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一炬之下,皆化余烬(一)
“季尘!我不管你有何谋划,谋划何人,可你若是负我大夏,负我身后这一万将士,纵是他日我见了阎王,我亦要将你刨筋挖骨,挫成飞灰,让你万劫不复!!”
应宏并未转身,可声音却如自九幽而来,灌入季尘耳中,其间腥煞厉气,惹得他通体生寒,胸口淤堵近乎窒息。
“将军放心,小子定不负所望!”
“听我军令!众将士,原路返回!”
“是!”
“是!”
“是!”
他们已到峡口,出去必然与真极军队迎面相撞,因而只能退却。
......
营地中,之前紊乱的局面早已恢复如初,底下的将士虽然稍有疑惑,不知为何这一万人乘着血气而来,却又走的悄无声息。
可没人再同他们抢锅中米粥了不是?战时能有一碗米粥果腹,已是幸事。
“将军,此举是否稍有不妥?”
羊皮大帐中,计先生小心翼翼得在一人背后轻诉,虽有万语却不敢多言。
那人回过头来,凝目冷峻的看着计先生。而计先生察觉到这目光,不觉将头压得更低了几分。虽是夏日,可背后冷汗却如泉涌一般打湿了宽衣,可他却连动都不敢动上一下。
“你要为他们求情?”
只是轻轻一问,可计先生脖颈却像是受了万斤余压,几乎齐了桌案。
“将军明查!计谋惶恐啊!在下只不过是觉得威虎将军一腔赤诚,不当是如此结局啊,还望将军...”
他微微放下拱起的双手,有些希冀的看着面前这平静之人。
“望我收回成命吗?”
“计谋确有此意...”
“放肆!”
留在计先生以为事情尚有转机之时,彭风致却是眉眼倒立,似虎般看向他。
“我如何做事需你来教?!若不是念你有些功绩,你以为你能留于此间?!就凭你任由那竖子施为,便是斩了你,又有何惜?!”
帐篷帷帘都被一股气势镇的微微扬起,计先生更是不堪的跪倒战栗,以头抢地。
又盯了一会跪在地上不敢有丝毫动作的计先生,他面色依旧凌厉,不过最后还是挥了挥手道。
“我如何来做自有我的考量...罢了,下去吧!”
“是...”
不曾抬头,也未敢停留,计先生退着步子出了帷帐。
帐中已无一人,彭将军面色平静不知在思索何事。
帐外,计先生心中久久难以平复。如他所言,应宏身为南境边关大将,一身威名皆是两板斧子杀出来的。
那斧子上头的深靛色是何?都是鲜血一点点染出来的!南境的太平少不了他那一份!
倘若他今日当真死的如此不明不白,南境几万将士可都看在眼里呢,恐寒人心啊!
思绪乱转之间,他又想起了那位少年,才思之敏,学识之广,绕是他这位谋士都不得不叹服。
不以圣人之慧而议,只提谋略,舞象之年,怎能出此妖孽?!
“看不清...看不清啊...”
正在他慨叹之际,一名士兵突然匆匆来报。
“何事如此匆忙?”他不禁有些疑惑。
那名士兵抬头见是计先生,连忙行礼,不过在行礼之余仍是往账里头扎。
见他如此匆忙,反倒是让计先生皱了眉头,身子一闪拦了上去。
南境谁人不知计先生是彭将军坐下当红谋士,很多决议都会过问其意见,所以他也是之能无奈,道了缘由。
“回计先生,是先前应将军带着一万人马出峡,可如今...却又都回来了,甚至离此已不足十里!”
“什么?!”
计先生当下一惊,应宏此举可是有违军令呀!纵是此令有万般不妥,可军令如山,他应宏怎能不知?!或者...是那季尘?!
他未曾随那士兵一同入账,而是思考着这几日来的诸多诡异之处,总觉得其间有什么秘闻。
而随着士兵入账禀告,彭将军拍案而起,横眉怒目。
“他应宏造反不成?!!!”
虽然现在他怒不可遏,可毕竟是一方将领,不过少顷他便冷静了下来,转头吩咐道。
“去!立马去探查峡外有无大军,距离几何!”
“是!”那士兵领命之后快步离去。
账外计先生听着里面的动静,摇了摇头,默默转身离去。
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是和尚头上的跳蚤,明摆着的事。凭应宏怕是做不出如此出格的事,所以一切的根源都是那名少年...
而峡谷另外一侧,应宏带着人马正朝峡谷深处奔袭而去,开弓已无回头箭,虽然他对后续计划也是知之甚少,可他相信季尘。
一开始的信任可能只是因为季尘的身份,以及季尘身侧那名深不可测的女子。
可后来一步步走下来,纵使是他也是几近折服。以力可救十人,可以智却可救万万人!他虽然相信自己的勇猛,可同样他也知道,他的这份勇猛救不了南境!
不过,这几日下来,他相信...季尘可以!这也是他愿意为季尘违抗军令的最主要原因。
“先生,这便要到营地了,我当如何解释?”
之前两人虽有谋划,可他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因为季尘最后只和他说了一句话。
“我季尘...是剑子!大夏剑庭的剑子!大夏九州唯一者尔!”他还记得当时季尘的眼神,不是自信,也并非保证,稀松平常间,唯余平静。
不过...这句话就已足够!他可以不信季尘,但是他要信剑庭!
“将军又何必解释,今日之后一切便会自有定论!”
应宏点头,不再言语,至于身后的刘将军则是撇了撇嘴。
他军级实力都比不得应宏,现在也算是无妄之灾罢了,到现在他还是云里来雾里去的呢,不然他也不会去炸季尘一把。
当然,能脱离困局自然最好,或者嘛,怎么着都不寒碜。但同样的,倘若真出了意外,也同样轮不到他来顶缸。
吸仇的有季尘,受罚的有应宏,他刘海林...呃...还是算了,他就是没人爱搭理罢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果然,在众人靠近营地之后,却发现整个营地之中所有人都已是整备齐全,准备撤离了。
那彭将军此刻正立于高台之上,面色肃穆,左手放在剑柄上,不知是搭是握,可那股气势自蕴,仿佛是蓄势待发一般,下一刻便可以抽剑斩下,血溅三尺。
而还有一众人马,包括一些将领,止戈剑庭的第子等,也都是一脸怒意,当看见季尘等人带着众将士赶来时,甚至都都有人开口骂了起来。
虽然隔的远些听不真切,不过看那样子也不是什么好词。
应宏没有犹豫,朝季尘点过头后便直奔彭将军而去。
应宏一直未曾抬头,直至彭将军身前后猛然跪下,可仍是一言不发。
彭风致冷眼看着跪下的应宏,搭在剑柄上的手指来回轻扣。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一道血墨挥洒而出,染出一幅画卷。
不过,此时彭风致却扫了扫周围,几乎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再是慌忙的也都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见此,彭风致猛然将头转向季尘。
众人的反应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有人故意散布了之前的一切种种。目的嘛...不言而喻,就是想用军心压他!以此来保住应宏!
虽说法不容情,军令如山,可若是军令不合情理,甚至说就是明摆着送死,那纵然他是南境守军统帅,也难以自圆其说。
倘若他就此将应宏处以军法,令其授首,那这军心将必然有异,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刻。
也许一时无碍,短时之内也只多些留言碎语罢了,但可别小看了这些留言碎语,有道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在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便多一份危机。
更何况若是真将应宏军法从事了,后绪怕是不止是一些碎语啊。
要知道,应宏这个堂堂威虎将军,竟是死的不明不白,以后军中怕是要人人自危呀!毕竟今日是威虎将军成为弃子,那日后他们当以何自处?
这一手不说多么老谋深算,可七寸之处却是被紧紧拿捏了住。
彭将军目露寒光的盯着季尘,而季尘则是微笑点头应对,并无异状,也丝毫未有怵色。
虽然他在一些情况下比不得这位南境统帅,甚至还要多做配合,听令行事,可他这位剑子若是真与其对上了,却也犯不着缩了脑袋。
毕竟剑子虽然在朝廷之上并没有正式文书任职,可其地位却是人尽皆知,也能算是个几品大员的样子。
纵然说是不能直达圣听,可真若是想传几句话到龙耳中,也不是太过困难。毕竟...剑子也可以说是剑庭于俗世的话事人了。
当然这个话事人也不能太当回事,真若是较了真那也就输了。本就是个面子的事,非要把自个整成里子,难呦!
还有,就算是抛开剑子的身份而谈,那他...可是季尘啊!一个剑子罢了,握在手里时就懒得用几分力气,就是丢了也不觉可惜。
当然,并非是他可以将很多东西都看淡,心中毫无杂尘,若真是这般那他来得鸟京城?削个发剪了三千烦恼丝,终日参佛悟法,岂不更美?
他看淡那是因为有太多东西都被他看的太深太深,与之相比,自是无味...
很多事情说到底不了了之是最好的做法也是唯一的做法,就如同此次应宏抗命。罚?怎么罚?
营地拔地而起,甚至都未消除安营扎寨的痕迹,犯不着,也消不掉。
而他们这万余人立在那却是格格不入,也没人去管。本应是袍泽,可现在却像是局外之人。
不过,总有讨人厌的喜欢挑弄是非,自以为抓了把柄,或是占了一个理字,就开始站在了人伦天理的制高之点,比如说...夏九悠?
此时的夏九悠带着一波人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走来。季尘随意扫了几眼。呵,还不止是止戈院的,剑庭的也不少呢。
季尘双眼微眯的看着这一群气势汹汹的人,朝自己走来。仍旧是人未至,声先到。
“你这剑庭废物,枉为剑子!竟敢挑弄是非,花言巧语博取应将军信任以违军令!你可知此事后果?!我这数万大夏将士都要被你连累!”
这夏九悠倒也不是个傻子,没有连同应宏一起骂进去,反而是将应宏摘了出去,独独踩了他季尘,他也来南境不少时日了,知道应宏的秉性。
“他奶奶的,尘哥,这孙子搁这胡说八道,要不是尘哥咱身后这些能活多少?看我呀不大嘴巴抽他!”
林龙凤话喊的起劲,可就是没动一身子的意思,反倒是十三已经踏了一步出去。
白了林龙凤一眼,伸手拉住了十三示意他不必妄动。
“呦,我说谁来着,原来是咱的世子殿下,怎么有空来我这来了?”
季尘身子往前一鞠,左臂搭在白鹿颈上,有些戏谑的看着带头的夏九悠。鼻孔朝天,眼神轻蔑,说不上的嚣张跋扈,就差再捏颗鼻中腌臜物弹飞出去了。
“我说尘哥,你这也太欠揍了吧?要不你先让我打两拳爽一爽?”
他这嚣张劲就连林龙凤都是看不下去了,凑到季尘身边有些跃跃欲试的说道。
“滚一边去。”
“好嘞。”
“季尘!你这是何态度?!你现在让我这大夏南境陷入危局究竟是何居心?!说!你是不是南境派来的卧底?!”
“哎呦,你这帽子扣的可当真是不小啊!我季尘可当不起当不起呀!”
季尘连忙摆手,跟被吓到了似的。
“哈哈哈...你可知道,你并未受法不过是因为现在是战时罢了,待到南境平定,纵然是你剑子身份,怕也保不住你!”
“是吗?我可不想死呢,不知夏世子可有救我之法?”
季尘嘴里说的像是心慌意乱,可那面上哪里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嘴角上扬,身子愈发往前躬了一躬,除了戏谑却无其他。
更过分的是,季尘还真挖了挖鼻孔,屈指往夏九悠那边一弹。也不知是真有假有,反正夏九悠是下意识的一躲。
见此,夏九悠也不是傻子,哪里还不知道季尘是在拿他寻开心而已。可他堂堂大夏亲王之子,何时被人如此调戏过?当他是楼中舞姬不成?!
可就算是楼中舞姬,咱们温文尔雅,谈吐风趣的在耳根边讲上几句荤话,惹来一阵耳赤,被锤一下,再来一句“公子真坏...”他不行吗?季尘,当真是...是粗鄙至极!!
“季尘!你有什么可猖狂的?!若非你身上有一件剑子袍衣,你便是烂泥里的腐鼠,余光瞄到了都得嫌脏!”
夏九悠明显有些气急败坏了,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冒了起来。被季尘这么俯瞰逗弄,倘若不是战时,他绝对要让季尘知道什么叫做千丈红!
第一百零六章 一炬之下,皆化余烬(二)
“哎呀,你堂堂大夏世子就只会在那发发狠,跳跳脚?有本事咱拳脚上比划比划呀?反正被人抹了鼻屎这事搁我,我忍不了!”季尘摇摇头,鄙夷道。
“哼!你以为谁人都跟你一般吗?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想与我相斗?!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如此不识大体,你枉为剑子!”
“对对对,世子所言极是!还是世子体微大局,知道留存实力,韬光养晦,早早的窝在了这山角里。也不知你们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聚在了一起,这城破之时,可不见你们是一起的呢。
你看这山峡之中,虽说不上风景独丽,可别的不说,这当真是适合隐藏踪迹呀!也不知道这是找了多久才寻到的,不过我看你们这这人,一个个衣衫楚楚,眉目清明,该吃吃,该喝喝的样子,怎么不像是弃城而逃,反倒是像来游上玩水来的?!
哪里像是我等,莽撞至极,拼了命的去杀那几万敌军,都不知道这里有个山沟沟可以以逸待劳呢!果然,这世家公子呀,就是好涵养,临危不乱呢!”
这话的嘲讽意味自是极多,知道内情的人自然是懂这话的含义。
而季尘说完这话也是微微眯了眯眼,直盯着来此的几人。
果然,不出季尘所料,便见这些人皆是变了颜色。能去得剑庭、止戈的,哪些不是聪慧之辈,季尘说的话他们又怎么听不懂?
无非便是三点!
一、是说他们贪生怕死,早便有了逃意,甚至早便已定下了逃跑躲藏的地方,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寻到这。至于这话里玄机究竟是只囊括了他们这些人,还是指桑骂槐,联同那彭将军一同算上了,这便要听者自悟了。
二、则是意旨他们这群人皆是酒囊饭袋,尸位裹餐之辈,南境危亡之时竟只顾逃亡,甚至留有余力以正衣冠。
至于三嘛...乃是弦外之音,说的是他剑子竟被作为弃子来用。
“我等不过是按计划行事罢了,哪里轮得着你在这里吆五喝六,你这混不吝的样子摆给谁看呢?!当真丢了我剑庭的脸面!”
“哦?你是那个?本剑子认识你?”
“你!”
季尘这说话的,这人就是和季尘一起从剑庭来的,什么叫不认识?是一路上都没正眼瞧过他不成?!
“你什么你?别在一旁给老子聒噪!惹的老子耳根子痒痒。”
季尘说着,还挖了挖耳朵,轻轻一吹。
“你找死!”
这人被季尘这一番轻视,直接攒紧了拳头,往前一步就想出手教训教训季尘,让他知道这天高地厚!
正当少年儿郎,火气最盛,点一点也就着了。
“林兄,切勿上了这小儿的当!他就是想在这等时刻激我等出手,要知道彭将军现在可是...”那人伸手拦住了想要出手的那人,朝他摇了摇头,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去你niang的吧,你他niang的说谁小儿呢?你俩给我尘哥当孙子都不配!还在哪里呜呜渣渣的,一群人搁哪猪崽子拱圈呢?!你们这些勉勉强强,叫声爷爷,老子给你应着!省的你们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搁这找你爹,不知道还以为哪里来的掏粪沟的呢!”
林龙凤听了二人说话可是忍不了了,当场就骂了起来。不说别的,这话是当真侮辱人,不愧是混过军旅的,就是不一样!
就连季尘也不在那里装嚣张了,扯仇这事,还得是他林龙凤啊!没看到对面那群人脸都青了吗?估计牙花都挫出血了!
这他是不得不承认,术业有专攻啊!果然,他季尘是个读书人。
不过...
季尘一把将一边放狠话,还一边一个劲往他身后缩的林龙凤扯到了身前。
叶心婉几人纷纷捂住了额头。
没眼看!
“咳咳,这地儿风大...”林龙凤朝着季尘尴尬一笑,里头三分可怜,七分幽怨。
被季尘一把薅过来,正好看到对面那群人一个个龇牙咧嘴的,顿时又来了劲。
“瞪你奶奶个tui呢?!没见你爷爷吹风呢吗?有点颜色劲赶紧把袍子给爷披上。还有他、娘的瞪...”
那几人都是红了眼,伸手拦人的那个也不拦了,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剑把上。
季尘几人悄悄后退了几步,只留下林龙凤还在一人对着十几个人喷口水。
“嘿!你还瞪,十三!给老子上!”
林龙凤大手一挥,便开始挥斥方遒起来,结果半晌身后没一丝动静。
看着对面这些人嘴角挂起冷笑一步步的走了过来,他突然有一丝不妙的感觉,额头冷汗都滑了下来。
“尘哥...还在不?”身后没有动静,他抹了抹额头。
“剑哥?”身后还是没有动静。
眼看这群人步步逼近,他喉头滑动,勉强扯出丝微笑来。
“哥几个饿了不?我跟你们讲,我尘哥做菜贼好吃!改天哥做主,咱整几道硬菜!哥几个来个促膝长谈...”
林龙凤面上笑意愈发僵了起来。
不知是谁,长剑锃的一声出了剑鞘,一时间刀光剑影都落到了林龙凤身前。
“你大爷的!你们坑老子!”这话自然是对季尘几个人说的。
一时间林龙凤左躲右闪,就坡打滚起来,不消片刻,就已经成了落魄乞丐。那凄惨的样子,连季尘都忍不住同情起来了。
“啧啧,果然是本家人,真不见外啊,招招都是十二分力啊!你看这小剑耍的...哎呦,这一剑不错!”
“嚓”一声,林龙凤袖子便少了一节。
“观赏有余,力却不遂,无一往直前之勇,难有所成。”
剑十三随口点评了一句。
嗯,很苛刻!
季尘见十三一脸郑重,无奈拍了拍他肩头道。“我说小剑呀,咱不用这么认真。”
剑十三一巴掌把季尘的手拍落。就不愿和这种人多说!
嗯?不对!
他这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季尘。
小剑?!
“铮”剑光一闪。
“哎!你来真的啊!”
一缕发丝自季尘耳边滑落。
不过,剑十三依旧不依不饶,长剑御空刺来。
“得得得,咱不说了还不成吗。”见状,季尘连忙摆手讨饶。
长剑这才划了一个浑圆,归于剑鞘。
剑十三冷着面,双手环胸,不再看向季尘。
季尘撇了撇嘴,向叶心婉挑了挑眉。
而叶心婉却没有解释什么,而是向季尘轻轻摇了摇头。
见此,季尘缓缓点了点头,低头若有所思,不在深究。
心底微叹一声,又是一段故事啊...
“喂喂喂!你俩搞毛呢?快来帮忙呀!!老子快顶不住了!”
那边林龙凤正催时,一柄铁钩自身侧暗处刺来,如隐匿多时的毒蛇一般,钩上寒芒凌厉,在光影下攒动,正对后心。
虽然是斗在了一起,可大家也都是知道轻重,即有同门,又在战时,大家下手也都只是教训为主,没人会下死手,不然真当林龙凤有这能力可以以一对十?
可这一钩却是阴狠至极,不仅是自暗处勾来,而且正是林龙凤横剑抵挡一道内息时,就算是看见了也是无力回防。
见这一钩正在观战剑十三目光一凝,此刻出手已然是来不及了,只能大喊一声。“小心身侧!”
林龙凤也是自军中长大的,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所以一直都留了三分心思,可却也没有想到这一勾这么狠辣,事到如今只能竭尽所能一扭身子。
“嚓”血滴自林龙凤后背散落,长衫被划出了一道七寸见长的口子。
“蹭蹭蹭”三柄长剑化做流光飞驰向那群人。
其中一柄古朴长剑更是携势不可挡之意击向用钩那人,带起了一道长虹,这剑...正是青鸾!
一阵兵铁杂鸣过后,三道身影已手持长剑护在了林龙凤身前,周身元气化风屏像一堵墙一般环绕四周。
而与此同时,周围那十几人尽数被那三柄飞剑击退,飞叶四起,宛若翩蝶。
还有一道身形,飞速倒退直至撞到一棵古木这才停了下来。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口鲜血,和满脸骇然。
只见其身上数道伤口正血流不止,而手里的两柄铁钩已不知碎做几段,而身上伤口也正是铁钩碎片所划。
“他奶奶的,得亏老子反应快,不然还真让这瘪犊子给开了个眼!”林龙凤用元气止住了血涌,不禁后怕道。
“想不想让他死?”
季尘持剑而立,一脸冷意,环视一周平静问道。身侧剑十三与叶心婉也是满目肃然。
而这时田伯寺、上官祈君两人也已反应过来,纷纷围了上来,与那十几人对峙起来。
听见季尘这话,林龙凤迟疑一下,还是摇了摇头道。
“算了,今天就当是被狗给啃了,这仇...以后有的是时间!”
季尘沉默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气氛有些凝重,那十几人中为首的夏九悠也是脸色难看。这事他也没想到呀!本来就是来嘲讽挖苦几句的,哪里想到闹成了这般地步。
“你的人?”季尘看向夏九悠开口问道。
看见这季尘这一副高高样子,夏九悠本想硬气一下,直接应下来的。可看着季尘这平静如水的样子,再加上那一剑的威势,却又有些打滞。
几番挣扎过后,还是泄了气,只能在心里安慰道。“反正又不是我指使的,倘若我应了下来说不定正中了贼人的心思!”
“我怎会下这种阴招!”
季尘点头,对着这群人有细细打量了一圈,突然勾起了一丝笑意。
“算了,估计也问不出什么。”随后又转头看向那边还倚在树上那个。
“那边那小子,这两天好好孝敬一下你家主子。”
而那人仍是一脸阴狠,死死的盯着季尘,只是触及到身上伤口时又止不住的骇然。要知道,他可是已经初入敛神了!
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将其他人引了过来,其中也有虞衡。不巧,他正赶上了季尘最后那句话,这话他是怎么听怎么耳熟,最后好像想起来什么,看向那人怜悯的摇了摇头。
见周围人渐渐多了起来,季尘走到夏九悠身前,一伸手吓了他一跳,结果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干嘛?”他警惕的看了季尘一眼,事情闹到这般地步,有理没理谁也难说了。
“别这样嘛,咱这小打小闹的促进感情嘛。”季尘一脸和善,让夏九悠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谁跟你和善呢!”见季尘这样子,夏九悠也松了下来,不过还是嘴硬道。
“哎,都是大夏俊才,何苦呢?”
