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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赫密斯之鸟     仙道禁书目录txt下载     仙道禁书目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四章.那些风

    天有九重,而神霄最高。

    所谓‘高上神霄,去地百万。不知碧空,是土所居。’

    若为求羽化飞升之业果,突破罡气层时所必须历经的三昧风灾、六根火灾、九反雷灾的这“大三灾”之外,以神霄之上的天外天三清墟为目标,则需要再度穿越三重的“门扉”。

    第一重的门扉是‘众妙之门’,它隐藏于星辰运转的轨道之上,引领人彻底脱离引力的捕获,进入星球的外延。

    第二重的门扉是‘玄牝之门’,那是一个超乎虚空之外的地方,太古的永生者在那里等待着等待着成功穿越过第一道门扉的飞升之人,指引他们以仪轨再度向上攀升,达到那那扇终极的门扉之前。

    第三重的门扉是‘天地之根’,从那里开始,这扇终极之门再度洞开,据传说所言,就会将飞升之人引向那超乎一切星球、超乎一切物质、超乎一切时间、超乎一切宇宙之外的最终虚无之处,来到那属于无可名状的天外之神的暗墟,以渺然之身蜕变,觐见那位居门后的‘太上者’。

    “真实之人超越了善恶,”

    无尽的大道妙音之中,好似有疯乱而癫狂的吟诵声突兀响起,那是本该早已消逝的虚无幻影,名为‘玄牝子’的飞升者、捧着古卷的轻笑:“她来到了诞下万物的血肉产房之前,知晓幻觉即是唯一的真实,了解到物质即是最大的欺骗。”

    似乎是从悠久的时代之前,她就已经在这里——在这扇第二重的门扉前,等待着玉京子的到来一样,这个以‘玄牝子’的形象显身的幻影,便在对方尚且还没能彻底把一切转化为能够认知的符号象征之时,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纵使连思维变成了一系列模糊而不清晰的景象,在那翻涌的混沌中失去了明确的边沿与轮廓,可遵循着再深刻不过的本能,但玉京子仍然感到,握住那只柔荑的感觉,是如此的令她感到亲切和熟悉。

    终于……

    她主动身受大道妙音,想到找到的东西终于找到了。

    在这个幻象一样的场景中,她曾经名为‘玄牝子’的那个太阳,已再度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此时此刻,当看到真正的‘玄牝子’出现在眼前之后,她竟然发现,先前那些有关于她到底为何而死的问题,却反而是全都变得重要了、

    不论飞升之中到底隐藏着的秘密。

    这样浅薄而无趣的东西,在她眼中,又怎能抵得过现在简简简单的“她高兴”三个字呢?

    “好久不见……”

    一时间,她抓着玄牝子伸出的柔荑起身,刚想这么开口,可把话说出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的,她却是突然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了。

    这么多年过去,她同样的也来到那个当年玄牝子所处于的位置,其实心里早就明白。

    之于当初那个天上的太阳而言,哪怕她落在虞渊之中,那也不过是短暂的一阵歇息而已。

    纵使盘踞在地上的蛇,望着她想要成为有翼的飞鸟,让她看到了自己的存在,一条有趣的小家伙,也只是在她的人生中添上了一段有趣的经历。

    月落星沉。

    既是太阳,便终将会再度升于中天,广照世间。

    无论再怎么有趣,那条蛇终究只是一条小蛇罢了,最多不过是升出了一对羽翼,相比起寻求真理、得道飞升、济世度人这样对于修道者来说,或许重要了百倍千倍,也等着她去做的事情而言,那就根本不值一提。

    ‘毕竟……’

    抬起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熟悉玉颜,玉京子嘤咛的呻.吟一声,心想道:‘当初的你,也正是靠这副冷酷而慈悲的样子,这才吸引了我不顾一切的追逐啊……’

    既是飞蛾明知道危险,也要追逐那抹耀眼的火光而死。

    那她又怎能把导致烈火焚身的错误,归结于那只是静静燃烧着焰烛呢?

    叮铃铃。

    似乎是风铃摇动。

    宛如无数镜面彼此碰撞,破碎的片片残光在晦暗的第二重门扉所在之处的上空摇曳。

    而此时此刻,同样是在这里看了玉京子许久的‘玄牝子’。

    看着眼前的似乎已经长大了一样高挑美人,她轻笑了一下,柔荑从对方的手中抽出,去轻轻抚摸着她的白嫩如玉的脸蛋,垂下眼眸,却是惋惜一样的叹了一声:“天地异也、仙道异也、外神异也……当初不知道其中的隐秘,导致飞升出错,如今却不愿意你也落到和这里的我一样的下场。”

    “秘箓不齐,玄君不现,而今还不是这方天地能够飞升的时候,你想要追寻我的足迹,终究来的还是太早了……”

    话音落下。

    似乎是她前半句的话,触碰到了什么隐秘。

    还没有等玉京子等理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伸出手本能的抓紧了对方的皓腕,就发现,维持着这片幻象的、某种由大道妙音支撑着联系,竟然是突兀的减弱了好几分,使一切都变得虚幻了许多。

    本来找到的执念源头又即将从手边错过,没有任何一刻的玉京子,比现在更加期望那些烦人的道音能够继续纠缠在自己的耳边。

    “到底要怎样才能够……”

    她刚刚开口,这个飞升之后的玄牝子,就像是知道将要说什么一样,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说道八个字:“太上楼观,永镇天门。”

    “我楼观道作为此界外神传道起,最为古老的几支传承之一,历来祖师飞升太清墟者无数,即便如今天地大变,守于第三重门扉之处的文始祖师留下的事物,也不可能完全失效,总归有着那么一些可以拼凑出‘钥匙’的残篇,被人得到。

    “诸如诞生出你的【降圣盟威总咒】,诸如玄君七章秘箓还未曾是玄君七章秘箓之前的原始版本,这些妖星坠地、东汉立国之后,方才从罡气层之外被传下的仙道秘典,其中都有很大可能是涉及到了打开三重大门的‘钥匙’……”

    没有隐藏的意思,玄牝子似乎是很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些信息传入下界的意思,只不过碍于某些隐秘之事太过‘沉重’的缘故,哪怕是飞升时的大道妙音构成的联系也无法支撑信息的传递,说到了玉京子耳中之时,信息的完整性就大打折扣,仅有十之一二能够被记住……

    “呼。”

    这件事没有解决办法,玄牝子只能无声的叹息了一声,说罢最后的一句话,恶趣味的捏了捏的玉京子的俏脸,也不等给她道别的机会,只是挥了挥手,宛如一切就都像镜子破碎了一样,虹光折射,当玉京子再度睁眼之时,不管是玄牝子也好、还是那扇第二重的门扉也好,如梦似幻般,所有的一切就复归原样。

    譬如朝露,转瞬无踪。

    当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消失不见之时,明明是发觉越阳楼和余殸仙已经趁机逃走,可她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浪费时间的追下去了,只是遥遥的望了一眼之后,便拍了拍脸,回头往无功县走了回去。

    只有的当年玄牝子面前,才会出现的‘小玉儿’消失不见。

    玉京子又做回了玉京子,只是心想着,刚才那副狼狈的样子,待会给她好徒儿看见了。

    在那一刻,似乎也有着感应一样,而逐渐将把无功县这无数活尸的‘命’承载到自己体内的青衣少女,楼阳月也抬起了头,看着那乌云渐渐散去的天空,隐约间,就感觉到什么不一样了,所有人都各自走向了自己的未来。

    呼——

    从远方吹来了风,她伸出手想要去抓,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秦岭高而险。

    如同嶙峋苍龙盘卧,山脉蜿蜒起伏。

    没有借着漆水河走渭河水系的意思,余殸仙却选择了往距离无功县并不远的秦岭山系中钻去。

    夜枭和各种虫类的鸣叫声起伏,而在某一个地方,温柔而恬静的歌谣声,越阳楼的意识便隐隐约约的苏醒了。

    咚咚咚……

    似乎异常逼仄狭窄的环境中,连一点心脏跳动也被放大的格外情绪。

    遵循着某种奇奇怪怪的本能,越阳楼似乎是想摆脱这种状态,只是稍微的伸展了一下身子,这片阴暗无光的‘天地’,随即就破裂了几条缝隙。

    嗯,没错。

    就是几条缝隙。

    因为这个状况,即便是越阳楼也不由得有些多想了,难道是楼阳月那女人留给自己的不死物质有什么问题吗?

