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就为此事
离开俏香坊的厉见微，重回到衙门。推开后院厢房的门，见徐来与白晚衫正闲聊些什么。她视线落在白晚衫的脸上，心不免沉重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如实告诉白晚衫。
厉见微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徐来道：“去鸿宾楼买些饭菜来。”
“是。”徐来接过银子，把银子揣到怀里，乐颠颠的离开。
白晚衫往嘴里塞了个蜜饯，目送着徐来离开，总觉得厉见微有什么话要说。不然，也不会支开徐来。难道是和柴慕明吵架了，需要自己开解。他为厉见微倒了杯热茶，试探道：“怎么离开这么久，是柴县尉有又新的指示？”
“有件事，需要你抉择。”厉见微喝了两口茶，强装镇定道。她甚至不敢去看白晚衫，靠着椅背，用余光偷瞄着白晚衫，淡然道：“你娘来三和镇了，在俏香坊，只留三日。你若是想见她，便去寻她。”
“就为此事？”白晚衫唇角的笑有些勉强，拿着瓜子的手一顿。早上玉佩有了异常，他便猜到玉面神教的人来了，没想到是白蝶。可她不是，早已经死在枯井里了吗？
但厉见微不能在此事上骗他，也就是说，死的人不是白蝶。他低头苦笑一声，又磕着瓜子，逞强道：“知道了，有时间，我会去看她的。”
厉见微看到白晚衫的神情，心的担忧更多了几分。放下过往，是一件很难的事。她从未期许过白晚衫能做到，只是想让他不留遗憾的活着。无论白晚衫做任何的抉择，她都会支持。
可能厉见微不知道的是，在白晚衫所有的缺失里，厉见微已经帮他弥补完全。生活上、情感上、哪怕是在衙门里，破案的过程中，无数个瞬间将他冰冷的心，一点点的暖热。
虽然白晚衫不知道厉见微为何会对自己这么好，还好的这么义无反顾，不求回报。或许有一天，等他们老了，厉见微闲来无事，会帮他解答吧。
白晚衫看着厉见微眼底满满的担心，心微微一颤。那些本来不委屈的事，突然觉得委屈。他那勉强的笑，早已支撑不住。默默垂下眼帘，想要故作大方的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头儿，我买了好些菜，够咱们吃个饱。”徐来提着食盒，笑呵呵的走进来。自顾自的把食盒放在椅子上，拉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把饭菜挨个放了上去。
厉见微看着没心没肺的徐来，眉梢不禁柔和了几分。她把椅子往前拉了拉，端起一碗米饭，给白晚衫夹了鸡腿，转移话题道：“我帮你问过赵然了，她没有喜欢上厉云亭，你还是有机会的。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可以尝试追求她。”
“真的！”徐来瞪大双眼，放下碗筷，眉眼里的开心是隐藏不住。但怎么让一个姑娘喜欢上自己，想到此，他又开始烦闷的蹙起眉。
徐来双眸紧盯着厉见微，虚心求教道：“那头儿，你知道赵然喜欢什么吗？大概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该往哪方面努力？”
姑娘家的心思，多变而复杂。这一下子让厉见微说，还真说不上来。她联想到先前和赵然谈过的话，以及与赵然相处的点点滴滴。接过白晚衫递来的鱼汤，暗暗的为徐来出谋划策。
厉见微喝了两口鱼汤，为难道：“据我对赵然的了解，她比较喜欢听书。你可以去福来酒楼听听，最近讲的是什么故事，你可以努力往那个方向走。再不然，你可以找些稀奇古怪的草药，或是帮她试药。可能我说的也不准，你自己随机应变。”
“嗯嗯，我会努力的。”徐来为自己打起道。他端起碗筷，开始认真琢磨这件事。
白晚衫听着两人对话，一扫刚才的抑郁。不过厉见微的后半句话，他不是很认同。让徐来随机应变，简直是难上加难。他喝着碗里的汤，看着兴致满满的徐来，好笑道：“你先在赵然姐面前凑了脸熟。等到了表明的心思的时候，再告诉我们，我们在帮你出谋划策。”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吃完饭就去找她。”徐来放下碗筷，火急火燎的离开。
厉见微见状，忍不住为徐来捏了把汗。赵然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逼急了可是会动手的。希望最近赵然最近听的是鲁智深，这样徐来能勉强沾点边。
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庭院里传出徐来的惨叫声。在徐来与赵然之间，厉见微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鱼汤。她见白晚衫目光投来，心虚的给白晚衫夹了几筷子的肉。
“头儿真的不担心徐来吗？”白晚衫低头看了眼碗里多出的肉片，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好打发。听到外面的动静更大了些，真有点担心。
毕竟对方可是赵然啊，强悍程度仅次于厉见微，还喜欢鼓捣一些奇怪的药丸。
厉见微被白晚衫戳穿，只得放下碗筷，起身走出厢房。当她看到徐来瘫坐在地上，惊恐的看向赵然。两个衙役拦住赵然，赵然气不过的朝着徐来的方向踹了几脚。
赵然平日里再气也会维持自己的形象，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话本里的小公子能来找她。可现在，怎么一改往日的矜持，整个人变得暴躁起来。徐来究竟是做了什么？！
她扶着徐来起来，看着大打出手的两人，不解道：“发生了什么事，怎就闹到如此地步？”
“你问他！”赵然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衙役也松开赵然的手。谁知，下一刻，赵然把刚起来的徐来踹到在地。她简直想把最近研究的毒药，都塞进徐来的嘴里。
徐来扶着地起来，委屈巴巴的看向三人，声音发轻道：“我就不小心碰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药粉自己混成一团。不然，我重新帮你找一份？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
白晚衫与厉见微闻言，默默的后退一步。赵然房间的东西，他们敢碰一下，都要挨无数个眼刀。徐来倒好，直接把那些东西混成一片，怨不得赵然气成这样。
第152章一直都没发现
赵然看在厉见微的份上，这次便不与徐来计较。可这口气，又如何也咽不下去。
她两步走上前，凑近徐来时怒目而视，言辞警告道：“以后若再敢进这间厢房，你这两条腿就别要了。”说罢，瞪了眼徐来，气呼呼的回了厢房。
砰的关门声，吓得旁观的衙役双肩一抖。徐来心有余悸的咽了咽口水，求助的看向白晚衫与厉见微。他这算不算出师不利啊，脸还没混熟，已经被赵然记恨上了。
白晚衫见徐来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撇了眼紧关的房门。他一把揽过的徐来，往对面走，安慰道：“别气馁，起码赵然姐现在记住你了。再接再厉，再接再厉。”
走在最后的厉见微示意衙役退下，跟在两人身后，轻笑着摇了摇头。她回到厢房后，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徐来边收拾着剩饭剩菜，让衙役把食盒送回鸿宾楼。
如今洛夫人被放回，天机阁与他们再无瓜葛。只是，洛凡最后的条件……厉见微想到这里，扭头看向吃着瓜子和徐来闲聊的白晚衫。她犹豫了半响，还是问出了口：“晚衫，你真的不在意天机阁吗？从律法上与江湖道义上来讲，它也有你的一部分。”
“在我随我娘的姓的一刻起，他们便与我再无干系。怎么，天机阁的人又找上门来？”白晚衫看向厉见微面有难色，联想到那对母子的手段，心里一咯噔。
莫非，洛凡借自己为难厉见微？想到有这种可能，他眸中带了几分寒意。
厉见微靠着太师椅，敛去眼底的沉重，淡笑道：“那倒没有。只是怕你心有不甘，遗憾于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了去。若你当真不在乎，那就当我随口一问。”
“嗯。”白晚衫往嘴里塞了个蜜饯，却无法融化他心底的苦。心有不甘吗？天机阁也好，玉面神教也罢，哪怕是凤阳县东城无名巷都不曾让他感觉过半分的温暖。
既如此，他又何必执着于那虚无的头衔，费尽心思去算计那微薄的少主之位。这些年来，他看过太多的悲剧。深知放不过自己，才是最可悲的活法。然，除了爹娘、天机阁，他还有赵然、徐来、厉见微。
他自是看的透彻，也不想余生被杂七杂八的事所拖累。
厉见微如此便是安了心，至于白晚衫去不去见白蝶，那是白晚衫的事。能帮的，她也帮尽了。她喝了两口茶缓了缓神，眉间也带了几分倦意，手轻揉了揉太阳穴，起身道：“难得空闲一日，你们也早些回府歇着吧。”
“是。”白晚衫与徐来听到厉见微的话，下意识的望向彼此，相视一笑乐颠颠的离开。
厢房里只剩厉见微一人。她缓缓起身走出厢房，抬眸看向逐渐阴暗的天。等衙役挂上灯笼时，她才回过神，转身离开了衙门，往厉府而去。没走两步，便撞到一个人。
“小妹？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厉云亭看清对方是厉见微，后退两步见厉见微有些失魂落魄，眸中多了几分不解。他轻握着厉见微的手腕，一脸担忧道。
厉见微看了眼厉云亭，神色黯然道：“就是有些事，自己想不通。哥，你陪我走走吧。”
“是因为案子的事，还是有人欺负了你？”厉云亭以往见到厉见微都是从容不迫，冷静的面对一切，如今却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蔫的。话刚说出口，又有些后悔。怕自己的笨拙，让厉见微更加心情不好。
在他看来，姑娘家的大多心思敏感。万一说了不该说的，厉见微岂不是更伤心。他把厉见微拉到厉府的亭子里，让奴婢拿了两壶酒，弄了点酒菜，自顾自为厉见微倒上一杯酒。
厉云亭往嘴里塞了花生米，小心的打量着厉见微的脸色。他欲言又止的沉默了半响，试探道：“你要是实在不想说，哥就陪你喝酒。”
“爹娘的记忆，我一直都很模糊。包括你的存在。”厉见微喝了两口酒，苦闷的看向厉云亭。深邃的眼里装满了，毫不隐藏的脆弱。像个稚嫩的孩童，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在徐来与白晚衫面前、在无数个受害者、在权贵、江湖中人的面前的她，必须铁面无私、强硬到没有弱点可言。可她的内心深处，总对一些东西过于的执着。
这份执着的根源，是她一直逃避、不敢面对的东西。但看到白蝶说出那么冷漠的话时，心情瞬间一落千丈。似乎可以想象到，自己的娘用这种口吻，无视自己的存在。