“哼!”
见夏九悠又拽起了傲气,季尘手上力气微微加重。
“虽然大家都是大夏儿郎,不过啊,我这兄弟的血可不能白流!”
感受到肩头的力道,夏九悠面色也冷了下来,一巴掌打掉了季尘的手。
“呵!你又算什么东西?你真当你这剑子来的光彩,若不是...”说到这,他猛然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而季尘却是眯了眯眼,露出一抹狐疑。
“你要说的是什么?!”
“哼!懒得和你这般蝼蚁多言,是打是斗老子接着!”
季尘沉默一下,又挂上了笑意。
“咱们都是要为国效力的人,怎能自相残杀呢?要不这样,要不咱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夏九悠上下瞄了季尘两眼,有些好奇道。
“赌我能不能夺回这贺青城!”
听见这话,夏九悠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便是大笑开怀,腰都给笑弯了。
“哈哈哈哈...我...我没听错吧?你说你要赌夺回贺青城?”说着,还转过身对着众人大笑起来。
同样的,其他人虽然没有那么夸张,可也是忍俊不禁,眼神里满是讥讽。
贺青城是什么情况如今这局势是再明朗不过了,没有几十万大军是决计夺不过城来的。
或者...他季尘可以以一人而抵军数万不成?
就连林龙凤都被季尘这赌法吓到了,连忙扯了扯季尘的衣角。
“好!我答应你!你说吧,赌什么?”
看见林龙凤扯季尘,夏九悠像是生怕季尘反悔一般,直接一口应下。
第一百零七章 一炬之下,皆化余烬(三)
“尔等既为富家子弟,那咱就赌钱财如何?黄白之物看这也讨喜。”
“好呀,说吧,赌多少?”夏九悠自无不妥,钱嘛,他有的是。
“小打小闹也是有失身份,不若就赌他个白银三万两!”
听见这么大的赌注饶以是夏九悠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公子,这完全是送上门来的银子呀!咱还能输了不成?”一旁夏九悠的跟班见自家主子竟然犹豫,不由得凑到耳边。
夏九悠也是转念一想。“对呀,这完全是送上门的营生!他季尘还能是陆地神仙不成?”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赌约已成,这次来此的目的你也就不重要了,以后若是季尘不能拿出这三千两白银,那往后他季尘不就是认他拿捏了?
就算他能拿出来,那也是他赢了赌约,季尘在他面前便会一直低上一头!
若是季尘就此折服...那他在止戈院的历史上都要留下一笔!
夏九悠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带着一伙人转身离去。
而偷袭林龙凤那人眼看只剩下了自己,也紧赶着一瘸一拐的逃掉了,季尘也没管他。
“尘哥,这赌约了玩大了啊!咱也没这么多银子呀!”
“干嘛要有银子?”季尘反问道。
“不会吧,尘哥你这是准备玩赖呀?”
季尘面色一黑,想要给他一巴掌又想起了他还有伤。
“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就笃定我会输?”
林龙凤撇了撇嘴,无奈道。“我倒是信你,可夺回贺青城这事...”
“行了,此事不必多提。”
见季尘脸上没有一点忧色,林龙凤好奇起来,有些不可置信道。
“尘哥,你不会真有什么计划吧?”
这话让十三几个也投来了目光。他们本也是不信的,可想起这可是季尘呢,于是又忍不住遐想起来。
“好了,今晚便见分晓!”季尘摇头,不欲再做多言。
不再理会林龙凤,而是转头看向应宏。
“应将军,大概还有半刻钟时间,龙潭虎穴走上一趟?”
应宏没有听明白,不过出于信任还是应了下来。
不过,当来到大帐前时,他还是停下脚步看向了季尘,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不过是来要点东西而已。”
应宏皱眉道。“要什么?”
“进去不就知道了?”
说罢,季尘先一步跨了进去,看着落下的帐帘,应宏犹豫一下深吸口气,还是跟了进去。
帐中,早已空无一人,顶上的天窗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显得周围有些昏暗。
坐于主位的彭将军看着下面的二人,面上没有任何奇异之色,仿佛早已知晓二人会有此一行。
“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你二人来此作何?”
“将军又何必明知故问?守卫不是都已被将军遣走了吗?”
“哦?我应该知道什么?”
“将军又想知道什么?”
气氛凝滞住了,帐帘无风自动,季尘于彭将军长长对视,分毫不让。
应宏听着二人在这里一直打着哑语,且语锋愈演愈烈,有些八丈摸不着头脑。
“砰”一把椅子被两人之间的气息吹倒,却也让帷帐中的气势瞬间化作了乌有,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你一步步走到现在为的是什么?别跟我说是为了贺青城。”彭将军轻笑一声,不屑道。
“为什么不是呢?”
彭将军认真的看了季尘一眼,摇了摇头。
“我没从你的眼中看到肩担众生的胸怀。”
季尘沉默一下,没有去否认。
“不论我的目的是什么,但我能救贺青城百姓却是真的!”季尘坚定道。
“你凭什么有这份底气?就凭你是剑子不成?”
“就凭我是季尘!”季尘直视首座的彭将军。
“哈哈哈...我是该说你自负好呢?还是该说你坐井观天好呢?”
“都不好...”
彭将军没有跟季尘计较,而是深吸口气,不乏感慨道。“从见到你的第一次开始,我就在你的眼中看到了野心二字,我知道应宏容易被利用,所以才派遣了计先生跟随,只是没想到啊...”
听完这话,反倒是季尘嗤笑一声。“事到如今将军还要立这座牌坊吗?话是冠冕堂皇,恐怕牵制我是假,削弱应将军的威信才是真吧?”
派遣计先生跟随也不过是想既取得最佳效果,又不至于让应将军有所损伤吧?若不是我,跟随应将军的将士能剩几人?”
听此席话,彭将军沉默不语,而应宏只看彭将军的反应也就知晓了实情。
“罢了,多说无益,时不我待,将军看好脚下的路就是。”说罢,季尘不再多言,转身便朝帐外走去。
应宏沉寂一会,还是行了一礼未言一语,跟在了季尘身后。
就在季尘掀开帐帘时,突然停下了脚步,开口道。
“对了,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毫无所求,最不贪图,随心而已。”说完便踏出了帐篷。
只是,一道声音却自帐中缓缓传来。“世上哪有不贪的人,书生贪风骨气节,文人贪直抒胸臆,武夫贪横刀立马,大夫贪救死扶伤,而...你呢?”
季尘脚步不停...
帐外,应宏有些不解的看向季尘,开口道。“先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很容易就可以推出来的。为将这有二,一者运筹帷幄,能谋善断是为大将之风。再者勇武无双,万夫莫当军心所望。这二者都会在军中积聚威望,不过呢,第一者皆是像布衣候这种,彭将军算不得。可第二种嘛...可不就是将军你?”
“所以呀,将军威声太盛,若是将军在布衣候手下那自然无碍,可在南境彭将军手中...他压不住将军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应宏此刻有些莫名伤感,他为南境终尽人职结局来却是遭嫉,不得不说也是唏嘘。
“将军,下令行军吧。”
“可这不和规矩呀,再说彭将军还在此呢。”
“无碍,不会有人反对的,彭将军也是一样。”
“这...”应宏迟疑起来,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便应了下来。
“好,我这便去!”
......
林中叶密光线难透,又正值黄昏,便显得更加阴翳起来。偶有归巢倦鸟被惊扰张翼,其余便只剩下了行军声,气氛略显压抑。
林龙凤纵马追上了前方季尘,有些急切道。
“尘哥,后面有什么打算?咱这行军的速度怕是天黑就会被追上啊!要不加快点速度?”
而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的应宏也是随声附和。他们这速度实在太慢了,哪有走着逃命的?偏偏季尘还一副悠然自得。
“不急,这速度正好。”
“正好啥呀,迟早给追上!”
“行了,稍安勿躁,天时地利人和,还差一点。”
“这哪是差一点呀,这是全差了呀!”
正待几人说着,恰逢一席微风自后方吹来,随后便是大风起兮。
季尘微微一笑,眼中莫名开口道。
“你看,最后一点来了!”
“什么意思?”不待林龙凤问完,一只鹰隼突然长鸣破空,笔直朝这边落下,被应宏抓在手中。
应宏连忙取下鹰隼爪子上的信筒,借着仅剩的一抹光亮一看,只见上面遥遥几行大字。
“峡谷后方失火,火势极为凶猛,敌军数万大军亦被火势围于峡谷之中。”
“什么!”应宏惊惧万分,这里山势极险,密林遍布,若是火势乘风追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随即,他猛然抬头。
“传我军令,大军全速前进!”
“等一下!所有人就地备战!”
“先生!这个时候逃命要紧!”
“应将军,还请再相信我一次!”
应宏看着季尘澈若星辰的眼眸,又想起了之前种种怪异,最后一咬牙。
“他奶奶的,为国捐躯,哪里不是捐?!”
“传我军令,就地备战!不准放一个敌人过去!”
“不可!将军这样...”
常言道,火乘风起,不一会他们就已经看见了滚滚黑烟,天边被火火势渲染的好似艳霞,透彻天宇。而随即而来的,正是已经合围的数十万大军,如鸟兽仓皇奔逃。
正化作火中之蚁的联军中,那位谋士灰头土脸,脸色黑若锅底,一半是被烟熏的一半则是被气的。
而他身旁的那位黑袍人也好不到哪去。
“你这个废物,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那黑袍人指责道。
“我又不是算命的,我哪里会知道走水!”都这个时候了,他也不跟他客气了什么了。
那人忍住了一掌拍死这个对他不敬的人,咬牙道。
“哼!我不管,你赶紧给我想办法!”
“水火无情,只能跑,只要跑的够快,跑出了这个峡谷就没事了!
我观察了一下,这么大的火势一是因为正好这里是峡谷,正值风口。还有一点就这里都为橡树,只要跑出了这里,南境毕竟气候潮湿,火势也就不会这么凶猛了!
不过这火来的着实有些蹊跷!”
“会不会是大夏放的?”
那位谋士沉默一下,摇了摇头道。
“应该不会,除非他们想同归于尽!可若是真同归于尽了,没了他们在此牵制,大将军自然可以长驱直入!”
突然,一名士兵来报。
“报!前方发现大夏士兵正堵在峡口!”
“什么!他们不想活了不成?!”
不坏他不惊惧,这是要同归于尽的节奏呀!
“冲!用命填也要给我填出一个窟窿来!”
反观大夏这边,所有将士都已经做好了葬身此地的想法,枕戈以待!
当浓浓结烈火驱赶着联军抵达时,没有对峙,没有迟疑。所有人第一时间就厮杀了起来。
可出乎意料的却是,本来视死如归的大夏将士却发现联军竟然一碰便散,完全没有战意,就像是冲进狼群的羊,手起刀落便是一人。
其实这也是意料之内,连番奔逃本就身心疲惫,但是大夏将士却是一直在养精蓄锐。
而且联军一直看着后方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大火无情吞噬,所以都是想着怎么逃命,根本就支不起战意来。
试问,谁想同归于尽,异死他乡?
“所有人,集合!给我冲杀!都不准跑!”
那位谋士看着自家的将士被人如同切菜砍西瓜一样,于是高声厉喝。可到了这番境地本就是临时组建起来的军队哪里还听他的指挥?
尤其是当他看见大夏筑起的防守阵线竟然留出了一角供人逃脱的时候,他更是心里一凉。
“围三缺一,此地有高人在!”
何为围三缺一,便是给人一线生机,不至于绝望因而生不起斗志。
看着如同一盘散沙的军队,和后方火海滔天,他心里也是涌起了一阵绝望。
“回天乏术啊!”
不过,随即他却又高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纵然是覆灭这数十万大军,你大夏也要一同陪葬!”
只是,这大笑之下,眼角泪光闪现。
这可是十数万大军啊!而且是他们的亲军居多,因为虽然他们号称八十万联军,可能用的却不多,多数都是样子货而已。也唯有他们的亲军才能与大夏争锋。
逃已经逃不掉了,能逃掉的都是些杂鱼罢了,可以说是十不存一!
而十数万大军之中,应宏早就盯上了这个谋士。所以在最短的时间里便杀到了他面前。若不是有那个黑衣人抵挡,怕是早已命丧当场了!
板斧自那黑衣人面门前划过,斧子带起的狂风掀起了他头顶的黑袍,露出了他的面容。
中年人的年纪,可头发却已经斑白。而且面容上有着诡异的黑纹布满两颊以及额头。
“永夜神教?!”应显然看出了这人的来历。
“哈哈哈,不错!”
“哼!那更该死!”
两板斧虎虎生风,应宏的打法完全是以伤换伤。那人手里一柄长棍诡异多变,而应宏却是不管不顾,只要不伤及要害应宏基本上是不防的。
所以后果便是两人都是口含热血。
“噗”应宏又被那人从两板斧的空隙中如蛇般直击胸口,吐了一口鲜血。
可同样的,那两板斧划过了那人的肩膀,留下了一道血痕。
“你他妈疯了?!”黑衣人怒不可遏,就没见过人这么不要命的,完全是照着同归于尽来的。
“嘿嘿...啐...”应宏啐了一口,大手一抹嘴边鲜血也不去看,对着那人残忍一笑,随后又是欺身而上,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那人见此,狠狠喘了口气,随后大骂一声。“疯子!”便脚步轻点朝着那边的缺口奔去。
以他的实力,若是一心想逃的话没人能拦住。
第一百零八章 风高放天火,月黑杀人夜
“应将军,穷寇莫追!”
季尘出声喊住了还要去追的应宏。
“先生!”应宏拖着一身内伤走了过来,不过面上却有些激动。不为别的,只为先如今联军已经死伤大半了,而大夏将士却是死伤极少。
“将军还请下令,变幻阵型,将所有缺口都堵上,剩下的都给我...赶尽杀绝!”
“好!”应宏自然不会手软,若不是季尘要留一个口,他都想全留在这呢!
战事愈烈,季尘却退了出来,看着天色推算在这什么。
这时,叶心婉走了过来,看着季尘脸上布着难言之色。
“季尘,你还有后手对吧?”
趁着季尘还在推算,她继续说道。
“从最开始的选择跟在应将军身后突围,再到一直博取应将军信任,甚至不惜违抗军令也要将所有人逼入绝境,你的目的一直都是军权吧?
只有知道了你的手段,再加上彭将军无力回天你才能得偿所愿,拿到军权,可这是火中取栗啊!”
季尘好似推演完毕,轻吐口气,看了叶心婉一眼,淡淡道。
“你想说的是什么?”
这时叶心婉的声音了厉了起来。
“你可知战场夺权是什么罪名?诛九族的大罪啊!”
“你很聪慧,不过就是看得不够透彻。”
“什么?”
“记住,有一种东西叫做人心!”
不再与她多言,因为战局已经来到了尾声。
“哦,对了,以后若是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拉住十三...”季尘转头看着叶心婉。
烈火焚天,将黑夜烧得通透,火幕已经将四周包裹,空气中除了浓烟还有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那是尸体烧焦的味道。
无数鲜血洒满了地面,浇灌了泥土。尸体遍布,断肢残骸随处可见,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额外狰狞可怖。
一张张染血的面容躺在地上如同恶鬼。
交战声渐渐落下,只剩下一群联军围成圈仍在奋死抵抗,季尘踏着这满是残肢的地面走了过去。
“哈哈哈,今日尔等虽胜,可依旧要同我一同葬送!”圈中,那位谋士披头散发如同厉鬼,仰天大笑。
无人反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就算现在去逃跑也逃不过这火势了,今夜所有人终将被烈火吞噬。
“那又如何?!我等依旧是大胜!”应宏没有动摇。
“就算胜了又怎样?等你们死在了这里,无人牵制,将军必将长驱直入,夺了整了南境!到那时,神君回归,我等拜死恭迎!”那谋士眼中冒着炽热,仰头张开双臂。
“哦?神君是什么意思?”这时,季尘走了过来所有人都让开了一条道路。
那人有些诧异的看了眼季尘,不知此为何人。
“你落到这番田地我想应该是因为我。”季尘耸了耸肩。
“是你!原来是你!”那人面目狰狞的扑了过来,被士兵拦住却任然伸出双臂好像要掐死季尘一般。
“不介意的话谈谈?”
那人也冷静了下来,反而整理起了衣物,好像是不想自己在季尘面前失了仪态。
“谈?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谈的?”
“你告诉我神君的事,我放了你如何?”
“哈哈哈哈...”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是一般,大笑了起来,随即大笑声戛然而止,看着季尘恨不得啖其血肉。
“你做梦!”
季尘见此,没有说话,而是挥了挥手。
身旁士兵一拥而上,将仅剩的几名联军一戮殆尽。
“现在呢?”
那人再也顾不得仪态,目中含泪瘫倒在地!
“你会为我陪葬的,一定会的!我在黄泉路上等你一程!”
这时的火势已经烧到了近前,火浪的炽热扑打在身上几乎要将人点燃。
“先生,快跑吧!说不定...”这时应宏也走上前来,劝道。不过话只说了一半,因为能跑掉的概率太小了。
季尘摆了摆手,示意应宏稍安勿躁。又走到了那位谋士的面前,蹲下身子。
“就凭这火吗?”
“哈哈哈...四周火势已经合围,你插翅难逃!”那人死盯着季尘,咬着牙道。
“火是我点的,我能烧死自己?”
季尘戏谑道。
“呵”
那人都不屑与季尘多言了。
“龙凤,饿了没?”
“啊?”林龙凤一愣,不知道季尘这是啥意思。
只见季尘站起身走到一处,不知从哪里捡起一只被火势烧死的野兔,稍微清理一下,便在一个被引燃的木桩上烤了起来。
众人皆是不知所以。
“哈哈哈,认命吧!做一个饱死鬼也好,小子记得也分我一块!”那谋士讥讽道。
“我的尘哥唉!咱那里还有时间烤这玩意啊!”
林龙凤厉了眼,上去就要抢季尘手上的野兔。
季尘一把躲开,面带笑意道。
“快些吧,不然烤不熟了。”
“烤个屁的烤啊!待会就是烤咱了!”
林龙凤也知道现在就算是问季尘也是没有办法了,仿佛是认命了一般,一下瘫坐了下来,嘴里呢喃道。
“老子生得丰神俊朗,貌比潘安,没想到到死竟然还是个处!天道不公啊!天道不公啊!”
其他所有人也仿佛认命了一般,一个个都放下了兵器等待死亡的到来。
而那位谋士面上噙着冷笑看着这一幕。
周围只剩下了烈火焚天之声。
突然一名将士站起身来,朝着季尘遥遥一拜,大声开口道。
“小先生,今日我等虽死,可却死得其所!感谢先生给我等这一场大胜!不过,以后怕是不能同先生一起了,在下可以死,但却不想死在这山林之火下,小先生,我先去帮您在黄泉路上探探路!”
说罢,那人长刀一转,眼看已经搭在了脖子上。
突然,“噔”得一声,只见那柄长刀应声弹飞远远的插在了地上。
“真是的,浪费了一条兔腿。”
季尘手上的兔子已经开始冒油,只不过却少了一条腿。
“好了,差不多可以吃了。”随即季尘转身看向那将士。
“你是那天的百夫长?”
“对!承蒙先生记得。”
季尘点头,随即看向了周围。
“都是我大夏的好儿郎,我又怎么可能舍得让大家死的不明不白。”
“不然你还能怎样?这火不消片刻就烧到这里了,现在抹脖子还省得到时候受一遍火刑!”那谋士再次讥讽道。
季尘没有回答,反而是看向了天空。
“世上没有什么是能够肯定的,也没有什么是必然,事在人为罢了。”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张开了双臂。
“啪”
林龙凤摸了摸后颈,看了眼身后。
“那个孙子唾沫星子都甩到老子脖子上了?!”
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无数雨点接连天幕。
“我草!”
“这他niang的是下雨了?!”林龙凤不可置信的又伸出手去接雨滴。
这时所有人也骚乱起来,纷纷伸出手去接。
“哈哈哈哈,不用死了!不用死了!”
“老天垂怜,老天垂怜啊!”
所有人都在这骤雨中肆意欢呼,没有人可以直面死亡而处之坦然。所以,当有人将你从绝境中救出时,那他必将被俸之为神!
“白鹿先生!”
“白鹿先生!”
“白鹿先生!”
“白鹿...”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随后所有人都像是着了魔一般喊着白鹿先生。
季尘缓缓放下双手,看着手里已经被雨水打湿的烤兔有些可惜。
“刚刚就该吃的。”
他走到如今已经瘫如烂泥的谋士,只见他抬头望天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之色,嘴里还不停地呢喃着。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
“我不信什么人定胜天,但是我知道...天衍其三,人衍其一!”
“你究竟是谁?!”他失魂落魄的看着季尘质问道。
“山野中一书生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天不眷我神教,天不眷我神教啊!一炬之下,皆化余烬...”
那人嘴里呢喃几句,便倒下身去。
季尘皱眉,低头查看,只见其嘴角已经流下了黑血,但很快便被雨水冲刷干净。
“天不眷...我眷!”
......
“小尘,天衍之法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先生。”
“好,不错,以你的聪慧定可青取于蓝。”
“再聪慧不也是先生的学生?”
“哈哈哈,能被你拍马屁我倒是挺高兴的。”
......
这一局他已做局已久。
此为天算!
火势已经被骤雨扑灭,季尘遥遥看向贺青城的方向。
“时间差不多了!”
天火已放,月黑了!那就到了...杀人夜!
......
贺青城中...
“回将军,粮食已经筹备好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朴将军不耐烦道。
“只不过此番搜刮粮草,已经让城中有了反抗的迹象,属下担心这群愚民会揭旗而起。”
“哼!敢反抗那就杀到他不敢反抗为止!大夏竟敢烧毁粮仓,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他百姓吗?!”
见那位偏将似还有话说,于是他不耐烦道。“有话快说!”
“属下以为其中会不会有隐情?为何夏军撤退时不烧毁粮仓,偏偏要今日烧毁?还有之前那山火,来的着实有些蹊跷。
还有大夏援军迟迟未到,属下实在心有不安。”
听见这话,朴将军也是皱起了眉头,不过最后还是宽慰道。
“就算真的有隐情,只要援军不到,那便掀不起什么风浪!大夏...终归早已不是千年前的大夏了!”
