,寻找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神色警惕,这不仅是防备有大夏伏兵,也是在防着林间的野兽毒虫。

    这群人林林总总共两万余,不过看起配合多有间隙,再加上身形时有散漫,可见不是精兵。

    而为首一人则是肩披红棕,头戴插缨银盔,手里握着一件长棍似枪,刃口却似蛇信的兵器。此刻正带着众人缓慢搜寻,目不斜视之间,却总揽了周围纤末变动,想来是个老将。

    “将军,一路上并未发现丝毫贼寇踪迹,要不...我们换条道?”那前来汇报的士兵迟疑了一下,还是提了一句。

    不过,当这将军撇了他一眼后,他就连忙低下了头,知道是自己多嘴了。

    那将军倒是没有深究,而是朝西侧望了一眼。那里便是另一对围剿的人,和他们不一样的是,那一队人是最边缘的一队,所以也是最容易遭受到袭击的一队,毕竟一侧没人,支援要少。

    他僵硬的脸上嘴角微微勾了勾,像是一根扁担被硬生生掰弯了些。他们这一队人马的主要任务其实是去支援。毕竟自己这群强龙比不得地头蛇要熟悉地形,大夏军队要是真的想躲,化整为零之下,他们也束手无策。

    所以诱敌出动才是最佳方法,毕竟大夏急需一场胜仗来维护自己千年的威严,真极统帅也正是算准了这一点,能当上一军元帅的,省不了几滴油!

    “希望大夏的将士还能有些气性。”他又是一声冷笑,无敌的大夏此刻不依旧是靴下窜鼠?!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离他不过百米之距的一处,正有千名左右的大夏士兵冷冷的看着他们。可是奇怪的是,这不过寥寥百米的距离,真极竟无一人察觉。

    而大夏这边,季尘和林龙凤也在。季尘正一片肃杀的默默看着渐渐接近的真极士兵,而一旁林龙凤则是东看看西瞅瞅,一脸新奇。

    如果从远处看他们的话,就会发现,他们似是被一层水幕涟漪笼罩,化为了一片苍翠绿色,与树木草灌融为了一体。

    “尘哥,他们真的看不到我们?”林龙凤略微有些紧张,这也不怪他。这手段的末道的手段,本就以神异著称,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剑道正修,平生只修一剑,见的少也是正常。

    见季尘没有理会他,林龙凤还是毫无所觉,继续叨叨个没完。“还有昂尘哥,你是怎个知道他们的搜寻路线的?还提前在这做了布置?还有他们真的看不穿?再者...”

    他说个没完,可当目光忽然对上季尘那微微眯起的眸子时,却是身子一颤,咂了咂舌不敢再开口。

    季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也就不再看他。可这却让林龙凤犯了难,这到底是在骂他脑子笨,还是在说靠脑子猜的?又或者...都有?

    随着这两万余人继续靠近,季尘食指指尖轻轻在青鸾剑上敲动,眸子眯的更小了些。

    “应将军,这里季尘帮你拖住,剩下的看你的了!还有...战争便是取舍,勿怪我!”

    水幕之后,季尘看着几乎可以触及鼻息的真极士兵,眸子一厉。

    “杀!!!”

    “哗”一声,遮蔽了一方天地的水幕应声而碎,在所有真极士兵骇然的目光中,一万余大夏士兵凭空而来,突兀出现在了面前,在还未有反应的时候,脑袋却已跃上枝头。

    更骇人的是,远处更有两三万兵卒自密林间窜出,威势震天动地,喊杀声几乎冲起了云霄,惊了电母。

    “启...启禀将军,前方突...突然杀出数万大夏士兵!”一名传信使连滚带爬的跑到了那真极将领面前,颤着声禀告。

    “老子不瞎!”

    那真极将领此刻也没了平静,一脸不可置信。大夏一共才逃了多少兵力,难不成仅仅是一天就汇聚了起来?!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三四万人的阵势可做不得假!前方临敌的士兵都已经被杀得一个措手不及,人头滚滚了!

    “放哨箭!!”随着那将领不在考虑这群人是怎么突然出现的了,也不去想为何大夏会选择袭击他们了,大夏精兵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声长鸣自空中随一箭矢响起,这是作为信号之用,可以大体上传递一些信息。而这箭矢所传信息便是请求支援。

    在这队真极人的西方,一队人马正在搜寻时,听见了哨箭的声响。为首将军有些奇怪的朝那边看去,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不管怎样,哨箭既起,周围军队必须去支援!

    “众将士听令,火速支援!”

    “是!”

    “是!”

    同样的事情还在另外几处发生,季尘袭击的那一队恰好是靠近西边的第二队,除了周围临近的两队搜查人马,还有靠东边的两队。

    而靠东方的两队人马中,不是末尾的那一队,此刻听见哨箭,纷纷抬头看去。

    “将军,这哨箭的位置应该是金将军那一队!”一名斥候跪下禀报。

    “大夏这是被打的失了智吗?怎么会挑他们下手?!”为首将军喃喃自语一句,皱起了眉头。

    按照原定计划,最容易受到袭击的是首末将队,也正是如此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一但两队中哪一队遇袭,靠近的两队就要快速支援。而遇袭的那一队,所需要做的便是尽量拖住敌人,力求屠灭殆尽。

    可现在这种情况,原定计划全被打乱了!不支援说不过去,支援的话又微微偏离了既定计划。

    为首的将领微微思忖一会,突然咧嘴笑了起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横竖都是难做那还不如去拿点战功了!好不容易遇到大夏自取灭亡,若是放过了,哪能说的过去?!”

    不再犹豫,拔出腰间长刀向西一挥,高声喊道。“众将士,随我去取些大夏头颅!”

    “紧随将军!”

    “紧随将军!”

    最东边一队,众人听见哨箭行径路线也已经停了下来,略微有些奇怪的遥看升空的箭矢。

    “报将军,金将军遇袭射了哨箭请求支援,而且...”

    高头大马上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将,头发半白身姿挺拔,然而却非老而弥坚之像,面容阴狠冷酷,嘴角一道直刨腮边的狰狞伤口。

    此刻眉头一皱,那汇报的士兵连忙深深低下了脑袋。看着肩头战栗不止的样子,可见其惊惧。

    “继续说。”那老将淡淡道。

    那汇报的士兵依旧惶恐,颤着声继续道。“黄将军也去了。”说完便狠狠低下了头。

    而这老将听完立眉,良久之后才舒展开来。“罢了,虽然未按原定计划行事,可也不算出格。”

    “将军,我们要不要也去分一杯羹?大夏既然能逼得极为自负的金将军求援,想必人数不少。”这时一位宽袍长袖文官模样的男子定步走了过来,年纪也是半百,甚至还要大上一些,两鬓都已斑白。不过再定睛一看,却可以发现其右臂空荡荡一片。

    听见身侧男子声音,老将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黄邢不过是钻了个空子而已,我们要是也去的话就说不过去了。再说,大夏一共才逃了多少人去,三方夹击之下撑不了多久的,去了也不过是残羹剩饭罢了。还有...”

    老将轻吐一口气,与之前阴狠气质有些不符的是,此刻其脸上竟有些无奈。“别叫我将军...”

    那独臂微微一笑,却是拱了拱手道。“大夏不是有句话,叫做礼不可废嘛。”

    见老将还想在说什么,那独臂男子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其不必再多言。只是这一刻其身姿挺拔如松,挥手间流露出的气势根本不似一名文官。

    见他挥手,老将沉默一下,也不再言语。

    就在他们决议的时候,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也同样有一道水幕匿于林间,只不过不同的是,水幕之后却是五千余人,此刻都是有些紧张的攥紧了手里的刀叉剑戟。

    “这小子可以啊!,有些门道!真极的搜寻路线当真是不差分毫!”应宏有些兴奋,两板斧捏在手里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将军还望不要高兴的太早,毕竟还是以多打少,容不得失误,还有将军切勿忘记剑子临行前所言!”计先生见应宏有些亢奋,不由得开口提醒。

    这一提醒,应宏果然冷静了几分,想起了昨夜季尘所言。

    “季某只借兵马几百,可让将军不受围困,但将军切记,不可恋战!出手便要以石破天惊之势,只管杀!一切顺利的话,则真极这一队人马可去四成,大夏无多少损伤。可若是将军若能第一时间将真极将军授首,则可夺头七成!此战功绩多寡,全凭将军!”

    那时季尘计夺天宇的气魄还回荡在他耳边,不得不说,此子神异至极!

    深吸口气,甩开思绪,应宏捏紧了板斧,为了大夏,他就是拼了命也要在第一时间斩了真极将领!

    “大夏儿郎!外虏宵小之辈,踏我大夏山河,屠我大夏子民,当不当杀???!!!”

    “当杀!!!”

    “当杀!!!”

    “当杀!!!”

    “那便杀!!!”应宏板斧一举,劈开了水幕。

    “杀!!!杀!!!杀!!!”

    大夏之前守城败退,实是非战之罪也!此刻能够一扫余蒙,谁人不是杀心一片?!

    当这杀字划破天际,刺穿了苍穹,数千人马也凭空出现,无数刀剑砍在了呆愣在原地的真极士兵脖颈上。

    鲜血瞬间撒满了翠叶,铺上一层血色,灼灼烈日透不过密林,却在斑驳间映起了一片血红。

    真极军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以试想一下,一队人突然出现在面前,上来就是刀剑相加,只能说是神兵天降!非人之罪!

    应宏也已经一跃到了那老将身前,趁其愣神的时候,直接一斧子将他劈下了马,若非其在最后一刻拔刀挡了一下,那便是不被劈成两半,也要身受重伤!

    “你...你们...怎么可能?!”

    “可能你奶奶!!!”应宏得势不饶人,直接又是一板斧劈了过去。他也是用了十二分气力,之前从守城到撤退都打的太过憋屈,此刻也算是出了口气。

    再者,他也必须要趁着这老将被打懵,好第一时间拿下他。

    两板斧力大势沉,在其手上耍的虎虎生风,重逾泰山,周身气血鼓荡,青筋暴突。手臂上的经脉好似虬龙,盘根错节。

    一斧子落下,周遭林木都要折倒一片,不论真极还是大夏士兵,都无人敢靠近这边三丈之内。

    “哈哈哈,你这大好头颅,还不快快给俺送过来?!”