比起顾念之，她找爹娘更久，期盼的也更久。
厉云亭拿起酒杯的手一顿，默默的把酒杯放回石桌。借着灯笼散发的昏黄的光，看到厉见微用着小鹿的眼神，无助又期待的看着自己。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解答厉见微。
当年的事，他多少从师父、顾姨嘴里听到一些。知道厉见微这些年过的苦，所以想要替爹娘补偿他。可他终究不是爹娘，更无法替爹娘在厉见微心底的地位。
他抿了抿嘴，面露苦色的看向厉见微，唇角发涩道：“爹娘最是偏爱你的。总让我看着你，别让你被人欺负的。可他们不知道，你才是灵山派的小霸王。总把师兄、师姐们气到敢怒不敢言，其中最甚就属的白晓。
后来我被师父带去闭关了。出来后才听到爹娘已经……你也远在三和镇。我实在不放心，便让白晓替我到三和镇看看你。
他一直都说你过的很好，在三和镇周边都很有威望，是个很好的捕头。”
厉见微拿起酒壶，灌了自己几口。透过厉云亭回忆的眼眸，似乎看到那时的场景。可她只能幻想。她转着手里的酒杯，勉强一笑道：“他隐藏的很深，我一直都没发现。”
早在爹娘死之前，已经给了白晓与厉见微定了亲。若是他们的双亲健在，此刻两人就该成婚了。眼下，厉云亭不知道该不该把这句话说出来。
毕竟，厉见微对白晓并没有那么炽热的情感。
第153章唯恶犬与徐来不得入内
关于白晓、灵山派的所有，厉见微似乎都不记得。或许她只是白蝶触景生情，对自己生命里的空白，忍不住开始假象。她两口酒下去，暗暗整理着自己的情绪。
厉云亭却总也放心不下厉见微，看向又灌着自己的厉见微，满眼的心疼。他夺过厉见微手里的酒壶，紧握着厉见微的手腕，柔声安慰道：“没了爹娘，还有哥在。”
厉见微不说话，只静静的看向厉云亭。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相信眼前的人，那些她期盼已久的亲情，那些温暖，她真的有拥有这些的资格吗？
她沉默了半响，扶桌而起，背对着厉云亭。月色洒落在厉见微的身上，一种无言的孤独，让厉云亭眉蹙的更紧了些。厉见微轻叹了口气，放弃和自己斗争，淡然道：“早点去睡吧。”
厉云亭起身站到厉见微的对面，用两个手指努力给厉见微扯出一个笑脸，满意的点了点头。可当他收回手，看到厉见微又冷这个脸，泄气道：“别不开心了，不然，我再送你些飞镖玩玩？”
“白晓已经送我一大堆的。”厉见微看到厉云亭懊恼的苦着脸，眉梢总算多了些暖意。她撇到厉云亭手腕上的白玉果菩提佛珠，抬眸浅浅一笑道：“很晚了，去歇着吧。”
“我送你到房门口。”厉云亭不放心的看向厉见微，执意把厉见微送到房门口。忍不住的嘱咐了几句，直到厉见微窗户的灯吹灭了，才放心的离开。
房内的厉见微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了很久，最后不抵时间的催促，渐渐进入梦乡。
天蒙蒙发亮时，厉见微便换上官服，草草的洗漱完，往衙门而去。刚出厉府便被厉云亭堵住，死活要跟着她一起。她想，可能是昨夜她颓废的情绪，让厉云亭有些不放心。
厉见微接过厉云亭递来的包子，咬了两口走到衙门的后院。坐在太师椅上，喝了两口茶，看到厉云亭的诧异的指着对面的厢房。她顺着厉云亭的目光望去，看到一个大木牌。
“唯恶犬与徐来不可入内？哈哈哈，徐来怎么惹赵然了，怎么和狗齐名？”厉云亭看清木牌上的文字，下意识的念了出来。他忍不住大笑着，向厉见微分享这一乐事。
白晚衫与徐来前后走进，听到厉云亭的话，本能的回过头看向对面。徐来看清上面的文字，闷闷的吃了厉见微的两个包子，纠结的蹙起眉间，颇为幽怨的盯着那个木牌。
厉见微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下，想着回头要不要换了别的早点。总吃包子，有点腻。她见白晚衫与厉云亭一脸揶揄的看向徐来，忍笑道：“徐来你也别放在心上，赵然她没有恶意的。”
“哈哈头儿，你真的不适合宽慰人。”白晚衫接过厉见微递来的包子，忍俊不禁的笑道。不过，徐来这事的确过分。那些东西光是被赵然提炼出来，就费了不少劲。
更何况的在赵然准备研制自己的药丸，被徐来这么一闹，结果全毁了。
厉见微想到厉云亭喜欢往赵然身边凑，甭管什么原因，也该需要注意这一点。她定定的看向厉云亭，认真道：“徐来把赵然的药粉混成一团，所以赵然很生气。你以后见赵然配药，躲的远远的。”
“配药的赵然，这么可怕吗？”厉云亭不可置信的看向对面的厢房，又见徐来脸上鼻青脸肿，不敢确信道。毕竟，在他眼里，赵然是一个非常大家闺秀、端庄秀雅的姑娘。
白晚衫很严肃的点了点头，顺着厉见微的话，好心提醒道：“怎么说呢。云大哥，你有见过杀红眼的人吗？赵然姐配药的时候，有过之无不及。所以说，赵然姐只是揍了徐来，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他见徐来双眼一亮，猜到徐来想多了。赵然的手下留情，更多的是看在厉见微的面子上。
徐来暗搓搓的看向白晚衫，心里有着那么些的小确幸。他眉梢上带着的雀跃，一脸娇羞道：“照你这么说，赵然姐对我……哈哈哈，我就知道，她肯定会被我的魅力所折服。”
白晚衫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对于徐来的多出的自信，有些哭笑不得。
厉云亭看着突然成疯成魔的徐来，本能的后退两步。坐到厉见微身边，讶异的看向徐来。听徐来的话音，似乎是对赵然有点意思。而白晚衫与厉见微的神情，像是早看穿般。
先前他请赵然帮忙，徐来该不会多想吧。现在看徐来情绪不太稳定，等哪天喝酒的时候，把这事说开了吧。
“厉捕头，柴县尉有请。”衙役的声音出门外传来，房内的欢笑声戛然而止。
厉见微扶桌而起，扫了眼几人看来的神情，轻笑道：“你们继续，我去看看。”说罢，大步离开厢房，在衙役的带领下来到柴府。看到老管家早已侯着，便随管家来到柴府的书房。
书房的门被老管家推开，等厉见微走进把门重新关上。
书桌前的柴慕明，反复踱步着。听到声音便停下脚步，看向厉见微。他负手与后，忙摆出一副正经脸，绕回到桌后，坐在太师椅上，肃色道：“朝廷新派的副将来到凤阳，现在和群英山双方对峙。你去一趟，把副将送到凤阳县。”
“是。”厉见微微微躬身，领完命转身离开书房。
从柴慕明的面上看，怕不止是的对峙。群英山怎么所也离三和镇比较近，万一出了事，朝廷指不定如何怪罪。她回到衙门，领着白晚衫几人，骑着快马朝群英山而去。
先前顾念之与高盛的对话，还以为朝廷副将已经到了凤阳。怎么会被群英山的土匪堵住？宋琼不是对官兵避之不及吗？怎么就可能会对副将出手？
怀揣着这些疑问，厉见微夹着马肚子，快马加鞭的来到群英山。她在群英山附近打转，看到走来的土匪，骑马过去，低头问道：“劳烦阁下带我去见宋琼。”
“我们家二当家等厉捕头很久了，您这边请。”土匪扫了眼厉见微跟着三人，礼貌一笑道。他转过身去，将几人往山上带。
第154章说大不大
土匪将厉见微几人带到山洞前，示意几人带上眼罩。确认无误后，土匪牵着几人马儿的缰绳继续往前。等到群英山寨中，土匪才让他们摘下眼罩，引他们去见宋琼。
“厉捕头这边请，我们当家的早好酒好菜备着了，就等着您。”守在门外的土匪看到厉见微几人，忙笑脸迎了上去。他见厉云亭眼生的很，忍不住多了看几眼。
厉见微轻轻颔首，推开厢房的门走了进去。便见宋琼坐在一桌酒菜前，大笑两声抬手示意几人入座。酒肉的香味飘散过来，让赶路至此的几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见宋琼笑呵呵的为她倒上一碗酒，抬眸回笑道：“二当家近来可好？”
“上次的事，是我对不住你。特意在此设宴，为你赔罪。”宋琼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未表歉意先一饮而尽，豪爽的不像话。颇得徐来与厉云亭的好感，使两人不得不与宋琼喝上两碗。
白晚衫倒没动碗筷，侧身用眼角的余光瞄向厉见微，又把视线转移到宋琼脸上。不知道宋琼把副将扣押到哪里去，朝廷也不可能让副将只身来凤阳县。
这一点，也是厉见微所想。厉见微把眼前盛满酒的碗往前一推，见宋琼躲闪的目光，直截了当道：“叙旧的话，先不必说。我此次来群英山，为的便是调查副将失踪一事。听闻，二当家将其扣押。可有此事？”
“见微妹子敞亮，我也就不虚着了。”宋琼放下碗，喜欢厉见微开门见山的一套，可如今针对的是自己，心底多少有些发怯。
他面带犹豫之色，拍桌动气道：“前段日子，手下的弟兄说有人在山下闹事。副将不副将的，我是不知道。但那小子，非说要剿匪，踏平山寨。我这不是气不过，才……”
厉见微柳眉一蹙，看向宋琼的眼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别的她不了解，宋琼做事风格，她门清。先前高盛来凤阳赴职，宋琼可是好酒好菜将其送走，更别说还自负腰包。
如今换做副将了，怎么立即换了一副态度？这下马威，别人都可以给，唯独宋琼不可。
她越往深了的想，心下就越是发沉。为了往日的交情，厉见微好心劝道：“朝廷的浑水，你最好别。别到时候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
“我……”宋琼放下筷子，定定的看向厉见微，眸中带着片刻的犹豫。眼下他骑虎难下，想要放人也不好放。三和镇、凤阳县、高盛、暗香楼几方都不是好惹的主。
小小的群英山，早就被他们捏着手里玩。而宋琼随便一动，都是得罪人的事。
徐来与厉云亭听的云里雾里，见宋琼脸色发沉把手里的碗随手放在桌上。他们此次来群英山，不就是让宋琼放人吗？依厉见微与宋琼的交情，不过三两句话的事，怎么看上去那么复杂？
厉见微举起碗喝了两口酒，明了宋琼此刻的难处。可副将一日不去边关赴职，高盛就一日不能退身。朝廷一心盯着这里，不知道下一步会有什么举动。她放下碗，额首道：“此事，你先不必忧心，先带我去见副将。”
宋琼也知此事耽误不得，听得厉见微的话，便起身要走。他低头看向桌前的三人，大笑道：“也好。诸位吃好喝好，我带见微妹子去一趟。”
两人前后脚出了房门，往后山山洞而去。
宋琼没走两步，脸上的笑意早已收去。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弄不好，整个群英山都会惹上麻烦。若是乱世还好些，如今太平便难办了。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厉见微比他清楚些。宋琼站在洞口，示意土匪放行，引厉见微往关押副将的地牢而去。阴暗的地牢里，唯独昏黄的烛火左右晃动。每隔几尺，便有两个马匪守着。
厉见微随宋琼停下脚步，侧身看向牢内关押的二十几个官兵中，靠着石壁静坐的人，应该就是朝廷派来的副将吧。她见宋琼将牢门打开，走到副将面前，微微躬身道：“在下厉见微，奉命护送将军到边关。”