    咔擦。

    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掰开破碎的声音响起。

    就在就在越阳楼心念电转,不住猜测自己是落到什么处境时。

    忽然间,那片阴暗无光就被撕裂了。

    越阳楼只感觉到两根有些冰冷的纤指,蓦地捏开他的嘴巴,抵在他口边,随即,尖牙刺破白嫩肌肤,几滴带着馥郁花香的血液,就落入了他的喉咙中。

    感受着那残留的几分难以言明的甘美滋味,他忍不住吮吸几下,然后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生机,就充斥了这具复归先天纯净的幼躯。

    柔荑托着香腮,似乎变得格外妩媚了几分的师姐,美眸饶有兴致的瞧着从蛋壳中钻出头来,正生涩的吮吸着自己指尖血液,变得纤细俊美的青涩少年,淡漠冰冷的神色下,心脏就悄然砰砰跳加快了几下。

    原本只是少女模样时,作为‘玄虚子’的美人,就已经有了清冷而诱人的姿容,但是如果相对于现在的话,则又稍显得有所不如,差上了那么几分气质,比不得她现在本就优秀的底子彻底长开之后,来得这么风情妩媚。

    “……师弟。”她轻声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见到越阳楼渐渐理智重新上线,在这个情景下,她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某个似乎暂时占据了上风的意识,将另一个羞涩到不行的意识给按了下去。

    纤细的玉臂悄然环住脖颈,将无力反抗的越阳楼扯了过去,他就感觉到自己撞入一片兰花般的旖旎香气之中,同样感觉到美人师姐让耳垂有些痒痒的温热吐息。

    沙哑而柔媚的声音响起,似是调笑一样:“仔细想想,当初答应你的东西可是都已经在你脑海里了……趁着这初生未久的少年之躯,可是修习师姐我这[养性延命箓]的好机会……”

    “师姐,这、这不太好吧。”

    感受着醒来后,就忽然出现在脑海里的、作为交易内容之一的那卷秘箓,隐约意识到余师姐这个时候要做什么事情的越阳楼,也是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觉得进度好像太快,一时间,也是没有分辨出其中的细微差别

    见他这么说,她轻笑一声:“怎么?不愿意么?”

    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但越阳楼还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道:“怎么会!师姐窈窕淑女,我当然君子好逑!”

    “……既是如此,那越……师弟还在等什么呢?”

    唔……难以描绘的声音再度响起,即刻而分,美人师姐搂着怀着他的好师弟,一声有些克制的低吟声从朱唇之间响起,越阳楼刚要有所动作,可余殸仙明明是纤细柔弱的玉臂,却是从翻身一把将重新化作纤细的美少年的师弟按住,动作有些青涩的……

    耳鬓厮磨之间,软玉温香在上,越阳楼只听到柔媚的声音的耳旁响起,轻笑着,似是在说着什么话,却听不清晰

    月落星沉,太阳照常升起。

    这个过去的夜晚是普通的一晚,但却是之于某些人重大的变化转折。

    世界一如既往的运行着。

    北道门的妖道们不曾停止夺利,而南玄门的邪道们也不曾忘记争权。

    纵使天外诡异莫名的仙神们环伺这颗星球,可这世间的大多数人们却也照样过着他们无知而日常的生活,为油盐酱醋烦恼,为明日的贫穷愁苦而烦恼。

    众生的今天一如往昔,似乎和那即将到来的大世无关,又似乎密切相关。

    从这无功县的压抑脱身。

    望着新一天的太阳,那些风儿从八方吹来。

    某个家伙心里却只觉得有一句话闪过——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卷末废话(上一章屏蔽已放出)

    各位读者老爷们好,这里你们熟悉的拉胯人,一日■更的废物作者赫密斯之鸟。

    正如你们所见,这稍显冗长的一卷终于结束了,虽然过程并不是很顺利,但总归是没有太监。

    我知道你们肯定会因为更新的状况而怀疑是否会有一天突然没了,因为有着先例在前,这点无可厚非,但我仍然要放个屁话的是,这本书我一定要写到两百万字以上。

    正面回应一下更新这么拉胯的原因。

    毕竟我本身也有着工作嘛,还有着房贷、养家的压力在身,写书这个爱好,总归不是我生活的全部,就比如说最近这段时间的情况就是,每天称得上完整的码字时间,基本上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小时,为了不影响第二天的状态,还不能熬夜到太晚。

    写作,这是件很讲究连贯的事情,碎片化的时间可以偶尔利用着来写,但却很难以靠碎片的时间写出一整章来。

    在社畜生活这个不可抗力下,所导致的就是每天维持全勤最低要求的更新,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以至于还要靠先更后改之术,偶尔拖延一下时间。

    深知我懒狗本性的我知道,没有了一个每天更新的不间断的更新惯性之后,从每天一更到两天一更到一个星期一更,诸如上本的赛博人就是前车之鉴。

    虽然我从不高估自己的自律更新能力,但哪怕如此,我也依然想要向大家证明,即便是身为精神拉胯人,在社畜生活下,也仍旧可以做到保证全勤的更新——嗯,这个话我之前也和杜公说过嘛,反正……全勤人,我当定了!

    由于先更后改,对于那些因为第一时间更新了就看的追更读者,我深感歉意,辜负你们的信任,我很抱歉,但生活不可抗力的影响下,在这件事上,我却不敢做出承诺,只能衷心的建议,不如就把这本书当做早上更新的来看吧——在此,我只能再次致以廉价的道歉。

    以下是彩蛋问答环节。

    (问:这本书里的角色名字到底是怎么取的?)

    (假话:引经据典,参考历史原型)

    (真话:大部分都是看当时念头随缘,比如说越阳楼就是因为来自于岳阳楼,比如说余殸仙就是因为那一天我吃了条鱼很鲜美,取了鱼甚鲜的同音)

    (问:书里那些看上去好像还蛮有味道的经文、诗句的来源?)

    (答:经文涉及到楼观道的部分大部分参考来源《文始真经》,涉及到咒文祷词的部分来源于《太白阴经》,涉及到诗句的部分来源于《玄虚子鸣真集》以及九歌人工智能诗歌写作系统)

    (问:既然上一章师姐逆推了主角,那么接下来感情戏的部分会增多么?)