可正在这时,突然听见门外喧哗异常。
“报!”
只见一名士兵冲进屋来,跪地汇报。
“报将军!城中百姓哗变,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快说!”
“而且之前派出去的十数万大军只有千人左右狼狈归来,并称大军已被歼灭!”
“什么?!”朴将军惊起,完全不敢相信。
可就在这时,又有士兵来报。
“报将军,北门有夏军乘着雨夜袭来,甚至已经攻进城来了!”
朴将军被气的发抖,一把掀翻了桌案。
“守门的人都是傻子吗?!这么容易就被攻进来了?!”
“回将军,北门传来的消息称是有一位红衣女子一剑破城!”
“什么?!又是她?!白日烧了粮仓,现在又来找死!”
“走!随我去看看!”
......
季尘乘着夜色从北门攻来,过程意想不到的容易,或者说本就在计划之中而已。
贺青城的街道上,无数联军和贺青城的百姓战在一起,到处都是烽火。
贺青城的民风之彪现在才有所展现,虽然没有受过训练,可仗着对地形的熟悉还是一直拖着联军。
“应将军,没有计划,直接杀就是了!”季尘此时语气里充满了杀伐之气。
“好!”应宏的语气里也是充满了狰狞。
这段时间他也是被憋的厉害,此刻恨不得放开手脚大杀一场。
“你们几个也去帮忙吧。”这话是对林龙凤几个人说的,而林龙凤他们也不疑有他。
季尘看着满城战火纷飞,吸了口气,缓缓朝着一处暗处走去。
“尔等怎敢?!”此时的朴将军从之前彭将军的将军府冲出,看着城中一团乱像简直怒火冲天。
“哈哈哈,别管这些,还是本将军来会会你吧…”
就在朴将军出来后,一直不见踪迹的彭将军携这一众其他偏将自一处冲了出来,缠住了朴将军与联军中的其他将领。
季尘见此,点了点头。
“不愧能坐到将军一职,果然是取舍有道。”
整个街道都被夜色揉成了一团墨色,两侧门窗紧闭,整个像是一方砚台一般。
远处的厮杀声染的天色橘红,却反衬的此处有些异样的静谧。
季尘对着地方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向身后喊了一句。
“还不出来吗?”
回答季尘的是一片安静。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若是你再不出来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我终于知道为何哪怕是剑十三这等自负之人,也愿意将性命交到你手上了。”
随着话音落下,一人缓缓自暗处走了出来。
季尘看着来人,不乏慨叹道。
“有些东西演的久了,其实也就成了真的,田伯寺。”
“但演得终究是演的,假的真不了得!”
两人相向而立,脸上都是一片唏嘘之色。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很早之前吧,或者说见你的第一面。”季尘耸了耸肩,无所谓道。
“我有什么破绽吗?”
“也不算破绽吧,虽然我不愿将每个人都当做恶人。但是曾经有一位老人家告诉过我...人要想在这个世道活着,就要将一切都算在心里。
善意也好,恶意也罢,都不可留于表面!
而你...在第一次接近我们的时候便心有不诚。”
田伯寺沉默一会,又开口道。
“受教了,不过就凭这些你就怀疑我?”
“自然不止,在我发现你心有不诚时,我就通过一些手段了解了一下你的过去,以及家世。
还有,你应该跟那青衫男子学过剑吧?你的剑法里有他的底子。
哪怕你二人都是尽力掩饰,可是,剑法对于你们来说都已经成了习惯,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掩饰得掉的。”
“不错,我的族叔曾教过我剑法。
所以你就是这样发现了我别有所图?”
第一百零九章 田伯寺
“对啊,本就很简单。”
随后,两人便是一阵沉默。
“你很可怕!”田伯寺抬头,认真的看着季尘道。
“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评价的人。”
“说实话,我真的不愿意于你为敌,你可怕的绝不是实力,而是你那如渊般的心思。
若不是家族下了命令必须杀了你们,我绝不愿站在此处。
说实话,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何要杀了我家那两人,其中一位可是我族叔啊!
我家里百般调查之下,这才知道了原来是你四人所为,只可惜晚了些,已经到了收徒大典,不然,你们又哪里能成为剑庭第子?!。”
事情既然已经被挑开了,田伯寺也不再复之前和善,此刻恨恨的看着季尘。
原来这么多日的伪装竟然早就被人识破,那他岂不是一直在被季尘当猴子耍?
“首先是那二人拦我在先,之后又想对我等下杀手,所以我才斩了那二人的。
其次,你也不必再冠冕堂皇,人心本恶,这也不是你的错。何必再去找些理由来粉饰呢?”
“哼!这些日子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地方吗?”
季尘挑了挑眉,示意不知。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淡然,自以为是所有都捏在了自己手里,殊不知你也不过是个乞食之人!”
“什么意思?”季尘皱眉,有些不解。
“哼!你真当你这个剑子来路就正了?若不是有人钦定你为剑子,真以为赢了白倚剑就是剑子了?
这京城的水深着呢!他白倚剑也不过是因为白家单剩一支,其他世家门阀默许才得了个第一天才的名头,你真以为无人能治他?
更何况你不过是赢了白倚剑罢了,给你才是你的?不然你以为你这个剑子为何所有人都不服?”
季尘沉默了下来。
“你看到的也不过是你看到的而已...罢了,多说无益。”季尘摇了摇头,也不欲多做解释。
两人都不再言语,走到了这一步不需多言!
“其实我很佩服你,不止是计谋才略,更是胆气。不过...你算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不该一个人引我来的!”
田伯寺长剑已然出鞘,刺向季尘,剑柄上的剑穗也因流风遥遥缀在后面。
“不一个人又怎能引出你来?我可不放心在以后的日子里,还有一条毒蛇匍匐在他们周围。”
剑刃已来到面前,季尘却并不慌乱,脚尖轻点身子如燕一般轻盈的向后退去,身姿飘然。
随即,季尘身子后仰,剑光在他面前飘过。
“你这剑法也不行啊。”
“哼!行不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田伯寺不依不饶,剑花反挑冲向季尘。
季尘也不再托大,青鸾已经出鞘,接下这一剑后,身子一侧,借着双方的力道贴着田伯寺的长剑划向他。
见此,田伯寺也不是弱手,剑气一震,元气荡漾之下将青鸾连同季尘都荡退了几步。
“这剑可还行?”田伯寺反问季尘。
“勉勉强强。”
“哼!嘴硬!今日我便用族叔的剑斩了你!”
田伯寺的剑势突然变幻了起来,竟变的十分中正温和,如春风化雨,细水流长。
可说是温和,却又连绵不绝,没有丝毫停歇。
似是不攻,却乃攻之首,似是不防却密不透风。
每一剑都不急不缓,不快不慢,出现在了该出现的地方。
面对这种攻势,就连季尘都有些应接不暇了,要知道他可是得剑了的。
看着季尘一时间被压入下风,田伯寺面露讥讽道。
“怎么,你不是在收徒大典和剑子大比上大放异彩吗?这便不行了?”
“嘿嘿,看你剑法挺正派的,怎么人品就这么差劲呢?”
“待会我倒是要看看,你这身板有没有你的嘴硬!”
剑诀在手中捏的更快了几分,温和之下又多了几分凌厉。
一剑未中随即却是一转,从另一侧刺向了季尘。
季尘一个防守不及,只能将青鸾立在身前,堪堪将长剑别了过去。可左肩却仍背剑气划到,染红了半身衣袖。
“怎么?你的自信呢?你的淡然呢?”
田伯寺攻势愈发急促,季尘有好几次都是毫厘之差才躲了过去,可身上依旧多了几个破洞。
“凭什么你这种有背景的人就可以随意得到剑子,而我们这些小家族的人哪怕就是有实力也要藏着!掖着!甚至都不能去染指?!
一次一次的用实力去积累名声之后却还要去故意输掉,拱手让人?!得一个区区第四?这不公平!
白倚天是!你也是!你们所有人都该死!”
季尘淡淡的看着已经有些癫狂的田伯寺,看着他诉说着不公,诉说着自己心里的不忿。
两剑相碰之下,季尘应声倒退数步。
季尘看着平日里尚且温和,颇为义气的田伯寺此刻竟是如此狰狞,也是有些感慨。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得到了,也意味着失去?就以白倚剑而言,他得到了,却也被束缚在了白家。
而我,得到的又会是我想要的吗?我将要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还未到来而已。
你的实力确实不弱,但是我相信,就算你用出了全力也还是不如白倚剑,你输给他不冤!
不止是实力,还有心性,以及对剑的执着,你皆不如他!
他的剑才是真正的剑!就如同十三,是真正的剑者!你我都只不过是用剑之人罢了。”
“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你不过是胜了白倚剑才夸他罢了,说到底还不是自命不凡?
可事实却是你在我的剑下也只不过是乞尾讨生!”
看着田伯寺此刻的凶相,季尘无奈摇了摇头。
“我承认你或许受到了很多的不公,但是你狭隘的心胸却怪不得别人。
我相信,若是换做十三或是白倚剑,他们只会更加坚定了一颗向剑的心。而不是将一切怨恨都埋在心里任其发酵,将所有理智都吞噬殆尽。
你的眼界已经被你的心桎梏住了,能看见的也只剩你想要看见的了。”
“哼!说了这么多就不要在拖延时间了!只要杀了你,那你所说的一切就都不攻自破了!证明这些都是你的臆想而已!
实力才是说话的资本,显然,你没有!”
见季尘依旧不为所动,他冷笑一声,接着道。
“我知道你隐藏了实力,那日剑子大比你的实力可不止这些。
不过...既然已经藏着了,那也就不用去露出来了,带到棺材里吧!放心,我会替你收尸的。”
对于田伯寺现在的样子,季尘也有些无奈。
说实话,他确实挺低调的,可也不至于低调到是个人都要弄死他吧?
看着田伯寺愈来愈张狂,季尘是真的有些无语凝噎啊...
“咳咳,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我藏匿的实力比你想的多一点?”
“呵...”田伯寺刚想要嘲讽,哪知一道青色剑气猝不及防将他的衣袖斩去了半截。
“你...”
“你什么你呢,脸给多了!”
季尘剑意环身,经脉中元气通顺,如涓涓流水,毫无阻碍,这是人字卷的功效。
随后,剑随心走,意随气运。
“嘿,你别说老头教的挺好使!”
田伯寺面对这突然而来的攻势一时间手忙脚乱起来,连连被划伤了好几道。
“别以为你就吃定我了!如果没有实力,你以为我会来找你吗?”
“嗯?”
突然季尘剑法一滞,因为他发现田伯寺身上竟然有些黑色的气息,这些气息让他有些熟悉的感觉,可其中还有一股令人不适的诡异之感。
他的元气在遇上这黑气时竟然有要被侵蚀的趋势。他怀疑若不是他修炼了人字卷,元气凝练无比,自己的元气恐怕在遇上的一瞬间就会被消磨殆尽。
“你这是什么?!”
“这世上的隐秘远比你知道的要多!这叫魂气,乃是由人的三魂七魄所炼而成,天生便有侵蚀元气的功效,所以...你还是安心死去吧!”
一股黑色的气息缠绕在他的剑气上,在与青鸾碰撞的瞬间又顺势缠在了青鸾上。甚至还有想要通过青鸾侵入季尘体内的趋势。
季尘眉头一皱,运转元气微微一荡。
“嗯?!”
季尘心中暗暗一惊,因为随着他元气一震,那一小缕黑色的诡异气息竟然只是被震散了一部分。
剩下的一些仍然在向他的身体里钻去,他没有第一时间再去震散它,而是任由它钻进了自己的身体。
“哼”一股刺入神魂的痛楚自经脉中传来,绕是季尘也忍不住闷哼一声。
而且不止是痛楚,这黑气竟然还试图吞噬元气来壮大自身。也就是季尘的元气太过于凝练,换做他人,只是这一缕黑气就难以驱逐了。
不敢再做耽搁,这次,季尘元气凝聚,用力一震之下,这才彻底解决了这个附骨之疽。
“哈哈哈,是不是很惊讶?惊讶它竟然如此强大!它就像是不应该存在于世间的力量一般,它是神赐的!是神赐于人间的!”
这个时候的黑色气息已经弥漫了田伯寺全身,狰狞的黑色纹路沿着经脉自脖颈爬满了面颊。
“你是怎么保证这黑色的气息不吞噬你的元气的?”
季尘提出了心里的疑问,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黑色气息是会去吞噬元气的,既然如此那也就是说明,其与元气不可共存。
那田伯寺又是怎么做到的?
“哈哈哈,云上鬼域的神秘又怎么是你能够理解的?!其中秘法无数,灵机人人可得!哪里像是剑庭,真正的隐秘都是藏着掖着!”
田伯寺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眸子里人性消退,全都是癫狂与贪婪,不像是人,反而像是野兽。
“云上鬼域?”不过季尘还是抓住了其中的重点。
“哼!那是你这种渣滓永远也无法接触到的地方!”
“所以你这一身诡秘都是自哪里得来?”
田伯寺现在眸子越来越嗜血,理性在一点点消失,季尘也是在尽可能多问一些。
不过,就在这时,田伯寺的眼睛已经血红一片,嘴中发出一道厉吼,朝着季尘冲了过来。
季尘叹了口气,知道难以再套出有用的东西了。
看着田伯寺几乎手脚并用的朝自己奔来,要是再吐个舌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家爱犬呢!
季尘撇了撇嘴。
“你这玩意...可不兴用哎。”
不过此时的田伯寺可不管这些,直直的冲向了季尘,一掌拍出。
“呕吼,你这可以啊,再大点都可以帮我捶背了。”
田伯寺一掌拍过来,季尘青鸾一挡,结果力道出奇的大。青鸾都被拍的微微弯曲了,季尘往后退了五六步才卸掉力道。
田伯寺现在几乎毫无章法可言,有时候来一剑,有时候拳脚并用。季尘一时间竟无多少招架之力,一直在忙于防守。
季尘已经尽量避免直接接触到田伯寺了,可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一缕黑气悄悄潜入到季尘的身体里。
他被压制住也是因为这黑气,不然以他得剑的实力还不至于此。
“喂喂喂,我说田伯寺,你这都变的人不人鬼不鬼了,实力也还就那样,我看你那所谓的云上鬼域也不过如此吧?”
田伯寺像是被季尘激怒了,对季尘的攻势也愈发激烈,可奇怪的是,不管季尘如何狼狈,他都难以对季尘造成伤害。
“我说,你行不行呀?就这?白倚剑来了你都斗不过吧?”
田伯寺彻底被这话激怒了,浑身黑气再次大盛,理智完全被吞没殆尽。手里的长剑也完全被用成了长刀,除了挥斩全无剑的样子。
可同样的,那股黑气也更加猛烈了,侵入到他体内后,就像是沸腾的水一样不停的倒腾。
“果然,这力量的得来是有代价的,用起来会吞没人的理智。不过...还真是挺厉害的!”
不错,季尘是故意刺激田伯寺的,他想要看看这股力量究竟是怎样的。
想在看来...歪门邪道!
第一百一十章 云上鬼域
这黑气说实话确实是挺厉害的,不止可以轻而易举的侵入人的身体,不受元气的阻碍,而且好像还可以伤及人的魂魄。
哪怕是以季尘的神魂都被刺痛,可想而知其他人了。
可这力量却也有不可逆的弊端,不止会影响人的心性,估计对自己的神魂也有损伤。
所以,这是一把双刃剑。用,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绝不能被其影响到!甚至做出自己不愿看到的事。
“行了,跟你也闹够了,该结束了!”
季尘在了解到这力量的实质后,也不在留它在体内横冲直撞了。
直接运转了人字卷,果然,在人字卷运转之后,这黑气就如冰消雪释一般,在他体内消散不见。
“啧啧,这也不行呀!”
这时田伯寺又想要冲过来,季尘也不再惯着他了,眸光一厉,气运周身,汇于肘处,力从地起,给我顶!
顶心肘!
“轰”田伯寺被这一肘直接顶飞了出去,砸入了墙内。
整面墙壁直接被田伯寺砸的轰然倒塌,掀起了一片尘土。
这一肘好像也让田伯寺恢复了一丝神智,看着季尘一脸的难以置信。
“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不应该被魂气噬心,元气全无吗?!”
“哦,你说这呀。你这什么魂气也不顶用啊,一碰就没了。”
“不可能!一但被魂气侵入都将被吞噬经脉,直至噬魂而死,你怎么可能没事!”
“呃,那这我就不知道了。”季尘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原因了。
田伯寺听此,捂这胸口踉跄的站了起来。
“就算你能破除魂气,也得死!”
眼看田伯寺又要爆发这黑气,季尘连忙喊停。
“等等,等等,咱先别爆行不,我看你这爆的伤身啊!”
“哼!怕了?你若是跪下求我我今日说不定可以饶你一命!”
“呃,那算了,你还是爆吧。”
“哼!”
田伯寺大怒,又是一波黑气自他身上爆发。
这次田伯寺眼睛很快又被血色吞噬了,不过...你这还流口水是什么情况?
“啧啧,你说不让你爆吧,你还要爆。你看,现在嘴都爆歪了吧?”
看着田伯寺如同野兽一样奔向自己,浑身黑气缠绕,形若鬼魅,而手里的长剑也早就不知丢到了哪里。
他心里也不知是可悲还是可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更何况你还不可怜。”
“罢了,就让你死了心吧。”
面对田伯寺,季尘缓缓抬起了右手,轻轻屈指一弹。
只见天地元气狂涌,于指尖汇聚。而田伯寺也于此刻冲到了季尘面前,似乎是他自己撞上一般,刚巧被季尘这一指弹到。
“轰”如雷声轰鸣一般,只见田伯寺本就凌乱的发髻似被狂风打散般乱舞,身上的衣衫也四裂开来。
在他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浑身黑色气息轰然散开,并伴随着道道鲜血自身体各处飙射而出。自己更是如箭矢般再一次砸进了一栋房屋之中。
“噗”
在倒塌的房屋中,一声呕血,随即就是田伯寺那虚弱至极,但却伴着蚀骨恨意的声音传来。
“你毁了我的经脉?!!!”
季尘看着一点点自废墟中爬出来面容狰狞如同恶鬼一般的田伯寺眉头微蹙,心下也是有些不解。
听田伯寺这话好像是他的经脉被毁了,可是季尘自己最清楚。
他这一击其实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受伤是肯定的,但是要说毁了经脉自是不可能的。不是说他在哄田伯寺,而是他本无杀心。
“你经脉毁了?”
“我杀了你!”
田伯寺现在根本就听不得任何话,此刻他浑身是血跌跌撞撞的朝季尘走过来,恨不得吞筋噬骨,啖其血肉。
“不是我毁了你的经脉。”
季尘平淡道。
他本无意解释什么,不过这口锅要硬扣在自己头上他也是不乐意的。
“凭什么你们生来便可以天资绝艳?!而我哪怕费尽心机得来的,也还是要为你们图做嫁衣?!
凭什么我每日承受切肤噬魂之痛得来的力量却仍是斗不过你?!
凭什么你们便是天命,而我只能沦为草芥?!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噗...”
气血攻心之下田伯寺又是一口鲜血洒了一地。
季尘微微一叹,得与失谁又能真正看得清?也许失去这一身修为于他而言也是好事。
正在季尘心里微微慨叹时,突然一阵“啪啪啪”的声音伴着一道脚步声自一处阴暗中走来。
“不错,不错,不愧是能被首座大人赏识的人,果然不是这些废物所能比拟的。”
那人影走到田伯寺身旁,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面色深沉下来。
“废物!枉费了这么多灵机!”
田伯寺此时已经清醒了过来,看见来人他浑身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如果之前他眼中都是狂妄的话,那此刻眼中剩下的就是极致的恐惧。
他踉跄着爬到了那人脚下,努力伸出手来去抓那人衣衫,乞求道。
“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再变成废人了!我不想再变成废人了!”
“哼!烂泥就是烂泥!给多少次机会都没用!”
那人厌恶的迈开脚去,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而是聊有兴趣的看向季尘。
“你便是季尘?”
“我不是。”
那青年男子脸上风轻云淡的笑容一僵,随即沉声道。
“你在寻死吗?”
季尘双手一摊,无奈道。“你看你看,你明知道我就是,你还要问上一问,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那人面色阴沉,气势敛而不发。
季尘也都已经绷紧了身体,做好了再度出手的准备,结果那人却在最后一刻淡然一笑。
“你这小家伙倒是有意思,只是心气太高了些,就你这刚刚触碰到入念的境界,虽然是个天才,可该低头...就要低头!”
一股气势自身上猛然落下,季尘一时间只觉肩头架起了一座山头一般,笔直的脊梁也在猝不及防间微微一弯。
“这股气息是...入念之上的境界?!”
季尘心下惊骇,可面上却一片平静,这种时候最不能的就是露怯。
虽然有点承受不住这股气息的压迫,不过季尘还是硬着道。
“就这?看来这云上鬼域一直籍籍无名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人面色瞬间黑了起来,冷着脸将手伸出到面前,轻轻一握,只见周围元气瞬息间汇聚了起来,隐隐形成了一座山岳的模样伏在了季尘背上。
“哼”
来自肩头力量让季尘忍不住轻“哼”了出来,牙关一紧,身子晃了一晃,不过还是定住了身形。
“小子,让我看看你的嘴到底有多硬!”
“嘿嘿,这力道给我揉肩呢?!”
季尘抬头戏谑的看着那人,强撑着笑道。
听见这话,那人面若凝霜,身上也同样的隐隐有黑色气息流转,额头青筋都显露了一丝。
嗯,应该是给气的。
“哼!”
他冷哼一声,身上黑气蒸腾,隐约间在头顶形成了一只似虎非虎,面目狰狞隐有人面的怪异黑影。
伴随黑影而来的却是滔天威压。这威压直接让季尘气息一滞,呼吸都被打乱了,膝盖更是一弯,差一点就跪在了地上。
不过,那膝盖终究是没有抢在地上。伴随着季尘眼睛布满血丝,额头青筋虬结,那膝盖还是缓缓挺直了起来。
“不错,当真不错!不愧是能被魂使大人看中的人!不过...你越是如此,我便越想看看你跪在地上挣扎的样子!”
“轰!”
季尘肩头突然压力猛增,这压力直接让他直直向地面上砸去,他瞳孔一缩间,心中已有计较。
“反击或者跪伏,他...必须择一而为!”