靠着石壁的人，身穿盔甲，眉眼间带着几分稚嫩。闻声后，猛然睁开眼。他在看向厉见微时，眸中带着几分抵触。不知牢内的谁先站起来，牢里的士兵们即随着起身，齐刷刷的把厉见微包围。
宋琼哪能看着厉见微被欺负，一把将就近的官兵踹到地上。见副将与厉见微面面相觑，大眼瞪着小眼，气氛沉默的有些可怕。
厉见微直起腰身，回退两步，抬手示意道：“将军这边请。”
副将见宋琼狠厉的视线移过来，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他扫了眼两侧的官兵，沉默了片刻跟着厉见微走出牢门。下一刻听到身后锁链响起，回身发现二十来个官兵仍被关在牢里。
他几乎是被强行请出了山洞，被推到一个房间里。看着厉见微与不怒自威的宋琼，心下有些慌张，像是兔子进了狼窝般。在关门声响起的瞬间，这份不安更甚。
“你是谁，为何要假扮任墨？”厉见微猛一回过身，冷冷的看向副将，质问道。
宋琼面上一怔，转而打量起副将来。倒是不知厉见微为何冒出这么一句？任墨是谁，副将的名字吗？他看这小子穿盔带甲，腰间还挂着令牌，应是错不了。
莫非，被人掉包了？他登时心下一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朝廷的副将被扣押在这里。这人消失不见了，那不就证明人是群英山的人杀的吗？！
厉见微无视宋琼求助的目光，直视着假冒副将的人。她双手环胸，淡然一笑道：“我领命时，看过任将军的画像。你不是他，为何要假冒他？我若向朝廷如实禀报，你可知，假冒朝廷命官的有何后果？不仅你会斩首，连累亲族流两千里，发妻还会充为官奴。”
“呵呵，凭你空口白牙一通胡说，便草草给我定了罪？天下就没这样的王法，我要见孟泊如、高盛，若见到他们，我还就不走了。”假副将往太师椅上一坐，强装镇定的耍起了无赖。
第155章直接劈了自己
宋琼本就是耍横、无赖出身，如今见假副将端出这幅样子，眉梢的怒意更甚。要不是厉见微在这儿，事情又错综复杂的很，他早把眼前的小畜生撕成两半。
厉见微低笑一声，侧身看着狐假虎威的假副将，晃了晃脑袋轻笑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我是来救你们离开的，是朝廷的人。这是调令，你自己好好瞧瞧。”
“谁知道你是不是拿个假的来糊弄我。”假副一把接过厉见微扔来的调令，低头细细端详，嘴里嘀咕着。他们此次来边关，不知道被人埋伏、暗杀了多少次。
如今，眼前的人是敌是友，难以分清。这调令便是真的，他也不能保证，厉见微对自己就是无害的。更何况，厉见微与宋琼官匪勾结，更不像是什么好人。
宋琼不知厉见微为何向假副将解释的这么多，直接严刑逼供，让他招了就是。他正欲拎起假副官就要开揍，被厉见微拦了下来，没好气道：“不说实话，直接剁碎得了。地牢里关押那么些官兵，总有一个怕死的。”
“不必了。你出去，我单独和他谈谈。”厉见微从桌上拿回自己的令牌，随手塞回袖中。
她俯身坐在假副将身旁的太师椅上，目送着宋琼离开，才缓缓开口道：“我的耐性一向很少。高盛能杀一个副将，就敢杀第二个。若你再一而再的隐瞒，误了时机，倒不如直接死在群英山干净。”
此类威胁的话，假副将不知道听过多少遍，现下更是不会往心里去。他眸中带着几分坚定，打趣道：“便是如此，你又何必火急火燎的找上门来，要护送我们到边关。说到底，你们这些人就是怕我去了边关，夺了高盛的兵权。才这么假模假式的，威逼利诱。”
他们多少次死里逃生出来的，如何不解这手段。
厉见微冷撇了眼假副将，柳眉轻扬，淡笑道：“若你执意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那我就不得不让那帮土匪出手。你是定力强，无惧生死。可你如何保证的了，牢里的二十几人，如你这般？”
假副将被厉见微的话一噎，不知该如何回话。他的确能保证自己守口如瓶。
见假副将有些动摇，厉见微又继续道：“暗香楼很快会查到群英山，打探到你们被扣的消息后，定然会去核实。到时高盛伪造你们已故的假象，朝廷便会派新副将来。
那时候你们回也回不去，留也留不得。听闻随你们而来的有近千人，如今只剩下你们二十来个。任务失败的你们，如何对得起他们的牺牲。我相信，任将军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吧。”
“我凭什么相信你。”假副将心下转了几个来回，这个可能，的确是最大的。他双眸紧盯着厉见微，有过片刻的迟疑。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是盘死棋。
无论谁先走，都会牵一发动全局。他不能，也不敢冒然行动。
厉见微靠着椅背，目光悠长道：“之所以派我来护送你们，是因为我不属于任何一派。所以，他们动不得，也没必要动我。我不会再此地停留太久，也没时间与你虚耗。”
副将看着抬脚要走的厉见微，心里的纠结与矛盾到达一个顶点。在厉见微刚要碰到门的瞬间，开口道：“等等。除了将军外，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
果然，再硬的铁板，也有弱点。厉见微停下脚步，坐回太师椅，轻轻额首示意着。
“我的确不是任将军。半年前，朝廷让我们护送任将军到边关。刚出京都便遭到刺杀，一路赶到这里，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为了躲避追杀，我们不得不假扮任将军。”假副将说到动情处，眼眶泛起红圈。
起初只当是护送，没想到过程会如此凶险。
厉见微往后一靠，算着假副将所说的时间。高盛答应顾念之彻底放权，也不过是一两月的事。再者，他们到了群英山，就更不该阻拦。孟泊如，假副官为何急着见孟泊如呢？
难不成孟泊如也掺了一脚？她思及此处，双眼一眯道：“先前你急着要见孟泊如是何意？莫非，孟泊如应许了你们什么？”
“我们在来群英山前，被孟泊如的人多次救助。另，任将军的爹与孟泊如有几分交情。”副将已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若厉见微不信，他也没别的法子。
厉见微倒没追究任将军究竟在哪，而是陷入了深思。先前调查顾念之失踪一事上，便发现孟泊如不简单。这些年来最多查到些边边角角的线索，便再无所获。
如今听假副将一说，更觉孟泊如暗自谋划着什么。但这张错综复杂的大网，究竟想要网住什么？听到门外来回踱步的脚步声，她的眸中渐渐恢复清明，起身道：“明日我便送你们去边关。”
“多谢。”假副官下意识的冲厉见微抱拳，致谢道。他想守护的，并未透露半分，厉见微怎么一副什么都知道的神情。难道是刚才他说错了什么吗？
眼下说多错多，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厉见微扶桌而起，推开厢房的门，侧身道：“把副将送回牢里，明日一早我带他们离开。”
“你们两个把人压回去。”宋琼冲两个土匪示意道。他把厉见微拉回厢房，关上房门后长吁短叹，一脸难色：“你就这么把人带走了？这有人把火扔到我头上，你可不能不帮我呀。”
厉见微看着心浮气躁的宋琼，把一杯茶递过去。待宋琼面色稍缓了些，才认真道：“带走他们的人是我，该把气撒到我身上才是。你好歹也是个二当家，就不能沉着些吗？”
这话，无疑是戳宋琼的心。老大、老三不管山寨，手下的人又是一帮惹是生非的。他的手下也不知被谁收买，把这么几个官兵关起来。一看包袱里的任职书，险些没把他吓死。
文书上的一番说辞，与高盛当年带来的一模一样。想要把这烫手的山芋送走，又收到凤阳县令的消息，让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些人杀了。
去他的鬼，他要真这么做了，倒不如找人直接劈了自己。
第156章定心丸
宋琼闷闷的喝了两口茶，想到副将这事，肯定是有人摆了他一道。眼下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能早翻篇就早翻篇吧。他抬头看向厉见微，苦笑道：“你说，这事弄得，真是！”
“任将军肯定还在山寨。”厉见微先给宋琼吃了一记定心丸。她抬手拍了拍宋琼的肩，安慰道：“明日一早我就把这群人带走。等高盛与任墨碰了面，把一切说开了就是。”
“那就多谢见微妹子了。我这就让人给备上好的厢房，你好好歇歇。”宋琼一想，也没别的法子。只能这么走一步，看一步。他感激的看了眼厉见微，起身让人去准备厢房。
厉见微静听着宋琼的嘱咐，目送着宋琼离开后，起身离开厢房。此时的天，已是漆黑一片。她问清白晚衫几人的去处后，不放心的往回折返。在土匪的带领下，来到厢房，看了眼喝大的几人，不禁有些汗颜。
他们倒不像是跟自己破案的，反倒像是混吃混喝。她劳烦土匪帮忙照看几人，便去隔壁厢房歇着了。躺在榻上的厉见微，对着漆黑的头顶出神。
柴慕明让她来此，并未交代过多。但孟泊如既再三帮助任将军几人，又说明什么？
想不到的厉见微柳眉轻蹙，在辗转反侧中入睡。那些错综复杂的线索，如藏于黑夜里野兽般，等时机一到便扑了上来，给人以致命一击。
天刚泛起鱼肚白，厉见微便已整装待发。她站在宋琼的身后，撇了眼未睡醒的白晚衫几人，视线便落在走出地牢的二十来个官兵上。
“见微妹子，这些人我可就交给你了。”宋琼目光在官兵们身上打转，意味深长道。他侧身看向厉见微，眸中颇为复杂。这次，他可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给厉见微了。
厉见微珍重的点了点头，后退两步，走到假副将面前，躬身抱拳道：“将军，这边请。”
假副将抬眸看了眼厉见微与宋琼，故作深沉的轻嗯了一声，被人扶上马车。身后的二十来人，自觉站成两排。他们拿回自己的兵器，步调整齐的往前走。
白晚衫几人挨个上了马，默默的跟在厉见微身后。而宋琼亲自将这些人送到山下，目光紧锁着走在最前的骑着高头大马上的厉见微上。
绝尘而去的几人直奔凤阳县。谁知，刚到凤阳便别人拦着。厉见微手紧拉着缰绳，居高临下的看向守城的士兵，淡然道：“奉命行事，还望行个方便。”
“不是小人不放行，是上面有交代。您当然可以随时出入，至于您身后……您就别为难小人了。”士兵看清厉见微时，忙走上前，一脸为难。
厉见微眸中多了几分不悦，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她紧握着缰绳，冷笑道：“晚衫、徐来，你们在这儿候着。我去去就回。”
“是。”徐来与白晚衫领命道。
厉见微看到士兵把路让开，夹着马腹往凤阳县里去。穿过四五个巷子，来到城中的知县府上。她紧拉着缰绳，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腰牌道：“有急事需见季知县，劳烦通报一声。”
“您稍等。”家奴看到厉见微的一瞬，连腰牌都没来的看，便转过身去通报。一盏茶后，老管家走了出来，把厉见微迎进府上。他含笑道：“老爷在书房，我这就带您过去。”