    (假话:本文秉持严肃文学风格,以硬派打斗和民科口胡为主,狠狠吃禁果的环节当然不会少)

    (真话:感情戏的部分都是想到哪写到哪,主要是作为一个灰暗世界之中的调剂,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我尽量不影响到的正常剧情节奏,以及让主角看起来不像是个阳痿,多少有点正常的人性。)

    (问:上一章的无和谐版本到哪里看?)

    (答:别问,别想,我正经写手从来不搞这些下流的剧情,定要为孩子们树立好纯净的良好三观!)

    (问:今晚感言后还有更新吗?)

    (答:到死线后一个小时以内肯定有。)

    (问:下一卷还会有那些看起来很累的阴谋算计环节吗?)

    (答:下一卷是另外一个风格,我会尝试多一点爽文的元素,以扬名天下为目标,大概打斗戏会不少……)

    【这一条留给各位读者在这里提出其他问题】

    碍于时间缘故。

    嗯,写作心路历程的环节被我跳过了。

    不过还是各位读者老爷的支持,让我们再下一卷第一章更新的时候再见(大概几个小时后)

    (ps:他妈的码字力量,给我出来啊!)

第一章.向长安去

    秦岭巍峨,乃关中形胜之地。

    从九天之上俯瞰的话,这座从西方的昆仑神山处延伸而出的山脉,就像是一条蜿蜒起伏的嶙峋苍龙一样,向东方绵延不知多少里路程。

    纵使偌大的九州浩土。

    在这里,来自远方气流寒潮也受到了阻滞,自气象环境的层面上,将天下裁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半——秦岭以南的地域方才是南方,秦岭以北的地域方才是北方!

    飞鸟啼鸣声中。

    深山老林,越阳楼纵手骨枪劈斩横扫,原本高大的拦路树木,现在就变得矮小了起来,如此这般,硬生生在林间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从余师姐带着他进入秦岭之中算起,距离那难忘的一夜,如今已是过去了数日。

    相比起刚刚自蛋中“复活”的时候,这几日间,将和余师姐双修中所得到的庞大生机给消化了小半,此时的越阳楼,在修行全新的[养性延命箓]的时候,他平日里人身的样子,也是长大了好几岁,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端端的是一副浊世美少年的样子。

    但是,之所以说“平日里的人身”呢……

    而却是因为,恰恰是此时此刻在秦岭中,他并非是显化的人身。

    戴鹿角、披赤发、着铁衣、跟骨尾……宛如从故事中走出来的妖魔真身一般,越阳楼拄着大纛停步,回首瞧了一眼趴在肩头的十三四模样、有着宛如无暇美玉般纯真面容的幼女时,脸上这就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在余师姐同样奇怪的看着他的目光中,不得败退,干好工具人师弟的本份。

    没错。

    这个趴在他肩头上的小个子冰山幼女,正是现在的余殸仙。

    在那一夜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越阳楼征伐过度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玄虚子某些恶趣味的缘故,总之,借着“咱的大半气血都都是给师弟你卷回去修行了”的借口,余殸仙的这具玉体就暂时缩水成了“节能型”,在赶路的过程中,安心趴在了某个工具人的肩头,懒得动弹。

    作为纯纯的载具师弟,小越同志能有什么反抗师姐的心思呢。

    人家都把从孽龙尸骸里辛苦抢过来的庞大气血送给自己修行之用了,刚转眼睡了师姐她身体,越阳楼他又不是什么渣男,当然也只能这么安心的当好他的代步工具人啦.。

    又是“呼”的一声叹息了一口气。

    他抬起手中的漆水大纛,骨枪枪刃劈斩横扫,在巨木倒下的声音中,他继续提步向前,每一次动用力量,体悟着传递的过程,就感觉到体内苏醒后就变得陌生的力量,正在一分分的重新变得熟悉,渐渐收归掌控之中。

    先死后生,从难入祸。

    在重获肉身之后,终于修完命图的第一阶段,踏入到道术的第二境之中。

    不但是这具新生肉身肌肉爆发力、和神经信号传导速度、人体系统运行模式等方面的改变,他的生命结构本身也本质性进行了一次蜕变,在顺带修成的“辟五行真相自在无漏法体”作用下,连感官和常人也不再相同。

    非眼耳鼻舌身意。

    非色声香味触法。

    在他渐渐熟悉的全新感官中,所有事物本身质量不均匀的分布,才是他唯一感受的信息类型。

    厚薄、轻重、大小、粗细……宛如开了透视模样,并不怎么美好的体验中,只要稍稍在某一处稍稍凝神,那个事物从里到外的质量是如何分布的信息,就会清晰的呈现在他脑海前。

    脚下是无边的厚重大地,远处那颗树下的泥土中是沉眠的蛇虫。

    虽然逐渐适应全新感官的过程,总归是难受的,可仿佛融入到自然生态之中的全新体验,却又是让他感到新奇的,冲去了几分行路的枯燥无味。

    抬头东望,从清理出来的道路来看,在天边之处,淡青色山影耸立而连绵不绝,虽然依旧遥远,可却在逐渐接近。

    从秦岭-淮河这一条道路来走,往东去便是旧时的秦都咸阳、汉都长安,作为北方的最大几个城市之一,那里有最快的宝刀、最烈的美酒、最华丽的车马、最漂亮的美人,也有最繁华的娱乐业、最发达的工商业、以及北道门仙人所修筑的最为庞大的天城危楼!

    长安城,多少人发一夜发迹、一夜埋骨的地方。

    而心想着那古都的文化积淀、无数的旧本典籍,这越阳楼磨好了心中刀,就偏偏要去那乱世中闯上一闯,不再肯一如无功那时蛰伏潜心。

    摩挲着手边骨枪的冰冷枪身,他收回远望目光,动作不停,脚步也不停,心中默默体悟着这一具身躯中的变化。

    在他眼前,[仙道禁书目录]的深红色面板铺展。

    【姓名:越阳楼】

    【年龄:17】

    【性别:男】

    【境界:道术第二境-人祸】

    【命图:象帝之先(第一阶段-嵌入地罡考召箓)】

    【命丛:尘根、锟铻、天演、拘制、炎乱、地感】

    【衍生能力:磁场操控、肉身变化、辟五行真相自在无漏法体】

    【特异器官:蜃龙之鳞、虬龙之须、云龙之骨、螭龙之血、赤龙之发、地龙之踵】

    【修习道术:天鬼夺兵铸形术、九牛二虎大神通力、逆五行真性自如解化神光(27%)、形神烛火篇(进度13%)、两仪神雷(进度3.14%)】

    【仙道典籍(已收录):地罡考召箓、养形延命箓,其余略】

    【剩余可使用推演值:0】

    在越阳楼重新设计了界面UI之后,[仙道禁书目录]2.0版本的面板和以往1.0原始版本的面板并不完全相同,多了命图和命丛的一栏、也多了衍生能力和特异器官的一栏。

    在特异器官的一栏,‘赤龙之发’、‘地龙之踵’是伴随着炎乱和地感两个全新命丛,而在‘地罡考召箓’的作用下,所诞生而出的特异器官。

    发为血之梢、踵为力之跟。

    前者的赤龙之发有着在情绪勃发状态下,进一步推动体内气血活跃的作用,而后者的地龙之踵,则是一个常驻的增强自身和脚下大地之间的联系的效果,并且意外也涵盖了元磁之力在内。