    应宏一身实力全在蛮力上,就算算不上是一力破万法,可被他近了身也得脱上一层皮!更何况这位老将虽说不是一日三遗尔,可也过了最壮硕的年纪,所以一时间被压制的难以翻身。

    战况也同样谈不少焦灼,因为哪怕是人数差距极大,可凭借着偷袭,再加上大夏士兵的素养,一时间也同样是一边倒的架势。

    真极士兵一个个的接连倒下,可同样的也渐渐回过了神,开始抱起团来,倒下的速度明显下降。

    “放哨箭!!!”这位老将虽说被压的动弹不得,可凭借丰富的经验却还是撑了下来,并且已经有了回转。

    “嗖”随着一道声响传遍四周,应宏开始焦急了起来。

    他本以为可以一举拿下这名老将的,可没想到看着老,身子骨还挺硬朗!现在消息已经放了出去,想到季尘说过不得恋战,可他还是有几分不甘。

    “他马的,拼了!”

第九十九章 此棋,当执以黑!(二)

    本来卤水点豆腐,细磨之下熬死这老将才是最好的方法。可现在没那个功夫了,不来狠的的话,此战功绩必将骤然减半!

    之前应宏气血如龙似虎,更是有一股无形威势压制四方。他一介莽夫还能身居高位,那只能说他这位猛将太过勇猛,只凭力行就可以压服一众人等。

    现在眼见战果无踪,眸子里终于闪过一抹决绝狠辣。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他应宏素有威虎将军之称,此战可不能落了威名!

    于是,其本就孔武的身子,如今更是又鼓起了一圈,肌肉块垒,一身甲胃都被顶了起来。气血更是翻涌不平犹如江涛,和煞气混合,在空中渐渐凝聚出一具淡淡的虎形。

    “身怀煞虎,手握板斧,你是应宏?!”那老将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猜出了应宏的来路。

    “嘿嘿,认出你爷爷来,也得死!”应宏手里板斧不停,而那老将手里的长刀也是不断悲鸣,豁口犹如犬牙交错。

    又是一斧劈落,开天的架势直直落下,沛莫能御。长刀抵于胸前,可卸力过后依旧被砍在了地上。

    要论南境名气,这威虎将军甚至还要胜得彭风致三分。毕竟冲锋陷阵,威猛不可力当,于万军之中取敌首级的,多是这位威虎将军,军中也是广为流传其盛名。

    而他身为老将,已经少有阵前付敌的时候,毕竟身子骨再硬朗,身为武者气血也已经开始衰败,比不得年轻人。

    而他作为此次重要环节之一,原因并非武力,而是稳重!他擅长的,是排兵布阵,守城防御。毕竟只需要拖延时间,等到援军赶来,大夏军队就是待宰羔羊!

    可此次没头没脑的便被近身,他着实是不曾想到,一身军策未显分毫军队就已经被冲散,再想凝聚起来太难了!要知道兵败如山倒,行军打仗讲究的就是一个“势”字!

    势一但散掉,就会如现在这般,明明是两万余人的队伍,却被一支五千人的军队一边倒的屠戮。虽然大夏军队也确实精良,可究其原因还是势,哪怕是他这位积威已久的老将也难以再度收拢人心,予以反击。

    不过现在该考虑的并非是此,盛名之下,难有虚士,这位大夏恶虎战场之上确实难有敌手。他的长刀几乎皲裂开来,估计是挨不住几下了。

    可再看应宏,掌托天门,力灌周身,头顶煞虎愈发凝实,压的他几乎难有喘息的机会。

    终于,手里的长刀还是没能撑住,应声而断,老将也是被震的气血逆流,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了苍翠木叶鲜红欲滴。

    长刀已断,身下再无长物,有些捉襟见肘,只能凭借身法游离,拳脚迂回。

    其实若非一开始便被近身,大军也被冲散了阵型,他这位老将其实完全可以凭借阵法将应宏的这五千人消磨至死,应宏也将近不得身,只可惜有人没给他这个机会!

    不过应宏此刻也是气急,这老将从一开始便只守不攻,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就是在拖延时间!可偏偏生自个实力比他强上一筹,可也只强上了一筹!用了全力仍旧无法短时间内拿下!

    “你这老东西!快给俺死来!”他嘴角也隐隐有了血丝,却并非是被这击伤的,而是自己伤了自己。

    他气血强提,一身气血十成却硬生生动了十二分,因此遭了反噬,气血不稳。不过好在那名老将也已到了强弩之末,再是老道的将军,也得怕了这两柄板斧!

    身上有了好几道血痕,好在只是蹭了边,要是抡实了只怕得命丧当场!

    应宏气血如虹,板斧挥落之下罡风四起,蹦的碎石飞溅,更是如暗器一般死死的嵌在了木干里,惊得飘叶一片。

    老将左支右拙,哪里还顾得上仪态,斑白的鬓发散落下来,不知何时溅了几滴鲜血,满脸也都是尘土,混着汗水形若花猫。

    可就在他左闪右避时,突然一道黑影在他胸前划过,一个躲闪不及,瞬间吐血倒飞了出去,掀翻了无数草木。

    “他娘的,给老子死!”就在他想要挣扎起身的时候,一柄黑铁重斧携有裂地开天之势,砍向已经倒地避无可避的老将。

    而那老将也是面露决意,掌心气血元气皆汇聚而来,不闪不避,直直向应宏拍去,凭借最后一丝力量也要将应宏击伤。

    其狠辣果决一览无余!

    “噗呲”一道刃口切入肉体的声音声传来,可与预想中不同的是,此刻被板斧透体而去的并非那名老将,而是一位年纪还要大上一些的独臂老者。

    此刻他用仅剩的一只手臂紧紧的勾着插在胸口的斧子,不让其自胸口拔出。口中溢出的鲜血顺着花白的胡须滴落在斧背上,印上了点点梅花。

    “大哥!!!”一道声嘶力竭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夹杂着惊恐仓惶。

    这位哪怕是被近身偷袭也一样是沉着应对,将要身死也要咬下一块肉来的老将,不再是狠辣阴冷的模样,此刻已是痛哭流涕,泪水卷着尘土印得脸上一道道泥痕。

    “走!!!”那独臂男子没有回头,而是大喝一声,只是这一喝过后,嘴里鲜血鼓着泡的往外冒。

    “不不不!!!”

    “大哥的话也不听了?!给老子滚!!!”

    “不行!我已经害了大哥一次,怎么可以再丢下大哥!”

    “那就以后为我报仇!”

    独臂男子死死的拽住斧子,却察觉到身后老将依旧迟疑不决,面色一狠,竟是将斧子又往自己胸口送了几分。“还不走!你是想让大哥再给你也跪一次吗?!”

    那老将听此,懊悔、痛苦、不甘纷纷涌上心头,一时间竟呆了住,追忆也一幕幕划过脑海。

    兄弟二人其实并不是亲兄弟,但却胜似亲兄弟。本是一起玩到大的,大哥年长几岁,急公好义智勇双全,自小便生鸿鹄之志,誓要闯出一片天地。而二弟则性子顽劣,常与人争凶斗狠,攻有余,而沉稳不足。

    二人渐渐长大,外面的世界在他们心中也愈发瑰丽,终于,两个少年踏出了摇床,走上了江湖。

    两人天姿都不差,江湖争斗也多,所以实力增长也都迅速,大哥更是凭借急公好义的性子,闯出了一片不小的名声。

    不过俗话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江湖事,江湖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名气有了,那麻烦也是接踵而至,有的是想要将二人作为踏脚石的人。也就是在一次江湖比武中,二弟出手过了火,失手打死了人。

    本来刀剑无眼,一时手重也是正常,可坏就坏在打死的那位竟是位高门子弟,家世也不凡。而这这名第子也是被重点培养的对象,可现在却是出师未捷。

    得知自家第子被人活活打死后,那方门派自然是怒不可遏,可也算是守江湖规矩,没有直接出手。不过能就这样算了?那自然不成!

    师哥师姐谁还没有呢?!同辈之间武艺切磋也是江湖规矩!于是,二人陷入到了围追堵截之中。

    两人也算是个人物,硬是撑了大半年!可英雄尚有末路,何况他们!终于在一次围堵中,二弟还是落在了别人手中。

    一如这般场景...

    “大哥快走,别管我!”

    “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我怎能放任你不管!”

    这名老将还是年轻时的面庞,嘴角伤口狰狞如蜈蚣,鲜血淋漓。此刻正被一人踩在脚下,面上伤口也染了不少尘土碎石,可依旧努力抬头向着大哥喊着。

    而这名老者一如年轻,头发虽有凌乱可却乌黑亮丽,双臂也是完好。

    “哼,你俩倒是能躲,可还不是栽在了我等手里?!”说着,还使劲碾了碾,石块都嵌到了肉里,可脚下老将除了桀骜至极的杀意,眉头都未皱上一皱。

    看着打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弟被人如此折磨,大哥没了踌躇满志,反而是哀求道。

    “各位豪侠,都是我管教不严,还望放过我二弟不论要杀要剐我都替二弟受了,就是当牛做马我也乐得!”

    “哦是吗?那若是我让你在此跪下,自断一臂,毁去一身修为你也愿意?”那踩在二弟头上的男子戏谑的看着他。

    而大哥听此面上挣扎起来。他有鸿鹄之志,没了一臂,又舍了一身修为,谈何高远?

    “当真?!”挣扎良久,他深吸口气,看向那男子。

    “自然当得,周围不是尚有这么多人呢吗,都可做个见证。”

    他还记得,平生只跪父母的大哥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直直跪下。没有给他丝毫开口的机会,他甚至可以看见膝下扬起的尘土。

    一刀,一条手臂应声落下,又是一道破碎声响起,他身上无数血光溅起,筋脉尽数断去。

    在场众人纷纷呆住,这般果决,这般不留余地,这般...狠辣。那男子未能想到,周围豪士未能想到,或许心中有了猜测的唯有二弟。

    “大哥!!!”

    ......

    老将泪目,看着身前的这道身影,一如当年。

    “应宏!我必杀你!!!”

    他终归还是转身逃了,没有回头,并非贪生怕死!他的命,早在那一年便已不再是他的,而今,他也同样还不起。

    “他奶奶的,被这孙子跑了!”应宏骂骂咧咧了一句,看了一眼斧头上那名老者,不知何时已经没了气息。可看他那只独臂,依旧死死的抱着那柄斧子。

    “是条汉子!”

    应宏想要骂上一句,可终归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再看战场,杀戮依旧不止。

    “真极狗贼,尔等将军已逃,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这一声如雷鸣轰响在整个密林间,真极士兵观望之下,发现自家将军果然已经奔逃,于是,本就溃散不成军的部队更是丢盔弃甲。

    大夏军队并未死死将真极军队围住,而是放出了一个口子,这个口子也成了真极军队的希望,纷纷朝着那里奔去。

    “将军,该撤了!”那计先生闪着步子凑到了已经有点杀红眼的应宏身边,提醒到。

    可应宏这两板斧子挥舞之下,眼里哪还有他怎么了文弱先生。

    “应将军,别忘了剑子的交代!”