厉见微轻轻颔首，随管家来到书房。听到管家禀告完，便推门而入。她躬身抱拳道：“在下奉柴县尉之命，护送任将军到边关。还望季知县行个方便。”
书桌前坐着的中年男人身着官府，悠悠的看着手里的书卷。微微下陷的眼窝里，有双深褐色的眼眸。闻言，抬眸看了眼厉见微。手摸过唇上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长嗯一声。
之后，便没了下文。他直接把厉见微晾在一旁，完全无视厉见微的存在。
厉见微不得不重复一遍方才的话，季知县才打了打哈欠，把书扔在桌上，用浑浊的眼睛看向她。城外二十来个人还等着，她可没有时间和季知县虚耗。
“柴慕明让你来的？呵呵，那你可以直接回去。至于护送将军一事，便交由凤阳县来办。”季知县摆了摆手，示意厉见微离开。半响见厉见微一动不动，蹙眉道：“怎么，有异议？”
“这么说，季知县是不愿放行了。莫非是要我请孟大人、高将军来此？”厉见微直起腰身，回望着季知县，眉梢泛寒道。她见季知县瞪了过来，不卑不亢的微微躬身。
季知县走出桌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厉见微。柴慕明怎么让厉见微来办这一趟差事，难道是授孟泊如之意？非也，两人之前还有个顾念之，京都来的钦差大人。
孟泊如对任将军的态度上，暧昧不明。他一时犯了难，不确定该不该放任将军进城。犹豫之下，季知县轻笑道：“这样吧，先让人把他们请进府中。先安顿下来，再议吧。”
厉见微不懂季知县犹豫什么，难道这个任墨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所惧怕的？眼下的她，有些寸步难行。马上要到边关，却卡在临门一脚。她侧身，看向季知县吩咐着老管家。
看来，为今之计，只能暂住在知县府中。厉见微谢过季知县，疾步离开骑马往边关而去。除了高盛反悔外，她想不到谁可以阻止任将军来边关。
以高盛与孟泊如的关系，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孟泊如又为何对任将军再三帮助。
冷风吹过厉见微的眉眼，落在扬起的马尾上。等赶到边关时，天已泛起了黑。她翻身下马，说明缘由后被士兵请了进去。
营帐内的高盛，似乎早在等着自己。他让人准备些好酒好菜，抬手笑道：“厉捕头来了。来，先吃点东西。我们边聊边说。”
“多谢将军款待。”厉见微倒不虚着，直接入座。赶了一日的路，的确有些饿意。待到饭菜挨个送上，她只喝了两口粥，抬眸道：“此番来，确有件事，需要将军的帮忙。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将军一个问题。”
第157章稍加推测
高盛两口肉下了肚，看厉见微如此认真，联想到这段日发生的事。他剑眉往上一扬，坦然一笑道：“厉捕头这就生分了。先前玉面神教的事，还没好好谢过你。”
“任将军来凤阳了。现就在知县府上，劳烦将军出面。”厉见微话说到一半，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高盛。见高盛面有微色，心下跟着转了几个来回。
是反悔了吗？厉见微搅拌着碗里的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高盛。微黄的烛光，把高盛棱角分明的脸柔和了不少。她不知道高盛犹豫什么，先前不是和顾念之谈拢了吗？
高盛为厉见微满上一碗酒，眸中带着几分笑意，将厉见微的神情收入眼底。他把碗往前推了推，满口应允道：“我知道了，明日我便派人将他们接来。”
“多谢，明日我随你的人一起去接。”厉见微喝了一碗酒，扶桌而起道。她见高盛没有回话，反笑道：“将军似是不愿任墨赴职？任墨在群英山被扣，又被凤阳县所挡，其中没有将军的默许，我是不信的。”
在面对官场之事时，厉见微总是很直率的把所有人假面揭开。这样虽然能最快的直面问题，但却会让人记恨的。好在高盛了解厉见微的为人处事，所以不与她计较。
高盛喝了两口酒，唇边泛起苦涩的笑。看向厉见微时，大有看当年初出茅庐的自己的叠影。他收回目光，走到沙盘前，满眼落寞道：“朝中之事，一时难以向你说明。我有我的难处，但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毕竟，此刻的高盛，亦是强弩之末。在顾念之与他谈话之前，手下人已经开始动手。接收朝廷的文公后，不想也没有收回先前的刺杀任墨的任务。
他守了这么些年的边关，却没有完成他当年的壮志。虽打过几次胜仗，但一直未能平定鲜虞。现在换了人，其中又多添了几分变数。从局中人到旁观者，一时有些难以面对。
厉见微轻轻颔首，掀开帐帘大步离开。在士兵安排的营帐歇了一晚，便随高盛的人去凤阳县迎任墨。来回的路上费了不少周折，好在有高盛的令牌，才让他们畅通无阻。
晌午，一大批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凤阳县知府家。季知县早在府上候着，没想到厉见微真的去请高盛。他让管家带着士兵们吃些东西，笑呵呵的对奉命的副将：“一句话的事，何劳您亲自过来。任将军在我这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正打算今日便让人送他们到边关。”
“嗯。”副将低沉道，连茶也没喝一口。搞得季知县尴尬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给厉见微递眼色。发觉厉见微无视他，便蔫蔫的坐于主座上。
没到一盏茶，假副将与一众从京都而来的士兵被请了进来。白晚衫、徐来紧随其后，先后站在厉见微身旁。一天一夜没见到厉见微，如今有太多的话想问。
厉见微瞥了眼假副将，视线又落在高盛的副将上，淡然道：“既见到人了，我们便及早启程吧。路上若出了差池，谁也担待不起。”
“厉捕头说的有理。”副将扭头看向厉见微，认真道。他站起身来，无视假副将，直接让人整顿队伍准备离开。厉见微向季知县问了辆马车，让假副将坐在马车里。
面子上的功夫，得做足了才行。
等任墨到达边关，她的任务也算完成。朝廷上的事，比破案要复杂许多。看似毫不相关，或是针锋相对的两个人，殊不知他们脚下早已盘根错节的连在一起。
厉见微没想过自己要走仕途，更不想要在朝廷里占有一席之地。只不过现在，她有些更深的思量。梁侯爷的倒台，似乎并没有使大夏恢复多少元气。
太子一党急于上位，却又畏手畏脚。宫里的那位，似乎也不打算彻底放权。如今看来，这天下还是那个天下，即便是换上尧舜禹，百姓们的日子也不能改变多少。
一行人到达边关之际，厉见微便让徐来、白晚衫几人不再往前。她紧拉着缰绳，目送着他们浩浩荡荡的走了进去。心里提起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去。
“头儿，你昨日去找高盛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徐来跟着厉见微调转马头，往凤阳折回道。他从白晚衫的口中知道，原来他们护送的人，有这么大的来头。
这也难怪，不然也不能派厉见微来护送。
白晚衫撇了眼徐来，看着厉见微的背影，解释道：“自然是为了说服高盛。不然就季知县扯皮的功夫，我们少说也得在凤阳呆上几个月。”
厉云亭听到此，这才恍然。还以为是出来转转，顺便吃吃喝喝。他见天色已晚，怕厉见微劳累，提议道：“我们先找家客栈歇歇，明日回三和也不迟。”
“可不是，赶了一日的路，我都要饿死了。”徐来听到厉云亭的提议，立刻附和道。
厉见微将马停在以往常去的客栈前，扭头看了眼三人，翻身下马道：“劳烦小二哥准备四间上房，在弄些酒菜来。”
“客官里面请，饭菜马上就来。”小二哥让人把马儿牵到后院，笑呵呵的将几人迎上楼。推开一间客房后，把其余的三把钥匙放在桌上。他为四人挨个倒上热茶后，便忙着离开。
白晚衫揉了揉发酸的后脖，喝了两口热茶，目光便落在厉见微的脸上。按说柴慕明让厉见微来送人，一定会让季知县行个方便。可他们到此，面对的却是各种为难。
既然不想把人送到，又为何大费周章的让厉见微出手。他见小二哥把饭菜送上，才收神道：“头儿，你说他们不想让副将轻易来边关，是给朝廷做戏，还是想让副将知难而退？”
“我看两者皆有。这里可是边关，天高皇帝远的。让朝廷知道，这里不是瞎玩的地方。不过，高盛肯定是不想放权，这个副将，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徐来喝了两口粥，夹了将筷子肉塞进嘴里，稍加推测道。
第158章袒护这件事
温热的粥下了肚，厉见微方抬头看向几人。视线落在评论时势的徐来，眸中不禁多了几分笑意。至于任将军如何，朝廷既派任将军来，自是有他的用处。
她嘱咐几人好生歇着，便拿起桌上的钥匙，到对面的客房歇息。
隔日天一亮，厉见微便带着几人往三和镇赶。连着赶了一日的路，才到回到衙门。这几日来回奔波，准了徐来、白晚衫几日的假。她忍着一身疲惫的身子，坐在厉府大厅吃着夜宵。
奴婢把饭菜送上，躬身退了下去。厉见微端起一碗米饭，见厉云亭走了过来，轻笑道：“还以为你会和白晚衫他们喝上几杯。”
“他们哪有你重要。这几日我都看在眼里，累的都没边。以后这种事，白晚衫完全可以替你去嘛。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可以带个信物。”厉云亭给厉见微夹了几片肉，满眼心疼道。
从这几次厉见微办案来看，白晚衫与徐来显然像是被厉见微护起来的小鸡仔。每次都是厉见微自己冲在前面，把苦难消除了，才让这两人往前。照这样下去，他妹子不得累死。
厉云亭不知道厉见微为何如此袒护两人，但他们总不能一直在厉见微保护圈里活着。他为厉见微盛了碗鱼汤，继而劝道：“你继续护下去，他们十有八九毁在你手里。听哥一句劝，该放手时，需放手。”
“我确有这个打算。”厉见微喝了两口鱼汤，一脸正色道。天机阁的事，她已经帮白晚衫处理的差不多。玉面神教那边，就看白晚衫自己。若非牵扯甚广，她不会再出手。
徐来，如今还略显稚嫩。若想独当一面，还得再磨一磨。
厉云亭听到厉见微真有这个打算，心下轻松了口气。舍得放手就好。他接过厉见微递来的碗，吃了两口米饭道：“我见过顾姨了，她还念叨你总不注意身体。不过没事，哥看着你呢。”
“你真的不打算回灵山吗？其实，我一个人挺好。以往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没必要太担心。况且，还有顾姨、念之他们在。”厉见微给厉云亭夹了个大鸡腿，眉眼柔和了许多。
但被一个人这么事无巨细的关心，还是挺不错的。她眼眸微微一弯，却见厉云亭露出一副要哭的神情，不禁笑道：“怎么这么看我？我哪里说错了吗？”
“你是不是想赶我走？！厉见微你可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我。你亲哥。你怎么就那么喜欢把关心你的人，推的那么远？别人也就算了，我可不行。咱们两可是血缘至亲。”厉云亭被厉见微眼底的坦然伤到，心却还是可命的扒拉着厉见微。