    虽然看似并没有对战斗力的直接提升。

    可至少在有了着两样特异器官之后,越阳楼却是不需要担心以后一不小心战到毛发具无,或是因为什么缘故而失去平衡感了。

    ‘不过……’

    紧接着看到向下的所修习道术的那一栏,目光到后面几个新增时,越阳楼却是顿了顿,微微吐出一口气,心里倒也并不是多么意外。

    达到百分之二十七之数的逆五行真性自如解化神光、达到百分之十三之数的形神烛火篇,以及刚刚达到百分之三出头之数的两仪神雷……

    明明以前从来没有正式修习过这几门道术。

    可之所以被收录到[仙道禁书目录]之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他各种触类旁通之下的结果了。

    ‘这几门道术的修习难度要远远超过其他道术,以现在的条件,我也没办法强求,只能看以后的机缘,等境界到了,或许就会自然修成吧……’

    走脱无功县之后,越阳楼倒也是心情开阔,不过念叨了几声,便把这三门强求也是无用的道术放在了一边,然后看向了仙道典籍那一栏,作为重中之重的“地罡考召箓”和“养性延命箓”。

    【名称:地罡召考箓(完整)】

    【属性:断章】

    【类型:咒禁】

    【来源于南玄门仙道原典:[玄君七章秘箓]之中的一卷,据说全本的原典中隐藏了如何洞开三重天门、飞升太清墟的深邃奥秘。】

    【该卷断章以龙为喻,主要讲述了古时诸多异兽与地震、海啸等天灾之间的隐秘联系,并详细的记载了数十道能够与其对应的祭祀仪轨、降伏手段。】

    【(补全整卷后新增)】

    【[仪轨:召役龙蛇]、[仪轨:劾禁龙蛇]、[仪轨:安坛建狱]、[仪轨:立纂开门]……】

    【——奉行敕令,雷雷雷雷雷,雨渐耳斩魔煞,地罡考蛇招龙箓!(详情参见一百三十三章)】

    【——夫考召法,是考鬼召神也,须安坛立纂,建狱开门,引绳系坛,及狱开四门,禁步结界,以香案明灯于上,中夜禹步步于中心,丁宇绕外结界,勒水,讫,即面向下。有三元考召正一法师李葬师紫衣飘飘,具冠剑,乘九色师(狮)子,紫云从西北而来,绕坛三匝,即与臣禁坛。】

    原本山穷水复疑无路。

    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囚龙观,推开祖师殿二楼大门时,那些依附于大门之上的血色咒符,疑似白渡子留下的后手,曾经试图附身越阳楼,结果最终却直接越阳楼体内的[仙道禁书目录]收录。

    这些血色咒符本身,使地罡召考箓得到补全的部分,其正体,正是那原本在白渡子手上、有关于祭祀龙蛇之后,如何制服龙蛇的“考召法”的下卷!

    越阳楼本以为这[地罡考召箓]的下卷也被白渡子给带到九泉之下的。

    结果他却是没想到,这倒是真真个意外之喜!

第二章.祓禊科

    这意外之喜的情绪,越阳楼倒是很快平复。

    看着深红色面板上新增的最后一列有关于具体详情的描述,他只是心思转了转,旋即,便明白了这道秘箓其中真正的功用。

    “考召法”。

    这是一个从属于道术六科中“咒禁科”的概念。

    即勘验形迹、考校功过,召役鬼神前来审讯和处置之意也。

    按照如今南玄门定下的仪式科范来说,这“考召法”的第一步即是首先需要经过“授箓”的程序,取得学习和施法的资格,然后进行“安坛建狱”“立纂开门”的步骤,模拟天界或酆都收禁鬼神的牢狱,设立法坛。

    在一步的时候。

    通常,杂流野修和道门真修之间的差别也就又一次显现出来了。

    但凡以“授箓”取得施法资格者,皆意味其本身就有背景跟脚,如天师道的酆都九狱,如天心道的华盖十八狱、如这个时代还没有建立的神霄道三十六天狱……

    这些早就由前人建立好的‘大狱’,其本身之中就有专门的神将吏兵,各列鬼神名录。

    只需要仿形制安设法坛。

    ‘授箓’者,就自然可以从相似的同源之物处,接引神异之能,不论是自行“安坛建狱”,以此召劾鬼神、拘禁妖灵于‘狱’中,还是凭借掌握着的名录上的讳名,“立纂开门”,直接从总坛处摇人帮手,这其中的优势,都是没有传承的杂流野修远远不能比拟的。

    虽然说明明是从白渡子那里取得了作为楼观道真传的‘玄虚子’的道牒道号,理论上来说,也能算是个正儿八经的道门真修。

    不过……

    但很遗憾的是。

    在修行‘考召法’的这件事上,楼观道的这个背景,却偏偏是不能给他带来一丁半点的帮助。

    没办法,谁叫他是北道门的人呢,像‘考召法’这类咒禁科的道术,向来都是处于南玄门的垄断之中,北道门的那群妖道魔人,一直以来的研究都是围绕着“生化环材”的物性之谜打转,忙着烧铅炼汞,哪有心思像南玄门的那些“外道邪魔”一样,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心理学、社会学、宗教学的研究。

    参玄悟道?授箓传法?拘灵谴将?呼神劾鬼?

    抱歉,以上所说的东西,在北道门全都不存在,想要“安坛建狱”的话,越阳楼还就是那个只有完全靠自己的能力准备道术材料。

    在关键的第一步‘安坛建狱’之处就卡住,他这也是更加没话说了:“本以为是得了个意外之喜,结果却是没想到最后又是跳入了一个大坑啊……”

    虽然这下卷的秘箓中,也不只是只有“考召法”的部分,但实际上的情况,却是剩下的大部分的仪轨都和“龙蛇”有关,直接限定在这个特定的领域之中。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

    说这秘箓下卷就是一堆“屠龙术”也一点没错。

    这天下已无龙的背景下,就算掌握了这些仪轨也再没有了多大的意义,离了漆水村之后,如今乃土之民的世代,连假想的敌人都成了稀有的“保护动物”,哪里又有着“屠龙术”的用武之地呢?

    “也罢”的道了一声,旋即,越阳楼摇了摇头,就全把这些“屠龙术”当做是道术的储备了,只能盼望着以后或许有机会用上吧。

    道术是用、境界是根。

    和横向提升战力的道术相比,真正重要的还是纵向提升境界的道法。

    虽然在无功县打的那几场都是借助外力的跨境之战,可越阳楼自己却是看得很清晰,明白天时地利不可复现,不会有第二条漆水河给自己加持、也不会又第二场天劫来给自己借力,假如像是这种在生死边缘横跳的跨境战大多了,自己还是迟早会有翻车的那一天。

    他仍然有向更强者挥刀的向死而生之胆。

    但如果光凭境界,就可以直接形成降维打击的话,又何必为此而让自己多是陷身于险境之中呢?

    “虽然关于道术的修行也不可能就这么停下,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果然还是找到[脱鳞披甲转龙法]以后的道路!”

    他心里的念头转了转,而后,目光就落到了[仙道禁书目录]上新增的【养性延命箓】。

    按照那个现在也算是当起了“戒指老奶奶”的玄虚子的说法,这算是助她找到现世之身的报酬,整部合一的【玄君七章秘箓】也算是位列“原典”一级的仙道天书,在[地罡考召箓]打下的基础上,假如以后能将七卷尽皆融合到肉身之中,作为他越阳楼接下来的道路,这倒是真真称得未来可期、前途远大!