而他季尘...会跪伏吗?!
“红尘!”
剑霞三丈不熄,挥手间可映天!
那人看着直奔自己而来的剑光,眉头一皱,随即又冷笑一声道。
“可笑!蜉蝣撼树而已!”
那人手上缠着缕缕黑气,伸手便要去捏碎那道剑霞。
可是,当那剑霞刚入手中,他面色一变。
本应该在他手中应声而碎的剑霞竟然凝而不散,丝毫没有要被捏碎的样子,甚至无往之势更添了几分。
霎时间,他只能尽量运转那黑色气息,将这道剑霞包裹住,企图将其熔掉。
可是,事实却再度出乎了他的预料。
那剑霞竟然仅仅只有一点点要溶解的迹象,无往不利的魂气在此刻竟然收效甚微。
“该死!”
他已至道缘,自然有的是手段化解掉这一击,可是他之前多少有些托大了,现在是有米无炊。
无法,他此刻也只能凭借自身修为去硬接了。
“哼!”
他凭借着自身修为,竟硬生生将这剑霞捏散,化作流光消散。
不过,他也并不好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出乎了他太多预料,此刻他手掌之上已是多了一道红印,更是微微渗出了鲜血。
“好!很好!”
他彻底恼怒,此子三番四次戏弄他,更是伤到了他。
若是被域内那些可恶至极的人闻及此事那他岂不是要沦为笑柄?
自己堂堂道缘境,竟然会被一个连入念都不是的毛头小子伤到,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那人身影眨眼间已在原地不见了踪影。
刚刚见到那人颇为狼狈还想嘲讽嘲讽的季尘,胸膛间猛的一缩,血液凝结,整个身子一冷。
“不好!”
哪里还敢嘲讽,季尘直接用剑挡在了身前。
就在他长剑刚刚抬起之时,一只裹满黑色魂气,状若鹰爪的枯手凭空出现,随后就击在青鸾上,发出金石迸溅之音。
青鸾在第一时间便离手而去,并非是他手上功夫不行,而是这力道他根本承受不起。
这一次,他终于也体会到了被人轰进房中的感觉。
嗯,挺疼!
季尘埃了这一下,青鸾直接弯曲,然后又后力不减的撞到了自己的胸口。他直接被轰到房子里。打到闭气,缓了好久,这才缓过劲来。
大口呼吸了几下,趁着烟尘未落,他死死盯着烟尘外的那道黑影。
“如何,可敢再犯?”
那中年男子只手背于身后,眼睛微眯,戏谑道。
不得不说,他实力的差距当真是难以弥补,他也只是想看一看道缘境的风景,结果有些玩火自焚了。
不过,他会认怂?
于是,他身子微曲,再度绷紧,他抹了抹嘴角,露出笑意。
“看来得出杀手锏了!”
只见,他气沉丹田,汇发如潮,口呈钟状,一道虎啸龙吟...
“仟纭姐!快来救你家小师弟啊!!”
声音直穿云霄,许多战的正酣的人都是动了动耳朵,咂了咂舌。
“何人在吼叫?声音竟如此凄怆?”
随后,季尘有朝着那中年男子喊道。
“喂喂喂,我就是说一下而已,你也不用真动手吧?一听你们这云上鬼域就知道有大家气魄,所以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那青年男子本来感受到烟尘中还有微微气势在汇聚,以为这小子仍不知悔改,欲要偷袭于他,心里还暗道其不知死活呢。
结果这一道呼救声就传进了耳中。
这下,他面露怪异之色。
你骨头硬那就硬好了,可你倒是一硬到底呀!怎么硬到一半还软了呢?
半路搞这么一出,这不是恶心人来的吗?
“所以你是服软了?”
“服了!服了!怎么会不服呢?”
这时烟尘也散了开来,露出了一脸笑意的季尘。
“所以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当然可以!不过怎么能说是谈呢?您说,我洗耳恭听!”
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暗道。
“果然这些自认为天才的人啊,就得没事敲打敲打才行。你看,这不就能听人话了?”
至于季尘之前的那一道求救他也没在意,他有绝对的自信,当前在这南境能对他产生威胁的绝没有几位。
就算有,也不是这个无权无势的消息可以求来的。
那中年男子,见季尘这么上道,也是心下甚慰,怒气都消了些,所以此刻定了定心气缓缓道。
“你可知我此来何意?”
“小子不知。”
季尘一脸乖巧道。
“嗯。”
那人轻嗯了一声,对这回答自然是并不奇怪,如果知道那他后面还开个屁口?
“我自然知你不知。”
听见这话,季尘心下翻了个白眼。
“知道还问?!”
第一百一十一章 魂令
“想来你也未曾听过云上鬼域吧?”
“小子确实未曾听过。”
“嗯,你自然未曾听过。”
那人点了点头,一脸了然,此刻其一身仙人风骨之像,更是直接将后背给了季尘,遥望远方。
“你觉得剑庭当如何?”
那人出言问道。
只是,等了半天都不见季尘回他,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季尘。只见季尘正一脸纠结之色。
他也没在意,只是唤了一声,以为季尘还在思索忖度云上鬼域。
其实,他那里知道。季尘哪里是在纠结云上鬼域呀。
他是在思考要不要给这人后脑勺来上一下。
这人老是明知顾问,关键是之后还要再自我肯定一下,这不是玩他呢吗?他季尘能忍?
听见那人唤他,季尘回过神来,却见其已经转过了身子,于是暗道可惜。
见季尘一脸懊恼惋惜的样子,那人微微一笑,以为是季尘在懊恼自己竟不识得云上鬼域之名。
“你也不必懊恼,云上鬼域也并非人人可知之地,你虽为剑子,可与历届剑子都有所不同。
以前历届剑子都是当是大家子弟,无不是剑庭与皇权妥协的结果。
独独是你,没权没势也就罢了,还没实力,也不知你是怎么当上。
不过也是,想你必然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不然魂使大人怎么会看中了你呢。只是在下有些愚钝,竟并未看出你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不对...”
那人自顾自的说着,而季尘则是左耳听,右耳冒,眼睛正四顾的看洛仟纭何时才能到。
和谈?虚与委蛇而已!
他对洛仟纭可是自信的很,反正她到现在都没透过底,刚好探一探。
至于这人...
目的不明,来历不明。哦,不对,来历倒是清楚了就是他没听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地方。
而且之前他喊洛仟纭直接叫出名来也是一种试探。
若是来自一方大势力,听见洛仟纭的名字,在结合他剑子的身份,不可能推不出洛仟纭的身份来。
而这人竟然毫无所觉,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他确实来自一方大势力,只是身份低微,不晓得洛仟纭名号。
二是他确实来自不大的势力,不能探寻到一些秘闻,不然也不会不知道洛仟纭。
三是他其实知道洛仟纭的命头,可对自身境界极为自信,不惧洛仟纭,因此不予理会。
第一种他觉得可以基本排除,一个能修到道缘境的会在一方势力中是一个小角色?应该不可能。
至于三嘛,他都能伤的人会不惧洛仟纭?
要知道随着他实力日益精进,他可是几次想要翻身农奴把歌唱来着。
只可惜现实来的太过骨感,洛仟纭又是随手几剑便将他的想法破灭掉了。
仿佛她的实力是踩着自己长的一般,永远都比自己高一个脑袋。
看不透才最可怕,别人他不管,反正他是怕了。
所以呀,只剩下二了。
试问,一个目的不纯的人,或是威逼或是利诱能给他带来多少利益?
更何况这个人本身就不过是来自一方不大的势力,这样的话,他不得不怀疑,对方更想要的是从自己身上获得利益。
怎么获得?损人利己,还是双赢?
这些他都不需要去考虑,他需要知道的只有一个是情。
一个没有实力为基础的利益链,最终结果只会是上家吃掉下家。
吃完血肉还要敲骨吸髓的那种。
这可不是他凭空臆测,毕竟曾经的一段经历告诉了他这世间最浅显的道理就是这般。
人心啊,难测!
善与恶从来都不是处在对立的角度,二者只会相辅相成!
或者不谈其他,就只看现在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田伯寺,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他没毁掉田伯寺的经脉,那是谁毁掉的?
这是获得这份力量的代价!
前世之事,后事之师。
落入深渊都是一步一步的堕进去的。
所以,他需要做的就是不去迈动这第一步!
“...你的元气竟然可以极大程度上得避免魂气的侵蚀,所以你小子修的是什么功体?怎有如此功效?”
可是,不待季尘回答,那人又是自问自答了起来。
“也是,你要是没点特殊我也会看轻了你。
就凭你能造就今天的局面也是十分值得我云上鬼域瞩目的。
更何况你还是剑子的身份...”
突然,他猛然看向季尘,沉声道。
“你想获得实力吗?独尊天下,手握生死的实力!
有了这些实力,你便再也不用几经生死,殚精竭虑的来获得战功来巩固现在的身份了。
你可以凭借实力,将一切不服于你的人反手镇压。
让你这个剑子名副其实!”
那人目光炽热的直视着季尘,循循善诱的蛊惑道。
只是此刻他面上有着无尽的邪意,那种仿佛是将要饿死之人直视米肉的贪婪狂热让人发骇。
季尘被这狂热的目光盯的有些心头发慌,他倒是知道这狂热并非是对他而来的,而是对那狗屁云上鬼域。
可是,他还是被盯的头皮发麻。
“呃...这个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去触其霉头,连连应下。
这话说的,季尘差点就信了,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结果呢,这里还有一个跟狗一样躺着呢!
“来云上鬼域,你将获得无尽灵机,机缘功法尽在你手!
你知道魂气吗?!你...”
“这个我知道!魂气由人三魂七魄所炼,可噬人心神,融人元气!”
季尘连忙抢答,就怕他再来个自问自答,这样他会很没面子的。
被季尘这一打断,那人眉头一皱,不过又不能说什么。谁会责备一个会抢答的孩子呢?
听完季尘所言,他微微点头表示赞许。
“不错。可你所说的这些也不过是一部分而已。
人有三魂,分为天、地、命三魂,三魂生存於精神中,所以人身去世,三魂各归于途,天魂归天路,地魂归地府,命魂则徘徊世间。
那你知道七魄则分别是那七魄吗?
这七魄啊,分别是...”
“我知道!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就在那人停也不停,准备继续自问自答时,季尘再次抢道。
看着那青年一脸难受如同便秘的样子,他眼底却藏着这狡黠之色,心里直呼大仇得报。
那人停顿良久,最后看着季尘一脸期待他继续说下去的样子,最终还是咂了咂嘴,继续说道。
“咳咳,你答的很好,下次别答了。”
季尘“???”
季尘看着这人,总觉得这人全身都写满了“我不靠谱”四个大字。
刚开始出场倒是气势十足,脚踩田伯寺掌压他季尘,差点他就怂了。当然,喊自家师姐那不叫怂,他只是有点想仟纭姐了。
可是现在呢,怎么越看这人越感觉这人有点不对劲呢。
“魂为阴,魄为阳。其中三魂和七魄当中,又各另分阴阳。
三魂之中,天魂为阳,地魂为阴,命魂又为阳。
七魄中天冲灵慧二魄为阴为天魄,气魄力魄中枢魄为阳为人魄,精英二魄为阳为地魄。
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天地命三魂并不常相聚首。
七魄中两个天魄两个地魄和三个人魄,阴阳相应,从不分开。
这便是人的魂魄之妙,可以说是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也。
要知道,身疾尚有药石可医,但若是魂伤却只得徒呼奈何。
修行一途上,不乏一些天姿决绝之辈,可却因伤了魂魄最终只能沦为凡尘走卒。
而当世之中,那些翘楚之辈,无不是魂魄强于他人,因而更能感知自身,悟得真法,察觉到天地间元气的流动。”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季尘,开口问道。
“你可知我为何跟你说这些?”
结果问完这句,他恍惚间好像想到了什么,直接又再度开口,根本不给季尘机会。
季尘刚刚张开的嘴无奈只能又颇为不舍的合了上去,心里暗暗自恼。
“可恶!就差一点!”
“天赋一说自古不绝,妖孽之流自然也是魂魄强健之辈。
可这魂气啊,乃是由人的三魂七魄所化,专攻神魂一道,纵然你修为无双,这魂气仍然可以侵蚀你的神魂。
所以,这魂气对于修士而言便有些天生的克制。
你说,你要不要修?”
那人目光咄咄的直逼季尘,甚至背后手上都微微凝聚起了力道。关键是你这元气凝聚的威势倒是小一点呀!
你这衣袖乱飞,狂风乱舞的,怕不是自个敢说一个不字就要被拍死吧?
“这个...也不是不行...”季尘挠了挠头,脸上挂着牵强笑意,心里却是暗骂不知。
“他奶奶的,哪里来的这么不要脸的人?!”
“你看,你答应了,果然魂使大人的眼光就是好,当真是孺子可教也!”那人背后的手伸了出来,拍了拍季尘的肩膀。
季尘眼角抽了抽,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来来来,给你个好东西。”说罢,他便伸手向袖子里掏去。
季尘也好奇起来,不免有些期待。
难不成他想错了?这云上鬼域还真是慷慨之地,上来就送礼物?
只见其从袖口里拿出一块黑乎乎的方块丢了过来。
季尘下意识接住。
入手,一片冰凉温润之感,仔细摸了摸,似玉非玉,似铁非铁,其上还有无数纹路,想来应该不甚精美,摸起来倒也挺舒服的。
映着冲天的火光,他将其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看上面刻的字。
只见一个“魂”字赫然在目。
初看这字歪七扭八,像是儿童随意所画。可是再看,又总有些怪异之感。好似隐隐间,一只人面狮身的奇兽盘踞其上。
而季尘是谁,书法宗师啊!不说其他,他自认为书法一途,比之自家先生应该也差不了多少了。
以他的眼力第一眼就在心里一惊,这字他竟是有些吃不准了。按理来说,这字是个会写字都得嫌丑,可在他眼里总觉的里头藏着些东西。
所以拿在手里摩挲许久,一个劲的去映火光,希望看的再真切点。
借着火光,令牌全貌都映在了季尘眼里。
通体玄黑,隐隐有些通透,周围是季尘也不知道的文字,或者说是一种纹路。看着有点像是梵文,又有点符箓一道的味道,反正看着挺神秘的。
也不知道是故弄玄虚还是有些说法,反正季尘是没看明白。
不过这不是重点,这魂字才是重点。
只见这魂字一半映在火光下,一半仍然藏在阴影里。要笔锋没笔锋,要圆润没圆润。可就是有一股莫名的韵味,怎么看怎么有味道。
季尘此刻也是百爪挠心,他也不自谦,要说这世间字写的比他好的,应该有的是。
他季尘是自负,刻在骨子里的自负他自己也知道。
可再自负他也不是自大!这两者的区别可大着哩!
他自负是他有绝对的自信以后可以赶超那些沉**法一道多年的法家!
可这说的不是现在呀!他自个几斤几两自己也有数。
要说天姿,那他自是当仁不让,便如自家先生曾评价过的“资若凡世仙,忍为红尘客。”
可这天姿与实力还是不能画上等号的。
可就算是有,那也只是凤毛麟角之流,那可都是可执牛耳之人,怎么也得沾个“圣”字!难不成今个碰上一个?
“不行,还得再看看!”
字体歪曲,张牙舞爪,乖张至极。他渐渐浸了进去,有种被其吞噬,失了魂的感觉。
猛然间,他恍惚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之中,一头人面虎身的异兽立于天穹之顶,便那般盯着他。
季尘只觉浑身血液都被冻结,动一根手指都困难,虽然自己好像没有形体,可还是隐隐感觉眼角有血液流出。
只是一瞬,却又好像过了许久,突然天地消散,他的视线也重新聚焦落在了这令牌上。
“那是什么?!”
他忍不住心里有些颤栗,他想当一切都是幻象,可那从他心里直窜天灵的冷意却做不得假。那感觉竟是那般真实。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许久都未曾呼吸过了,于是大口的呼吸了起来。
突然,他感觉自己眼角一凉,他身子一僵,伸出手缓缓抹了一下,映着火光竟是红的妖异。
他眉眼微眯,开始惊疑不定起来,这令牌怕是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啊!
那人则是没注意到季尘的这些异样,而是不无艳羡的继续开口道。
“这令牌可是个好东西,此名魂令!想当年,老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这么一块,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呢!
你小子倒好,直接白来!也不知道魂使怎么就看上你了!”
他这话说的那是酸的不行,当提到魂使的时候就更酸了,跟小娘们一样,眼神幽怨至极。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初窥大世
“你可知道这魂令价值几何。首先你要知道的是云上鬼域为何。”
随即,他朝着季尘调笑道。
“你小子是不是以为这天下大势就是那止戈院和剑庭的大势了?”
季尘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关于这修行一道是事情他还真的知之甚少。
“哼!愚昧!”那人冷哼一声。
“你真当止戈院和剑庭便是当今修行一途的魁首?!究其原因只不过是沾了千年前道祖的光罢了!
这大夏境内能掀翻他的不说多,一手之数还是有的!
遥想当年道祖未成势之前,这天下间各路修行门派林立多如繁星,奇修异学层出不穷,却又隐隐融合汇聚一堂,后世统称其为仙道,那时才是真正的修行大世!
尘世凡民亦有登仙之路,道化三千,皆有缘法,人尽可修。
哪里像是今日这般,修行一途,死水一潭,缘法已定!哪怕是修道了顶,那也就到顶了,窥不得半丝仙机。”
他在说这话时眼中充斥着向往之色,只恨自己生不逢时,为何不生在那个年代。
“而且现在的那些所谓的山水正神,便是当时神修一道的遗民罢了。
只可惜啊!你们那天杀的道祖横空出世,竟然一剑独断,生生将一条煌煌大道斩断。
斩尽了天下仙道功法,生生将一众仙缘断绝!门派毁的毁,散的散。当年的几大仙门势力也是皆隐于世,不复辉煌。
现在传世的什么焚毁佛家武道绝学,也就是骗一骗你们这些雏儿!那毁的哪里是几本破书,那可是仙缘啊!”
“怎么,不信?”见季尘一脸平静,他就知道季尘也就将他这花当个轶事来听听。
季尘既没有摇头也并未点头,用听来辨别真实与否实非他所能为。因而他对此不予评价。
“哼!你不过是只关在笼子里的雀儿罢了,目之所穷便以为是世界的真貌。我跟你说,你还差的远呢!”
季尘也不恼,知道他说的不算假,他现在不就是吗?
心里长叹一声,只愿自己的种种猜测是假,不然的话,他不论做何选择都不是他愿看到的。
“好吧,你说的这些暂且不谈,这令牌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什么玩意?!”
那人直接被他这话给气笑了。
“你这小子忒不识货了!要知道只要拿着这块魂令,以后就是天下谁人不识君,但凡有点背景的见到这令牌都得畏惧三分,能得此一块你小子就偷着乐吧你!”
“所以...没了?就这?没啥用呀,带身上还颠得慌。”季尘来回翻了翻这些牌子,感觉也没啥大用处。
那人气急,这可是魂令啊!怎么到他嘴里就听着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呢?
“你这家伙!当真是气死大爷我了!也就是老子我,但凡今天这差事换个人来估计都得扒了你的皮!”
“我跟你说,这魂令可是我云上鬼域的象征之物,用此令者可差我云上鬼域下三宫之人办事,遇到少阴少阳两宫的也得给上三分薄面,所以啊,用处大着呢!”
“行吧,看样子是个物件,那我勉强收下。”
“你,你...罢了,懒得跟你多废话!”那人属实是不想在搭理季尘,这也忒起人了点,搞的跟他硬早送他一样。
他现在在一个劲的安慰自己,这个是魂使大人差的办的差事,可得漂亮着点。要是魂使大人高兴了,说不定就不会每次都揍他了。
想起每次都被揍的鼻青脸肿他就一阵牙酸,可想起魂使大人就有浑身充满了干劲。
“只要事情办的好,说不定魂使大人就会对我另眼相看,然后就是青睐有加,再然后就是倾心于他,最后再一亲芳泽。
嗯~妙啊!这样也不枉费他不辞辛苦的跑到这个没人性的云上鬼域去。
都怪大人生的太美,他这个混日子的,都不小心混到少阳宫去了,当真是伤脑筋。”
他在心里小小的期待了一下,突然感觉季尘有那么一丢丢顺眼了。
而季尘刚把这魂令塞进怀里,就看见看见这人一脸欣慰的看着他,心中一阵恶寒。
“看这人生的贼眉鼠眼,獐头鼠目,一脸猥琐之相,不会是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吧?!”
他四处打量一下,发现这地方是他专门挑的,黑灯瞎火,人迹罕至是个杀人放火的好地方。
这要是这人有什么不好的念想...
念及于此,他连忙咽了咽口水,不着痕迹的朝一旁靠了靠。
“你干嘛呢?靠过来点!”
那人正思春呢,结果发现季尘一脸怪异的看着自己,还朝一旁靠了靠。
“呵,现在知道怕老子了,早干嘛去了?”
这话让季尘十分犹豫,要真是需要奉献自己,那他是从还是不从呢?
“咳咳,你看,那边还眼巴巴躺着一个呢。”
季尘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毫不犹豫的出卖了田伯寺。
那人看了眼已经差不多快凉了的田伯寺不屑道。
“这小子也不是个好东西,和云上鬼域那群人不说一丘之貉,那也是相得益彰,都是坏的流脓!
别看他人模狗样的,死在他手里的人多得很!而且专挑那种天姿聪颖的杀,自家几个兄弟姐就没剩几个了。
而且手段那叫一个狠,什么挖眼珠子拉,割舌头了,抽筋拔骨没少干!
而且这家伙还是自己找上得云上鬼域,为了提升实力对自己也是够狠,一个劲的硬吸魂气!然后...你也看到了。”
随即,他又挑了一眼季尘。
“还有,你可别学他昂。”
怎么着也是自己找来的人,不能不能这么坏。
这话听的季尘心里那是一个奇奇怪怪,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就你这来当说客,那可真的屈才了!
“那你呢?”季尘对他来了兴趣。
“我?嘿嘿,左右不过是个栖身之所,哪里不是一样?”
“我看你这人好像不坏呀,可听你这话云上鬼域可不是个好地方。
你为何会入了云上鬼域?”