以前的事，厉见微不记得，可他都记得。不管厉见微不愿想起，还是干脆故意惹他生气，厉云亭都不会厉见微。在灵山学武这些年，他真的是错过太多太多了。
厉见微轻叹了口气，无奈的看向怒气满满的厉云亭。或许，在厉云亭的眼里，她始终是灵山派里为非作歹，又有些稚气的孩子。才会看到她有半分的不适，便跳起脚来护者她。
可这样的厉云亭，与护着白晚衫、徐来的自己有何不同。她突然间了解厉云亭的想法，低头一笑道：“知道了。你早点去歇着，有些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厉云亭目送着厉见微离开，眉不由蹙的更深。什么叫明日再说也不迟，他这么严肃的说一件事，小妹究竟有没有放在心上？！
离开大厅的厉见微回到厢房，简单的收拾完，躺在榻上歇息。厉云亭的话，不无道理。她翻身背看向窗户，眼前浮现白晚衫、徐来的面容。或许，她放手的速度该快些。
先前调查孟泊如的线索，总是断断续续。如今有了顾念之在，或许能多点发现。可顾念之似乎也自作主张的把她推出来，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她的面前。
是不是保护一个人的方式，都是以为是的把自己认为危险的事情挡下，也不去管自己是否有能力这么做。她轻轻的合上眼，决定明日找顾念之好好谈一谈。有些事，他们必须直面。
晚风在窗户上打转，最后吹走了月光。地平线刚出现第一抹光，厉见微便跟着醒来。她到没有急着往衙门去，反倒是坐在大厅吃起了早点。
“见微，你回来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厉见微扭头看了眼顾念之，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她搅拌着碗里的热粥，浅笑道：“昨日回来的。粥还热着，我再给你盛一碗。”
顾念之轻嗯一声，坐在厉见微的身旁。他接过来厉见微递来的碗，目不转睛的盯着厉见微。那双温润的眸中，似乎藏了无数个话。偏偏在厉见微看过来时，一言不发的喝着粥。
柴慕明让厉见微护送任墨去边关的事，他也知情。但他担忧的是，厉见微在这次护送中，发现了什么。他抬眸定定的看向厉见微，把粥咽下，试探道：“路上可遇上难处？”
“难处？你指的是任墨被扣押在群英山后，又被季知县拦在凤阳外。还是，高盛犹豫后终于决定放权？”厉见微放下碗筷，含笑的看向顾念之。
他们真的很不适合在彼此面前伪装。有时候太了解一个人，或被一个人了解不是件好事。
顾念之用余光看到似笑非笑的厉见微，握着勺子的手一顿。他放下碗筷，回望着厉见微，心虚道：“你在怨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我知道柴慕明下令后，你都已经离开三和镇。”
“那倒不是。”厉见微直视着顾念之的双眼，摇了摇头，直接否认顾念之的话。她捏着下巴，身子往后一倾，双眸微微一眯道：“你是不是有事瞒我？看样子，还是不小的事。”
关于孟泊如，还是高盛，厉见微不敢肯定。但左右，与这两人有关联。
要说三和镇周遭，能说话算话的，唯高盛一人。可近年来，厉见微却发现并非如此。高盛虽是北部三省军事总督，但从没与孟泊如、季知县交好。
连孟泊如与高盛是故友这件事，厉见微还是在顾念之那里听到的。
第159章收收你的心
桌上的饭菜还散着余温，顾念之的心却开始结冰。担心厉见微陷入朝政漩涡，又怕厉见微认为他不够坦诚。他无法言明，但厉见微在他心里的分量，足以匹敌他毕生所追求的道。
顾念之不想厉见微误会他，同样也不想置厉见微于危险。他面上即便再镇定，也被厉见微看出他的异常。犹豫了半响，他才缓缓开口道：“有些事，你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但你想，能瞒则瞒。”厉见微替顾念之把后半句说完。她似是看出顾念之的矛盾，便不再为难，起身看向庭院，目光悠长道：“若你想让我从别人那里知道，倒无所谓早晚。”
厉见微眼角的余光看到顾念之走了过来，抬脚往厉府外走。小贩的吆喝声，来往的行人，加剧着她与顾念之之间的距离。就是因为了解原因，她才越发惆怅。
保护，本身就是一个牢笼。或许，她真的该反思反思自己。对白晚衫、徐来，是否过度。
“见微。”顾念之脚步停在衙门口，声有些发轻。在厉见微回过身看向他时，又不知说些什么。只能抿了抿嘴，目送着厉见微的离开。
徐来、白晚衫都不在，独坐与桌前的厉见微略显孤单。近年来大部分的案子，都被记录在此。她低头细细翻阅，手滑到孟泊如涉及的案子时，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陈公公奉命而来、梁侯爷来三和镇、高盛放权、任墨赴职……几乎都有孟泊如的影子。可孟泊如只是三和镇小小的知县，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势力。
季知县的态度也暧昧不清，不知真正靠的是谁？按说，他们这一片，唯有高盛做大的可能。可现在表露出来的，却是更浑浊的水。朝廷不放心的原因，可能也在此。
让顾念之顾虑的事，又是什么呢？莫非是跟她有关？想不出所以然的厉见微，眉头紧蹙。
“头儿，柴县尉让你过去一趟。”衙役声音从门外传来。
厉见微把桌上的案卷收起，疑虑满满的离开衙门。柴慕明找他，应该是为了任墨的事。不过，她可以探探柴慕明的口。柴慕明既然能步步高升，不可能一点也不知情。
可柴慕明老谋深算，又如何能如她的意。她脚步停在柴府前，被奴仆请了进去。老管家似是早早候着，一见到厉见微，忙迎了上去。
“厉检巡这边请。”管家穿过走月亮门，引厉见微到书房。他推开房门，抬手示意着。
厉见微刚走进书房，身后的门紧跟着关上。她看了眼靠在太师椅上假寐的柴慕明，微微躬身，抱拳道：“柴县尉。”
“任墨是被你送到边关的？”柴慕明不咸不淡的问着。半响等不到厉见微的回答，才缓缓睁开眼，撇了眼有些发愣的厉见微，无奈道：“我是让你把任墨从群英山救下来，并没有让你将其护送至边关。”
“这二者有何关联？”厉见微被柴慕明一提，如何不知，却还是装傻道。
柴慕明手轻敲着桌面，发出咚咚咚声。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厉见微的脸上，唇角不禁勾起几分笑意。他重新合上眼，悠悠道：“咱们共事这么多年。你什么性子，我能不了解？
任墨在群英山出了事，朝廷多少会罪算在我们头上。可一出了群英山，便与三和镇毫无瓜葛。我们是三和镇的官，就该做三和镇的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劝你，趁早收收你的心。天下之大，不平事千千万，你不可能一一解决。更何况，三和镇里的人，没有一人底子是干净的。”
“所以你就笃定了。我要是把当年的事查下去，会给三和镇惹来祸端？”厉见微直起腰身，听着别有心意的话，眸中多了几分试探。本就面目全非的他们，再丑，又能丑到哪里去。
何况，厉见微并不想揪着谁不放。只是想知道孟泊如为何会设计让顾念之离开三和镇，朝廷长期忌惮大夏北部，却迟迟不愿动手，以及那些错综复杂的网后面究竟隐藏了什么。
柴慕明睁开眼直愣愣的看向厉见微，那目光宛若是在看一个孩童。有些事，弄清楚了，倒不如不清楚。这道理，厉见微不会不懂的。他一直不知道厉见微在执着什么，金钱权势美色？
钱老板在自己的授意下，再三示好厉见微，却不见任何成效。三和镇周边的县镇，几乎都把厉见微比做女青天。平日里，若非厉见微闹得太过，他都会网开一面。
哪怕厉见微此时此刻去掳几个良家妇男，只要厉见微高兴，他也完全视而不见。饶是如此，厉见微还这般的不依不饶。柴慕明是真的想不明白。
一个人去追求一件事物，总归是有所图的。厉见微已经拥有了太多人，想拥有的东西。她不该太贪心的。否则，到时候别说是孟泊如，连顾念之也救不了她。
柴慕明轻叹了一口气，认老道：“无论你要查的是什么，想要如何查，都要记住一点。你是三和镇的人，不能做有损三和镇的事。任墨的事，你不许再管。哪怕是他把求助信，送到你手里，你也不能。”
“是。”厉见微躬身领命道。她见柴慕明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书房。
任墨的事，任墨会向她求助？按说要求助也该求助于朝廷，怎么会瞄准自己。柴慕明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高盛当时一脸为难的应允自己，她就感觉到事情不对。
不管高盛是北部三省军事总督，还是北部巡按监察御史，都该有绝对实权。能让高盛为难的，除了朝廷与党派之争外，她想不到其他。
或许，她一开始就遗漏了什么。可究竟是那里出了错，这背后的操控者为的是什么？这波澜不惊的水面下，藏着多少血雨腥风，是她所不知道的。
厉见微走出柴府后，鬼使神差的来到水月庵后山。抬眸看向湛蓝的天，感受着微凉的风吹过。有那么瞬间的恍惚，不知道自己能否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第160章屈居于
来往的香客，对着殿内的神像虔诚膜拜。旁观的厉见微，目光却泛着冷意。她从后山走出，随着人群往前。听到整齐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不一会便看到十来个衙役包围一家酒楼。
正要一问究竟的厉见微，耳边响起厉云亭的话。只让人去请白晚衫，便藏在人群中。等白晚衫与徐来先后赶到案发现场，厉见微才抬脚离开，回到衙门后又坐立难安。
衙役包围的酒楼是钱老板手下的一家。处于镇中，进出的客人来来往往。听围观百姓的话，里面似乎发生了打斗，后一人致死。但衙役的问话中，死者又像是中毒而亡。
厉见微连喝了几口茶，心却不自觉的注意在外面的动静。稍有脚步逼近，便作势要起。她见来人是顾念之，又默默的坐回，淡笑道：“怎么突然来我这里，莫非有事要交代？”
“去吃点东西吧，都这个时辰了。”顾念之轻握过厉见微的手腕，将厉见微拉起，眸中泛着温柔。本要拿顾邀月当借口，又轻轻放下。在跨过门槛时，他的手握的更紧。
倒是厉见微有些不自然，直接把顾念之甩开，大步往前道：“去鸿宾楼吧。”
顾念之快步跟上，看到厉见微扭捏之态，眉梢跟着多了几分笑意。还当厉见微是不懂世俗之情，一心只有案子。他看到衙役匆匆而过，视线便落在厉见微身上，随之进了鸿宾楼。
难道又有案子发生，可厉见微为何没半点反应？
候在一楼的小二哥见两人，忙起身把两人送上二楼包厢。没一会便将饭菜挨个送上，笑呵呵的离开。
厉见微俯身坐下，借着窗户扫了眼楼下来往的行人。看到白晚衫、徐来走过时，强按下心底的躁动。她为顾念之盛着汤，见顾念之半响没回神，轻咳几声提醒道：“在想什么？”