    秉着祸境的功法再怎么说也不能比难境的功法更差的心思。

    虽然集齐七卷的过程注定困难,但手头就这么一部“断章”的他,却也是不愿意将就的选择更次一级的“残句”。

    越阳楼认为,只有及时的利用资源,像滚雪球一样最快积累起优势,才是在这个诡异恐怖的世界上安全生存的办法。

    作为目前最适合成为未来道路的“残章”,[养性延命箓]既不是什么洪水、也不是什么猛兽,不过是集齐七卷的道路上,必然和天师道产生碰撞罢了,若因此而修行起来犹豫半分,反倒才是不像他的性子!

    在此间斩落芜杂一念,在彼处又复生澄澈一念。

    这之间“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的修行,使越阳楼也感到颇为有趣,旋即,只是心念电转间,[仙道禁书目录]所化的深红色面板,便在他眼前再度展开了起来。

    【名称:养性延命箓(完整)】

    【等阶:断章】

    【类型:祓禊科】

    【来源于南玄门仙道原典:[玄君七章秘箓]之中的一卷,据说全本的原典中隐藏了如何洞开三重天门、飞升太清墟的深邃奥秘。】

    【该卷断章以民间传说中的食尸之鬼为指代物,处处说死、亦处处言生。虽然看似外篇之中尽是有关于食尸、赶尸、养尸等方面的禁忌仪轨,但只要结合内篇中记载的养生之法,两者同修,即可成就‘胜则寿,形可延’的不死功果。】

    【——火千年俄可灭,识千年俄可去。】

    【——食气者神明而寿,食死者不死而神。】

    【——人生于世者,或死木,或死金,或死绳,或死井。惟圣人从道于有无,形为万物而执其机,可以变化,譬如水火虽犯水火,不能烧之,不能溺之。】

    “道术六科,祓禊科么?”

    看完[养性延命箓]的详情信息之后,根据这个类型的划分,越阳楼也很快就从脑海中想起了相关的描述。

    祓者,祭也,禊者,大洁也。

    “祓禊”一词原本指古代在水边洗濯去垢,消除不详的“除恶之祭”,在作为道术六科中“祓禊科”的时候,也就是揭示了这道“养性延命箓”核心真意——食死而不死,除生而长生!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话……”

    忽然间,想到某个地方,越阳楼轻咦了一声:“这道[养性延命箓]的真意,也是和楼观道道法里‘先死而后生’的理念,不谋而合啊。”

    他想着。

    假如说楼观道的‘先死而后生’,是认为只有达到最终的‘灭尽灭’后,真实的道理才会显现出来的话。

    那么[养性延命箓]里的‘先死而后生’,就是认为只要以死为食,身受无数种死法而不死,那么剩下来的自己,不就是成了唯一真道的化身了么?

    隐隐约约间。

    就好像他在这种涉及到“怎么把自己玩死”的事情上,格外有着一种超乎常人的天赋一样。

    在本能的整出[脱鳞披甲转龙法]这种随时能自杀的神功之后,又得到了[养性延命箓]这个全新的素材。

    此时此刻。

    越阳楼脑海里各种灵感迸发,只是念头转动了几下,他便感觉到自己好像模糊的把握到了两者之间相同的大体脉络,脑海里本能就生出了跃跃欲试的几个要不要现在先死上个几回来练功的难以按捺的想法。

    反正那些暂时炼化不了庞大生机剩下来也是剩下来,与其留着等待散溢,还不如趁着现在的好机会,按照[养性延命箓]的方子,先死上……啊不,是先“脱鳞”几回?

    不过,只可惜的是……

    似乎是冥冥中的意志偏偏不肯作美。

    就在他实验[养性延命箓]的念头格外活跃的时候,然而,在越阳楼的耳旁,某个幼女化师姐那有些清冷、也有着稚嫩的声音,就懒散的响起:“越师弟你注意一点,前面不远处有点血腥的气息传过来了,应该有人。”

    秦岭这荒郊野外的,而他们也不在官道之上。

    骤然间,被打断了念头,越阳楼疑惑的“嗯?”了一声,心道:竟然……有人?

    这也不知道是不是能算恰巧,反正,因为这个突然的事件,越阳楼倒是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不由得道了一声有趣后,便随手把左手的一截小指给掰了下来,也不见有血液流出,只是往半空中一抛,那截小指就转眼间血肉膨胀变化,变化成了活灵活现的小鸟儿,往余师姐所说的方位飞去。

    三千里秦岭荒无人烟,妖魔遍生,他倒是要看看,是怎么样的人,才会有闲心往这文明之外的妖魔国里闯?

第三章.搜山检水,两路缇骑

    大风卷起尘岚,飞鸟掠过山岗。

    朝日的光从云层后探出,雾锁晴空四野。

    秦岭荒僻的山道上,几声怪异的嘶鸣声就这么响起,搅惹林间晨憩生灵。

    “呱哇——呱哇——”

    伴随从树枝上惊起的群鸦们粗劣而嘶哑的声音,旋即,那一阵怪异的嘶鸣声由远及近,非是黄马、也非是白马,那么一架涂成漆黑的“两轮铁马”首先劈开晨雾而来,身后还跟着大片的黄尘飞扬!

    虽然看似并不远,可所谓望山跑死马的说法,却就是这个意思了。

    当奉行命令,往秦岭中开始前进后,这一队的人马到现在已过了大半天时间,见到前方是一处山涧,为首的高大骑者也是感觉有些干渴难耐,朝身后的车队打了个手势,便在山涧旁,停了这尊“铁马”,翻身下马,摘去头盔,直接先把脸埋到小溪中咕咚痛饮了一番。

    无功县旁无功山,这山历来也称“鳌山”“太白山”。

    连杜子美都有诗赞曰:“犹瞻太白雪,喜遇无功天”,其顶上积雪所化之溪水,自是清澈沁凉,令这铁马车队为首的高大骑者,也是一喝罢就恢复了七八成精神,感觉原本疲惫的精神一下子重新激灵了起来。

    这取了头盔之后,原来这铁马骑者是个国字脸两眉倒竖,天生一副怒容的壮汉。

    感溪水沁凉,此行甚是匆忙,不过他的心思却是和这副天生的怒容有些反差,想到手底下人跟着他也是不易,抹了把髭须边的水,便道:“此处距那太白山君的妖巣已是不远,算是到了三千里秦岭妖国的境内,这一路匆忙赶来的也是不易,汝等且先补给休息一番,待一刻之后,继续赶路。”

    这话声响起,众多从铁马上翻下来的骑者自然应是,或同样摘下头盔,扶着铁马休息,或也学着那陶伯尚——也就是那个怒容壮汉先前的样子,直接俯身到小溪旁饮水。

    虽然他们自己或许不知,可从某种程度来说的话,这一队人马闯入秦岭的来因,却还是得扯到越阳楼的身上。

    且说那当日余殸仙借计以大道妙音诓住了玉京子一遭之后,随即遁走秦岭。

    从定境中醒转后,玉京子虽是再无心亲自动身,可“无功血祸”的这口锅,却终归是有人要背,而理所应当的,越阳楼这也就成了那替罪羔羊。

    以南玄门的技术能力,这信息传递的速度自然不慢,当两人往秦岭之中钻去的第二天,这则消息,便先是上报了大武朝廷,然后转手了数道,看又被分配到了当地的异闻司、镇妖司、讨魔司这三司之中。