    这一句果然卓有成效,应宏稍微清醒了一点,看了眼战场,发现真极士兵几乎削减了五六成。可这里是密林,打了这么久,真极军队早已被打散了,往林子里一钻,在再杀下去也没什么成效了。

    还有,之前哨箭没能拦下,援军也该到了。

    “将军,剑子之前说过不得恋战的!”

    这句话彻底让应宏忍住了再杀上几个的冲动,高声喊道。

    “撤!”

    一处隐秘林间,应宏正焦急的来回走动。

    “季先生怎么还不来呢?”

    这话让计先生有些无言,之前还这小子呢现在就是先生了?那他这个计先生该怎么办?真假李逵?

    终于,随着一阵林木响动,季尘一行人出现在了众人警觉的目光里。

    随后便是迎住了所有士兵炽热的目光,此战要说谁厥功甚伟,那自然是非面前这位少年莫数了!

    计策天机,手握命盘!

    不过季尘一行人都是十分狼狈的样子,身上的血渍都盖住了本来衣服的颜色。要说唯一没有变化的,也就只有洛仟纭了,依旧一袭红衣惊鸿。

    “哈哈哈,季先生回来了?”应宏直接上前抱住了季尘。而季尘听见这一声季先生愣了一下,随即才发现是叫自己呢。可面对这虎背熊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不辱使命!”

    “哈哈哈,辛苦先生了...”

    突然,这番热烈的气氛一滞,之前还十分兴奋的应宏面色竟沉了下来,看着季尘皱眉问道。

    “我那...千百号弟兄呢?”

    所有将士胜利的喜悦都被冲淡,目光分分落在了季尘身上。

    “都是大夏的好儿郎,未曾有一人退缩。”季尘看着应宏的虎目,看着里头已经有些压抑不住的怒火,平淡说道。

    听见季尘这话,应宏一把抓住了季尘的衣领,拽到了自己身前,怒气冲天的看着季尘。

    “你害死了我一千多弟兄?!”

    季尘没有去挣扎,而是依旧平淡的看着面前这位大将。而林龙凤想要上前,也被叶心婉拉住,朝他摇了摇头。

    而那计先生也是有些不忍,想要开口劝慰,可又不知如何开口。

    “将军以为行军打仗是儿戏吗?若想一兵不损,想来小孩子过家家应当可以。”

    “可那是我一千多弟兄!都是大夏的将士!”

    季尘沉默一会,抬头看向应宏,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感来。

    “他们...一步未退...”

    应宏呆了一会,有些无力的松开了季尘的衣领,牙关紧咬,眸间隐有光点闪过。

    “都是...好样的!”

    良久,应宏才平复了下来,可却对季尘毫不理睬。而季尘也不追究,默默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龙凤几人也都是偷偷躲在一旁,无一人敢过来慰藉。

    “这棋...我是黑棋啊...”季尘面色不知是何...

第一百章 计将安出?自有我季尘!

    季尘低头看着脚面上一块金白光斑,有些出神,这是一袭红衣映在了眼帘。

    “你是来指责我的,还是来宽慰我的?”

    大夏精兵千人,皆被他一计葬送!

    虽然他们拖住了几十数百倍于他们的敌人,为应宏争取了时间,虽然他们临死时依旧冲杀上前毫不退缩,斩杀了数倍于自己的敌人,虽然他们...一个个倒下却无怨无悔。但他季尘,真的就像是面上那般无所谓吗?

    “你不需要。”

    “是吗?”季尘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那你来干嘛?应该不是提醒我要吃饭了吧?”

    洛仟纭没有理会季尘这不合时宜的玩笑,而是看着季尘的眼睛平静道。

    “对错我无法评价,但是我相信你,因为...你是季尘!”

    季尘抬头看着洛仟纭,听着这似是肯定的话,一时间有些不知所错起来。若是旁人说这话他自然会欣然接受,可...这是洛仟纭啊!

    “那你相信的是手握众生的季尘,还是我—季尘?!”季尘看着洛仟纭那双清丽的明眸,神色有些莫名。

    洛仟纭从未想过季尘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了愣神,随即却又是罕见的迟疑起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见她迟疑的样子,季尘忽的飒然一笑,没有等她开口。

    “不用回答了,你犹豫了,不过对我来说也足够了!”说完,便起身而去,只留下了洛仟纭一人仍旧凝眉。

    一棵巨木下,应宏背手抬头看向遥插天际的树冠,不知到心里在想些什么。

    “将军心里还在介怀吗?”季尘来到了他的身后,也一同看向这高耸入云的树冠。

    应宏听见季尘的声音,猛然回头一双虎目恶狠狠的看着他。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季尘仍旧看着少了几分苍翠,多了些苍茫的树冠,听见应宏满含杀意的话也只是微微一笑,既而道。

    “将军自然是可以随手捏死在下,不过将军难道就不想为兄弟们报仇吗?”

    “哼!我就不信没了你就报不成仇了!”应宏冷哼一声,不屑道。

    “那将军计将安出?难不成是要直接冲上去以卵击石?”

    “哼!本将军自不会那般愚蠢,不过这计谋自是有计先生来想!”

    季尘这时也不再看着树冠,而是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开口道。

    “那将军可歼敌多少来祭奠死去的将士们?”

    “那自然是杀他个十几二十万...呃...嗯...杀几万!”应宏本来是想吹出气势来,所以一来就是十几二十万,之后也是觉得太不切实际了点,这才又改成了几万。

    “那究竟是几万呢?而我方又能剩下几何?”季尘自然不会让他蒙混过关,依旧不依不饶的追问道。杀几万以应宏的勇猛还是可以做到的,只是他们这不足一万的人马又能剩下多少呢?

    应宏被问的一时间有点回不上来,有意不答又觉得掉了面子,所以直接朝着正站在远处偷瞄这里的计先生一嗓子。

    “计华!你来告诉他!”

    “呃...来了来了!”计先生想假装没听见,可看了一眼应宏那瞪的比牛眼还大的虎目,咽了咽唾沫,还是快步走了过来。

    “将军叫我何事?”他朝应宏堆了堆笑,拱手问道。

    “他奶奶的!别跟老子装!贴了半天的耳根子装什么?!”

    “是是是...”计先生只能是陪笑,大夏威虎将军的脾气他还是知道的。

    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看了眼季尘才道。

    “大夏兵精,天下闻名,弓弩铁器更是让周遭列国闻风丧胆!就如凉州平西一役,布衣候秣兵历马,聚精兵三十万痛击神教五十万大军。大夏车弩也是逞凶,箭矢穿数十人仍不停,往往神教还未冲至身前,就已经被射的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最后神教五十万大军,回去的已不足十万,也正是那一役,为布衣候封侯奠定了基石!还有数十年前同佛国那一战...”计先生侃侃而谈了起来,可应宏却是听的不耐烦了。

    “行了行了!赶紧说能杀多少!”

    被应宏打断,计先生看向他都是有些幽怨。他为什么扯这么多,避开话题难道应宏心里就没点数吗?他们现在不过寥寥五千人马,就算再是精锐,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人数摆在那,能杀真极多少?

    东躲XZ留得住青山都是功绩,何谈杀敌?真以为之前那般如同砍菜切西瓜是谁都可以复刻的?不说季尘神机妙算,提前算到了敌军的行军路线,做了埋伏。就是真打起来,要是没有季尘的术法神通拖住了大部分真极军队,不然能赢?不被一锅端了就是谢天谢地!

    看着应宏不耐烦的看着自己,又见季尘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是左右为难,最后只能支支吾吾道。

    “大夏皆是精兵,将军更是神勇,想来杀个万把人马不成问题。”

    “才万人?!你给老子说笑呢?!那之前可都已经砍了万人余了!”

    “将军勿怪!将军勿怪!之前毕竟是诸多算计之下才能有此效果,以后真极有了防备自然不会轻易上当了。还有就是之前能歼灭如此多的敌军,从推演,到实施皆由剑子以一己之力而为之,之后的话...”计先生声音越来越小,看着应宏最后都没了声响。

    应宏也不是傻子,此刻也明白了过来,计华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之前能杀那么多人,都是靠着季尘的,没了季尘还用多说?

    “计先生是不是还忘了算一算我大夏人马能剩下多少了?”季尘面带笑容的看着已经有些流汗的计先生,等着他回话。

    而应宏看着他这幅样子,也大概猜到了什么,面色难看道。“说!”

    “能...能剩千人左右...”他这话说的断断续续,眼珠子还左右转动,明显一副心虚的样子。

    “计先生可是算好了?”看着季尘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计先生咽了咽唾沫,哪里还有对季尘的钦佩,现在肚子里的文墨都拽文弄词的骂起了季尘。

    “这...”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是看向应宏。

    “说!”应宏的面色已经是黑成了铁锭,开口都是从肚子里蹦出来的字。

    见应宏应允,计先生索性两眼一闭,也不怕开水来烫了,开口道。“若无良策,兵行险路之下唯有全军覆没!”

    这话说出来他都不敢看应宏的脸色了,这牛皮可是已经吹出去了,结果这现世报来的着实是快了点。

    “赶紧滚!”

    “是是是...”听见应宏让自个走,计先生也顾不得自己其实不过是只差了应宏一级了,甩着两袖清风就脚底抹了油。

    待他走后,季尘也不曾言语,便这般静静候着。

    半晌后,应宏才缓过面色来,可还是搓着牙花的隆声道。“你能杀敌多少?又会损耗多少兵马?若是损失的大,就是能杀敌数万也不由你!”

    听见应宏已经有些松口,季尘微微一笑道。“将军爱惜将士我自然是知道,可行军打仗哪有无损?”

    他这话刚一出口应宏就要翻脸,不过季尘抢先一步再度开口。“不过这损失也不过是寥寥几个意外而已,若是布置的好,不会有丝毫折损!”

    听见这话应宏才缓和了一下面色,可看着季尘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这话怎么就不能一次性说完了?!文人都是这毛病?!

    “那能歼敌多少?”

    季尘没有回答他这一问,而是周身涌出了一股手握生杀夺于之权的威势,仿佛这南境不过尔尔一盘棋局,而他正是手持黑子的下棋之人。

    “以我之计而行,自可歼敌...”

    ......