“你打算把案子交给白晚衫？”顾念之接过厉见微递来的碗，眸中带着诧异，不解的问。他查过白晚衫来三和镇的所有记录，几乎和厉见微形影不离。如今，怎么会……
对于白晚衫的存在，他不是没有好奇过。很想知道，在厉见微的心里，白晚衫究竟是什么地位。为何将白晚衫维护至此，可现在又算是怎么回事？腻了？
他垂下眼帘，喝了几口汤。不知道厉见微是怎么看待他的。
厉见微轻嗯了一声，端起一碗米饭。往嘴里塞了口饭，静静的看向顾念之。难道是决定透露点什么给自己了？想到有这种可能，不禁为顾念之夹了几片肉。
“我以为白晚衫对你很重要。没想到你如今，也把他扔在一边。见微，在你心里，究竟是怎么看我的？”顾念之紧盯着碗里的肉片，转而认真的看向厉见微。那认真的口吻，像是在说件大事。
倒让厉见微听的云山雾罩。什么叫以为白晚衫对自己很重要，她什么时候把白晚衫扔到一边？她刚才也没说什么，怎么会惹得顾念之这么大的抵触？
厉见微见顾念之一脸愁容，放下碗筷，不解道：“怎么从晚衫说到你？晚衫的事，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先前是我太拘着他，才让他屈居于捕头。扔到一边的话，你如何说得出。”
“那你先前为何不放？偏偏到了现在，他已经习惯跟在你身后的时候做出这个决定。你有没有问过他的想法，还是你压根就不在意。只一味的把自己的以为，强加在白晚衫身上。”顾念之胳膊抵着桌，迎上厉见微的目光，颇为强势的问。
咄咄逼人的外表下，是他对自己的一再否定。他明明知道厉见微不是他以为的那种人，却还是会这么想。因为他怕，怕厉见微会像踢开白晚衫一样，踢开自己。
厉见微搅拌着碗里的粥，无视顾念之的怒火。只是看向顾念之的眼眸中带着探究，想要弄清楚顾念之这么说的原因。不过顾念之说的对，她的确需要问一问白晚衫的意见。
要成长总是件很难的事。白晚衫也好，她也罢。这种事情，急不来的。她愿意放慢脚步去调整，去修正自己的错。
思及此处，厉见微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我会考虑你的话。但，你为何这么气愤？”
顾念之没想到厉见微会真的把他的话听进去，面上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心虚的往嘴里送了几口白饭，暗暗想着怎么把这话遮掩过去，没想到厉见微倒先开口。
“晚衫对我而言，很重要。他的重要，与厉云亭是一样的。虽然不知道你哪里的危机感，但你我之间，真的不必这么反复试探。”厉见微给顾念之添了勺碗汤，沉默半响，解释道。
她见顾念之目光移了过来，又闪躲的看向别处，眸中不禁多了几分温柔。看来，她猜中了。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是无坚不摧的，何时变得需要小心翼翼的维系？
是因为顾念之离开的那五年吗？
厉见微轻轻的握着顾念之的手，直视着顾念之的双眸，认真道：“我对你的心意，一如往昔。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亦如此。”
顾念之只觉厉见微的手心格外灼热，连带他的心也跟着一颤。奢求了很久的承诺，如此轻易的从厉见微的嘴里说出。不感动，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总怕厉见微错估了对他的心意，早晚有一天会和他渐行渐远。他知道，也清楚这一天会到来。可现在厉见微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厉见微那颗心，对他一如当初。他便有了希望，这个希望的种子很快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见微啊见微，你真的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你真的确保你喜欢这样的我吗？
顾念之做了很大的决定，才敢注视着厉见微的眼眸，反手回握着厉见微，认真道：“即便你不喜欢我了，不要我了，把我踢到一旁，我也不会和你分开。”
“我怎么会……算了，以后的事先不说。等吃完饭，回衙门让你看个东西。”厉见微抽出手，不太习惯突如其来的暧昧。忙端起碗筷，转移话题道。
第161章仰仗高盛
楼下的吆喝与鸿宾楼包厢的安静成对比。暖炉散着的热意，飘散在房内。一桌子的饭菜，顾念之与厉见微却没动多少。两人虽未言一句，目光时不时的碰在一起。
顾念之看向厉见微时，眉眼不自觉的柔和。他随厉见微放下碗筷，起身往楼下走，无奈的笑道：“看来，你是执意要弄清楚一切。可眼下，真的不是时候。”
“你的时候是以什么论断？怕是等我垂垂老矣，你也不愿透露半分。”厉见微迈过鸿宾楼的门槛，脚步放慢，待顾念之追上才恢复。她睨了眼心虚的顾念之，反笑道。
两人临近衙门，看到衙门外围着的百姓，想是白晚衫、徐来回来。
厉见微既决定放手，自不会去干预。来到衙门后院，便见徐来苦大仇深的走了过来。她目光往后一瞥，落在一脸无措的白晚衫上，故作好奇道：“这是怎么了？”
“头儿，醉仙楼发生命案。方才我和晚衫去看过了……”徐来无视紧跟的顾念之，停在厉见微面前，一股脑的把醉仙楼的案发现场形容给厉见微听。
本以为他和白晚衫这两日能好好休息，但衙役找上家门，肯定是授厉见微的命。
白晚衫见厉见微走进来，为厉见微倒了茶，一言不发的站在厉见微的身旁。若非厉见微特意交代，他们是不可能知道醉仙楼的案子。可厉见微却无插手的打算，又是何意？
来时被人恭维的喊了几句捕头，联想到厉见微此番举动，让他不禁背后发凉。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才让厉见微把他推开？
厉见微从怀里掏出一包蜜饯果子，随手塞到白晚衫手里，俯身坐在太师椅上。她往后一靠，喝了两口茶，回神道：“案子的事，以后交给晚衫。若有难处，我再干预。”
徐来呆懵的站在原地，不明所以的摸了摸后脑勺。这是什么情况？！很快，他又明白过了。厉见微现在升了检巡，而白晚衫升了捕头，自然和往日不一样。
可他习惯跟在厉见微身后混吃混喝，走南闯北。如今冷不丁的，就剩下他和白晚衫，心里怪难受的。况且就他们两个，实在是没底。万一搞砸了怎么办，宋琼他们不买账……
这点，白晚衫倒是不担心。跟了厉见微这么多年，他的存在，在那些人的眼里已经代表厉见微。他并非喜欢破案才做捕快的，只是想守着厉见微。
旁观的顾念之见三人有话要说，默默的离开厢房，顺便将门关上。
厉见微听到关门声响起，才放下茶杯，认真道：“你们不必如此苦大仇深的看着我，我也并没有抛弃你们的意思。但人总归是要往上走的，你们有朝一日会做到县尉、县丞、知县，甚至去京都做官也未可知。”
“可我不想做大官。”徐来小声嘀咕道。他只想做个混吃等死的废人，没事破破案子，赚点小钱花。赵然能喜欢上自己当然最好不过，若不喜欢就这么过下去也能凑合。
白晚衫知道厉见微是站在他的角度看待问题，最大可能的为自己考虑。可他对做官没多少兴趣，更别提在三和镇这么久，早已耳濡目染县内的种种明争暗斗。
厉见微觉得徐来有些孩子心性，但白晚衫应该懂得自己的良苦用心。衙役在外面说有新的线索，徐来没好气的撇了撇嘴，愁闷的离开。
剩余的白晚衫，无言的看向她。那阴沉的眼底，藏着万千的幽怨。她侧过身，定定的看向白晚衫，试探道：“一个人想要面面俱到，是很难的。你要是有别的想法，大可告诉我。”
“知道了。案子有新的情况，我先去看看。”白晚衫沉默了半响，缓缓开口。既然厉见微这么决定了，那就这么执行下去吧。他的想法和立场，只会让厉见微变得更难办。
顾念之，应该能保护好厉见微的吧。
白晚衫不忍厉见微继续为难，敛去面上的情绪，抬脚离开厢房。
厉见微目送着白晚衫离开，眸色渐渐归于冷漠。晚衫向来心思细腻，自己的决定不知道对不对。顾念之在鸿宾楼说的那一番话，的确有触动到她。
以前的她，过于自以为是。总是把她以为的好，强行加白晚衫，从没问过白晚衫需不需要。世俗中的东西，总是容易得。金钱权势美人，还有那虚无缥缈的声名。
她轻按了按太阳穴，反思着自己这些年的种种。杀伐果断也好、冷血无情也罢，她能做的，不过是追求自己的道。厉云亭与顾念之的话，让她茅塞顿开的同时，又茫然不解。
或许她过于稚嫩，还无法参透这世间的法则。
厉见微起身走到书架前，翻出先前整理的案卷，塞会袖中往二楼而去。听到途径而过的衙役，谈论着案子的事，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好像这一切，与她并没有多少关系。
她站在顾念之的门前，轻扣了扣房门，听到顾念之的声音，便推门而入。
“见微？”顾念之放下手中的笔，眼里闪过几分诧异。还以为劝白晚衫按照厉见微的想法走，要费厉见微些口舌。没想到这么一盏茶的功夫，厉见微便得了空。
厉见微合上门，从袖中掏出卷宗，放到顾念之的手边，淡然道：“这几个案子出现的时机都十分蹊跷，无辜枉死的县尉、副将，以及陈公公到来的时机都十分有问题。
先前以为高盛对北部有实权，在后来的几个案子来看，似乎背后有另外一个人操控。安王已经倒台，你认为谁会在北部只手遮天？”
“你在怀疑孟泊如？”顾念之几乎是脱口而出。他的目光却落在卷宗上的文字，这些案子，先前早都一一看过。可厉见微的推论完全不可靠，孟泊如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
三和镇周边的府、州、县，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要比孟泊如高上几个品。更别提，高盛这个北部巡按监察御史。即便高盛与孟泊如关系匪浅，怎么说，也该是孟泊如仰仗高盛才对。
第162章荒唐
高盛与孟泊如之间，除了旧识外，或许本身就存在着关联，只是厉见微不知道而已。她从顾念之手里接过卷宗，塞进自己的袖中，坐在太师椅上，默认了顾念之的话。
“你也只是猜测，不是吗？”顾念之绕过桌子，坐到厉见微的身旁，轻笑着。他身体本能的朝厉见微的方向倾斜，眼睛也不自觉的看向厉见微。
不明白厉见微为何如此执着调查孟泊如。这个人的城府深不可测，且警惕性高。他来三和镇这么久，一直都没摸透。另外，厉见微明里暗里调查五年，不也什么没发现什么吗？
厉见微轻转着手里的茶杯，对于顾念之敷衍的话，让她略有不满。对于顾念之自作主张的保护有些抓狂，照这么阻拦下去，她何事才能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心下一转，双肩渐渐下垂，低头轻叹，无力道：“你可知道，调查你失踪的原因，是这么年我活下去的支柱？虽然你现在回来了，但我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顾念之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面对厉见微的脆弱，有些手足无措。他别过脸，干脆不去看厉见微，以免自己意志力不坚定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厉见微用余光偷瞄着不为所动的顾念之，不免有些气急。她没好气的瞪了眼顾念之，敛去杂七杂八的情绪，肃色道：“你压根就不想让我知道。我若执意调查，你还会出手干预，对吗？