说实话,季尘对此也是比较疑惑。他对自己观人的本事还是极为自信,或者说是自负的。
这人不像是穷凶极恶之辈,这他可以肯定。
“哦?你看我像好人?”那人也来了兴致,聊有兴趣的看向季尘。
“不似恶人。”季尘极为肯定的说道。
那人听见季尘这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可看见仍旧季尘面无表情极为认真的看着自己,慢慢的也就笑不出来了。
甚至停下大笑的他,平静的面色下隐隐又了些恼怒之意。
良久,他深吸口气,有些失神的问道。
“你觉得何为善,何为恶?”
季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沉吟了一下。
“善恶之分,古今皆无界限,千年亦无定论。我自然也不觉得自己能解决这个解不开的结。
不过心怀善念却为祸胎者有之,恶意丛生却行善一世者亦有之,黑白定无常。”
论罢,季尘突然嗤笑一声,再度开口。
“可是吧,我倒是认为,善恶大抵上不过是当权者的一句话罢了,说来,这倒也可笑。”
那人赞许的看了一眼季尘,突然有些明白为何这小子可以得上一块魂令了。
“哈哈哈,你小子不错,小小年纪看的到是通透,有这见解,看来这脑后反骨生的不小啊!”
那人打趣道。
“什么反骨不反骨的,大夏统而治之,这千年来倒也安生,我去反谁?
我就一乡野书生,去勾栏听曲已是受到了良心极大的谴责,哪里还敢有更过分之举?”
“哈哈哈,你这种人安生不了的,脑子里就没长着君为臣纲那一套,到哪都是惹事的料!
就拿这南境之乱来将,本来打不起来的你去烧人家粮草。
后来弃城而逃了,你还去烧粮草,这下好了,不打也得打!你说说你,哪里有点安分的样子?
什么天高山火,战前夺权,不都是你小子干的事吗?
怎么现在反倒是装起来了?”
“呃...”
季尘尴尬的挠了挠头,他做的隐秘的呀,怎么这么明显吗?
“你小子是不是在想自己明明做的隐秘的紧怎么还会被发现了是吧?”
季尘无法,只得是讪讪一笑。
“哼!你真当是你一人之功啊?没有我云上鬼域你能这么顺利?”
说着他又嘀咕了起来,看着季尘现在这人畜无害的样子直发寒。
“要说这小子是真滴狠啊,几十万人说没就没了!啧啧,这要是不来云上鬼域我都觉得可惜喽!
谋略手腕黑心一样不缺,虽然差点火候,有了点疏漏...嗯!等等!”
他猛然抬头看向季尘,一脸惊疑不定。
“干嘛这么看我?”
“说!你小子在火烧贺青城粮仓后,联军烧杀抢掠时,是不是故意没有安排人来领头抵抗,好炸出我们来?
你早就知道我们的存在?!”
被这人质问,季尘没有慌张,也没有心虚,而是耸了耸肩随意道。
“大抵上知道一点,不过我也只不过是猜到暗地里有人在推波助澜,妄图掀起争端罢了。
至于是谁...虽然贺预想的有些出入,可你现在不是在我面前了吗?”
他怔怔的看着季尘,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季尘自负自己的才智,而他也自负,本以为自己是座山观虎斗,躲在暗处指点江山。
可最可怕的便是猎人转而成了猎物。
他深深的看了眼季尘,有些庆幸道。
“幸好看你现在的所为不似朝堂一派,不然纵然是惜才我今日也要将你留下了。”
说完这话,他突然又是一怔,有些结巴道。
“这不会也在你的算计里吧?”
季尘还未回答,那人突然摆了摆手。
“得得得,你小子可别说话了,瘆得慌!想来也是,你这种人怎么会置自己于险地呢?你们这种人啊,最讲究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了!
估计扁的圆的你都算计好了吧?这地方是挑来见我这见不得光的人的吧?”
他长吁短叹,看季尘的眼神都变了。这玩意跟实力还真没啥关系,纯属是智力上的博弈,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季尘白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家伙脑子不错啊!竟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过他还是算少了,既然是不立于危墙,一重保险怎么够?
还有,这一直叫小子小子的,搞的自己多大一样。
“可别小子小子的了,看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充什么老成。”
“嘿嘿,你这家伙还嫌弃起来了,我看着不大,可多你一轮还是有的!”
他现在是跟季尘怎么说话怎么不自在,看感觉这小子要阴自己一把。
不过嘛,男人涉及到年纪方面,不是相当你爹就是相当你哥,这个可不能虚!
季尘扒着手算了一下,嗯,是个老年人了!
“那倒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得让着点。”
那人脸色一黑,要不是看这小子挺和眼缘的,以他的脾气早一巴掌拍过去了。
沉默一下,他突然有些惜才了起来。
看着季尘良久不语。
季尘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
“这人不会真有断袖之癖吧?!”
于是,他小心翼翼道。
“那个,其实喜欢男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倒是不歧视。
但是你看我这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的,浑身上下都削不出二两肉来。要不...咱换个人?”
随即,他又义正言辞道。
“要我说,这田伯寺就不错,模样俊郎,生的就不凡,调教调教绝对有前途!”
那人听的稀里糊涂的。
什么喜欢男子,又是田伯寺的,自己怎么听不明白。
“啥玩意啊?你说的啥呀?”
季尘又仔细打量了一会,发现不似作伪这才长舒口气。
“哦哦没啥,我是说田伯寺此人就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田伯寺生无可恋的趴在地上“???”
他看向季尘随即神色严肃了起来,沉声道。
“此次前来我本不过是转交魂令罢了,这田伯寺也不过是顺手而为探探你的底子。
不过,现在倒是多了几分眼缘。所以便多说一言,告诫你几分。
记住,善恶对错那都是小孩子才讨论的东西。大善之人往往行大恶之事,不要太相信所为的剑庭、止戈,我不否认其为大夏谋福祉之心。
可你不同!你身上绝对有大秘密在!
你可知这千年之劫将至,如今整个天下都是暗流涌动,各大仙门,隐世门阀都已纷纷现世。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剑庭止戈竟然分心用在了给你演一出戏上,实在怪异!
你小子最好当心着点,不然你要是翘辫子了,这世间就又要无趣一分了。”
季尘眉头紧锁,这话里头他只能听懂一半,而剩下的一半他却费解。
“敢问何为千年之劫?”
这个问题他已经憋了挺久的了,因为他不止一次听到这话了。
“嗯?你不知道?”
那人也有些奇怪,怎么说也是个剑子,而且还是个妖孽,这都不知道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不过,他倒也没有深究。而是直接回答了季尘的问题。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千年之劫
“你可曾听闻过道祖斩神一役?”
“这自然是听闻过。”
他不只听闻过,众生剑可还在自个背上背着呢。
那人点了点头,继续道。
“相传千年前道祖欲为大夏立命,可天下大势早已划分明朗,其间绝无大夏一席之地。
追其缘由并不是大夏国力不盛,兵刃不利,而是天下气运早已既定!
唯有一法可夺气运,那就是...弑神!要知道当年天下呈四分之势,瓜分了天下气运。神教为一,佛国为一,北庭为一,永夜神教亦为一。
三者皆为神国,有神灵庇佑,凝聚气运。
如此,道祖遂去神庭。
无他,唯弑神尔!
世人皆不知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当日三道剑气直通天里,自神庭而出,恢宏万里不熄,随后便是日月齐暗,万物寂灭。
随后便是天地泣血,神明陨落之像。”
谈及于此,那人面上也不禁流露出钦佩向往,激昂之色久久难以平静。
“所以这和千年之劫有什么关系?”
“你小子别急呀!”
“当年世上共有四尊神明在册,而这千年之劫的传说便与另一位神明有关。
话说神庭的那位神明陨落之后,道祖留下其佩剑镇压西冥气运,阻止那神明自轮回再度降世。
之后便又找上了佛国的那位佛!
不过二者并未出手,只听闻二者盘膝而坐谈经论道。不知二人讲了什么。
只见霞光漫天,龙象般若久显人间,九朵金莲环绕于世,衬的那逝躯山如披金箔。
随后,那位佛便圆寂而去,堕入轮回。而那山,也就被后世称之为逝躯山。
再陨一神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南方永夜神教。不出所料,道祖果然出现在了永夜神教。
可让所有人都奇怪的是,那一日竟无神陨之象,可永夜神君也再未现与这世间。”
那人摇了摇头,难得从道祖的事迹中走出,微微调笑道。
“那时候啊,世人皆传,是道祖折服于那位神君的倾世之颜,甘愿拜其石榴裙下。因而那神君才免于一死。
可也有人说啊,是道祖和那神君打了个赌,赌的便是这千年之后的事情。
不过,自此世间再无神明出世,就连道祖都不知所踪。
唯留下了一个传说。
劫承千年,墨染青天。
永夜神君,涅于皇都!”
那人讲完,也是感慨良多,那个时代的人何其幸哉,可一窥道祖、神明之风采,可同样的,又是何其不幸,只能仰望!
“那山叫逝躯山?”
“不错。”
“神君是个女子?”
“嗯,传说中可倾天幕。”
“可这世上当真会有神明吗?若是有,那后世为何再无人成神?”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大抵上应该是有的,不然这传说有鼻子有眼的,太过真实了。
至于为何后世无神...具后世推敲,应该是道祖线断了成神的契机。”
“可若是真的有神明,人们做的第一件事真的是信奉吗?”
“这...”那人有些答不上来了,不错,若是真的有神,人们做的第一件事绝对是将其拉入凡尘!
“那北庭的那位神明呢?”
“谁跟你说北庭有神明了?”
“没有吗?”季尘微愣,随后又道。
“那北庭如何凝聚的气运?”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倒是听说当年北庭有个智绝于天下的人,其凭借自己的谋略为北庭夺得了一份气运。”
“这也能夺?”
“哎哎哎,我说你小子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啊?”
这话问的,跟自己知道一样!
季尘耸了耸肩。“随便问问。”
“行了,千年之劫的由来就是这样的,你小子自个小心就是了。”
季尘就当没听见,他倒是想抽身,可若真的如他猜想的一般,别说置身事外了,就是少露个头估计都不行!
你说这事,得多巧啊!
神教那位神明算是有关,毕竟镇压西冥气运的众生剑就在自己背上。
佛国那位佛硬说也算是与自己有关吧?毕竟山顶那一战自己究竟为何会有魔气缠身,可是需要好好思量一二。
然后永夜神教那位神君呢?
“我季尘何德何能啊!竟与传说中的人物扯上关系。”
“帮我一个忙如何?就当是我欠你的人情。”
季尘看向那人认真道。
那人瞪大了眼睛,像是被季尘的脸皮震惊到了。
“我说你小子是真的假的,给你根杆你还就往上爬了?
还人情呢。就你这还没入念的修为你跟我道缘境谈人情?
就算老子看好你,可那也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你这叫求老子!”
“这可说不准呢!”季尘嘴角轻笑。
“呦呵,你这话还挺硬气!来!我看看,怎么个人情法!”
季尘也不说话,直接再度出手。
一记横掌拍向那人胸口,可在临近之时那人身子飞退,始终和季尘的手掌保持了一寸。
“你小子,搞偷袭?!不过,你这可不行哦!”
“嘿嘿,那你接住喽!”
“听蝉劲!”
只见季尘手掌微颤,道道残影一闪而过。
而那人也是辗转腾挪,身法轻盈,如同绸布舞动一般。可哪怕如此,季尘的手掌却总能像是早一步推测出那人的落脚点一样,如影随形。
如此,二人看上则是有些滑稽。那人总像是自己撞到季尘手掌上一样。
“你这是何武学?”那人也是吃惊不已,虽然刻意未用修为,可这底子在那,就是这样竟然还落了下风。
“寻常江湖武道罢了,估计你们也看不上眼。”
“你这小子,埋汰我呢是不?!
不过你这都是小道尔,修为才是根本!”
那人周身元气化罡,任由季尘拳脚落在身上皆被抵去。
“嘿嘿,还有什么招,拿来看看。”
“那你可看好了!”
季尘不知又从哪里摸出了青鸾,攻刺而上。
那人仅凭双指并拢,侧击季尘长剑发出清脆响声,便让季尘长剑不能贴近分毫。
“让我看好什么?”那人嘲讽道。
季尘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人自然不会一直防守,只见其手成爪状,趁季尘不备,急抓季尘咽喉。劲风鼓起,让季尘不得不微微眯眼。
千钧一发之际,季尘反倒是不慌不忙,欲刺向那人的剑锋向上一竖,插向了那人手腕,逼得其不得不侧开,算是解了危局。
“好小子,剑法耍的挺阴险啊!”
“嘿嘿,彼此彼此,大哥不说二哥!”
“哼!”
那人也不再和季尘整虚的了,起手一掌拍向季尘丹田要害,这季尘自然是不敢硬抗,只能侧身躲避。
可这一掌却只是个幌子,根本就没几分力道,只见那人身子一侧,背朝季尘一肘向后顶向了季尘侧颈。
这一下直把季尘顶的眼里飘花,脚下一个踉跄。
他甩了甩脑袋,看向那人。
“玩真的?”
“有人跟你玩虚的了吗?”
得,话不多说,二人再度纠缠在了一起。
那人压着修为,季尘也没有用什么多余的手段,这算是纯武学功底的比试。
二者就这样你一下我一下的相互拆招,可又怎么也奈何不了对方。
僵持许久,两人都打出了些火气。
那人气恼的是自己使了浑身解数竟然仍压不住一个小辈。
季尘气恼的则是,此不可为,何为尔?
只见季尘剑罡愈发璀璨,隐隐间寒芒外漏,可摄人心魄,每一剑皆有气贯长虹之势。
一剑划向那人胸口,被那人毫厘之差退了一步躲了过去。可季尘竟然又借这这力道翻身后仰,仰面一剑再度后捅向那人。
那人心下一骇,显然是没能想到季尘这一剑。只来得及元气化罡,凝在手心放在胸前用来抵挡这一剑。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一剑竟然轻易便破开了他的罡气护体。直直插向自己的手心,毫厘间,来不及惊骇多想。
只得是身子使劲一侧,手掌贴着青鸾滑过。虽然险而又险的躲了过去,可掌心还是多了道血痕。
不过虽然吃了些小亏,可战时想的可不是自己吃了多少亏,而是怎么让对方吃更多亏。
于是他趁着这次近身的机会,直接手掌凝刀,顺着之前的势头砍向季尘手腕,以求击掉季尘长剑。
不过,以季尘的性子,既然敢兵行险路,自然不会不留后路。
只见季尘手上一个剑花,于身前画圆,横向划向那人手臂。但凡这手刀不变,恐怕这手臂可就不保了!
孰轻孰重那人自然分的清,恨恨的看了季尘一眼后,也只能连忙将手臂抽了回来,他可不想往后江湖上流传着一位独臂大侠的故事。
不过,这退一步啊,他越想越气!
不行!一时都忍不了!
他双指合拢,趁季尘不备,死死的夹住了青鸾。
长剑受限,季尘试了几次都没能拔出来。反而被其带着走,就连季尘的整个身子都游动起来,根本由不得他自个。
看那人的架势,隐隐间有些四两拨千斤,太极游龙之意。
恍然,那人用力一震,一股元气自青鸾中顺着季尘的手臂直抵心口。
“哼”
季尘一时不备,被那元气击中心窝,闷哼一声,嘴角再度有鲜血溢出,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伤及肺腑。
见那人还不松手,反而还想再来一次。季尘也是发狠,长剑顺势一转。如果其再不松手这次又要掉两根手指了!
“奶奶的,谁怕谁?!”
无法,那人只得松开。
“呦呵,挺狠呀小子!”
不过哪怕松开,那人也没让季尘好过,松手时又屈指在青鸾剑上一弹。
一股刁钻的气力直直钻进季尘手臂,青鸾也是阵阵悲鸣,颤动不止,季尘被震的差点脱手。
“怎么样?小子,你还差了点呢!”
此番交锋季尘自然是没捞着什么便宜,不过自损一千,不还伤了伤了八百着吗?
不行!还得捞回来!
季尘心里不忿,再度冲了上去。
“还来?”
又是一番械斗。
良久,二人分开,都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那人看向季尘一脸复杂。
“这小子,每每以为高估于他之后,却总能发现更令人惊讶的东西。
十六七的年岁,在自己手里还能落不得多少下风。
更恶心的是这小子还边打边偷师!
你说说,自己刚用的招马上就被反过来打自个,关键是还用的有鼻子有眼的,有意有形的。
这不是纯恶心人呢吗?炫耀自己天赋好,一学就会?那这也忒不是个东西了!
天赋好了不起呀?!自己怎么说也是当代天骄好吧?!
不过...这看一遍就会也太夸张了点吧?!
那不成自己这是老了?拿不动刀了?”
他不禁闷声自问,暗暗自疑。
结果抬头看见季尘又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一拍大腿。
“他奶奶的!哪里是自己老了,分明就是这小子太妖孽!”
见季尘还想再度冲过来,他连忙叫住。
“停停停!我说你小子怎么还上瘾了?真当我是帮闲不成?”
季尘陪笑几声,连忙道。
“怎么会呢?您是谁啊?!说出去那叫天下谁人不识君!谁敢拿您当帮闲,我这不是还想请您指点指点吗。”
那人直翻白眼,都懒得拆穿他。还天下谁人不识君呢,怎么着不说别的,你知道老子叫啥?
“滚滚滚!今个没心情!”
季尘见他这么坚决,也是挠了挠头没有办法。
可心里那叫一个可惜啊。
这种光明正大偷师的机会可不多!
按说他季尘有剑主教导,哪里轮得到去偷师度日?
可事实就是如此!
剑主是谁?那可是天下间剑道尊者!
教的那都是煌煌大道!反正到现在剑主都没教他个一招半式,尽是剑道至理。
可再好的至理那也得融进剑招里呀!
天天自己舞剑,那能舞出来个啥?纸上谈兵罢了!
他倒也明白剑主的意思,平日里洛仟纭天天砍他能没有剑主授意?
他季尘反正不信!
让洛仟纭来教他剑式是好,他也学得极好。
可洛仟纭的剑式那可是一言难尽啊!
出剑落式间可都是幽兰摄魄的仙子风范!
他季尘日后难不成出剑就是仙子临姿,倾国倾城?
那可不行!他虽生的美,可怎么也是个带把的!男子的那二两面子可不能丢!
第一百一十四章 广幽剑鸣
“唉,如果不是这时候不好,怎么也得与你吃上一杯酒。”
“你若是想吃,我随时奉陪!”
别的不说,他季尘喝酒还真没怕过谁,那不是酒量问题,那是他喝酒跟喝水是真没啥区别。
“好小子,改天不把你裤子喝没喽,那就算你没穿!”
他也是不干了,资质他就不说了,这是真干不过。
可这约酒吧,作为男儿郎还真就不能怂!
就在二人扩谈之时,自远处传来一道破空声,如箭矢奔袭至此。
而就在季尘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自他身边一道裂空之音炸响,元气纵横肆意奔涌如潮,一道道幽兰色的剑气环盈周身。
只见一柄匿光之剑自尘中缓缓映出,随即便是一位面若寒霜却一袭惊鸿霓裳的佳人。
至于那人,早已被击退数十丈远,正一脸错愕的看着这位人儿,
不知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位仙子,怎么上来就砍他呢?难不成是这小子的相好?
也是,看这小子一脸小白脸的模样,这也正常。
可当他的视线投向那人看见这人手里时,脸色陡然一僵。
只见一把寒长剑,光外放,可摄人心魄,通体绽放琉璃之感。
他生硬的抬头看向季正一脸无辜的季尘,嘴角微抽,心里升起了一抹不妙之感。
于是,他隐晦的试探道。
“敢问仙子...七年前可曾去过澹州邰城?”
这话洛仟纭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季尘一愣。
邰城?岂不是陆轻舞的故里?这与洛仟纭又有什么牵扯?
洛仟纭自是没有回他,不过见洛仟纭那清冷的样子,那人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如此风华绝代,又手持广幽的,这天下间唯有哪一位了!”
“你当死!”
而洛仟纭这边可不管那人心中所思,根本就不屑多言,冷喝一声,一脸冷意的看向那人,挥剑便欲斩他。
那人连忙挥手叫停,撅着脸献谄道。
“我说是谁啊,怎么还衣袖飘飘临然独丽呢,原来是剑庭仙子驾到呀!
那个...我想您这堂堂妙莲仙子应该不至于跟我计较吧?”
洛仟纭可不吃他那一套,服软也没用!
“哼!凡来自云上鬼域者,人人尽诛之!”
那人委屈巴巴的,哭丧着个脸,心里暗道自己今天出门绝对是没看黄历,怎么还遇见这位了呢?
“我这虽然披着云上鬼域的皮,好事也确实没做啥,可着实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呀。
你这就要斩我,那我可要叫冤屈了!”
“信口雌黄!凡云上鬼域者,皆罪大恶极,我既遇见,那便绝无幸理!”
那人欲言又止,心里是暗道倒霉。颇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但凡换个人他都不屑于解释,可这位可是江湖盛名的剑庭仙子啊!
剑号妙莲,有起错的名字,但绝对没有叫错的外号!
这个“妙”字既是容貌,也是剑法。其剑法之妙几年前就已经是震惊天下了,现在还不知道又增长了几分呢!
至于“莲”字,气若寒莲,自有莲称!
其虽未现身过几次,可每次都让整个江湖波澜骤起,不乏隐世高门中的翘楚不迢万里也为见其一面。
其追求者犹如过江之鲫不绝尔,若不是其身份着尊崇,也从不出世,那恐怕现在这天下早已风起云涌了!
“他这是何德何能竟有如此机遇,得窥仙容?!
可是...老子倒是不想见啊!”
“咳咳,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打扰二位小叙了,在下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一丝一毫想要停留的意思都没有,脚下用力一点靛色砖石,就欲腾空而去。
“哼!”
洛仟纭一剑自下而上挑起挥出一道剑罡,那剑罡卷起漫天幽兰色碧影,近乎要斩裂天幕。
那人倒是像早有防备,剑罡刚起,他便双臂交叉抵在了胸前。
这雷霆一击落在他双臂上,将他的护体元气震得几近溃散,更是让他忍不住轻咳了几下。
心里则是暗道。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老子这怕不是今天要留在这贺青城不成?”
“不行!老子还没一亲魂使大人的芳泽呢!”
想到这,他眼睛也狠厉了几分。
狭路相逢,实力相当时,怕死的才死得最快!