    三日后,一处幽间密林中,一行人略显狼狈的出现在了这里,虽然都是蓬头垢面,满身淤血,可却都是神采奕奕,目光中有着不一样的神采。

    “应将军,统计一下此战杀了多少吧。”季尘这时从人群后头走了过来,朝还在喘着粗气的应宏拱手道。

    而随着他自人群后面向前穿行,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来。所有将士看向季尘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炽热,如视神明。

    这三天里,季尘料事如神,运筹帷幄,每每只不过是猜测忖度,可与事实也绝无半点差异。各种计谋阳攻,游击偷袭用的是让人眼花缭乱,绝非纸上谈兵。

    往往他们都以为要强攻的时候,偏偏却又飞速撤退,简直是不止让真极没摸着头脑,就连他们也是迷迷糊糊。不过所有人都牢记在心的是,不论命令是何,都要以最快的速度实施,因为这是血的教训!

    因为迄今为止,凡事阴奉阳违暗中拖沓之人,都长眠在了这林间!其中甚至还多是一些百伍长千伍长,乃至于一些武散官、校尉。这些人多是止戈院出身,或者是和与季尘有仇怨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对季尘多有不服者。

    也不是没有人去找应宏,指责季尘,一介黄口小儿怎能号令军队。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竟一律都被应宏呵斥了回来,也不知季尘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应宏如此相信自己,不过事实也同样证明,应宏的选择并没有错!

    季尘硬是凭借他们五千的人马,杀掉了三四倍于他们的敌军!而重点还不是人数,而是他们这五千人马几乎没有折损,这里的区别可就有的说道了。

    行军无损,自古罕有!更何况是他们还处于弱势的一方,跟着一个能保得性命,又能拿的功绩的人,又怎能不敬?

    不过这些人丢掉了性命究竟是季尘有意为之,还是他们无故放失,就不得而知了。

    “罢了罢了,不用算了。”应宏摆了摆手,此刻哪怕是他这位威名远播的威虎将军,也是对这位剑子佩服至极!这三日来,季尘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算无遗策,文韬武略,真是想不到季尘这黄毛小子竟有如此雄才!

    有季尘这等天下罕有的谋士兼具统帅之才的人来指挥,就是他应宏也得折服,甚至他现在几乎算是交接了所有权职,任凭季尘指挥,成为了季尘手中的一柄长枪。

    “还是要算一算的好。”季尘微笑以对,与最初并无变化,依旧是一副谦合的样子。

    “那好,那就算上一算。计先生,还请算一算此战斩首多少。”

    “好的好的。”计先生迈着碎步踏了过来,看着季尘简直是比看着自己授业恩师还要尊崇三分,明明是彭将军派来约束应宏的,现在反倒是对季尘言听计从起来。

    “此战辗转多次,佯攻暗袭,截杀围打之下,算一算得有六千之数!而真极军队却是连我们的一根毛都没能碰到,折损也就无从谈起了。”计先生不无兴奋的说道。

    “将军对此战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咱今晚要不再干上一票?”应宏心思都已经不在计算上了,现在就想着抡斧子。

    季尘见此也是无奈,不过这也是他为何突围时选择应宏的原因不是吗?

    “今夜只管歇息吧,这几日大家都是忙于奔波,也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不累不累,哪里会累?!”不过他刚说完这句话,便看到默不作声的季尘,不知怎么他这位威虎将军心下一怵,转了话风。

    “呵呵呵,是有些累了...累了!”

    “将军是不是该告诉在下援军何时能到了?”这时季尘眸子一抬,看向了应宏。

    应宏听完,只不过是微微迟疑,便已开口。而旁边的计先生也是神色一整,想要开口可终究还是没能说些什么。

    “还有半月!”

    季尘点头,至于为何现在才问这事,也是因为时机这才成熟,这可是军密,他根本没有权利知道的,现在是凭借应宏对他的信任才能问出来。

    而他也早已断定应宏知晓了,只不过是现在才问罢了。

    “还有半月吗?不够了...可也够了...”季尘微微抬头神色有些莫名,喃喃自语。

    “什么不够够了的?”应宏不解问道。

    季尘轻笑,并未作答,而是对他说道。“还请将军下令,即日起开始搜寻围拢突围的大夏将士。”

    这几日他们一直都未曾搜寻一起突围出来的大夏士兵,甚至还有意绕着走,所以人数一直未曾扩大,就算遇到了也不过是小股部队,林林总总不过百人余。

    “好!”季尘不说,应宏便也真的不再问了,转身施令去了,只留下了季尘与计先生二人。

第一百零一章 招揽布局

    而计先生微微低头沉思,好似想通了什么,面露骇然以及惊恐,可随即又是一阵为难,几番想要开口都未能出声。

    看着计先生好似有些为难犹疑的样子,季尘轻轻一笑,对这他开口道。“计先生生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

    计先生长叹一声,突然直直看向了季尘双目。“剑子恐是有所谋划吧?”

    “不过是杀敌而已,哪里来的谋划?”

    计先生看着季尘的双目,久久不语,最后无奈,轻叹口气。“还望剑子铭记,你终究不为将者!”

    “在下谨记。”

    见季尘拱手应下,计先生摇了摇头,有些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去。

    季尘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眸子厉了一下,可随后却又舒展了开来,暗自骂了自己一句。“怎能为奸佞小人?”

    “尘哥在想啥呢?”季尘这边商议完了,林龙凤也适时凑了过来,见季尘有些出神,不由得问了句。

    季尘听了此问,忽然笑了笑开口道。“在想怎么弄死他呢!”

    林龙凤一愣,随后有些无语道。“为啥你这玩笑听起来像真的似的?”

    季尘撇了撇嘴,没有回他。

    “哎,尘哥,说实在的,我知道你注意多,可真没想到你能有这么多鬼点子!真极那帮人恐怕正想办法弄死咱呢!”林龙凤也是有些兴奋,一直揍别人可别人却连自己的毛都没摸到一根,这搁谁谁不爽快?

    季尘白了他一眼,开口道。“首先,你说错了一点,也说对了一点。”

    “啥呀?”他好奇道。

    “第一!错的是我这不叫鬼点子,这叫运筹帷幄,神机妙算!要说鬼点子...”说着,他突然似是想起了些什么,失了失神。可随即便又摇了摇头,微微自嘲一笑,继续开口。

    “这鬼点子多的另有其人!第二!对的是真极真的在想怎么弄死我们!”季尘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了,没在管还在转脑筋的林龙凤。

    等季尘都走远了,林龙凤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季尘的背影大声喊到。“我说尘哥,那这人谁啊?”

    不过季尘怎么可能会转身呢?

    ......

    贺青城中,与彭风致在城头对峙的那位统帅,此刻坐在堂中,只是平静而立,可座下所有将领都是大气都不敢出,气氛压抑的很。

    “所以你们是被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玩弄在股掌之中?”他看着一眼众人,众人也都纷纷低下了头,无人敢与他对视。

    半晌都无人敢应话,那朴统帅也没有不耐烦,扫了一圈后看向了其中一个谋士。

    那谋士被其盯住,冷汗不自觉的便从额前滑了下来,只能颤声道。

    “回...回元帅,那少年乃是剑庭剑子,听闻剑道了得在年轻一辈当属第一人。”

    “剑子?有些意思。不过...”他看着这个谋士,语气冷了下来。

    “一个剑子就让你们如此狼狈?!我这百万雄师岂不成了笑话?!”

    “元...帅,据探子来报,这位剑子熟识末道手段,所以属下一时不查这才着了道。”

    “末道?”那元帅低下头来,似是在追忆什么。

    良久,他这才抬头,不过却是没有看向座下众人,而是转头看向堂外。“还请神使出手。”

    这时,自堂外也走出了一人,一袭黑袍纯无杂色。

    “介时我自会出手。”说罢,便又退了出去,未曾抬头。

    朴元帅看向那谋士,淡淡开口道。“限你三日之内,将这一队人马拿下!不然...”

    那谋士看着主座上的男子,擦了擦虚汗,连忙起身跪倒在地。

    “是是是,属下明白!属下明白!”

    ......

    又是三日,他们这本来不过是五千人马的队伍,也已经扩展到了万人余,可随之而来的也同样有麻烦。

    “应将军,你怎么说也是一军之将,怎么还对一个黄口小儿言听计从?!剑子怎么了,不还是牙都没长齐?!要我听他指挥,那你砍了我得了!”

    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捆绑甲胃的皮绳都断了大半,此刻正用一些韧些的细滕勉强捆住,可是要说将军的威严...还是算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逃兵呢。

    此刻他对着应宏大声斥责,像是把之前满身的怨气都撒在了应宏身上。

    而应宏也着实没惯着他,二话没说,直接抽了斧子就要拍他,吓的那人连忙躲闪开来。

    “哎哎哎,应将军,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怎么还真动起手来了?!”

    “谁他娘的是那整天翻白眼的君子,老子是汉子!”

    季尘在远处看见这一幕心下好笑,这人是受了多大的气啊,现在撒气都不看看是谁了,不知道应宏的脾气?不过他还是走了过去。

    “应将军,还请住手。”应宏听见来者是季尘,二话没说收了斧子,不过还是瞪了那人一眼。

    “这位将军可是彭将军麾下?”季尘抱拳行了一礼。

    “废话!不是彭将军麾下还能是你麾下?”那人全然没了之前被应宏追着狼狈的样子,直接双手抱胸,给了季尘一个后脑勺。

    “你他娘的跟谁甩脸呢?!忘了当年爷是怎么把你打进屎里的了是不?!”

    眼见那人这么对季尘,季尘倒是还没表示,应宏却先不乐意了,刚放下来的斧子就又要举起来,吓得那人连忙去躲。

    也不知道应宏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反正这人脸色不是一般的黑,估计要不是真的是实在打不过应宏,早就撂挑子上了。

    “应将军稍安勿躁,都是为将者切勿伤了和气。”季尘拉住了应宏,又转头看向那人。

    “将军何必对我有此成见呢?”

    见应宏被拉住,那人又恢复了傲气。“哼!你不过是一黄口小儿,凭什么要我等听你命令?!”

    “有志不在年高嘛。”季尘依旧平淡。

    “管你志不志的。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老祖宗传下来的话,准没毛病!反正让老子听你的,那我还不如单干!”说着,他就准备招呼自己手底下的部将离开。

    可都到了这里,季尘还能任由他离开?