    按照异闻司的分析。

    这越阳楼两人能可能逃走的方向,无非就是“山”“水”两条道。

    前者乃三千里秦岭妖国,其中不知潜藏着多少妖魔鬼怪,自然不需要多说。

    而后者嘛,作为越阳楼原本打算走的一条道路,漆水-渭河的这套复杂的水系系统之中,其下隐藏的各方暗流,却更是错综复杂。

    “无功血祸”这事的内情可不能细说,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可从上面的人的态度来看,当地三司掌印主簿却是不敢小视。

    治下的范围内不知不觉出了这事后。

    因为这自己等人这几年的旧账也是翻不干净的根底,擦了擦额头上冷汗后,秉持着年底正好赶紧冲冲业绩的念头。

    这异闻司负责从中调动运转,也没有整什么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个送的老套路。

    作为武朝专门为这种事情养的红棍打手,讨魔司、镇妖司这两司的从事缇骑,但凡无甚要紧任务的,便几乎是直接倾巢而出。

    前一路的讨魔司领了供奉道爷们勾写的符箓,硬生生抬着七座供奉‘酆都狱’的行法玄坛就往最险的水道走,遇河断河,截流分脉,负责震慑那些渭河下的万千孽魔怨鬼。

    而后一路的镇妖司点齐了数百的神行铁马,便拿了象征着武朝威严的辟邪金牌,兵分数路,各自从最近的道上,就往这三千里秦岭妖国中钻去,敕令这各山各峰的大王们,派出手下,协助缉拿这潜逃的要犯!

    纵使武朝的上层,这些年来皆是越发显现昏聩之相,整个天下也各路盗贼匪类横行,一副吃枣药丸的样子。

    可当“国家”为名的这架庞大机械在某些的意志下短暂清醒,将万万分之一都不到的精力倾斜到小小的一个人身上之时。

    这涉及到‘修行’一事的当地三大机构运转起来,其显现而出的恐怖威势,却也不是劫境以下的任何一个个人,能够想办法抗衡的!

    谁管你到底是不是“匪”,谁管你到底是不是“反贼”?

    这口“无功血祸”的大黑锅盖下来,一县之人的死亡、当地豪强疑似勾结邪教的嫌疑、还有涉及到当职道官是否被暗中腐化的问题……这些格外“政治不正确”的问题,就算是说为了那些上头人自己的脑袋也好。

    说你越阳楼是‘匪’,那你就得铁定是‘匪’!

    哪怕上天入地、搜山检水,这造下‘无功血祸’的凶手,也必须要抓到,不然少了这个家伙的‘头’,那些隐藏在暗中、关系网络纠缠的推手们,又怎么能最快的给这件事“盖棺定论”,平复下可能因此而起的风波呢!

    “一刻的时间,大家都休息的差不多了。”

    陶伯尚从铁马的座位上提起头盔,看着麾下缇骑兄弟,虽是天生怒容,可声音却是颇为温润道:“既食着朝廷俸禄,那也自当为朝廷分忧。”

    “我知道汝等平日里偷奸耍滑、揩带油水不少,这几年生了懈怠惫懒之意,对这没多少油水可捞的活计也并不上心,但这一次的事情,有关于咱镇妖司未来几年的年金,我却是唯独要容不得你们这般行事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上,陶伯尚也就没有克制语气了,声音从温润变得冰冷,配上那一副狮鼻阔口、髭须贲发的天生怒容,顿时间,就显得威严异常,气场可怖,让那些从未见过陶伯尚这般架势的缇骑,竟是直接两股站站了起来,连先前休息时嘻嘻哈哈谈笑的样子,也再也找不到半分。

    虽然名义上是领的文官的职位。

    可这陶伯尚出身的“古儒”一脉,却又是和武朝改革后,如今那大多数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不同,拜的是孔圣驾战车横行六国的九尺塑像,学的是古之君子霸绝百家的射御六艺!

    直到此刻,仿佛他们才想起陶伯尚的这般出身一样。

    许多人终于见到了他温润如玉的表象下,现在这另一幅怒目之容,这群惫懒的镇妖司缇骑们,方是当即认识到了这件事的重要性,不敢耽搁,立刻收拾好东西,翻身上了铁马,整好队列。

    “很好,很有精神,这样子才能勉强算是我的好儿郎们。”陶伯尚颔首抚了抚髭须看上去像是终于满意了点,这才心里道:太白山的那头山君向来生性桀骜,只怕是纵使见到金牌,也不大会轻易配合,若以方才那副样子找上门去,难免就要使武朝威严落地,叫他小觑了吾等,不肯办事!

    心思转动间。

    这闯入三千里秦岭妖国的一队缇骑,受了一通震慑后,已是迅速整装待发,显现出多少还没退化掉的本事,待陶伯尚也戴上那头盔,正要继续走时,这怒容儒生上铁马的动作顿了顿,却略一凝神,侧耳向北面听去。

    那边是这条山涧小溪更往上游的地方,虽然还隔着片树林,可他却感到山风忽起,隐约听闻“嗷唔!”一声兽吼从林间传出,引得无数林鸟惊飞。

    作为镇妖司的从事,面对这种事情,陶伯尚自是有丰富的经验,当即,朝后挥了挥几个手势,十几人缇骑就顿时结好阵列,从腰间取下刻满了经文的火铳,口颂着一声声“天尊”,将其间隐藏着的道门神咒初步激活,随时准备的饱和火力覆盖!

    ‘这里是太白山那头山君的地盘,以这些畜牲野性未消的本能,断然不可能让其他山的妖魔,随便踏入自己的领地,故此,这声兽吼的主人……’

    陶伯尚心里念头电转,伴随枯枝断裂的声响接近,看见几只似是太白山君子嗣的食人大虫,从斜坡上跃下,落在山道上时,默默道一声“果不其然”,就朝身后的缇骑们,隐晦的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暂时不要动手。

    山君乃虎之别称也。

    故时虎为山兽之长,各地也多是畏虎而尊其山神立庙者。

    这太白山君,以山为名,号为“太白”,其子嗣的几头食人大虫,倒也是不愧此名,不仅浑身毛皮大半雪白,漆黑斑纹交错,而且体型更是远比一般的猛虎庞大数分,足有两丈体长,端的是天生异种!

    见到这定是太白山君子嗣无疑的几头食人大虫时,因为知道这些畜牲莽撞的习性,陶伯尚他自是没有给误会发生的机会,强按下性子,即刻就从怀中取下金牌便道:“吾等乃武朝镇妖司缇骑,奉命来见太白山君,相议大事!”

第四章.众生平等,禅与铁马驾驶艺术

    白虎挡道、山君拦路。

    这一阵恶臭的腥风扑面,两丈体长的几头异种妖虎就在眼前摇头摆尾的踱步,而陶伯尚一个文官儒生却面色不改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这过人的胆色,倒叫他真不愧为镇妖司的从事了。

    闻得他说的话。

    相见山君?共议大事?

    似是也有着微弱的灵智,能听懂人言一样,陶伯尚身前那头食人大虫圆滚虎睛骨碌碌转了转,旋即,人性化的泛黄眼瞳中,不知有几分是真是假的暴虐与轻蔑就翻了出来,钢鞭般的尾巴摆了摆,就一副审视食物模样的,绕着这些小人儿转了几圈,还好奇似的用尾巴拍了拍那些铁马,和缇骑们的屁股。

    就算泥人儿被这么打量,心里也多少会积上火气。

    而更何况本来就是出自“镇妖司”的缇骑们,如此被这光有个好出身的畜牲这么像是食物的看呢。

    虽然本身碍于陶伯尚之前的敲打,使得这些向来骄横的缇骑不敢随意造次,可说改就改的话,这世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蠢人呢?