你不觉得，这样对我有失公允吗？还是你觉得我保护不了自己？即便如此，那你有没有想过。在你不在的这几年，我都这么过的。况且，你以为你真的能瞒得住吗？
暗香楼、高盛、孟泊如、柴慕明的线，你都可以斩断。但任墨，你总是不能的吧。”
“他向你求助了？”顾念之听到这里，忙回过神，轻握着厉见微的手，神色紧张的问。他怕厉见微赌气会一股脑的全答应，也怕任墨对北部三省有别的企图。
任家世代为将，却常年处于中立。与他不同的是，任家的中立是宫里的默许的，而他是夹缝求存。朝廷把任墨派到边关，本就意图不明，若是厉见微牵扯进来，他不敢想。
厉见微对任墨毫无印象，在群英山只是诈假副将。如今看顾念之如此惊慌，联想到柴慕明的警告。她轻推开顾念之的手，计上心头，一脸坦然道：“是，但我还没应允他什么。如果你再继续一意孤行的话，我只能另找出口。”
顾念之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狐疑的看向厉见微。可朝廷上的事，厉见微压根就不知情。偏厉见微的狡诈的很，指不定诓骗自己。他左右为难，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厉见微。
左右为的都是眼前人。顾念之又看厉见微悠哉哉的喝着茶，心里是又气又急。这家伙就这么看着自己为她着急，毫不在意的旁观。呵，好个没心没肺的人。
犹豫了半响，他才徐徐道：“你就仗着我在意你，才这么有恃无恐的诓骗设计我。看我如此为难，你就高兴了？”
“顾大人这是生气了？来，喝点茶降降火。”厉见微为顾念之斟上一杯茶，忍笑道。那微弯成月牙的眼眸里没半点的恃宠而骄，倒是有几分幸灾乐祸。
要查柴慕明，可比案子复杂多了。顾念之不仅不帮她，还拦在她的面前。她自然要先摆平顾念之，然后为她所用。
顾念之冷哼一声，却还是接过厉见微递来的茶。他看到厉见微的眉梢上尽是得意，气笑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还不成。”
“我想知道当年事情的全部过程。你是如何丢失的，又是怎么到京都的。为何迟迟五年才归？”厉见微收去眼底的笑意，将心底里藏着的疑问，一股脑的全都说出来。
如若不是涉及到孟泊如，她并没有那么急切的想知道。因为看得出来，顾念之并没有很想说。强人所难，一向不是她所喜。
顾念之抿了抿嘴，面色逐渐发沉。停了许久，才缓缓把当年的事道出。
那年的他如往日般，给厉见微去买荷花酥。却听到有人说起自己爹娘，便跟着那人一路到水月庵。刚走到后山，便被人打晕。等再次醒来，已经在马车上。
车上一共有五个和年龄相仿的人，以及一包袱的干粮和水。马车不知道在路上走了多久，等停下来的时候已到了京都。五人被分别关在不同的房里，不同的人找他们谈话。
如果不按照那些人说的办，不仅自己会死，还会连累家人。五人无奈之下，只能一一答应。他们帮五人改头换面，送进京都的太学，只有考中名次才会可能回去。
“除了你之外，其余四人现在何处，身居何职？”厉见微强按下心底的震惊，眸色渐深道。看来受害的人，不只是顾念之一个。可他们费尽心思，为的是什么？为大夏培养人才？
顾念之喝了口茶，轻轻的合上眼道：“他们现在四散在天下，有的成了大理寺卿，有的则是西北两省总督，另个在暗香楼任职，还有一个是左都御史。”
本来左都御史是他，但因为他执意要回三和镇。有趣的是，他们为官后，那些人就像是消失了般。可有时候，又好像就在他们身边，随时监视着他们。
厉见微柳眉轻蹙，不可思议的看向顾念之。这些人绝不会费尽心思将他们培养成国之栋梁，更不会是随意的挑选这几人。当年顾念之失踪后，并没有去衙门报案。
那四人莫非和顾念之一样都是个孤儿，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把人掳走？可掳走后的行为，实在是匪夷所思。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个人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闲得无聊，也不至于这么玩！再说，现在他们五人个个身居要职，就不担心引起他们的反噬吗？
不，她看顾念之的神情，似乎他们几人都没不知道幕后之人的身份。此事，怕是连说书人都觉得荒唐。
第163章未找出对方
除了震惊与匪夷所思外，厉见微没有别的感触。她尽可能的考虑谋划这一切人的动机，苦闷道：“后来，他们有联系你们吗？或者，强迫你们做些什么倒官卖官的事？”
“并没有。我们高中后，便彻底与他们断了联系。”顾念之轻晃了晃头，认真道。在他请旨回三和镇时，孟泊如便给他寄了封信。说了厉见微这些年找他，找的很辛苦。
但当年他往三和镇厉府寄了很多很多的信，一封回信也没收到过，以为厉见微已经要放弃他。在收到孟泊如的信后，虽心里更加无措，却还是立刻快马加鞭的往三和镇赶。
没想到厉见微没见到，倒先被群英山的土匪掳上山。
在太学的那几年为回三和镇，他努力读书，考求功名。只为有朝一日能摆脱控制他的桎梏，回到厉见微的身旁。可真到了可以回去的时候，又怕厉见微忘了他，或是不想再要他。
厉见微长哦了一声，更为不解道：“他们这么做是和缘由？莫非是还没到时候？”
“我们几人相约，若是有人查出线索，会告知其余的人。但至今，仍未找出对方是谁。”顾念之回望着厉见微，把一切说出。这么多年，他已经和自己达成了和解。
只是希望厉见微不怨恨他，尽管他知道他罪大恶极。以那样的方式，背弃彼此。
顾念之很怕，怕厉见微不懂他的深意，又怕厉见微一眼看穿。他这个人无趣的很，并没有什么值得姑娘家喜欢的地方。怕厉见微有朝一日突然觉得自己，不过尔尔，便消失于人海。
天下间，情最是难以捉摸。他何等何能，让厉见微如此记挂于心。
厉见微倒是不知顾念之心底的弯弯绕，一门心思的想着当年的事。清楚的知道，幼时相依为命的岁月，让他们把彼此放在内心深处。所以，她鲜少会在这种事情上费神。
当年的事，她只查到水月庵，几个衙役身上。隐约觉得衙役是授孟泊如的意，将顾念之掳走。如今听顾念之说完当年的事，又觉得不大可能。
孟泊如当年还是县丞，忙着和当时的知县整顿周边的村落，没有时间和动机策划这一切。不，幕后之人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动机。奇怪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未曾暴露丝毫。
是还没到时候，还是对方在布更深的局。
想不到答案的厉见微紧蹙着眉，无奈道：“你们都调查不出什么，我就更是无头绪。何况，对方在暗，我们在明。”
“这也是我不愿告诉你的原因。朝廷之事，错综复杂。任墨来北部，已是经过多方打点，可依旧是九死一生。若他真的遇上难处，帮他的人不在少数，何至于求到你这里。”顾念之沉了沉眸子，耐着性子向厉见微一一开解。
可他不知道的是，厉见微压根就在诓骗他。任墨是谁，是何模样，厉见微根本就不清楚。
厉见微看着顾念苦心劝导的模样，忍笑道：“你说的对。任墨既然来到边关，今后少不得打交道。闹得太僵，对你我都不是件好事。”
“任墨压根就没找你对不对？”顾念之看到厉见微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暗觉有些猫腻，试探道。见厉见微笑的更欢，顿时有些气结。看来，真的被骗了。
他也是关心则乱，尤其是碰到厉见微的事，便容易没了方寸。
厉见微端起茶杯，遮掩自己的眉眼。那勾起的唇角，微弯的眼眸，却一一暴露了她的情绪。她连喝了几口茶，转移话题道：“来边关赴职的县尉、副将，先后死了四五个，其中有一个还是高盛授意。以高盛与孟泊如的关系，有没有可能是孟泊如托高盛这么做？”
毕竟一个小小的县尉，与高盛八竿子打不着，为何要设计害死他？新县尉来三和镇赴职，高盛让玉面神教的人，将其除掉。任墨到边关赴职，孟泊如却再三关照。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时让人看得不真切。到底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还是只是朋友？
顾念之查过高盛，除了在边关与凤阳外，几乎不干预任何府州县内部的事。安王倒台对高盛没多大的影响，只是朝中一直忌惮。怕安王残余借高盛的势力，东山再起。
高盛对权势没有多少眷恋，不然也不会被自己说服。家眷的安全得以保障，高盛已萌生退意。宫里那位，乐意看到如此局面。毕竟高盛不仅把鲜虞赶出凤阳外，还稳定了北部两省。
至于孟泊如。或许，高盛是看在孟泊如的份上，帮孟泊如处理掉一个不怎么听话的朝廷的傀儡。他半响没听到厉见微的话，扭头发现厉见微已经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顾念之无奈的摇了摇头，脱掉外袍，轻手轻脚的盖在厉见微的身上。目光像是黏在厉见微身上似的，怎么也移不开。关于他们之间空出的五年，已经悉数向厉见微说明。
那些午夜梦回，反复惊醒的画面，在厉见微平淡的接受中变得不再重要。
他是个很俗中有俗的俗人，没有古圣先贤那般的赤子之心，也没有贪官污吏的欲望。只想守着三和镇，守着厉见微，守着这平淡的日子这么活着。
厉见微原谅他当年的无故消失，他也能不去计较幕后之人的三番算计。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活法，可能属于他的，就是这种平平淡淡的生活。
但顾念之也清楚的知道，厉见微会去寻找，会把那些过往的迷雾挨个打散。如果厉见微真的要一个交代，要一个结果。那么他会陪着厉见微，去拨开迷雾。
睡眠一向浅的厉见微，却睡了半个时辰。她醒来的时候，迷糊的看向周边，见顾念之正一本正经的盯着自己，揉了揉眼道：“我怎么睡着了？你也不说喊我，这到什么时辰了？”
“我看你睡的香，忘了喊你。案子的事，有白晚衫在，也用不上你。”顾念之接过厉见微递来的衣服，抬手整理着厉见微的头发。那专注的神情，像是在做一件大事。
第164章不翼而飞的运粮车
厉见微揉着发酸的脖颈，轻蹙着柳眉起身，走出厢房正巧碰上挂灯笼的衙役。不知道晚衫案子调查的怎么样？余光看到顾念之走了过来，便抬脚往楼下走。
突然不参与案子，她有些不习惯。但这样她便有时间调查孟泊如，以及当年顾念之消失的事。她走出衙门，看向来往的行人，淡然道：“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晚风吹过街两侧灯笼，使两人影子在地上微晃。顾念之微微侧身，看了眼厉见微后继续往前。他轻嗯了一声，握住厉见微的手。能让厉见微担心的，怕是只有白晚衫。