    “将军不必着急,不如先让小子把话说完如何?”那人有心想不鸟季尘,可看了眼季尘已经不再拉住的应宏又要抬斧,还是决定给季尘一个面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人如此无礼,季尘也没生气,来时计先生就跟他说过了,这人是军中有名的倔驴,脾气倔又爱面子,和应宏刚好是不投脾气,因此没少挨应宏揍。

    “将军逃出贺青城也有几日了,不知所杀者几何?所救者又是几何?”

    这问题一时让那人难住了,杀敌?他们被人撵着蹿,留的一命就不错了,还杀敌?没见着自己救得人倒是不少,可一路上折损下来,却是有减无增。

    可这话要是说出口,那岂不是显得自己无能所以他只能是轻咳一声,傲气道。“杀了多少算不过来了!救了多少也无从算起!”

    拉住想要开口骂人的应宏,知道这家伙嘴里就吐不出根象牙来。至于这人这打肿脸充胖子的行径,季尘也没有戳破,而是笑着和他继续说道。

    “那将军可知我等杀敌几何?”

    那人看了眼季尘,又扫了眼那些气势如虹的将士,有些狐疑的问道。“多少?”

    季尘微微一笑,缓缓道。“倒也不多,左右不过三四万余吧。”

    这话一出,那人差点笑出声来,直接指着季尘鼻子不屑道。“你这牛可真不怕吹漏了?!还三四万?你要是能用这五六千的人马杀敌三四万,我刘海林今个任你差遣!”

    以多胜少的战事他不是没见过,可那都是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缺,一样不少!被人围困至此,还能反击,并且杀敌如此之多,他刘海林还就真的不信了!

    战争哪里能是儿戏,真当自己能一喝之下,十万大军肝胆俱裂?那不是扯吗?!戏里唱的那总归不为数。

    “将军此言当真?”季尘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位刘将军,开口道。

    “嘿!我刘海林说话还就真做了数了!”

    言至于此,季尘也不多说,朝着身后喊了一声。

    “计先生,还望过来道个实数,想来您的话还是算的。”

    “哈哈哈,寥寥薄面还是有的。”计先生这时也走了过来,恰到好处。

    “计先生你也在啊?!”刘海林微微有些惊讶,可看着计先生面上那一抹同情,又有些不好的预感。

    “刘将军,剑子阁下所言不虚,我等这些日子,所杀敌军确有三四万之数,所折损的不过只有千人而已,称得大胜!而能做到这一切,全凭剑子!”

    这话自季尘口中说出他不会信,可自计先生口中说出可就全然变了样,不得不信服。计先生在军中虽然名气不露,可他们这些将领却是知道的,计先生可是彭将军的心腹。

    “这...计先生,这可是真的?”

    “计某自然不会诓骗你了。”

    计先生说的他不得不信,可看着季尘他又不信季尘能做到如此。

    “行了!你他娘的废话咋怎么多呢?!就问你先前说的算不算数就完了!”应宏这时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开口道。

    看着应宏不耐的样子,他深吸口气,对着应宏认真道。“应宏,你给个准话,你是不是也听他的?”

    “老子现在除了季先生的话,谁来也不好使!”

    这话让刘海林心里一惊,应宏此言已经有些逾距了,谁来也不听?这不是要造反?!可现在应宏话说到了这般境地,他还能说什么,不论其他,应宏...他信!

    刘海林倒也干脆,直接对着季尘躬身一拜。

    “在下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剑子阁下海涵,刘某不求其他,只求剑子可以带着我这帮弟兄活下去!”

    季尘正了正面色,一脸郑重的回了一礼道。“必将完璧归赵!”

    ......

    季尘这几日人马总数已经到了一万三千多人,这还是他未曾大肆收拢的结果,虽然应宏很想收拢失散的弟兄,可既然季尘有言,他也只能照办了。

    “差不多了,就这些人吧。”季尘看着这一万三千多号人,里面有敬他如敬神的,也有一脸茫然不认识他的,更有听过身边士兵讲述过他的神异之后一脸好奇的,不过他也不需要所有人敬他,因为有应宏在,凭借他的威信也已经够了。

    “季先生,不再多收拢散落的弟兄了?”应宏开口问道。

    “不必了,反正之后将军也是要与彭将军汇合的不是吗?”

    被季尘一语点破,应宏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挠了挠头,这副憨样倒是和季尘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樊牛有几分相像。

    “先生怎么知道的?”

    季尘没有回他,而是继续追问道。“定在几日后?”

    “破城后九日。”

    季尘点了点头,能知道这些自然是没人告诉他的,全都是他自己猜出来的。那日城破,众人四散奔逃看似乱作一团,可却都是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的,每个将领都是带人突围。要说没有预谋,季尘是不信的,不然能这么巧,一个彭将军的心腹谋士不跟着彭将军,而跟着这个莽夫?

    再说,贺青城必破,这点几乎是不可改变的,所以还不如弃城而走。真极此次进犯大夏,自然是不会只为了一个贺青城,虽然目前目的依旧不明,可向北进军是必然的!他们弃城而走,也是为了在密林之中埋伏游击,拖住骚扰他们的行军。

    “还有三日...倒也够了!”那喃喃自语一声,随即他看向应宏,似笑非笑道。

    “将军可否信我?”

    “先生的话我应宏自然相信!”应宏这将军之身,此刻竟是微微躬了躬身,而季尘也是连忙还礼。

    “这般正好!我等此前杀了三万余人,其实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于大局而言其实并无太大作用,所以...”季尘微微含眉,郑重的看向应宏。

    “想不想布一局大棋?!”

    “先生只管去做,我应宏就是抵了这条命,也尽听先生吩咐!”

    他是边关威虎将军,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他就是再粗的一个人,这多年的军旅生涯也开阔了他的眼界。因而对于季尘乃稀世之才这点,他绝不质疑!不然他堂堂威虎将军真就那么容易折服?

    现在季尘说要布一局大棋,他...会阻止?!

第一百零二章 胁迫

    季尘眯了眯眼,点了点头,可随即却又看向了计先生,也只不过是相互轻轻点了点头。

    他抬头看向贺青城的方向,虽只是一片苍翠,可他知道那就是贺青城的所在。

    “那就手谈一局,用这将士百万当做棋子,我姑且先让你几子...”

    这一刻的季尘,才是真正的季尘...锋芒毕露!

    ......

    “先生,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迟早是要被追上的,到时候一但被围,后果不堪设想!”

    借着林中光影的斑驳,一群狼狈不堪的身影渐渐呈现出来,快速的在其中穿梭,剐蹭之下使得林木草叶沙沙响动,不时被踩断的树枝更是让气氛急促到了极点。

    此时的应宏也是狼狈至极,形如柴犬,哪里还有一点威虎将军的模样。也是,这两日里他们一行人一直都在被真极撵着,没有一刻安生的。

    他语气焦急的向季尘询问,季尘他是信得,可他怕的是季尘会选择牺牲一部分弟兄,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而季尘也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虽然也一样狼狈,可还是平静道。“将军信季某便可。”

    说完,便不再多说什么,继续逃窜。应宏想要开口,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不过,有人却是不乐意了。

    “我说应宏,这小子到底行不行?!”林将军不禁有些埋怨,他相信季尘可是看在了应宏的脸面,结果自打他来,就一直被人撵着打,什么神机妙算,用兵如神,他是一样也没见到。

    “闭上你的鸟嘴!”应宏心里也是有气,现在那是马上就撒了起来,毫不留情。

    林将军吃瘪,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别看这是战时,应宏那脾气来了该揍还得揍。

    他们这两天里,从第一天他们偷袭了一队人马后,就一直被追着打。一开始时,他们偷袭了真极人马后,季尘凭借着方外之术掩护众人撤退,他还极为高兴,结果下一刻就被一位黑袍人给破了术法。

    本来他还以为有什么后手呢,结果就是一直被追了两日。他也不是不想带着自己的部下撤退,可到了现在这种时刻,除了报团取暖敢分开就绝对会被分而食之。

    已被裹挟至此,由不得他了!

    “先生,不能在往前逃了!”应宏一把拉住了季尘,有些严肃道。

    “为何不可?前面的地势对于现在的形式来说,易守难攻,其两侧成斗形相夹,林木密植环绕,坡陡难攀,来者只能从底部一条道路通过。因而这是最佳的逃亡路线。”季尘略微有些奇怪的看向应宏,可嘴角间却是有些揶揄。

    “这...”应宏也是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我来告诉剑子阁下吧。”计华这时喘着粗气走了上来,他虽然也是从军,可却是谋士,身子骨还是挺弱的。

    这两日逃亡,他觉得就算是自己曾经夜半掌灯,殚精竭虑都未能像现在这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来的磨人。

    季尘也是聊有兴致的看向他。

    见季尘这副样子,计先生有些无奈道。“剑子阁下又何必明知故问呢?想来剑子阁下也早已猜到了,没错此地正是彭将军的落脚点。”

    “呃...先生早已猜到了?”应宏有些不敢置信,他倒是不觉得是有人通风报信,估计真的是季尘自己猜出来的。

    “易守难攻,可进可退,要我选也是这里。”

    “那剑子阁下是否可以改道而行?不然...”计先生微微躬身,毕恭毕敬,恳切道,其下之意不言而喻。

    不过,这次季尘却并为还礼,而是眼神莫名道。

    “何必改道?刚好还可以与彭将军汇合一同御敌,想来这几日将军憋在谷中也是想闻一闻血腥味了!”

    “这...”计先生一时也是哑然,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季尘这明显是话里有话,闻一闻血腥味,怕是闻的是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吧?他们这帮人出生入死与真极大军缠斗至今,可彭将军却独独躲在此地,怕是不合适吧?这让手下士卒怎么想?让众将士怎么想?

    季尘此举颇有些诛心的意味啊!

    “剑子阁下,将军此举也是无奈啊!还请手下留情!”计先生此刻语气中都有了一些哀求的意味。

    本来按照计划,他们分散奔逃,能否活命全看本事运气,等缓和了形势再做汇合,就算手底下的将士有所怨言也碍不得事,毕竟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可现在呢?季尘横插一脚,带着众人披荆斩棘,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现在再回头看彭将军的所作所为,可就怎么也不对味了!二者想比之下,人心必有所失!

    面对计先生的哀求,季尘却面露讥讽,目光炯炯的看向计先生。

    “无奈之举?身为边关守将却无与城池共存亡之心此为无奈?!放任我大夏儿郎被真极屠戮此为无奈?!毫无牵制真极之意放任其收录贺青城此为无奈?!”

    季尘字如洪钟,一个个的印在了计先生的心头,望着季尘步步紧逼,他面色一分分的苍白了下去,不住的倒退。

    “可...可这也是为了大局啊!”