    见此情形。

    不知道这山君子嗣的白虎到底是要搞什么幺蛾子的陶伯尚也是有些奇怪了,凭着眼尖,他自是看到了许多缇骑默默的扣住了五雷咒铳的扳机,似乎只待自己一声,就可以立刻动手。

    此时此刻。

    本以为先示之以‘礼’,就可以缓和两者之间矛盾的陶伯尚也是有些麻了。

    这夹在两者中间的,虽然内心也是向着同僚缇骑那边,可为了此行任务不失败,他却也只能按下性子,拱了拱手,再度出声问道:“不知道诸位山君可是有话想说,若能为吾等引荐太白山君,且但说无妨,吾等定为办到!”

    似乎是就等着他这一句一样。

    听到他的这话时,那围绕着众人踱步的食人恶虎终于停了下来,明明是属于‘虎’的脸庞上,却露出了几分人性化的市侩说道:“吾大字尚是认不得几个,打小了就容易其他人的恶当,军爷这话可是莫要欺我。”

    这头食人恶虎这样子,倒是让陶伯尚想到那些他曾见到的索贿小吏,虽是心中不快,但他却仍是强按着性子,再度拱手说道:“我陶伯尚乃是镇妖司从事之身,自是没必要欺你,只待为引荐了太白山君,吾等就自有报酬奉上。”

    “不急不急,也无需等到之后,吾这个要求啊,其实汝等现在就能帮吾做到!”

    说到这里,食人恶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像是学着人类一样,用虎掌擦了擦的嘴角的涎水后,紧接着,就提出了一个要求——“要血食”。

    “吾等兄弟生平长在这深山之中,平日里也被母上勒令不准下山,除了饮食玩耍之外,虎生端的是了无生趣。”

    “玩耍总有玩尽的时候,这太白山再大,其中血食也同样是有吃厌的时候,吾向往秦岭外的红尘人世已久,素尝听闻人肉之美味,无论是稚童、妇女、亦或是成年男子都各有其美味……”

    食人恶虎不再掩饰眸中凶光,利齿摩擦之间,心里一边告诫自己“知足常乐”,一边尾巴就在众缇骑中点了点,选出了几个合意的血食,

    按照当年的那个教了他经书常识、又最终入了它肚腹的老和尚的说话腔调,它文绉绉的就掉起了书袋道:“尔时无有男女、尊卑、上下,亦无异名,一切诸法自性空寂,如是了知名住平等,是谓众生平等,故有释迦王子舍身饲虎,尸毗国王割肉贸鸽。”

    说到这里,它像是馋虫已经被勾起来了似的,阴狠虎目一扫,正义凛然道:“如是诸位缇骑肯舍身入肚腹做血食,一解吾等兄弟饥肠,吾必引荐余下之人,面见吾母太白山君,并为汝等舍身义士念经颂佛,以佑汝等去真空白莲净土往上,也做一做佛陀的滋味!”

    满堂瞠目,鸦雀无声。

    在寂静中,连陶伯尚那一刻也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耳朵听错了话,直到出声再确认了一遍后,见到这食人恶虎颔首,耐心解答了他的疑惑后,才意识到这畜牲竟是真这么想的。

    在众虎的环视之中,为首之虎低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声中。

    陶伯尚心思电转,暗骂一声“果然是畜牲坏事”,瞬间就意识到这事情恐怕是不能善了。

    他当然看得出来,以这食人恶虎眼中的灵性,这话它也十有八九是故意这么说的,要真按着它说的这么做,还未等他们面见太白山君,这一出献血食之后,人心也只怕是就这么散了。

    虽然知道就这么动手的后果,也肯定不能算好。

    可感觉到麾下缇骑随时会因为自己似是考虑的沉默而心生动摇,陶伯尚他这一步走的,却是没有半点犹豫,只是看上去稍微迟疑了一下,可转眼间,他便按照镇妖司里约好的手语体系,打出了几个手势,暗示手下缇骑立刻动手。

    镇妖司的缇骑们,终究还是受过系统训练的,见到长官手势的一刻,得到了许可后,压抑的兴奋之意解放,手指悄然扣动扳机,丹鼎道人炼制的五雷咒铳就即刻激发,几十发蚀刻着纹路,受到枪身上经文加持的子弹,以快到极致的速度,笼罩了那几头的异种白虎的周身。

    然而……

    “南无阿弥陀佛。”

    在那一刻,食人恶虎颂佛的虔诚的声音响起,一双泛黄的虎眸虽是无悲无喜,可其中深处却分明是暴虐的嗜血之意,似乎对这些镇妖司缇骑的发难并不意外。

    反正母上让他们兄弟下山来守在这里,先折了他们威风时,也只说了要他把活人带上去。

    至于到底要留多少个嘛,她可没说是要完整的全数!

    虎禅师的声音蕴含禅意,似是叹息:“诸行无常、本不长久……既然世间生者必灭,汝等又何不如学一学释迦王子舍身饲我,往生佛国极乐呢!”

    话音未落下。

    枪鸣风吼,惊起无数飞鸦。

    不知何时间,山林间草木摇曳,而越阳楼提着一杆漆水大纛扫开烟尘,一只羽毛华美的雀儿重新落在了肩膀上后,旁观了整场好戏,道一声“原来如此,这头白毛畜牲好一出钓鱼执法”后,却是心里有了分也要掺和进去这乱战的定计。

    若是真据那‘陶伯尚’所说,其一行缇骑乃是武朝镇妖司之人的话。

    按着他们离开无功县的时间,越阳楼想着,他们这“参见山君”要相议的大事,只怕也是十有八九为自己而来。

    既陶伯尚一行缇骑来者非善,而那几头食人的白毛畜牲亦非需要留手之辈……

    朝下方山涧那处陷入混战之中的地方看去。

    那一刻,越阳楼提着骨枪活动了几下手腕,扯开笑容,那给人的感觉,就更加残暴了几分。

    “轰隆!”

    骤然间,陶伯尚身下铁马的引擎发出轰鸣。

    依靠对君子六艺中“射艺”和“御艺”两门的娴熟掌握。

    这古流儒生开口赞颂孔圣之名,一边难以想象的驾驶着身下的铁马在山林间转寰,保持机动性,一边就硬生生凭借筋肉虬结的粗壮手臂稳定端住五雷咒铳,无视后坐力,直接把一块弹匣中的子弹打完,将火力尽数倾泻到了那头妖虎的身上!

    镇妖司之铁马、咒铳,具是道门研发出品,几发下去便足以净化一般没有实体的怨鬼。

    更遑论之集群排射之时,其威力,纵使缇骑们的射击精度,或许不如陶伯尚这娴熟“六艺”的儒门出身,导致浪费了部分,可真正落到这几头的妖虎身上时,却也是让历来在太白山骄横的它们感到了久违的痛楚。

    妖虎们雪白的皮毛上一蓬蓬的血花炸起,只有为首的那只“虎禅师”例外,不是子弹入肉之声,而是不断的噼里啪啦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护生杀生,遍界刀枪,柏山结也如常,解也如常。如常恰似秋风至,无意凉人人自凉!”