实力不当的,怕死的,那就得死的更快!
他横脚踩在之前田伯寺撞烂的那一栋房子上。用力一跺脚,一根横梁便被他震飞,侧身用力一踢,只见一人粗的横梁如箭矢般朝洛仟纭撞去。
洛仟纭美眸一凝,直接飘然飞身,犹如玄女临凡。一道剑霞直劈那横梁,将其从中间分裂开来,凝上了一层寒霜。分别撞进了两侧房屋中,又掀起了一阵尘土。
广幽剑直逼那人脖颈,誓要取其项上人头。
那人眸子急缩,急忙侧头躲避这一剑。只见广幽毫厘之间自他鼻尖上划过。甚至还有几根发丝被风吹动,在皎月的照应下飘零落下。
见洛仟纭手臂还欲挥动,他直接忘记了狭路相逢勇者胜,直接猛转身子,向月而行。
季尘在下面看的不断鄙夷,你说你逃就逃吧,还有元气裹住衣摆干嘛?生怕被风吹乱喽?
至于那人则是叫苦不迭,早先听江湖传闻中,妙莲仙子那清冷至极眼中留不得沙子的性子他可是早有耳闻。
既然今日遇见了,善了怕是难了!
如此,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季尘。
“都是这小子坑我!估计这小子早就等着看我笑话了!”
而一旁的季尘全当没看见,抿了抿嘴,心里想的则是。
“原来洛仟纭一直都没有动用过真是实力啊!”
之前陪他练剑那还真的只是陪他练剑来着,当真要是用出这么一剑,怕是这世上要少一个博学多才的读书人了。
同时他也暗暗庆幸,那日他偷偷爬上剑庭禁地,在遇见洛仟纭后还能留了一命,那可真得多亏他平日里积善行德!
那边战事自然也是没有落下,二人打的那叫一个激烈。
当然,对于那人来说应该叫做凄烈,浑身上下不知道多了多少剑痕,披头散发咧着嘴,也不用元气裹着衣衫了。
怎一个惨字了得。
那人眼见自己别说上风了,就是保命估计都难,于是大喝一声。
“仙子当真要苦苦相逼吗?!”
洛仟纭美眸直视,只见冷意,不见思绪。
“云上鬼域作恶多端,千年来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手段之残忍,便是下九门都多有不容,多行抽魂剔骨之事。凡正派人士,见之必除!”
“既然我次番绝无幸理,那便不要怪我不懂怜香惜玉了!”
“哼!”
见洛仟纭如此不是抬举,那人大怒。
“既已如此,看我镇魂印!”
那人双手举到胸前,结了一个古怪至极的手印。形似莲花宝座,可却与佛家手印想比,只有形似,毫无佛性,反而多有邪意。
随着那手印快速结成,那人浑身也升腾起了黑色气息,与田伯寺身上的一般无二,可却又比他不知道凝练了多少倍。
那黑色气息不断凝聚,渐渐的在那人头顶汇成一只黑色手掌。形似佛家禅指,却通体发黑,诡异气息不断冒出。
这只手掌随着那人猛然抬头,直直向着洛仟纭拍去。
“哼!歪门邪道!”
洛仟纭却是怡然不惧,芊芊素手往广幽剑上一抹,随着身姿轻摆,一股琉璃光晕也在其上荡了开来。
“广寒舞!”
洛仟纭轻点屋脊,飞身而起,红袖昭昭,曼妙身姿在皎月下让季尘看的有些痴了。
“唉,这剑法...学不得。”
随着二者相碰,让季尘和那人都未曾想到的是,那黑色手掌,在洛仟纭的剑光下,竟如同冰雪消融,眨眼间便无影无踪。
“这...怎么可能!”
那人完全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简直惊掉了下巴。
“哼!魂气罢了,难道不知道广幽剑专克魂道?!”
“草!”
那人也是无奈愤愤至极,这叫什么事啊,前有季尘可以抵挡魂气,现在这个更狠,完全就是克制魂气。
难怪魂使大人每每提及这个妙莲仙子,都是一脸不忿。
底下季尘却是啧啧称奇,这下子那人可要惨了。不过...关他什么事?
二人又战到了一起,不过却是洛仟纭追着那人打,那人连还手都难!
不过那人底子还真是好,洛仟纭一时半会也难拿下他,于是就这般僵持了下来。
许久,看着那人即将力竭,洛仟纭的长剑他几乎难以抵挡了,季尘这才咂了咂嘴,抻了抻脖子。
“仟纭姐,我来助你拿下这厮狗贼!”
季尘一声长吼,气势汹汹的提起青鸾便冲了上去。
右脚用力在石板地上一跺,踩出一个坑来,飞身朝那人杀去。
一剑砍向那人右肩膀,只可惜被其轻松躲了过去。
那人躲过这一剑,瞪了一眼季尘,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而季尘却是左一剑右一剑的不停挥砍挑刺起来,看着激烈,可那人根本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挡住或者躲开。
而已经快将那人拿下的洛仟纭,经过季尘这一搅和,根本难以出剑。
一剑朝那人右腋攻去,结果季尘不知道从哪里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刚好挡住了洛仟纭这一剑的路径,害得洛仟纭不得不收力。
再一剑趁着空隙刺向那人手腕,想要挑断那人手筋。结果季尘一剑落空,刚好又给挡了下来。
反正几经周折之后,洛仟纭就只能看着季尘在哪里打的如火如荼了。
退到一旁,洛仟纭眉头紧锁,季尘的小心思她也算看出来了,这明显便是故意的,可她却不明白季尘为何要这般做。
不过,她却不是会问明原由之人。思忖凝眉良久,不知什么原因,还是没有再度动手。
至于那人,也是发现了端倪,跟季尘打的那叫一个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你来我往好不快活。
“这小子可以啊,连这冷罗刹都卖他面子!这要是被江湖上那群人知道了,那还不惊掉下巴?”
他又想起了当年这妙莲仙子那方事迹,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看起季尘来都顺眼了不少。
他是趁着和季尘缠斗的时候暗暗恢复元气,准备趁洛仟纭不备逃离这里,所以自然乐的如此。
场面一时诡异了起来。一边是季尘不停的鬼喊抓鬼,嘴里那什么“狗贼吃我一剑!恶徒拿命来!接我一拳!”一直叫个不停。
另一边洛仟纭连剑都收起来了,就静静地站在那看着二人做戏。
就连那人都有点尴尬了。
你说你放水就放水。你喊个什么玩意?丢人这事咱不至于这么积极吧?
还有你这些垃圾招式我这到底还是不接?接了吧属实是掉自己面子,不接吧又没人配合你做戏。他跟季尘打的那叫一个难受。
再看季尘,那打的叫一个津津有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秀舞昭昭,携女同游呢!
“狗贼,看剑!”
青鸾剑,剑出如蛇,直朝那人下三路遁去。
那人脸色一黑,瞪了眼季尘。
“这是要给老子断子绝孙啊!”
脚尖一抬,将季尘长剑踹向一旁,然后也是有样学样,一脚踹向了季尘下腹。
“你...”
季尘可不想省去了进宫的手续,用力叉腿一跳,躲开了这一踹。
“想演,老子给你演真点!”
那人可不惯着季尘,开始微微动起了真格。
就算他现在功体有损,也就剩个四五层了,可也不是季尘这个半吊子能打得过的!
屈指将季尘刺来的长剑弹开,一招折梅手抓向了季尘手腕。
也不知道季尘是真的得假的,就这样实实的被抓住了。不过季尘倒是做了做样子,元气用力一震,想要震开这手。只是那堪堪鼓起一点来的衣袖却是有些露馅了。
只见那人用力往下一折,季尘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那人直挑眉,示意他太用力了。
那人也是察觉到自己没控制好力道,歉意的挤吧了一下眼睛,手上的力道缓了缓,然后用力一扯,将季尘扯了一个踉跄。
下方静立的洛仟纭面色更冷了几分,看着季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二人有模有样的打着时,季尘突然不知道发了什么疯。
眸子一厉,大喝一声。“吃我一掌!”
只见季尘将长剑别在身后,右手结过手印,其上布满金光,隐隐有龙蛇缠绕其上,裹挟着元气功体,朝那人拍了过去。
“这小子看着还挺哄人。”
那人也微微吃了一惊,不过也没太当回事,随意一掌对了过去。
可就是这一掌,他却脸色大变。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角帷幕(一)
“竖子坑我?!”
那人只是刚一对上,就察觉到了不对,这一掌表面上看还算不错,有形有意,可也就那样,他这种境界随手就可接下。
可当他真对上了后,却是内有乾坤。这声势不大,他现在看着也没什么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伤到了心口,离心脉也只差一丝的距离。
至于是不是季尘留手他就不知道了。
这一掌他只能说...有问题!有大问题!没到入念的小子能打出这一掌?反正他是不信的!
可正当他欲要大骂季尘的时候,一看季尘那边却傻了眼。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倒了下去,正一脸半死不活的躺在洛仟纭怀里,那血啊在嘴里不要钱一样往外喷。
同时还一脸痛恨的盯着自己,手无力的抬着却仍要指着自己,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怨一样。
洛仟纭一脸焦急的查看着季尘的伤势,又不停地为这小子渡去元气,又从袖中拿出玉瓶倒出丹药往季尘嘴里塞,同时还不忘一脸杀意的盯向自己。
若非这小子伤势是重,恐怕这妙莲仙子早就砍了自己了。
“啊这...”
挠了挠头,他都不禁有些怀疑究竟是不是自己用大了力道。
...嗯?不对!
他突然回过味来了,这一掌里头的意味算是被他品明白了。
还记得之前这小子说什么来着。
说放自己一码?
再加上现在这小子猛然给了自己一掌,恐怕不是单纯伤自己吧?
这恐怕是在跟自己说他有能力留下自己吧?
现在装受伤呢?恐怕又是想拦住这妙莲仙子,给自己逃走的机会吧?
念及于此,他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什么都算计到了,什么都未曾算漏,甚至到现在还在算计着什么。
他该说什么好呢?
他突然有些后悔接了这趟差事了,因为这个人情他恐怕是要欠下了。
其他人的人情也就罢了,可这小子的人情一欠,那还了得?
“他奶奶的,亏大了!”
不过,既然有机会,他自然是会抓住的,只闻他大笑几声道。
“哈哈哈,此子不自量力,这不过是点教训罢了!敢惹我温不华,留你一命便去谢天吧!
哈哈哈,老子走了,你奈我何?!
有趣,有趣啊!”
说罢,行动于气势不符,直接蹭蹭蹭的连跨屋脊,御空飞遁而去。
“温不华吗?我记住了!”
洛仟纭见其欲逃,便欲起身去追,结果季尘突然有喷出了一大口血,将自己的衣衫又染红大半。
思量再三,她还是没有追去,而是再度俯下身子为季尘渡送元气。
半晌,洛仟纭缓缓收功,自季尘背后缓缓起身,而季尘背上都已冻结了一层薄霜。
“如何?”
“好多了,就是...”
“嗯?”
“咳咳,就是有点冷。”
洛仟纭“...”
眼见洛仟纭面色不善,季尘连忙支开话题。
“仟纭姐修的是什么功法,寒气竟如此纯净?”
“广寒散。”
季尘一愣,随即道。
“那不是毒药吗?”
洛仟纭看着季尘深一口气,还是没有像在峰顶一般出手教训季尘,她怕控制不好力道直接把季尘给打死。
“一舞广寒赋,可摘月上尘。
广寒散乃七绝之一,所修者功体幽冷,可冻骨伤魂,虽不及那传说中的寒字卷,可也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功法。”
“呃,好吧,是我学识浅薄了。”
这也不能怪他呀,他才修行多久?满打满算不到一年呢,再加上又没有个正经领门的,修行上得事知道的少些那也正常不是?
“仟纭姐,事都办妥了吗?”
正了正身子,季尘询问其了正事。
“嗯,如你推测一般无二,这南境联军背后果然还有高手,甚至还有一位险些跨过道缘境。”
季尘一怔,没想到这次南境竟然还有此等高手。同时又想到了洛仟纭,于是连忙关切问道。
“你没事吧?那人没伤着你吧?”
洛仟纭面上冷意一松,不过还是清冷回道。
“那人眼看大势已去,便没有与我过多纠缠,直接离去了。”
“哦哦哦,还好还好,若是那人真伤了你,那我可就后悔莫及了。”
哪知洛仟纭冷哼一声,不屑道。
“哼,不过是永夜神教的走狗而已,他若不走,我便斩他!”
“呃...”
季尘挠了挠头,还是劝诫道。
“仟纭姐,咱们女孩子家家也别老是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有损您仙子风姿。”
不过洛仟纭自然是不会领情,她横眉一对,看向季尘。
“你又讨打?”
这季尘还能说啥?只能用实力说话了!
于是,季尘赶紧捏出笑脸来陪笑,搓了搓手。
“这不是为仟纭姐你着想吗?”
月落乌台,橘红色的火光映满了天色,映的楼阁庭宇竟有几分暖意。只可惜喊杀声直顶的云霄撼动,血气萦绕在季尘鼻尖让他多有不适。
在季尘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时候,一回身却发现洛仟纭在直直的盯着他。
眨了眨眼,看着洛仟纭那剪水的双眸,还是他先开口。
“仟纭姐...你有事?”
直到半晌,在季尘忐忑中洛仟纭才再度开口。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季尘听见这话,笑嘻嘻回道。
“仟纭姐你这问的是啥?我也没做啥呀?”
他可以看见,洛仟纭那一直都是凝霜密布脸颊,明显多了一丝不悦。
“你还不肯说?”
这时季尘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深吸口气,强笑道。
“说什么?”
洛仟纭沉默一会,淡淡开口道。
“那猫为何还活着?你又为何要挑起这南境战事?至于那人,你又为何放走他?”
洛仟纭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这都是她许久便欲问季尘的。她虽只醉心于剑道,可才情亦是不俗,早就看出了些许端倪。
季尘在洛仟纭问出这些话后,良久不曾言语。
伴着这城中喊杀声,他心思忽然有些乱了。
他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为了偿情?还是不甘心被人白白算计利用?又或者...二者皆有?
他也不懂,他的心也很乱,如果可以喝醉,也许他会选择醉上一场。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情深。
当青鸾剑落在他手上的时候,他就欠她的。
他选择用自己不在乎的去换自己重视的有错吗?
他允许别人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但那必须是他愿意给的!
就如同七年前一般,他不愿的,任谁都不行!
看着洛仟纭那略带失望的眼神,他突然想明白了很多。
有些释然的反问道。
“仟纭姐,你说,你身为当代翘楚又何必护在我身侧呢?”
见洛仟纭皱眉,欲答,季尘反一步先开口道。
“仟纭姐,说再多也不过是为了一些隐秘的目的,可既是如此,你我又有何区别?
之前有人问我,我贪的是什么。
可我觉得我不贪啊。经历过灾厄,体会过冷暖。就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并无多少追求!
可后来,我又突然想到一点,原来,不贪者是为大贪也!
我贪!
我贪,不为人伦纲纪所缚!
我贪,明月清风随手可握!
我贪...万般皆随我心...
所以,我宁愿挑起战事,宁愿血染南境,宁愿违背我家先生的心愿...”
季尘那一直温和的气质突然变的好似矗立寰宇一般,那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有一种可一言断人生死,颠倒众生的威势。
素来平淡的双目在这一刻如同龙眸怒瞪,星辰瀚宇皆流转于其中。
洛仟纭有些怔怔的看着面前季尘,用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的陌生眼神。
她犹记得第一次看见季尘,那时的他耍着滑腔,用力盖着自己一身的璀璨与傲骨,永远都是那股平淡的模样,以不争为律。
不管是被她教训的求饶时,还是每每说着俏话讨自己欢喜时,虽然身上总拢着一滩云雾,可却是眼中实实在在的季尘。
如今呢?季尘在他眼中有了一种陌生,那种陌生叫做离经叛道,叫做唯我独尊,又叫做...包容...
不是那种大度的包容,而是那种我即天道的包容。
在季尘眼中,万物都可被包容,人、妖、魔,在他眼中也许没有任何偏倚。
他便高高的站在云端,看着万物生长,看着野兽撕咬,看着人们尽情的展现自己的丑恶与善良。
她忽然明白了那猫妖为何还活着,因为季尘执行了自己心中的公正!
她突然有一点冷意,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疯子,一个冷静到了极致的疯子,一个通学古今博冠当代的疯子,一个...将自己当做是天道的疯子!
这个疯子的谦和是因为他骨子里傲到了极致,他的傲,是对所有的否定,是对所有一切都不再抱有希望。
“你...”
她有些喃喃说不出话来。
当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她突然也透彻了之前种种。
从青群留下猫妖,到贺青城两度焚粮,一炬葬送联军数万,看着血染长空。
季尘...绝有所图!他绝对不仅仅是为了功绩,他季尘不是那样的人!
她的情绪有了波动,如深邃的幽潭投下了一枚石子,渐渐扩起了涟漪。
“你不仅留下了那猫妖,还指使它烧毁这城中粮草。你又为了一己私欲竟利用南境数万将士?当你立在这满城血色中,你的良心会安稳吗?!你对的起他们对你的信任吗?!”
季尘听着洛仟纭对他的控诉,缓缓转过身来,就这样平静的看着她。
“仟纭姐是在指责我吗?可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看到的吗?
战时夺权,为立战功不顾将士生死这不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吗?
只有这样,我才会再无退路,才会一心一意为他们所用,这不正和你意?”
“我了解你,你绝不是那样的人,我是在劝你早日收手!你斗不过命的!切勿入了魔道!”
“那样的人?哪样的人?收手?我为何要收手?”季尘奇怪道。
洛仟纭迟疑一会,还是开口道。
“有些事情你是改变不了的,也不应该改变。这...就是命!”
“命?”
季尘嗤笑一声,略有不屑道。
“仟纭姐,你知道什么是命吗?你是天之骄女,是大夏的最耀眼的那颗明星。你所看见的,是多么美好的世间!
而我...我知道什么是命!
我依稀还记得有年天下大旱,烈日烘晒着整块大地都仿佛要皲裂一般。
而大旱,也就意味着饥荒!”
季尘脸上微微带着笑意,转头朝洛仟纭问道。
“对了仟纭姐,你见过饥荒吗?”
洛仟纭迟疑一会,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哈哈哈,你没见过,可我见过!”季尘这个时候面色已经有些不对,隐隐透着一点癫狂的意味。
“那时我还小,不过是个乞儿,整日乞讨为食。可那光景,饿殍遍野,白骨皑皑,易子而食早已不是书上的四个大字!大家能填饱自己的肚子就是烧了高香,哪里有一个小乞丐活命的机会?”
“仟纭姐,你饿过肚子吗?”
洛仟纭缓缓点头,练功之余,也有忘了时辰的时候,饿上一顿也是常事。
季尘听见这话,嘴角竟微微上扬了起来,笑的有些诡异。
“是啊,你饿过。不过...你真的知道饿是什么感觉吗?
不,你不知道,你只知道饿上一顿肚子空的厉害。可饿这个字啊,乃是食我,那种饿到了极限都是可以吃掉自己的感觉你懂吗!
那种饿到最后连睁眼都是奢望的感觉你知道吗?
那种知道自己一但闭上眼睛便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绝望你能理解吗?
我还记的,我跟野狗抢过吃食。那种饿的皮包着骨头,两眼泛着绿光,犬牙在口中交错的野狗你见过没有?
你不知道它有没有啃过乱葬岗的骨肉,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啃你。
那时候我应该不过几岁的样子,你知道被几条这种野狗围着,贪婪的盯着你就像是盯着一块肉是什么感觉吗?
我希望我可以忘记,但是我做不到!
我只知道那天我活下来了,狗血很腥,夹着一股臭味。它啃过死人的骨头,而我...又啃了它...”
“仟纭姐,在我印象里最好吃的永远都是一块烧饼,在我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还是鬼的时候,有一个女孩递给了我一块烧饼...”
“仟纭姐你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吗?”
洛仟纭看着已经有些癫狂的季尘,怔怔难言。
素日的温和儒雅她竟未能在季尘身上看道一丝。
季尘摇了摇头,淡笑一声,看着月明,不知眸中映着谁的轻舞。
“曾经有个人跟我说过,我在,她就永远都是用来捆住我的绳,不得生,不得死。
所以我杀了那人,又独自离开了,因为我知道,我身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可后来我才知道,有些命,我躲不过,她也躲不过!
再次看见她时,我有欣喜,有踌躇,也有惶恐。她没有认出我来,而且身边也有了一个愿意保护她的人,那个人...很不错。
我曾想过一走了之,可又在想‘让我可以陪她几天,不过几天就好。我想看她一颦一笑,看她明眸善睐,看她...未来可期!’
少年慕艾,就是这般。
可后来...人也许就是那么可笑,原来喜欢这种东西最难以琢磨。”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角帷幕(二)
纵使是日久天长的陪伴原来也抵不过一眼间的欢喜。”
“对了仟纭姐,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洛仟纭缓缓摇头。
季尘微微一笑。“也是,你有着心中的使命,儿女情长不过是你眼中最应该摒弃的东西。”
季尘轻轻呼了口气,眼神渐渐有些迷离。
“原来时过境迁,再次相遇,眼中的她还是原来那般模样。
那时的我意识到了什么,儿时的欢喜原来已经成了现在的喜欢,可却又早已没了道别的勇气。
直到当我突然察觉到了一些缠绕在她身上的异样之后,我才下定决心离去。
我希望可以帮她斩掉桎梏,摆脱枷锁。可随着我更深入的去了解,却发现这原来是一盘棋,一盘纵横无数年的棋!”季尘的语调越来越高,心中的愤然已无法掩盖。
“当我凭借着一点一点的线索去摸索的时候,我才终于发现,这个局绝非我一人之力可解!
不过还好,因为我发现,原来我也是棋子,并且是非常重要的那一颗!
这样我便有了筹码,那怕这个筹码是我自己!只要我的价值超过她,那我便可以替换掉她!
所以,我要走下去!按照他们既定的路线走下去,并且要走的更好!更无情!更狠辣!
只有这样,她才有活命的机会!”
“仟纭姐,你说,这样的命,我该信吗?”