    “大局?无能罢了!”季尘长袖一甩,厉声斥责。

    “若是贺青城由我来守,一月不破!撤离由我指挥,可走七成!林间由我领队,可歼敌数万!你跟我说这叫大局?!”

    “可剑子阁下终归不入军职,怎么可能由你来指挥?!再说...剑子峥嵘才显,彭将军未能及时重用你也是合乎情理。”计先生极力替彭风致辩解道。

    季尘没有与他争论,他所言的也是事实,只是他就真的没有露过手腕吗?那投名状,那毁坏破城车的一战,还不足以说明?

    究竟还是人微言轻罢了,彭风致不相信他这个黄口小儿。

    季尘没有开口,而是转身平静的看着计先生,缓缓开口道。“还有...若是我真等到明日汇合,留给我的,是名垂千古,还是一捧黄土?”

    看着季尘那玩味的面色,计华早已是站不稳脚跟,冷汗已是浸湿了后背,心中更是不住自问。

    “他知道了!”没错,他在这几日里已经通过一些手段向彭将军汇报了这里的情况,而以他知道的内情而言,季尘也多半落不得好下场。

    可是,他是大夏的谋士,是彭将军的谋士,唯独不是季尘的谋士。季尘,他钦佩!可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

    而季尘的手段要说这些人里最清楚的恐怕就是他了,可以说之前那些人死的真是一点都不冤,就是他来也一样得死!所以此刻被季尘问及,他也是惊惧至极。

    “罢了,你也是为了司职而已。”季尘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便也不再追究。

    季尘转而向应宏说道。

    “应将军,事到如今还请传令全军继续行进。”

    应宏有些迟疑,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下令,而是有些为难的朝季尘问道。

    “先生不能再用术法躲避追杀吗?”

    季尘摇头。“既已被破,再用的话只会徒增伤亡。”

    “那...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将军休要再有疑虑了,真极不过再有一刻左右就会追来,”

    “这...好吧!”

    一刻之后,一队人马急促追来,五六万的样子,都是秣兵历马就等着夺了大夏士兵的人头,来论功行赏。最前头一人正是在堂中的那位谋士,此刻他狭长的双目阴冷的看向季尘等人逃窜的方向,玩味一笑。

    “还要多亏了大人,不然怎么能逼的这大夏的败寇抱头鼠窜。”那谋士转头看向身侧一位笼罩在黑袍中的人,恭敬道。

    之前他们真极被季尘多番愚弄,所以请来了这位教中祭祀。而这位祭祀也是不负所望,不过是聊施小术,大夏的军队便纷纷现行。

    他现在还记得当时那群人惊愕的表情,只可惜一时不察,竟让这群老鼠跑掉了。不过也没什么,总归还是要死!

    他身侧的那位祭祀,只是微微点头,并未多做表示,不过却隐约可以从那黑袍下露出的一角看见密布的黑色纹路。而那谋士赶紧收了目光,也不敢在多言。

    季尘一行人来到了此行目的地。这一处地险成两夹之势,陷为幽谷,只可惜两侧极为陡峭不可设伏。谷中多有绿植盖被,只要潜入极难察觉。

    季尘打量了一下这里的地势,眸子微微眯起。“倒是个好地方!”

    看着应宏微微有些踌躇,季尘细语道。“这里易守难攻,只要堵住开路,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相信彭将军和我等汇合之后可以守住的,不然难道要让这万余人自生自灭吗?”

    应宏听此,也不敢再做迟疑。

    谷中一片寂静,无鸟兽奔走,亦无虫鸣相和,唯有一些细碎的响动窸窸窣窣远近不明。季尘带着一队人马直接进去了谷中。

    他们这一队人马走的较为谨慎,并未看到彭将军的队伍。就在这时,突然自丛中跳出几人。大家立刻戒备起来,不过看这装束来者也是大夏的士兵,大家这才放下警惕。

    来者几人虽然身上也有些狼狈,面上满是尘土。可和他们全身破烂,周身染满血渍比起来,又要好了太多。

    “应将军,真的是您?!他们说看见了你我还不信呢。”几人自丛中跳出,看见领头的应宏,满脸兴奋。

    “你是...彭将军的亲卫?”应宏看向开口那人,迟疑了一下,还是认出了来者。

    “对,彭将军也已知道您来了,不过...他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您还是快过去吧。”

    “好!”

    季尘一直并未开口,而是默默的跟在后面。

    这山谷极为冗长,一直走了许久,这才来到一片极为隐秘的空地,估计真极大军一时半会儿也是找不来的。

    空地中多为碎石不见土色,可总的来说还算平坦。在这空地上,有不少帐篷,还有一些土灶,看土灶上面还冒着水汽,闻着香味应该是煮的小米。

    不少人影在其中穿梭,走起路来平平稳稳,细看下还有些懒散。

    这是营寨吗!

    季尘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可在他身后将士眼中却出现了一些道不明的颜色,有愤怒,有不屑,也有羡慕。

    他们在这一旬中,整日以血为伴,刀剑相拥而眠,枕戈以待。哪怕季先生神机妙算,未有太多伤亡,可衣食住行依旧是最难解决的问题。

    他们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受尽蚊虫叮咬,常常是彻夜不眠。所有吃食也都是从敌人身上搜刮来的,以战养战。可真极也不是傻子,身上常常只带一两天的干粮。所以,这几日里他们十分肚,饱三分就是一餐。

    而这两天里,他们更是只饮了一碗立筷即倾的稀薄米粥,早已是饥肠辘辘,若不是军纪严明,早已是如饿狼一般扑上去了。

    可现在呢,面前同为大夏将士,身无血痕,肚有米食,独独没有夺过一个真极头颅。这让他们如何能不怒?

    就连应宏现在脸色也是差了两分。

    “彭将军在哪?”应宏现在的语气颇有不善。

    “彭将军就在帐中。”那亲卫赶紧躬身作答,指向一顶门前立有轩辕的帐篷。

    “先生...”

    见应宏转身看向自己,季尘轻笑道。“将军不必顾及在下,尽管去找彭将军吧。”

    应宏点头,转身向帐篷走去。

    待应宏一揭门帘,面容严肃的低头钻了进入,季尘这才大量起周围。

    在这里的大夏士兵季尘在心里算了一下,大概是有两万余人,可看这群人的精神面貌,活像经了霜的茄子。季尘只能说自己身后这万人,只需一日,皆可将其屠戮一空。

    “先生...”这时身后靠过来一人,季尘颇有映像,是一位百夫长,杀敌时极为勇猛,可只要他一下令,便是绝对令行禁止。

    这位百夫长,浑身杀气都快冒到季尘脸上了,当然这不是对季尘来的,而是这几天杀得人确实是多了点,杀气一时间难以收敛。

    “怎么?”季尘好奇看向他。

    见季尘看来,他连忙低下头来,恭敬拱手,杀气都敛了几分。

    “先生我们这十几日都未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了,你看...”他目光炯炯的看向季尘,而后又转向那正在煮着粥的土灶,其间意思,不言而喻。

    季尘莞尔一笑,随即又轻轻责备了一句。“德性!”

第一百零三章 谋划

    被季尘责备,那人头低的更低了,有些惶恐道。“兄弟们这几日整日逃窜,却连肚子都饱不了几分,实在是...”

    季尘转身看向身后将士,发现众将士全都是一脸希冀的看向自己。

    “不必再多说了!”

    被季尘打断,那百夫长连忙又躬了躬身子,有些失落的转身欲走,而众将士也是垂头丧气起来,可却无人提出一丝异议。

    “走什么?”季尘好笑的的看着这失落的铁血汉子。

    “呃...先生?”那百夫长脸上又升起了光彩。

    “你们这一旬中杀敌无算,可却连顿饱腹之餐都没有,确是我失职了。”

    “先生切勿这么说...”那百夫长立马急了起来。

    抬手制止了他,季尘面露自责。“不必多言,你们都是我大夏大好儿郎!百姓会记得你们,朝廷会记得你们,我...也会记得你们!记得你们曾与我出生入死,并肩作战!记得我们曾一起抛头颅,洒热血!记得你们每一副面孔!”

    季尘声音渐渐高昂起来,有着莫名的煽动力。而当季尘说出他也会记,众将士手中兵刃都握紧了几分,面露狂热的看向季尘。

    “而今,你们都是功臣,哪里有饿着肚子的功臣?!有这个道理吗?!”

    “没有!!!”

    “没有!!!”

    “没有!!!”

    声音刺破天穹,惹的营地中所有人频频侧目,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看见他们身上那厚重血痂,却又不敢再多看,只能低声议论起来。

    “所以...开饭!”随着季尘一声令下,所有人直接冲向了那些土灶。

    而本来守在这得士兵一看这些人双目血红,浑身煞气,哪里敢拦,全都吓的躲到了一边。

    他们也不管冷热,有碗的用碗,有头盔的用头盔,都没有的更是直接用手,双手被烫的通红,就着这血渍污垢仍是直接就往嘴里塞。

    “你...你们哪里来的?!这是土匪!谁让你们...呃...”这时周围士兵才反应过来,看着这群人这狼吞虎咽的吃相,开始呵斥。可只说了一句,就被那血光环绕眼神给吓住了,再不敢言语。

    不过,还是有几千人马此刻正站在那显得犹犹豫豫不知所措。看着冲上去的那群人眨眼间就捞空了好几口大锅,小米的香味顿时和细风飘了过来,一时间都是舔了舔嘴唇喉头几番滑动,看向那刘将军。

    这些正是那刘将军的部下,跟着季尘的时日尚短。

    见众人看向自己,那刘将军也是为难,他确实是没想到季尘竟如此大胆,敢在这种时刻轰然强抢,要知道自古行军最忌一个乱字。这事说大不大,可说小却也不小,能掉脑袋,也能只落个几十军棍。

    可他季尘敢,自己不敢呀!看着众人希冀的目光,他也是犯了难,只能安慰道。“待会彭将军自会备来饭食,暂且忍一忍吧。”

    听见这话,那群将士目光稍有暗淡,不过却也期待起来。唯有季尘听此,却只是笑了笑。

    “剑子阁下,这使不得,使不得啊!要出大事的!”这时计先生也反应了过来,赶紧跑了过来。

    “有什么使不得的?难道连这小米我的将士都享用不得?”季尘平静的回到,都未曾看他一眼。

    “剑子知道我说的并非是此...”

    “那是什么?!非要用血将它染成红色才行?!”