“暗香楼的人，能否帮我盯着天机阁。”厉见微回握着顾念之，停下脚步，认真道。她见顾念之不解的看过来，又轻轻的点头，才继续往前走。
即便洛凡再三保证，她仍旧不放心。虽说白晚衫的实力不弱，但她不知为何，总是不自觉的想要关切。或许是因为，白晚衫很像小时候的她吧。
两人并肩回到厉府，便各自回了院子。记挂着案子的厉见微，隔日天一亮便赶到衙门。她坐在桌前翻看着白晚衫、徐来的案子的供状，最后一页是白晚衫的推断。
案子倒不是很复杂。死者喜欢别的女人，准备携带银两准备离开三和镇。离开前与几个朋友告别，谁想，被毒死在醉仙楼。嫌弃人有两个，一个是死者的发妻，另位便是那个女人。
醉仙楼后厨与私奔的女人是朋友，女人当时一直劝死者吃的东西，正好藏有砒霜。
“头儿，顾大人让您去趟二楼，说是有事相商。”衙役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厉见微把供状整理好，起身离开厢房。这个时辰，晚衫和徐来也该醒了，让衙役去买些早点放到房里，便抬脚往二楼而去。她推门看到柴慕明也在，狐疑的坐在一旁。
任墨的事，不已经解决了吗？难道又有变动？
柴慕明撇了眼厉见微，看向顾念之，轻轻额首道：“人都齐了，顾大人有什么只管吩咐。”
“朝廷运往边关的粮车在群英山交界处不翼而飞。孟大人让我们早些调查清楚，他好上奏折禀告。”顾念之一脸正色的看向两人，把刚得来的消息说出。
群英山交界处，那不就是南宁村吗？可哪里的猎户已经被玉面神教的人杀完，只剩下一堆的尸骨。难道是有人蓄意扣押粮车？眼下他们还不了解具体情况，不好轻易论断。
柴慕明心下直冷笑，面上却装作一脸的不解。不翼而飞，上百辆粮车要消失谈何容易。八成是有人缺钱缺疯了，把目光移到粮车上。估摸着是看高盛降职，想试试新来的将军是不是软柿子。
若是出了群英山，那便归凤阳县管。这帮人也不知道怎么办事的，诚心给他们添堵。
厉见微喝了两口茶，总觉此事不像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她目光看向若有所思的柴慕明，好奇道：“难道柴县尉知道谁施法？”
“哈哈哈，厉检巡可真会说笑。”柴慕明拿起茶杯的手一顿，假笑两声，看在顾念之的面子上不与厉见微计较。很快又一脸正色的看向顾念之，认真道：“顾大人的意思是？”
顾念之看向面色不一的两人，回望着柴慕明，淡然道：“自然是把事情调查清楚。眼下朝廷正盯着这边，能尽早了解最好。这段日子厉检巡，可能要辛苦些。”
厉见微点了点头，领命离开厢房，刚下楼就看到白晚衫与徐来。她见两人正巴巴看着自己，好笑的穿过月亮门，迈过门槛道：“你们吃过了吗？”
“头儿。”徐来拿起油纸里的肉包，咬了一大口，幽怨的看向厉见微。活像是丢在路边的小狗，无辜的看向路人。像是无声的责怪厉见微，为什么要对他弃之不顾。
一旁的白晚衫倒没有说话，却用着比徐来更为怨气的目光。
厉见微被两人的神情逗乐，把嘴里的包子咽下，笑道：“怎么这么看我？我看了你们的供状和推断，能从蛛丝马迹不断往下查。瞧，没了我，不就把你们的厉害显出来。”
“晚衫比我厉害，一问一个准。”徐来听到厉见微的夸赞，傻傻一笑道。又觉得厉见微再用好话来搪塞他，忙板起一张脸。他见白晚衫不说话，便把白晚衫拖下水。
白晚衫看到厉见微笑盈盈的看过来，那眼底满是赞赏与欣慰，心却有些泛酸。这么多年，光是看厉见微破案也看的明白。他咬了口包子，闷闷的回望着厉见微。
厉见微只当白晚衫耍孩子脾气，为白晚衫倒上一杯茶，略带讨好的举动，将白晚衫眼底的幽怨抹去。她靠着椅背，眉眼微弯道：“案子现在进展的如何？可找到凶手？”
“头儿，你是不知道，那婆娘有多狠。不过死者也是活该，不愿意和人家过下去，直接说啊。大家好聚好散，干嘛背地里勾搭别的小姑娘。”徐来也不管厉见微了不了解案情，把自己想要吐槽的话，率先说出。
从徐来的话中，厉见微听出凶手就是那个发妻。死者在离家前，妻子应该有所察觉，或是对死者的计划了如指掌。所以将计就计，买通醉仙楼的人，毒害两人。
至于其中的各个细节，怕是只有凶手了解。
厉见微看着吃着包子的徐来，又把视线移到白晚衫的脸上，浅笑道：“既然案子结了，便跟我去一趟南宁村。朝廷送往边关的运粮车，南宁村附近不翼而飞。”
“这么说，我们又能一起办案了？！”徐来一激动，包子卡在嗓子眼。连咳了几声，喝了几口茶才压了下去。他用胳膊怼了怼白晚衫，笑的尤为开心。
至于运粮车为何消失，他倒丝毫没有兴趣。东西不翼而飞，倒像是神话传说里的事情。这种事，不应该是话本里的故事。
白晚衫板着的脸，因为厉见微的话，而多了几分暖意。桃花眼里暗藏笑意，薄唇轻抿，心里偷着乐。不过南宁村，已经是个死村，怎么会在那里消失？
第165章若是求财
运粮车在南宁村消失，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具体情况，还得到了南宁村再看。
厉见微看到换茶的衙役走来，便吩咐他准备几匹快马。听到脚步声逼近，抬眸见赵然抱着一堆小瓶子走来，起身接过赵然递来几个瓷瓶，笑道：“又研究出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吗？”
“哈哈，到时候给你看。之前给你的解毒药和毒药你用完了吗？这里有加强版，哦，防风寒、蛇毒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药。你要是记不住也没关系，我和以往一样，都给你标注好。”赵然把一大堆的小瓷瓶放在厉见微手边的桌上，挨个给厉见微解释。
白晚衫接过厉见微扔来的几个瓷瓶，听着赵然喋喋不休的介绍，似是早已习惯。可能是因为每年年初赵然都会给厉见微一大堆的东西，他托厉见微的福，能分到几个。
一旁的徐来刚拿起一个瓷瓶，便连收了赵然几个眼刀，默默的把东西放下。
厉见微看着徐来与赵然的小动作，又听得赵然的叮嘱，认真的点了点头。她随赵然的走出厢房，浅笑道：“有劳你挂心。”
“是不是要出去办案？得，我也不耽误你。”赵然撇了眼往这里赶的衙役，十分有眼力见的离开。正好，司僧会那帮老秃驴又没事找事，想从她这里扒拉着什么，她还得去应付。
厉见微目送着赵然离开，把手里的瓷瓶塞进怀里，大步往衙门外而去。她站在衙门外，接过衙役递来的缰绳，翻身上了马，挥着鞭子往三和镇外而去。白晚衫、徐来，紧随其后。
街道上飞驰而过的三匹马，约莫赶了几个时辰的路，才赶到了群英山。地上有两道深深的车辙印，一直往南宁村延伸。途经一片树林，三人的速度渐渐放慢。
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徐来不免有些忐忑。好似前方有个恶魔，正长着血盆大口等着自己。白晚衫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又听到乌鸦的叫声，不禁想到狐狸吃人，骨头堆里的盈鱼……
南宁村不知何时，在他们心里已经成了诡异、恐怖的代名词。
三人来到南宁村，已近下午。厉见微紧拉着缰绳，警惕的扫视周边，并没有发现异常。车辙印到了村子外，便消失不见。她翻身下马，将缰绳系在树上，躬身捡起一片发黑的树枝。
此地荒凉到连土匪也不愿意来，运粮的车队怎么会来这里？要想休息，大可在三和镇整顿歇息，再上报给孟泊如，由衙门派人打点、护送。可顾念之今日才得到的消息。
“头儿，村子里都被烧干净了，只剩黑乎乎一片。”徐来飞身站在树梢上，将整个村子尽收眼底。经上次玉面神教一事，他可不敢随便进出南宁村。
厉见微走进南宁村，残破的村落，已被烧的不成样子。对方这么做，无疑是把运粮车的线索烧干净。眼下任墨刚赴职，若没了军粮，会让军心更加的涣散。
这种小伎俩，高盛应该不屑于使用。上百辆运粮车可不是小数目，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南宁村很小，也就是十来户人口。周边除了山就是树，但火只烧到村子里。
白晚衫踩过地上发黑的门，走到绿螭吃掉的猎户后堆积的骨头的人家。他随手拿起地上烧断的木棍，翻着地上的废墟。找了一圈，并没有知道一根骨头。
奇怪，骨头怎么会被火燃尽。但他又发现，这木棍的长短、粗细很像是车轮里。
厉见微自然也注意到，可即便上百辆运粮车都被烧了。粮食呢？他们怎么把粮食运走？如果连粮食一块烧了，何至于非此功夫把粮食都运到南宁村？
白晚衫把手上的发黑棍子扔在地上，看向地面的废墟，自问道：“他们会什么会选择到南宁村呢？”
“就是说。且不说这里阴森的可怕，就是途径，也该途径群英山才对。”徐来双手环胸，蹙眉扫了眼四周，无法理解道。依他看运送军粮的人，压根就不想到边关。否则，他不知道这群人怎么会想来南宁村。
厉见微捏着下巴，眸色渐深道道：“此地人烟罕至，山洞又极多，藏粮食应该很容易。他们若是为财，定然会分批运走，贩卖给商铺。若不是……就难说了。”
但朝廷如此重视之下，对方都敢把粮食劫走。这抓住了，定然没有活路。便是群英山的土匪，也不敢冒如此之险。
厉见微柳眉轻蹙，往回折道：“若是求财，这批粮食必然要经过钱一茜之手。我们去趟钱老板的碧水庄看看。”
徐来与白晚衫面面相觑，抬脚紧跟在厉见微的身后。暗想，只要不去俏香坊就好。
碧水庄离南宁村不远，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守门的人看到厉见微三人时，先是一愣，忙进府内通报。他随老管家，即毕恭毕敬的将几人请进去。
“厉检巡这边请。”老管家在前面引着路。穿过抄手游廊，将三人引到偏房。没过一会，几个婢女端着食盒走进厢房，把饭菜挨个布上。
厉见微附身坐在桌前，手还没碰到茶杯，便听得脚步声逼近。她抬眸看到钱一茜正笑盈盈的走过来，柳眉轻扬道：“钱老板该不会怪我冒昧来访吧。”
“怎么会呢。厉妹妹能亲自来一趟，可是不容易。”钱一茜俯身坐在厉见微身旁，含笑的为厉见微斟上一杯酒。她身子朝厉见微的方向倾，笑意却未达眼底。
白晚衫听得钱一茜的话，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钱一茜平日里见了谁都是雷厉风行的很，一碰到厉见微整个人都变得娇酥起来。他撇了眼只知填饱肚子的徐来，好笑的摇了摇头。
老管家收到自家主子的眼神，领着一众奴婢躬身退下。
厉见微听到关门声响起，面上的笑更为勉强。她礼貌一笑，接过钱一茜递来的酒杯，淡笑道：“此次前来，是有一事需要钱老板帮忙。”
“瞧厉妹妹这话说的。咱们之间，说帮忙实在客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来，咱们边吃边说。”钱一茜眸色闪了闪，倒不解厉见微这话的意思。莫非，是手下犯了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