季尘说完这些,脸上又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意,率实又回到了眼中。
只不过,语气中却多了几分轻松,也许是因为藏在心里的事吐露了出来,有人分享。
洛仟纭没有说话,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个少年,看着他棱角分明,看着他俊郎非凡,看着他渐渐从癫狂的状态又回到了那随和模样。
这一刻,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丝丝痛意,原来这个少年在心里藏了这么多辛酸苦楚,原来他铮铮傲骨之下是这样一副柔肠,原来他那超脱世俗的眼睛里...还有羁绊...
朱唇微启,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她该责备他吗?凭什么?就如他所言,她于他又有什么分别?
自己所愿皆为世人,这话她说不出口。因为,她也有血有肉,怎怨他人无根无骨?
未发一言,她轻点瓦黛青砖纵身而去。
远远的,她听见了季尘的声音传来。
“仟纭姐,如果有一天你我持剑相立,你尽是无情,我亦是无义...”
看着又陷入了空寂的小巷,季尘微微一笑。
有些事情,不是抉择如此,而是必然如此。
他这次透露了很多,透露了自己的不甘,透露了自己愤怒,可谁又知道这不是他故意透露的!
“仟纭姐,若有一天你回首今日,发现端倪,还望不要怪我...”
远处天边早已不见了洛仟纭的身影,唯有黑夜,才知道自己曾经埋葬了什么。
就在他转身欲要离去是,突然停下了脚步,拍了拍脑门,懊恼道。
“真是晕头了,怎么差点把你给忘了呢!”
他迈着松了几分的步子,缓缓朝着一边一动也不动宛如尸体的田伯寺走去。
听着离自己越来越近脚步声,田伯寺此刻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当这声音停在了他耳边的时候,他几乎将要窒息。
同时,他也知道自己连苟且偷生恐怕都做不到了。如果是之前,他觉得还能留下一条命,可当他听到季尘和这女子的谈话之后,他知道,自己难有好下场。
既然如此,那他就要选择有尊严的活着!
“喂喂,别装死了。”
季尘走到他身边,踢了踢他的身子。
田伯寺“...”
季尘“呦呵,怎么还装起来了?正好,我也学过几手岐黄之术,给你看看。”
田伯寺“...”
季尘“你就装吧!”
见田伯寺还在那里装死,季尘蹲下身子,来回摆弄了一下他的脸。
“你这脸,长你身上挺可惜的。来,试试我的医术退步了没。”
只见季尘来回扫了几眼,除了之前弄倒的废墟就是一些闭的严严实实的瓦房。
“这地估计也没法给你弄套银针来,算了,你也将就将就吧。”
说罢,季尘在一旁随手抽了根人家不知道用来做何的毛竹,两三剑劈成竹条。
又一阵剑雨噼里啪啦之下,只见原本的毛竹条,已经成了一根根竹针。不过虽然说来是针,可拿在手里,倒像是妇道人家用来纳鞋底的锥子,叫声竹签绝不为过。
只见季尘一把抓过那几根竹签,左右看了看,脸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
“可怜我医者仁心,还得专门为你弄几根针来。”
田伯寺听的不明就里,紧闭的双眼微微闪出一条缝来。
结果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他吓得跳起来。
只见季尘手里拿着一根竹签,直直就往自己胸口扎去,这一下要是给他扎实喽,那可真是早登极乐了。
“咳咳”
季尘停下手中动作,看了眼田伯寺,发现他咳了两声,竟然有了转醒的趋势。
季尘啧啧称奇。
“别说,就我这手艺,没扎呢就有效果了?”
田伯寺心里早已经骂开了花,季尘这祖宗十八代估计都被他提名了。
还岐黄之术呢,那你倒是先号个脉啊!直接就拿竹签子捅自己是什么情况?
不过还好自己理智,不然可不得被捅成筛子?
结果就在他暗暗松了口气,庆幸的时候,又听季尘道。
“看来我这夺魂九针功力大进啊!这要是多扎几针不得活死人,肉白骨啊!
怎么说也是我剑庭的人,得多扎几针!”
田伯寺顿感不妙,结果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气海穴像是被捅了一剑,关键还是带刺牙的那种!
“你踏马的就不能削干净点吗?!”
他用尽毕生所学,硬是咬牙没吭出声来,那身子都疼的打起摆子来了。
季尘看着他那脚指头扭的都快撑破鞋了,都没吱一声,也是佩服。
“哎呦喂,这一针下去脚就能动了?看来我这医术见长啊!
来,还有两针。这两针过后啊,保准你能蹦能跳的!”
听见季尘这话,田伯寺真想直接一巴掌糊季尘脸上,让他知道,什么叫医闹!
不过,事实上却是他立马挺的和尸体一个样,就连脚趾都不再拧了。
季尘可不管那些,又是一针直接扎在了头顶百汇穴。
只听“咚”的一声。
“哎呦,不好意思,扎深了点。”
田伯寺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这踏马是扎深了吗?这踏马都扎到脑壳上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季尘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这都是拿他当做乐子呢!
他挣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季尘,恨不得将眼前这人挫骨扬灰。
“季尘!我一定会弄死你的!我要灭你全族!男为奴,女为娼,我要你姓季的死绝!”
“哇,你这么厉害的吗?那我可要怕死了!”
季尘一边嘴里好怕,一边又抽出了一根竹签。
“季尘!有本事你就弄死我!不然我做鬼都要拉你下去!我田家一定会给我报仇的!到时候我要让你全家死绝!”
季尘也是给他逗笑了,还全全家死绝呢,要是真帮自己找到了父母那他还得说声谢谢呢。
“行了,你就看我扎不扎你就完了。
听我说昂,这一针气海,一针百会,一针神庭,你就是做鬼都没机会。”
听见季尘说的这么玄乎,他也有点害怕了,情不自禁微颤的开口问道。
“会...会怎么样?”
“嘿嘿,夺魂九针中有记载。中此三针者,神智蒙尘,混沌不开,从此愚惘残生,情不得达,智不得化,为疯癫者尔。”
季尘不辞辛苦的为田伯寺讲解起来,只是他嘴上挂着的笑容在田伯寺眼中形同恶鬼。
“你...你骗我!”
“我为什么骗你?骗你能给钱?行了,你就乖乖的受了最后一针,从此当个痴儿也挺好,最起码日后也不用操劳了。饿了就到街上讨个食吃,渴了就自个趴水沟里整两口,也挺好。”
季尘一边说着,一边手还摸了摸田伯寺头顶,找了找神庭的位置。
田伯寺看着季尘拿着竹签越来越近,耳朵里全都是自己以后要变成傻子了,他神色愈加惊恐起来,本来左右不过是一条命。
可现在被季尘这么一说,自己以后要是真成了傻子,那画面他都不敢想!之前的胆色也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不不不,我不要变成傻子,放过我,季尘我求求你放过我。
以后当牛做马,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田家,以后田家都是你的,我家里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妹妹,都给你,添做小妾也行。
我求求你不要让我变成傻子...”
季尘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扭着身子往后使劲的爬,他也是不知可悲还是可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有些戏,要么你演一辈子,要么...你就别演!好了,没时间陪你玩了。”
季尘看了看天色,手中竹签轻轻一甩,随即便头也不回的离去。而那竹签,便如细蛇般直直插进田伯寺神庭穴。
田伯寺闷哼一声,随后眸光渐渐散去,嘴角挂起了傻笑,还有口水流了下来,整个便成了一个痴傻之人。
季尘缓步走着,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他眼中的世界与常人眼中浑然不同,他眼中的世界没有斑驳的色彩,灰蒙蒙一片,看不见天,摸不到地。
他犹记得曾在这方灰色天地间苦苦挣扎寻觅,看不见一丝涟漪。
由仙入尘者繁多,而他却偏是从那地狱深处爬进了这凡尘红世。
他有着最傲的根骨,却蹚在那淤泥深处。本以为可以看见一方璀璨,殊不知...自己入的不是尘世...竟是一方大局...
......
季尘没有第一时间赶到战场,而是来到了城中一处角落,现在城中极为混乱,这等偏僻倒是有几个正在烧杀抢掠的恶棍。
“呵呵,倒是撞见了。”
看那几人穿着,明显本是这城中百姓,可这种时刻不想着抵御外敌,却独独对自家人下手,死不足惜!
正在抢夺财物的几人,正骂骂咧咧的从一户人家里出来,手里正零零散散的拿着几个不值什么钱的物件,还有一个半满的麻袋,看那沉坠坠的样子,像是稻谷。
看来这是没能搜出来什么好东西所以正在恼怒呢。
“几位爷,这真不能拿走啊,这一大家子就指着这点粮了!”
这时从屋内踉跄着跑出来一人,扶着门框跪在门槛上一个劲的央求。季尘眼力不错,借着月光看的出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估计已是年过花甲。
后面又跟出来一个老婆婆,后面还缀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一直扯着那老婆婆的衣摆,躲在后面,估计是二人的孙女。
不过依稀可以看见那双清澈的眼中此刻正惶恐不安,也许她不知道为何会有人半夜闯进她的家里,也不知道为何自家爷爷奶奶会跪在地上。
“去你奶奶的,老子都快饿死了!你这老头也活不多久了,赶紧早点死,省得浪费粮食!”
最后一个出来的人,满目狰狞,竟然回头给了那老人家一脚,直把那老人踹在地上,枪出一脑袋血来。
“老头子!老头子!你可不能有事啊!”
那老婆婆赶紧过去搀扶,那小姑娘也十分懂事,抚这那老人家的胳膊。
季尘在远处看着这一切,不知心中所想。
恼怒?有吧。
不过更多的可能是愧疚。
他不敢对自己说一句这一切跟他无关,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是他一步步将局面推到了这一步,为了一己私欲。
他做不到骗自己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夏,因为只有他这个持棋人才懂得,南境死的这些人,皆与他有关!
“众生皆为棋子,我亦然尔。”
第一百一十七章 收网
季尘缓步走了上去,看向这几人冷冷道。
“放下东西,然后滚!”
这时候,那几人才看向季尘,然后纷纷不屑道。
“踏马的,哪里来的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真把自己当大侠了?再不滚,老子今天剁了你!”
说着还比划了几下手里的柴刀,月光下不比刀剑少得几分寒光。
这种时候,伦理道德都是奢望,老有所依,少有所养都是惹人嘲笑的话柄,恶向胆边生,季尘并不怀疑自己若当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几人会杀了自己。
有人教过他,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劣根性。
至于为何不直接出手,那是因为他心有愧疚,毕竟一切皆因他而起。
不再和这几人多说什么,季尘缓缓走了过去。
“他奶奶的,还真有不怕死的?老子今天不弄死你,老子就不叫李二牛!”
那人见季尘不依不饶的朝这边走来,面目狰狞之下,心里一狠,就要杀了季尘。
柴刀高高举起,朝着季尘脖颈就剁了下来。
旁边几人都是面如恶鬼,一脸期待的想要看到季尘身首异处。
唯有那边那位老婆婆和那小女孩看到这一幕,吓的大叫出声。
“大哥哥小心!”
不过,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季尘身首异处的画面没有看见。
反而是那李二牛柴刀高举却突然僵住不动了,那几人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背影都是不明所以。
“我说李二牛。赶紧的,你他码的不会是怂了吧?这血都见不得?”
不过,这会这位李二牛却回不得话了,因为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他的脑袋慢慢从脖子上滑了下来,鲜血如注般涌了出来。
滚落在地上的脑袋上,还是那副狰狞的面孔。
“啊”
那几人纷纷惊叫出声,更有甚者直接瘫坐在地上,他们不过是窝里横而已,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至于那个小女孩早已是吓的捂上了双眼,不敢看这血腥的一幕。
“怎么,怎么就掉了脑袋了?!有...有妖怪!有妖怪啊!”
其中那个瘫坐在地上的,双腿打着摆子,上牙关咬不住下牙口,不停的往后退。
“他奶奶的,老子杀了这么多年猪,我还就不信这个邪!”
一个膘肥体壮,满脸横肉,额头泛着油光的匪徒,对着手掌啐了口唾沫,搓了搓,拎起手里的一把屠刀就恶狠狠的走向季尘。
看着这人不断靠近,季尘摇了摇头。
“虽然起因在我,可如何选择却是你们自己的事,怨不得旁人。”
突然,就在那人快要靠近季尘的时候,一道黑影一闪而逝。随后就是那个屠夫,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轰然倒地。
仔细看去,原来是不知什么时候,他脖间已经多了一条血线。
这次众人都看清楚了,是一只黑猫,一只通体乌黑,像是抹了锅灰一样,但是眼睛却是绿油油的黑猫。
那黑猫大的出奇,舒展开来足有四五岁的小孩一般大小,此刻其正一脸悠闲的立自己季尘肩膀上,舔着自己的爪子,仔细看去,那爪子上正有什么东西滴落下来。
“弄脏我衣服了。”季尘略有不满的对肩头的黑猫说道。
那黑猫对着季尘叫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的纵身跳到了地上,迈着步子看向剩下的那几个匪徒。
“妖,妖怪啊!”
那几人此刻早就被吓的尿了裤子,毕竟能都是些普通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小猫,都杀了吧。”季尘自是毫无怜悯,种人不需要怜悯。
“喵~”
猫妖叫了一声,有些嫌弃的又舔了一下爪子。
“快去吧,你若是不遵守约定,我不介意帮你遵守。”
听见季尘这么说,那猫妖这才迈着优雅的步子朝那几人走去。
不错,这猫妖出现在这里自不是偶然。
那日众人皆看见这猫妖身死,她又是如何活下来的呢?这就是因为季尘了。
其实早在大战之前季尘便已经找到了这猫妖,此猫既已通灵那自然便有的商量。
欲取之,先予之。
猫妖想要替主人报仇,而季尘可以帮她,那猫妖可以为自己所用便不是难事。
只是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安然离去就是个难处了,可对于季尘来说,这也不过是小事而已。
鱼目混珠,金蝉脱壳,其实当发现永夜神教藏身于天子脚下的时候,猫妖其实就不会再有多少人在意了。
只需要之后现个身,力竭而亡便可。
当然,那日猫妖也并非只是做戏而已,那黑衣人杀了猫妖的主人,她与那人厮杀自是真的。
只不过是在最后的时候留了口气罢了,季尘用夺魂九针封住了这口气,这才保了一命。
要知道他可是与猫妖约定,帮她报仇,她便可为自己驱使三年的,这打手可不能就这么死了,那他亏死。
“不要,不要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想死!”
“虽然怎么说都已无用,可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换副说辞。”
季尘掏了掏耳朵,表示这话都听腻了,以前杀山贼的时候十个有八个都是这番说辞。
不过,猫妖可不会再给他们换副说辞的机会,纵身一跃,只见寒光一闪而逝,那几人就已经歪了脖子。
季尘走了过去,拿起那半袋粮食,朝那两位老人家走去。
“老人家,这粮食你们放好,这日子可不太平。”
之前那倒地的老人家这时也缓过劲来了,季尘倒是也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发现只是蹭破了额头,便也就不出手治疗了。
人老了,没了根,这他也无法。
那老人家见季尘将那粮食递了过来,一时间有些畏畏缩缩不敢伸手去拿,反而有些胆颤的看着还在一旁舔着猫爪的猫妖。
半晌,还是那小丫头跑过来抱住了半袋粮食,对着季尘甜甜一笑
“谢谢大哥哥!”
季尘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到。
“好聪明的小丫头,胆子倒也不小。好了,你们快些回屋去吧,过了今晚这城里也就安稳了。”
“真的吗?大哥哥?”
“真的!”季尘笃定答道。
季尘没有再多言,而是转身离去,他在,没谁会自在的。
只是在走时随意扫了眼,正好看见不知谁家一张红纸被风吹来,他随手拿了过来。
行止一处院落,门外杂草丛生,显然是久未有人居住。
“喵”
猫妖叫了一声,示意来这等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
“你暂且等着便是。”
季尘没再理会她,而是走到了院门前。
伸手结了一个法印,只见大门应声而开,季尘快步走了进去。
猫妖看的新奇,也跟着走了进去。
只是这一进屋,她后背上得毛瞬间就炸了开来,噌的一下跳到了季尘肩上。
“喵,喵~”
她焦急的喊了几声,想要阻止季尘再往里面走。
“好了。吵死了。”
季尘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走了进去。
一进到门内,就很容易看出里头的端倪,因为里面裹着一层很厚的血雾。
这股血雾极其凶煞,若是普通人进来了,不出片刻,就会消了神智,煞气冲体,爆血而亡。
不过季尘既然进来了自有手段。
只见院落中心有一个阵法,衍八卦而生,冲两仪之穴。
阵法中心映着一片妖异的猩红,正缓缓蠕动,几乎要凝成了水露。
此阵名为聚煞阵,有凝聚血煞残魂之效。这也是此处血煞漫天的原因。
一般情况下,这个阵法只要出现,就会被定为邪阵,不过此阵为季尘所布,他一向认为死物无分善恶,唯人而已。
至于之前门上的法印,那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误入此地,伤及无辜。
至于他为何会布此阵...那就不得而知了。
“行了,你到一边去。”
这话自然是对着猫妖说的,蹲在自己肩膀上太碍事了点。
不过猫妖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跳下去,猫爪还是死死的勾住季尘的衣服。
她自诩也是极阴凶煞之物,毕竟猫性属寒。
可如今她和这阵法中凝聚的血煞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圣物。这种程度的血煞,一个弄不好沾染在了身上那可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投胎都不一定有机会。
“放心吧,我有数。”
季尘轻声安慰了几句,猫妖这才跳了下来,不过仍旧是围着这里打转,幽绿色的眼瞳一直不安的盯着阵法中心的血煞之气。
季尘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来,他缓步靠近阵法,挥手便欲将那团血煞摄过来。
不过,就在此时变故突生,只见那一团血煞表面上竟有人面浮现,发出了阵阵嘶吼,在此刻摆脱了法阵的束缚。
季尘轻哼一声,手结禅印,金光顿生形成了一个八卦图案,瞬间便又重新将其封锁。
不过那血煞依旧不消停,其上频频有人面凸起落下,朝着季尘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嘶鸣声,扰人心智。
其中,竟然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人声,那声音嘶哑可怖,像是无数声音叠加起来一样,夹杂在阵阵嘶吼里端是诡异。
不过,依稀间仍旧可以听见。
“我们要杀了你!”
“你该死!”
“是你害死了我们!”
“你不配称作白鹿先生!”
“要你死!”
一道道人脸浮现出来,有季尘熟悉的,也有不认识的。不过,无一例外,全都是一脸怨毒,恨不得季尘碎尸万段。
“原来是阵法引渡来血气的同时将残魂怨念也引了过来,结合在一起发生了异变,诞生了微弱的灵智。”
“不过...终究是残念而已。”
季尘神色微冷,也许他做的错了,对不起贺青城,对不起南境将士,可是...他自有评说!
挥手强渡周遭元气,凝成一条金色锁链,直直贯穿了这团血煞。
只闻尖锐的嘶鸣声响起,无数人面浮现,朝着季尘诅咒。
“你不得好死!”
“你该去那十八层地狱!”
季尘却犹如未闻一般,平静的面庞能滴出水来。
那血煞被锁链牵引,强行扯到了季尘面前。
季尘伸手纳在手心,此刻的血煞已经化为液态,犹如一团猩红血液在不断流动,极为渗人。
“集数十万人的血气残魂凝结而成的血煞,若是被正派人士见了,恐怕天下都将容不得我吧?”
季尘凝眉淡淡自嘲一笑,不过却并不后悔,值不值得他说了才算。
之前试探洛仟纭一番,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值得的!
将这团血煞收好,又再度挥手将这里的阵法毁坏,他这才踏出院子,往城中心赶去。
不过,他不知道的却是,在他走后,又有几名黑衣人到来探查了一番。
......
城中心,烽火漫天,染红了半边天色,厮杀声从未停止过。有布衣之士,也有大夏士卒,不过一样的是,都在与南境诸国的联军厮杀在一起。
这一刻贺青城百姓的血性,大夏千年来的气节都映在了这里。
季尘扫了眼,大概了解了当前的局势。
现在的情况并不算乐观,纵使是地形有优势,可南境联军还是太多了。
不过还好,南境联军并非是全都入城的,为求稳妥还留了一部分在城外。
再加上是夜里,加剧了混乱,地势占优的情况下,按照季尘早先的计划,避战不交,造势为主,还有之前季尘一炬燃尽十几万大军,现在人心惶惶,拖住局面还是可以的。
至于彭将军等人,依旧于空中战的正酣,彼此间都奈何不了对方。
不能在拖下去了,季尘短暂间就判断好了局势,若是再拖下去,等联军缓过劲来,那就麻烦了。
于是,季尘对着正在与联军统帅战斗的彭将军高声喊道。
“彭将军,一炷香之内拿下敌军统帅首领,便是泼天之功,过了一炷香,那便是死罪!”
不错,最多一炷香,若是还不能有所战果的话,那就将会显露败迹。
因为此刻被打的措手不及的联军已经有了连合的趋势。
空中的彭将军长剑接下了对方的一击,随后便听见了季尘的喊叫,于是大怒。
“你真当你可以指使我?!拿我当枪使?!”
“彭将军,不论如何,南境事已至此,你亦有不可推脱的责任,此战若胜,那边是大功一件,若是败了,彭将军应该比我清楚下场如何!”
季尘根本就不怂,直接进一步威胁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道缘境之战
“你!”
“彭将军!不论如何,你还是南境驻军大将!为了南境!为了大夏!”
季尘面容肃毅,声音中充满了果决,说着,更是对这彭风致遥遥躬身一拜。
本还想再说什么的彭风致见此声音卡在了嗓子眼,良久,长叹一声后,竟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枉我一生戎马,自认为经过大风大浪,没想到到头来竟然会被一个小辈算计拿捏,可笑啊!可笑!”