    看着季尘那明明如水波不惊的双眸,可不知怎么的,他心中却是一片冰寒。

    “你是聪明人,那你应该知道,聪明人往往活不久。”

    计先生努力咽了口唾沫,汗水早已滑落双鬓,看着面前这人的背影,明明单薄至极,可哪怕是立在山谷之中,却只觉是撑着天的。

    深吸口气,计先生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朝季尘拱了拱手。“在下要去述职了。”

    沉默一会,一道平静的声音自季尘口中传来。“你为大夏,还是为了彭将军?”

    “大夏!”

    季尘点头,未再多言,而身后计先生也未多停留,转身离去。

    只有一道声音远远传来,颇为缥缈。“望你...从一而终...”

    计先生脚步一顿,随后快步离去。

    聪明人往往可以看到很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就比如计先生,他便可以看到很多不同寻常的地方。在他眼中,季尘所走的每一步都有目的,他可以看穿一部分,更多的却是看不透的。

    这里的动静不小,很快他们这群人就吸引了关注。一位三十多岁,身着鲜亮皮甲的将领大步走来,脸上怒意十足。这人细皮嫩肉步子虚浮,不像是投身军旅,反倒像是整日泡在勾栏里的公子哥。

    “你们是哪支部队的?!怎么这么没规矩?!赶紧停下!像你们这些士兵,就是军队里的蛀虫!带出你们这种废物的肯定也是废物!贺青城就是因为你们这种废物才没守住!”

    他一把将头上的红缨头盔摘下,置在腰侧指着正在狼吞虎咽的众将士便骂了起来,和他那虚浮的脚步不对等的是,他骂起人来气势颇足,口水都快喷出三丈远了。

    一开始他骂这群跟着季尘出生入死的将士时,他们压根就没搭理他,眼里全都是这能立起筷子的米粥。哪怕是骂他们都是蛀虫都没有一丝反应,可当他骂到他们的将军,骂到贺青城是因他们才被破时,所有人突然纷纷停了住,齐刷刷的看向那将领,眼中具是冷意。

    其实骂他们的话,他们是可以无所谓的,但是!骂他们的将军,骂季尘,将贺青城的失利怪罪到他们头上,他们绝不能忍受!

    所有将士骤然停止了狼吞虎咽,都是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将领。

    而那将领正骂的火热,一抬头却见无数双夹着血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他心头一缩,身子僵硬下来,嘴唇微张却是再无声息。

    要知道这一旬里他们在季尘的带领下,几经生死,精神一直紧绷,可以说是跟阎王喝过酒,楼小鬼睡过觉,一个不慎就是身死。

    再加上整日的杀戮,所以身上煞气那不是一般的重。

    “你...你们想造反不成?!!”

    那将领看着这一双双恨不得啖食其血肉的眼睛,被他们身上血腥味给压到,步子不自觉的退了一步,指着众人色厉内苒的强硬道。

    就在这时,那顶最大的帐篷也被猛然掀开,只见三道身影踏步而出,正是彭将军,庆将军与应宏三人。只是前二者面色阴沉不定,布满阴霾。而应宏则是眉头紧锁,整个人都十分沉重压抑,牙关紧闭。

    三人阔步走来,彭将军与庆将军扫了一眼季尘,看似平淡,却杀机内敛,两眼微眯。而季尘却好似未觉丝毫,只是朝二人拱手行礼,面上带笑,三分温醇。

    他抬眼看了眼应宏,却见他根本不敢与自己对视,只是跟在二者后面攥紧了拳头狠狠低下了头。

    季尘微微一笑,不觉分毫。

    那公子哥样子的将领,一见彭将军过来,瞬间升了胆气,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些将士,顺了一把腰间头盔上的红缨戴在头上,小跑到了彭将军面前诉苦。

    “将军你看应宏带的兵,这不过是才寥寥几日啊,如今就尽皆是变的漫无军纪,毫无军容可言。现在甚至更是轰然抢夺食物,与那野犬刨食有什么区别!实在是有损我大夏威严!”

    那将领趾高气昂的一一诉讼,中途甚至还不忘朝彭将军身后的应宏扬了扬下巴示威。

    应宏自是在军中威望极高,甚至于在一些方面不输彭将军几分。其勇猛无双,骁勇善战,极享盛名。可同样的,他也是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所以往往同为裨将却树敌极多。

    凭这位公子指腹嫩肉能搓出水来的样子就可知道,家世不低,估计是多为家族所助才能在军中立足,和那陆言恐是半斤八两,就修为而言甚至还不如那陆言。

    所以这人和应宏不对付也就不算奇怪了。

    “你找死!!”应宏一听跟着自己浴血奋战的几千人马被说是野狗,顿时虎目一瞪,这几日的煞气全都放了开来,板斧在手里像是比菜刀还要轻巧,这公子哥却是比不得那白菜。

    “彭将军!”他惊惧万分,这两柄板斧可不是闹着玩的,上头可是不知道染了多少血的呢。

    “应宏,住手!”彭将军皱眉呵斥了应宏一句。

    应宏顿了顿,瞪着那将领差点将槽牙咬碎。他的将士们几经生死,游走在刀口上,几乎算是吸引了真极全部的注意,不然他们能这么安稳?

    可现在呢,野狗?!他们身上的血渍,本是刻在身上的荣誉,可现在却损了大夏威严?!

    “应宏!”

    见应宏板斧仍是有落下的趋势,彭将军面露不愉声音也厉了几分。

    应宏看着那公子哥似的将领,向自己扬眉挑衅,有心想要一斧子砍死他。

    “应将军,犬吠便任他吠是了,何须动怒。”季尘见此情形,微微劝解了一句。

    “哼!”应宏放下了板斧,不再看那仍在挑衅的将领。

    “嗯?”

    彭将军眉眼微眯,看向季尘。而季尘也是一脸平静的看向彭将军,气氛霎时间诡异起来。

    “你剑耍的怎么样?”这话问的没头没脑,不过季尘却是认真回道。

    “我这剑子不过是凑巧得来的,剑耍的上不得台面。”

    “那不如去止戈院吧。”

    季尘拱手虚行一礼。“谢将军抬爱,只是小生的几位友人皆在剑庭,去了止戈反倒是没了滋味。”

    “不过是几个淡水之交罢了,能比得上日后的前途?”

    季尘轻轻摇头,不再言语。而彭将军见此也不再多劝,只是轻叹一声,转头对应宏说道。

    “应宏,此行你也陪同吧。”

    应宏怔了怔,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彭将军,只是那眼中虽有苦涩,更多的却是释怀与解脱。

    “是!应宏接令!”

    “将军!这使不得啊!还请将军收回成命!”这时那计先生愣了一下后继而脸色大变,连忙跪伏在地。

    彭将军淡淡的看了眼计先生,反而是转向了季尘。“我听闻你虽为剑子,却计绝天下?”

    季尘腰身微折,拱手作揖,却无几分惊慌。“不知将军是从何处听来的,只是这话却是折煞小子了。小子就算是有几分宿慧,也不过是几分急智,怎配登得台面。至于这计绝天下...那更是无稽之谈。”

    “哦?是吗?”

    “确是如此!”

    “可我怎么听闻你季尘领兵而行,歼灭了数倍于自己的敌军,而自身却并无损伤?”彭将军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能在这里的都是熟识兵法之人,哪怕是那公子样子的将领,手底下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什么以数千人马合纵连横合击围困歼敌数十万,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困敌于险地之中,那都是话本里的故事。

    行军之事谨而又谨,哪里会给你那种机会,就算是真的遇见了,多损失几个人也就全歼了,还真能给你蚂蚁咬死了大象?

    所以,像季尘这种凭借几千人马歼敌数万的,只能说实为经纬之才也!

    “不过是一些游击之法罢了,拖住真极数万大军已是不错,能歼敌数万那全凭我大夏的将士们精悍勇猛。”

    “原来如此,不过不论如何你季尘的才能却是有的,做不得假。正好,我这里有一道军令予你,若是可以完成,此战你为大功!不提封王拜相,可加官进爵却不在话下!就是修行灵机也是唾手可得!”

    季尘听此,眼睛猛然一亮,略显单薄的双肩微微颤抖,似是激动所致。

    “将军此言当真?!”

    彭将军面上似有不悦“怎么,我彭风致的话就如此当不得真?!”

    “当得!当得!”季尘狠狠点头,面色激动异常,仿佛是已经看到了加官进爵,手捧灵机的那一刻了。

    见此,彭将军满意的点了点头“终归仍是少年!沉不住气,经不住诱惑。”

    可他看着季尘这副模样,不知怎么却又心有疑虑。“如此宿慧之人,当真就会这副德性?”

    可随即却又是摇了摇头,大夏的加官进爵那可都是实实在在的,有功就赏!且都是实权,不弄那些虚头巴脑的!

    而且就算是加官进爵不行,修行之人最看重什么?无非便是修为!而这灵机便是修行路上的一条捷径。

第一百零四章 谋划(二)

    何为灵机?修行之事可并非是有套功法就可以的,所谓的门槛高着哩!

    资质天赋是一,而这资质天赋又无非其二,一者是神魂之力是否强盛,否则对于元气的感知和掌控都会匮乏,更还有悟性这一说。

    一者便是窍穴通畅与否,这关乎到是否合适修行,前路的长短。这是最硬性的要求,也是最基础的要求,同时却也是最大的一个门槛,若是迈不过任你怎么翻腾,就着坡的打滚都没用。

    世家门第是一,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那自然是并非虚言的。修行世家中,有位还未立在祖祠里的修道长者,那绝对是要当祖宗供起来的。

    不说多多指点修行之路,就是随意一言中的智慧,也够吃上一阵子的了。更别说那些人脉之类,外头谁敢不给三分颜面,照拂一二?!往往这种世家都是盘根错节势力非凡,生在这种世家中,修行之路自然是要坦荡上不少的。路都给你打点好了,怎么走还要人教?

    灵机也是一,天下间踏破重重险阻,步入修行之路者凡几?数不胜数尔,犹如过江之鲫!可又有多少寥有所成,得以扬名?比之凤毛麟角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何?

    这天地间,道有所亏,灵韵不长,元气难聚,纵是天地间最惊才绝艳的那群人,也难借己力攀得高巅,得长修为。瓶颈、天姿、心魔皆有所限,非人力得尔。不过大道之行,终无绝途,三千之数可遁其一。

    这其一,灵机便是纳入其中!

    何为灵机?可精修为,可破魔障,可进境界者皆为灵机!灵植之属,秘典之流皆可称之为灵机。而今大夏所赐灵机不论是何物,可能是凡物不成?当然,道祖所赐三颗丹药自是无望,可让人提上一境应当不难!

    而季尘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少年心性之时,所以得此机缘,会举止失措,进退无当失了量度也是正常。

    “谢彭将军赐此机缘,小子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哈,好,有你此言大事可成!”

    是何命令彭将军未提,而季尘也未问,仿佛季尘已被这赏赐迷了眼,再无力考虑其他,只是季尘眼底的那份清明与讥讽又是为何?

    见季尘一口应下,应宏面色一变,开口便欲施以阻拦,可这时彭将军严厉的目光却投了过来,应宏欲开的口又只能是缓缓闭了上去。

    “罢了罢了,介时就是拼了我这条囫囵命,也要将季先生保下!只是...我大夏将士何罪之有啊?!!!”

    ......

    密林幽间之处,一行人踏在潮湿腐败的落叶上漫无目的,偶有野物蛇虫嗅到人气,听见万人的阵阵脚步声也是早已逃离。

    在队伍最前头的,正是季尘与应宏二人。不对,还要加上一个焉头耷脑的刘将军跟棺材盖没合严实一样跟在后头。

    只不过,季尘与应宏二人,一者闲庭信步晃若是来春游赏景一般,一者绷紧了腿肚蓄势待发像极了伏地而行的林中猛虎。

    “嗯?”季尘突然轻吟一声,惹得应宏连忙看来,两板斧子都立了起来。可这一看之下,差点开口骂人。

    只见季尘信手捏下一片枝叶,搓着脉络开口。“将军可知这三出复叶是何草木?小子才思皆为纸上得来,终觉浅薄,竟是不识此也。”

    “季先生就不问是何命令吗?!反倒是悠闲的紧!”应宏没有好气道。他是着实没有想到,季尘先前那可决军机,可断生死的清慧,怎么一听见灵机就毫无分寸了?现在更是研究起了草植,若不是其先前太过惊艳,信任有余,他早就骂起了娘来。

    季尘听见他语气不喜,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又轻抚了一下那叶片脉络,然后轻飘飘的回了句。“无非便是引开真极军队罢了。”

    “罢了?!你这话倒是轻巧的很!还有你既然知道怎么会答应的这么干脆?!真极虽是弹丸之地,可军力并不算弱,若是当真正面遇上了,那就是九死一生!可不是先前!”

    “错了,是十死无生。”季尘拨开挡在面前的一尾枝叶,不以为意道。

    “...”

    听见季尘这软绵绵的回应,他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塞了多少枯枝烂叶!

    不想再看季尘一眼,回头看了眼身后万余将士,不由得面露不忍自责之色。

    真极又非痴傻,岂是他们想引开就能引开的?!若是没有实打实的诱饵又怎么让其上钩呢?!所以,至此他们这万余人,如今便是成了诱饵!可这诱饵...不吃进嘴里能钩的住鱼?

    “将军是在忧心将士们的生死?”季尘没有回头,可话音却已在前面传来。

    “先生可有良策,让我这万余将士留得一条性命?”应宏虽不愿再与季尘多语,可仍是缓缓开口,只是语气失了些气血,有些低迷,没了先前威势,却也好似并非真是求法,只是不愿落下任何一根稻草,随意一问。

    毕竟真极先前损失的军队林林总总算起来,不过十万余人而已,那如今也是还有六十多万大军,他们这诱饵哪有活路?所以哪怕是问了,也不过是多一些绝望而已,何苦来哉?

    不过他也未曾怪罪过季尘将众人带入如此绝境,他是为将者,是大夏偏将!一身皇恩诰命!他要做的是领军杀敌,破军万里,拒敌于大夏之外!

    计策自有人提,可用与不用却是他来定夺!结果如何...怨不得旁人!

    “哦?我若是说尚有良策将军仍旧信我?”季尘微微侧头,面带笑意的看着这名震边境的威虎将军。

    “先生当真是有?!”应宏目光急投过来,有些希冀的望向季尘。

    季尘未回他,反而是开口道“小生不过读过些残篇断简,却是有幸入了剑庭,实属承不起‘先生’二字。再说小子不过舞象之年,被将军称一句先生实有折煞啊。”

    “哎,才智怎可以年纪而论处!先生虽是年少,却是金鳞之物,他日自可乘风。只要先生有计策可救我将士性命,他日在下他日必将结草以报!”应宏目光真挚,双手抱拳之求一法。

    “将军严重了,小子自当竭尽所能,以报知遇!只是...”季尘似被应宏打动,也是目露光点,只是言下却有难色。

    “先生尽管讲来,我应宏便是刀山火海亦可上得!”说着,应宏甚至想要躬身一拜,季尘连忙躲开。

    这一拜,他还受不起!

    “将军言重了,此计如此方可...”

    听完季尘所言,应宏面色变幻非常,几欲开口,却又无言。

    见其面露难色,季尘也并未再多言语。

    “将军倒也不必现在便做定夺,想来真极士兵寻来尚需些时辰。”

    “唯有如此吗?”

    “唯有如此!”

    听此,应宏深吸口气目光咄咄“若能救我这一万大夏将士,我应宏何惜此身!所有罪名,我一力担下!”

    应宏转身离去,留下季尘看着他的背影面色静冷,口中喃喃。“我确实当不起先生一称啊...”

    ......

    “哦?刘将军这是何意?”随应宏离开,季尘滞留片刻也欲离去,却发现不知何时刘将军竟来到了他身后,立如行柱,不让分毫。季尘只得面带笑意的看着眼前挡在自己身前的刘将军,面露疑色。

    “你究竟是用何手段蛊惑应宏那个白痴的?!”刘将军面色冷厉,身若枪直,眉宇间甚至都萦上了几分杀气。

    “将军何出此言?何来蛊惑之说?小子不过是提了些浅薄意见罢了,用与不用皆由应将军定夺。”季尘毫无所觉,略显无辜道。

    刘将军没有去与季尘争论,而是死死盯住季尘目中饱含冷意。

    “你不过一黄口小儿,不论这些都是谁授意与你,不论你背后之人有何目的,可若是让我知道你欲于我南境不利,即便你是剑子,我亦斩你!”

    肃杀的声音在季尘耳边回荡,其身侧草木微动沙沙作响。

    两人凝视一会,季尘恍然一笑拱手道。“将军多虑了,小子多读了几年书,肚子里攒了些墨水而已,哪里像将军说的受人指使。”

    刘将军并未应答,季尘身旁草木依旧摇曳。

    突然,刘将军大笑了起来,上前拍了拍季尘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看那样子,谁能想到前一刻两人还是针尖麦芒。

    “哈哈哈,小兄弟真是年轻有为呀!不过舞象之年就已能凭一己之力救我南境,以后岂不是可成我大夏福祉?”

    “将军言重了,小子不过一山野劣童无权无势,以后尚要仰仗将军呢。”季尘连忙低头,惶恐不安道。

    “好说好说!”

    刘将军又拍了拍季尘肩膀,那从肩头传来的力道使得季尘歪了歪身子,眉头微蹙。

    看着刘将军大摇大摆的转身离开,那架势,哪里还有被应宏追着砍的狼狈样子。

    季尘静静的看着他晃着身形离开,不知在思绪着些什么。

    “谁又能比谁傻上几分?”

    他从不觉得谁就会是傻子,而他季尘能在如此险境中站稳脚跟只是因他还有用处罢了。

    应宏便真的像是明面上那般勇多谋少,那般敬他吗?刘海林躲在暗处他便当真未曾察觉?这不过是一份警告而已,黑脸红脸的把戏他又怎会不知?

    一切不过是人心的手段,他不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他季尘如今又有几分白面?

    就如今境况而言,若不是先前他拿出了真本事,积累到了足够的功绩,怕是如今也会被弃之如敝履。

    “时间不多了呀...不过也快了!”他抬头看向正媚的阳光,面上神色流转不知所思。

    ......

    “将军,前方峡口发现了真极大军!”一名探子向应宏汇报。

    应宏听此,目露凝重之色忙问道。“可曾探到人数多寡?”

    探子将头颅压得更低了几分,语气中有些惶恐道。“密林遮掩难辨,只知数十里鸟兽尽皆惊飞奔走,声势浩大...”

    应宏听此,身子绷紧了几分,可面上却显的十分无奈。能有如此声势,少说也要几万大军,就凭他们现在这万余人,一但遇上绝无幸理。

    “可有出路?”

    季尘知道这话是问他的,他佯装思忖一会,缓缓摇头道。

    “将军也知道我们若是按照彭将军命令行事将会是何种结果,现在便已到了抉择之时,且看将军做何选择。”

    到了现在,后路如何全都看应宏做何选择了,虽然先前早有计划,可是究竟如何还是要看应宏的。毕竟那可是要违抗将令啊!

    没错,在先前的计策中,唯一能救这万余人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抗命而行!

    没有办法,就算是他季尘在不违抗军令的情况下也做不到让这万余人得一条生路。

    因为军令就是让他们去送死啊!

    按彭将军军令所言,他们需要在峡口引开真极大军,不能让大军进峡发现大夏军队的藏身之处。

    可真极也不傻,倘若戏做的太过,你就在哪里等着人家发现自己,那真极也必将发现蛛丝马迹,察觉到峡中有异并非难事。

    因而必须做出一种仓皇而逃的架势才行,不撒下几百上千的将士性命能叫仓惶?

    应宏立在当场,一时间有些踌躇难断。一边是军者天令,一边是一万将士,他当如何选择?

    “将军,您且回头看看身后将士,他们...无愧大夏啊!”

    季尘自然知道他现在心中定已乱作一团,虽先前已做过商议,可纵是能谋善断者面对如此局面也难抉择。

    所以,他需要添上一把火!

    唯谋心者上也!

    季尘的声音在应宏耳边响起,他缓缓回过头去,身后将士无数,有面色彷徨者,有毅如金铁者,亦有决绝如断者。可无一例外,尽皆看向他。

    或许在他们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可是,能为大夏而亡...此生不悔!

    应宏扫过重将士,面色逐渐平缓下来,不在狰狞。

    “我大夏将士纵是死!亦要战死沙场怎能死的如此窝囊,如此不明不白?!”

    季尘将他的面色尽收眼底,知道他已是有了抉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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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墨绘仙介绍:
红尘路,凡世仙,万般皆是缘。
墨香牍,刀剑负,冷暖皆不顾。
初是明珠落凡尘,惊扰少年人。
再是红剑舞道空,一瞥惊鸿暮。
最是谪仙慕人间,此生不辜负。
当命运早已注定,所历是否长情?当抉择便是取舍,对与错又有谁可分辨?若失去是成长的旅途,愿我永为少年!凡墨绘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凡墨绘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凡墨绘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