说罢,他面容却是一变,满脸肃杀的看向了对面的联军统帅。
一炷香的时间,二人实力相当,他唯有拼命方有可能做到。
自手中长剑锐利之势更盛,乃至全身都开始缓缓发出耀眼的散发出了可怕的威势,哪怕是在下方,季尘都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挤压着体内的血液脏器。
季尘知道,彭将军要动真格的了。
一瞬间,彭将军如雷电般迅疾,长剑如长蛇奔袭,破开了长风,携带着煞气刺向朴将军。
而朴将军面色一变,左手在面前向上一荡,只见金色的护腕金鸣脆响,火花四射,分毫间将长剑挡了下。
可他那副护腕却已经多了一块几寸长的豁口,露出了里面的玄铁。
不过,这一切他都不知道,因为在他挡下这一剑时,彭将军携势双脚用力蹬在了他的胸前,一股气浪呈波涛之感向四处荡开。
只见朴将军犹如利箭离弦,狠狠地自在空中向着一栋房屋砸去。
根本来不及御念,他直接被轰了进去,这一栋房屋摧枯拉朽一般成了废墟。
彭将军得理不饶人,直接御念追了过去,人未至,一道贯彻长虹的剑气却是先一步斩了过去。
只见刚刚欲要散去的烟尘再次荡了开来,几丈之内根本不可视物。
正当季尘在远处观望,以为这位朴将军应该当身受重伤的时候,却见一杆长枪势若游龙,裹着这元气,自那废墟中袭向彭将军,仿佛要要将整个天空都捅出一个窟窿来。
当真应了那句“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季尘眉目一凝,他没想到彭将军这一剑竟会没有建树。不过也是,二者实力差不多少,若是那么容易,就不会拖到现在了。
“哼!”
彭将军冷哼一声,凌空而立,身上气息愈加沉重,隐隐间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他常年征战沙场所致,有这等煞气之人,往往都是人屠,寻常妖邪根本就不敢近身。
看来这位彭将军也并非之前看见的这么简单啊!
手提长剑的彭将军立在空中不闪不避,在众人揪心的时候却将头轻轻一侧,趁着这个空挡他一把将那长枪抓住。
那长枪力道极大,哪怕被握在手中也冲势未绝,青色元气凝而不散,在彭将军手中却真像是一条恶龙。
发髻被狂风吹散,在空中乱舞,那长枪握在手中活像一条被扼住脖颈的蛟龙,乱舞不停。
半晌这才消停下来,停滞在彭将军手中显现出了本来的样子。
废墟中的朴将军也已经显露出了踪迹,抬头看着立在空中的彭将军眉头紧蹙。
因为此刻的彭风致状态不对,他眼中笼罩这血色,额头也是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小蛇在乱窜。
“你这是在透支气血真元?!”
“那又如何?赳赳大夏...岂可屈之?!”
彭将军说完这句话,手中长枪一甩而出,这次的威势甚至比之之前更甚一筹,撕裂了长空。
朴将军瞳孔一缩,连忙向右一跃躲开了这一枪。只见那长枪直直的轰在了地上,没入其中,只留下了四分之一的枪杆还在青石地上震颤。
而下一刻,那朴将军面色一变,纵身扑向长枪,双手握住枪杆用力一拔,带起了无数青石砖块和一个深坑。
众人不解之际,朴将军已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长枪抵在了头顶。
突然,一柄长剑似凭空出现一般,砍在了那柄长枪之上,肉眼可见的长枪弯了下去,几乎要抵在了其肩膀之上。
朴将军半跪在地上,膝盖直接将青石地面震碎,压出了一个深坑。
他大喝一声,用力向上一顶,只见膝盖又压得更深了几分。
而握剑的彭将军被他顶起,可长剑之后的彭将军却又在这一刻身法如同鬼魅般再次消失于黑夜中。
朴将军站立起身摆开了防守的架势,不安的左右回顾了一番战场,可那里有彭风致的身影。
但是他知道,彭风致绝对就躲在暗中,一但他露出了破绽,那他就会如同毒蛇般袭向自己!
可同样的,彭风致选择燃烧真元那就注定了难以久战,不仅战后会有损修为,战时也是消耗极大!
但是,彭将军会给他这个时间吗?
就在他防备之时,身后突然犹如寒芒刺颈。
他眸子急缩,但是凭借经验他知道这一剑他挡不下来!
于是他手中长枪一拧,身子一转,力由地生,经由腰发。
一记回马枪犹如恶龙出穴向身后刺去。
不得不说,他的判断极为精准,这一刻彭将军长剑几乎已经临近其身,离他的后颈不过几寸而已。
而他这一枪也是恰到好处,如果彭将军选择继续斩他,那么这一枪就会插入他的胸口。
不过,他算的了战局,却算不了人心,彭将军竟然不闪不避,长剑依旧如同毒蛇般刺向其后心。
“你疯了?!”
朴将军见此,吓的肝胆俱裂,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那长剑点在自己后心了,那森冷的寒意,几乎让他血液停止流淌。
他是南境联军统帅,堂堂道缘境修士,当神君归位的那一刻,迎接他的同样也是荣耀,他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他彭风致若是战死在此,马革裹尸名垂青史,而他呢?
携数十万大军至此,却被杀了个七零八落,最后还要将性命丢在这里。如此,留给他的,必然是遗臭万年!他将是南境的罪人,是南越的耻辱!
所以,彭将军敢以命换命,而他不敢!
电光火石间,他枪势一转,将所有力道都收了回来扭转身体妄图躲掉这一剑。
可彭将军这一剑那是这么容易躲掉的?
虽然在关键时刻扭转了身子,可长剑依旧插在了肩膀上。
“呲”
朴将军肩膀被一剑洞穿,不过那长枪虽然没了力道,也划伤了彭将军的腹部。
季尘在下方看着战况却送了一口气,一步退,步步退,此战已无忧已。
而此刻的朴将军却是心里骂娘,看着自己肩头的剑伤,他连忙封住几处大穴止住了流血,可这一剑却不是这么好受的,此刻他经脉逆乱,实力直接下了三分。
“你当真要如此苦苦相逼吗?”
他面色阴沉不定,看着面前的彭风致咬着牙道。
“何为苦苦相逼?是尔等犯我大夏!”
朴将军直接黑了着脸。
“你别上来就现在了高点,我此来用意你比谁应该都清楚!”
“哼!不论如何你屠我百姓就应该留下性命!”
他深吸口气,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又牵动了伤势,他面色转青道。
“没得谈?”
回答他的却是一柄长剑。
“我...!”
二人又战了起来,周围双方其他将领倒是各自纠缠在一起,谁也没能插手战局。
不过巧的是,季尘在一处倒是看见了几个熟人。
看了看彭将军,又看了看周围战局,季尘露出了笑意。
“一炷香嘛,时间有些赶紧,不过倒也够用。”
念及于此,他朝着战局的一处走去。
此时的城中乱像纷呈,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他。
行至一处城角季尘远远的便看见了林龙凤几人,不只是他们剑庭的,止戈的基本都在这里了,所有人隐隐组成了一个圈报团取暖,抵抗南境联军的进攻。
唯独林龙凤几人有被孤立的迹象,四人面对的敌人也最多。
他们几人正在奋勇杀敌,南境联军中有不少将领都在这里,局势虽然算不上岌岌可危可也好不了多少。
不过,林龙凤几人顶在前面似一堵墙一般不放过一名敌军,浑身都几乎被血液浸湿了,疲态尽显。
可其他那些剑庭止戈第子却一个个的都是出工不出力,躲在后面时不时砍上几下草草应付。
更让季尘眼睛微微眯起的是,林龙凤几人将白鹿护在身后不让其受到一点伤害。
而其他剑庭止戈弟子却是发现了这一点,竟然时不时失误一下任由几名敌军靠近中间的白鹿,造成空漏,搞的几人疲于应付,几次都险些受伤。
“草!我去宰了那几个兔崽子!”
林龙凤啐了一口溅到嘴里的血沫,怒骂道。
叶心婉一把拉住了林龙凤的胳膊,焦急的朝他劝道。
“林龙凤!大局为先!”
“狗屁大局为先!让我就这么放过这些杂碎,还不如让十三给老子一剑!”
说罢又看向十三,一挑眉激道。
“十三,你不是天天说自己是名剑者吗?那好,敢不敢跟老子一起剁了他们?!”
其实根本就不用他激,因为此刻的剑十三已经将剑对准了那些人,离动手只差一步了。
“十三!”
叶心婉十分焦急的喊到,十三是什么性子那自然是没人比她更了解了,能动手那是绝不多说一个字。
“十三,你若是现在对他们出手到时候绝对会被问责的!”
可是剑十三却不管不顾,眼见剑十三都已经在开始凝练剑罡了,她只得大声喊道。
“你忘了你来剑庭是为了什么了吗?!你现在出手不论是非都会被剑庭逐出山门的!”
听见这话,剑十三剑息一滞,冷眼半晌还是默默放下了长剑。
“行吧,既然你不能来,尘哥和田伯寺也不知道去哪了,那老子来!看老子弄死这些瘪犊子!”
别看林龙凤平日里没个正形,可那脾气也不是说说而已。真遇见了正事,不带缩脑袋的。
林龙凤长剑一指,将身后留给了十三他们,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上官祈君竟然也随他一同亮出了细剑。
“哈哈哈,还得是上官姑娘,尘哥这不靠谱啊!”
“行了,今天就让这群杂碎看看他龙爷的厉害!”
林龙凤是真冲上去了,一方面是真的被气到了,另一方面则是季尘临走前有交代过要好好照顾白鹿,可现在呢?
白鹿好几次都险些受伤不说,躲在他们身后还不安生!
说实话,林龙凤是个天才,可剑庭的都是天才,他这一出手反而如了他们的意。
“你干什么?!”
林龙凤一剑斩向了其中一人,没有留手,丝毫不畏惧他们几十号人。而他斩的这人正是放水最多的一个,也是夏九悠的人。
不过那些人早就在关注着这边了,做这一切不正是为了激怒他们好光明正大的对他们出手吗?
所以当这一剑砍来的时候那人是笑着怒斥的。
“干什么?干你姥姥!风云决!”
林龙凤手下不留情,直接来了狠的,横向一挥直接将那人胸口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也算是坦胸漏乳了。
那人惊了一身冷汗,也不再笑了,他也没能算到林龙凤竟然一上来就毫不留情。
“你在做什么?!”
“你竟然敢对我们止戈院的人出手?!”
同样也有剑庭的人出言道。
“你这是做何?就算私下里有矛盾也不能在此刻出手啊!你这是要分割我们与止戈的关系吗?!”
“不错,虽然我等与止戈历来都有摩擦,可这个时候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直接抓起来得了!”
其他人自然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等到林龙凤这一剑落实了他们这才怒声呵斥。
“大敌当前你竟然自残手足!你是要背叛我大夏吗?”
不愧是皇宫贵族,夏九悠一上来就直接扣了顶大帽。
“手足你个屁!”
林龙凤既然出手了,就没有奔着讲理的路子来,根本就不扯犊子,直接再度出手。
“哼!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我主持公道了!”
夏九悠冷眼一笑,随即又朝着剑庭众人道。
“我将起拿下你们剑庭应该没有意见吧?”
剑庭众人自然是乐意见得。
“夏兄能出手自然最好,也省得我等清理师门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乱局
“那好,既然如此那就给我拿下这个恶徒!想来剑庭剑师也是通理的。”
夏九悠狞笑一声,对着身后一挥手。
“给我拿下他,生死无论!”
听见他的命令,他身后有几人纷纷抽出了战斗,挤出身子,恶狠狠地走向林龙凤。
手里剑上刚刚杀敌的血还在滴答滴答落下呢。
那边,一直看戏虞衡其实是不想掺和这件事的,可念及季尘当初的妖孽,再加上现在又是战时,便又有心想要阻止。
可事态已经发展成这样,便是有心想要阻止却也已经晚了。
于是他只得一柄铁扇震退面前敌人,回过头来高声道。
“夏兄,现在可是战时,周围的敌军可还虎视眈眈呢,如此这般可不好吧?”
“怎么,你想替剑庭出头?莫不是厌了止戈院,想去剑庭修习剑法?”
夏九悠这话就是将他放在碳火上炙烤啊,剑庭止戈之争那可是千年来的恩怨,如今这话莫不是说他要背叛止戈院?
“夏兄这话就过了吧,我虞衡为止戈院不说鞠躬尽瘁,那也是尽心尽力吧?”
虞衡目光也渐渐冷了下来,他客气那是因为忌惮这夏九悠的世子身份,比实力他可是丝毫不怂这夏九悠。
夏九悠看着虞衡,冷冷一笑开口道。
“既然你如此为止戈院着想,那怎么今日反而偏袒剑庭?难道不是与止戈院离了心骨?”
虞衡看了眼周围众人,看着其他止戈院眼里那怀疑的眼光,他只能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见虞衡不再多说什么,夏九悠不屑一笑。
“给我上!”
周围大批止戈院弟子瞬间便将林龙凤围了住。之前倒是不见这么多人抵抗敌军,现在却是积极的很。
“住手!”
这时上官祈君喝止了他们,俏脸憋着愠怒厉道。
“你们止戈院不要做的太过分!明明是你们挑弄事非在线先!”
随即她冷冷又看向周围那些剑庭弟子开口道。
“你们就这么放任止戈院的肆意妄为?这是承认我剑庭不如止戈院不成?等回到剑庭我看你们该怎么和剑师叫代!”
众人被上官祈君打断,纷纷看向她,而夏九悠也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一般,啧啧称奇。
“啧啧,之前倒是没发现这里竟有位穿着男装的小娘子。怎么,难不成和这小子有一腿,所以才这么袒护他?”
“你找死!”
这话却像是戳到了上官祈君的命穴,使得她勃然大怒。身影似柳叶抚水一般,可眨眼间却已到了这夏九悠的身前。
细剑如银蛇出洞,直点其心门。
夏九悠大骇,连忙展开手中折扇抵在胸前。
这细剑如蜻蜓点水,在玄扇上一点而过。上官祈君的身姿宛若翩蝶,细剑一划,将夏九悠的臂袖削去一块。
而这个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怒喝。
“尔敢?!”
“你找死!”
“抓住她!”
众人吓了一跳,这位可是天下间仅有的几位权贵之一的独子。要真是受了什么损伤,旁人或许无碍,但他们几个荣国府里走出来的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而被上官祈君惊得一身冷汗的夏九悠也定下了身子,面色铁青的站在那,不用他多说什么就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
那几位止戈院弟子不敢耽搁,生怕再出现什么幺蛾子,那他们可就担待不起了。
于是纷纷围上了林龙凤和上官祈君。
林龙凤一把拉过了还想要再上的上官祈君。
上官祈君回头看他,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上官祈君探寻的目光,他小声解释道。
“可不能真打!咱这可得吃大亏!”
上官祈君有些无语,不打你上得这么猛?感情玩我呢?
“你什么意思?!”
眼见上官祈君皱着眉头就要发飙,他可得罪不起这位主,于是连忙道。
“你听我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嘞,咱就这么上去那可不得吃个大亏。之前那是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能占多少便宜就占多少便宜。”
“所以呢?”
上官祈君扫了一眼周围已经冲上来的止戈院众人,示意现在这大亏怎么个不吃法。
“您个别急呀,保准会有人给咱解决了的。”
看着上官祈君怀疑的眼光,林龙凤微微一笑示意信他的,就是这效果欠佳,看着有些猥琐。
而上官祈君也是十分给面子的甩开了他的手。
无他,嫌弃!
两人就这么跟傻子一样看着止戈院的人冲了过来。
其实他们也没离多远,也就几步路的样子,他俩这几句话对方都已经到了近前。
上官祈君再次看向林龙凤,示意解决的人呢。
“咳咳,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话是这么说,可他却是不安的看向周围,也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不应该呀,怎么还不来?”
就这句话的功夫,止戈院的人却已经冲了上来。
上官祈君自然不会去等林龙凤这不靠谱的话了,手中细剑在人群中频频闪过,却是片叶未曾沾身,至于林龙凤就难看的多了。
他实力本来就差上官祈君不少,可围攻他的人偏偏比上官祈君还要多些。
不知道这群人是觉得上官祈君一介女流算不得什么,还是不愿意欺负一女子。
可这却苦了林龙凤,跟个蛤蟆一样在人群里上窜下跳,弄得身上全是泥土。
就这样他一边躲闪,一边还要,时不时的看两眼场外。
不过还好,止戈院的人下手倒也没有那么黑,毕竟林龙凤若是真死在这里,跟剑庭也是没法交代的。
可就在林龙凤顾此失彼,衣服上又多了几道破口的时候。
突然,一道寒芒犹如毒蛇一样出现在了林龙凤后心处,很明显,这是要至林龙凤于死地。
可林龙凤因为有些心不在焉,所以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寒芒。
可他没察觉,一旁的剑十三却在第一时间出手了。
只见十三以念御剑,长剑迅捷如雷霆迸射,眨眼间就撞上了林龙凤身后的那柄寒剑。
身后一阵金石迸溅之音,吓了林龙凤一跳,转身一看,正见到十三从不离身的长剑插在地上,还有一人手里长剑半脱,正努力站稳身子。而这人正是他之前偷袭的那人,他就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随即勃然大怒。
“草,还来?!这可是第二次了!你们踏马净整这些阴损的玩意!”
他之前虽然出手偷袭,可也不过是给个教训,根本没有取人性命的意思,可这人的这一剑可不像是有留手的意思呀!
林龙凤趁着那人还没有站稳身子,长剑一挥,趁其不备之下直接一剑划伤了其手腕,至其长剑脱手而出。
那人惨叫一声,捂着手腕一脸怨毒的盯着林龙凤。
林龙凤这一剑说重不重,可却伤到了他的手筋,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恐怕是要留下病根的。
而一直在看着这边的夏九悠看见了这一幕,不怒反笑,大声喊道。
“此贼竟敢伤我止戈院弟子,你们难道要继续看戏吗?还不快快将其拿下?!”
这话是对着止戈院其他正在观望的人说的,止戈院毕竟不是铁板一块,分为了好几个党派,不是都听他指挥的。
其他止戈院弟子见状,也是纷纷皱眉不止。
有人整治剑庭弟子他们自然是乐意见得的,也不愿插手,可现在受伤的却是止戈院的第子,那这件事的性质可就变了味了。
不再单单是夏九悠私下的勾当了,而是成了止戈院和剑庭的争端。
于是,有人不愉的发声道。
“这种大家应当共渡难关的时刻你怎可伤我止戈第子,劝你速速束手就擒,不然后面若是伤了你怕剑庭剑师也不会多说什么!”
“不错!像这种无德恶徒,罪无可恕!”
见其他止戈院弟子纷纷出声斥责自己,林龙凤也是被气笑了,冷笑开口。
“哈~呸!着实是有意思!早就听闻止戈院表面上一副仁义君子,背地里却是男盗女娼这一点今日看来那可是一点都不假呀!
你看看,你看看你们这幅令人作呕的样子,张嘴仁义道德,闭嘴道德仁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你说什么?!在说一遍!”
“这种无理之徒就应该直接拿下,不然日后也是个祸害!”
“不要跟他多说什么,直接拿下送到止戈院受审!”
林龙凤这话直接激怒了止戈院的所有人,他们之前不下场那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夏九悠愿意踩剑庭来抬高威望那是他自己的事。而他们无权无势,对魁首又没有什么奢望,自然是乐的看戏。
可现在林龙凤这话可是将他们全都骂上了,就差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自己这些人是婊子了,这可就不止是夏九悠的事了!
看着纷纷指责其自己的止戈院众人,和在一旁一直冷笑着看好戏的剑庭其他第子,林龙凤只觉恶心!
“骂的就是你们这群瘪犊子!有本事来弄死你爷爷啊?!”
一旁的上官祈君有些哑然的看着林龙凤,没想到这个糙汉子还挺带种。
而面对林龙凤的挑衅,那群人怒不可遏,纷纷动起手来。
可面对这么多人的围攻,林龙凤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于是,他连忙把赶来救场的剑十三拉到了身前,躲在其身后不断挑衅。
“你们来呀!来弄死我呀!”
上官祈君看着躲在十三身后的林龙凤,深吸口气,无言以对。
果然,是她想太多了。
反观十三,完全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此刻正一脸凝重的看着那群冲来的人。
他实力不俗,尤其是在剑庭的这段时间因为有季尘的缘故,他的剑上造诣也是突飞猛进。不夸张的说,他现在在剑庭应该能排上个前几,之前对上上官祈君不至于落于下风。
可即便如此,面对这么多的人他还是没有信心,不过,他是一名剑者,剑之所至,一往无前!
于是,场面演变成了止戈院弟子在围攻林龙凤四人,其中自然也是包括叶心婉的。
其实只是一瞬间,林龙凤四人就已经落了下风,毕竟止戈院十几二十号人呢。
乱拳尚且能打死老师傅,更别说还有林龙凤这个拖油瓶了。
十三算是以一人之力抗其了止戈院弟子的正面冲击,他的剑道堂而皇之,光明磊落,最适合接下正面。
只见他剑罡四起,手中长剑闪烁间化为十几柄,接下了一众止戈院弟子的无数招式。
那群止戈院弟子也算是不善攻伐,各拿着折扇长剑总觉得有些软绵绵的,一身功体无法施展开来。
反观十三,一柄长剑如臂使指,变化自如,仓促却不显慌乱。
攻伐第一的剑握在手中于他而言自是相得益彰。
再看上官祈君,一介女流,身法如落蝶飘然而舞,虽是一身男装,可女子柔美依旧尽显,比之收徒大典初见之时倒是少了几分英气。
而她那一柄细剑,快若银蛇,虽主轻盈不重杀伐,可却是极为凶险,就是季尘见了都要小心几分。
这剑法配之身法再加上比之十三还要隐隐高出一线的修为,只能说止戈院的那群人都难碰到其衣袖半分。
叶心婉呢,似是有意盖住自身的光彩,可此刻也是从容应对。
只有林龙凤一人,被止戈院的几人围攻之下手忙脚乱,简直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身上的刀口比另外三人加起来都多的多,关键是他还喜欢嘴硬。
那是一边被摁在地上揍,一边还要嘲讽对方力道不够。
“干嘛呢?!给爷挠痒痒爷都嫌力气小了!没吃饱饭呀?!用不用老子给你搞桶泔水?”
他这叫嚣的越厉害,止戈院那群人便越气恼,最后一群人硬是被林龙凤一个人给气绿了脸。哪里还顾得上手下留情,直接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
“嚓”的一声,林龙凤右臂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都冒出来了,也幸亏划的不深,不然估计得伤到筋骨。
随后又是躲闪不及被击中,胸口肩膀都多了几道见血的伤口。
眼看这群人杀红了眼,自己愈发顶不住了,性命林龙凤这嘴终于消停了。
可止戈院那群人哪里管这些,不狠狠的教训林龙凤一顿他们决不罢休!
终于林龙凤没能挡住一道剑气,被击退数十米远,胸口也多了一道伤口,他这才害怕起来。
眼见这群人仍然红着眼不依不饶向他杀来,他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仰头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