    骤然间,伴随着还未完的偈颂声,一阵莫名的金风又吹起,其仿佛具备无尽的禅意一样,叫人将烦恼吹尽,而生死也而两忘,使许多离得近的缇骑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就一下子被金风割了人头而去,无知无觉!

    “众生平等无常,合该入我肚腹见如来!”

    顿时,闻到空气格外香甜的血腥气息,虎禅师见得这么多人头落地,嘴边涎水也是落了下来,正要呼出又一口金风再度收割,忽的,却耳朵一动,听见隆隆作响,即将接近。

    那一刻,作为野兽的本能提醒了它。

    当它没有犹豫的往地上就是一个丢人至极的打滚后,转眼间,一杆骨枪宛如流星般坠落下来,就在它原本所在的地方,瞬间贯穿了地面,尖锐枪尾斜斜插入土中,而漆黑纛旗招摇,显现出其上“孽龙”的狰狞身形,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直接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这又是什么?”有缇骑喃喃道,也是众人的心声,连虎禅师看到那纛旗,也是不由得感到瘆人的冷意爬上了脊背。

第五章.至诚前知

    一路莽莽黄尘荡起。

    像是将这处战场直接割裂成了一半。

    那杆沉重大纛从天而降,尾端斜插入地,烈烈狂风中,只见其上“孽龙”张牙舞爪,凶恶狰狞模样毕露,直视到其真身的一刻,所有人就感到疯狂而邪异的幻象仿佛在大脑之中搅动。

    凡人的理智脆弱且浅薄。

    哪怕镇妖司的缇骑们皆是经过部分道术的植入改造,身体素质上远超凡人,但在场的他们,却也终究不是专门的讨魔司缇骑,精神上的抗性想要直接豁免这杆凶兵自带的被动污染,还是多少差了那么一点,只有为首的一个陶伯尚例外。

    “那些妖魔畜牲炼器的习惯,向来是偏向简单粗暴,像是大纛这样复杂的礼仪性之物,就绝不可能是它们所炼!”陶伯尚心思电转。

    虽然越阳楼这杆大纛的形制似乎并不像是官造,但只是他一登场就险些杀了那虎禅师的表现,这就让他先天上以为是哪个“人”路见不平的帮手。

    凭着这身习惯了的官皮。

    虽然主观认知上或许没有这种认知。

    但按照往常的经验。

    此时见到来人的身影隐隐约约从烟尘中显出轮廓,急忙间,他的话却仍是有几分理所应当之态的直接吩咐道:“吾乃镇妖司从事,奉命至秦岭行事,此妖乃是这地太白山君之子,万万杀不掉,万望朋友劳心几分,替吾等尽心尽力捉拿下此妖,待事后,吾等定会铭记汝这番流血的情谊!”

    “哦?真是如此么?”

    有几分沙哑质感的声音响起,听其所言,似乎是颇为心动。

    一时间,见到远处的虎禅师的嘶吼,陶伯尚却是也未曾分辨越阳楼这话里的笑意,环顾四周看了看还未曾从精神污染中挣脱的众缇骑,,就赶忙道:“吾乃镇妖司从事,儒门中人,自不会无端欺瞒汝的,只要替吾等擒下了这头妖虎,吾等众人,就定会铭记朋友你的这份相助情谊!”

    见到他仍是没懂自己的意思。

    荡起的莽莽黄尘中,越阳楼就微微的摇了摇头,庞大身影飞跃出山林,稳稳的落在山道上,只见他伸出手轻描淡写将那杆漆水大纛重新拔出地面,旋即,提着骨枪,他就转过身面向镇妖司缇骑众人,咧开嘴一笑。

    清晨的朝阳光洒落。

    烈烈的狂风中,他及至腰间的一头赤色长发乱舞,尖锐弯曲的繁复鹿角斜插向天,年轻的面孔虽然是如少年般的白皙俊美,满是飞扬的神采,可赤裸的强健胸膛上,却分明是爬满了黑红色的野性纹路,风格和披着的那身覆盖了小臂、肩背部、及下半身的嵌合式残甲类似,连身后也可见拖拽着一条粗壮的骨尾!

    似人而非人。

    这是在场所有人见到越阳楼这副姿态同样的第一印象。

    就像是同时将‘妖’和‘人’最具备美感的部分结合了起来一样,那些放在常人身上,只会让人的惊呼妖怪的鹿角、赤发、披鳞的怪异特征,而放在越阳楼的身上时,却是和他本身妖异而危险的独特气质完美的结合了起来,让他既没有歪到奇形怪状的那些丑而恶的画风,也能够让人一眼就能够认出……

    ‘——他是妖!’

    那一刻,陶伯尚心里警惕提高到了最高,本以为越阳楼是来会助自己等人的帮手,而如今,结果却是没想到他居然也是一头妖怪!

    虽然不能辨认出到底是哪一个种族出身的同伴。

    可同样是在那一刻,见到越阳楼的真身时,虎禅师却是生出了和陶伯尚一方截然相反的喜悦,好似全然将开场那一记险些要了它虎命的掷枪忘了似的,“狐假虎威”一样。

    借着越阳楼的威风,它反而嚣张的朝镇妖司缇骑一众叫骂了好几声,并旋即讨好的朝这位突然出来的“大前辈”,直接颠倒黑白、偷换概念的说道:

    “这三千里秦岭妖国,不受人间朝廷律令管束,吾等兄弟的母上,乃是这太白山的山君,按照这个说法,自然也就相当于那武朝的皇帝小儿了,这群小肉人儿竟敢冒大不讳而袭击吾等这‘皇子皇孙’,吾看啊,他们这分明就是不把秦岭妖国的妖律放在眼里了啊!”

    说到这里,虎禅师擦了擦嘴角涎水,然后就暴露意图,越阳楼还没有开始动手呢,就像是已经定下来了一样,信口胡诌道:“纵使是按照吾太白山异常慈悲的律令,这袭击皇子皇孙的大罪,依吾看来,他们也是该当受千刀万剐、火上炙烤之刑啊!”

    相比起只知道用官身和情谊来劝人卖命的陶伯尚,这个精明的妖怪倒是知道只有利益是永恒的,一边嘴上说着“这位大前辈您可万万要替我们主持公道!”时,一边就暗中挪了挪步子,操控风声秘密传递声音道了句:“母上那边我来负责解决,这些血食,前辈尽管拿了八成了,剩下两成留给吾打打牙祭就行!”

    从风声中听到这话在耳旁响起,看着前方的镇妖司缇骑众人,越阳楼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的样子,让虎禅师感到自己的心思仿佛都被看穿,也让陶伯尚感到一股剧烈的威胁感盯上了自己等人。

    “连这白毛畜牲都知道借刀杀人的同时,也知道诱之以利,没想到这镇魔司的官大人,却是只知道靠什么情谊去让人卖命啊。”他叹息一声。

    看着听到这话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最终还是向妖魔怒目而视的陶伯尚,旋即,单手提着漆水大纛,越阳楼就随意道了一声:“我要杀你。”

    话音落下。

    明明两者之间相距距离超过百步,可陶伯尚刚要义正辞严的说什么“吾镇妖司缇骑奉朝廷专命而来,必不惧你这妖魔”来拖延时机,给同僚们清醒过来争取时间的时候。

    寒风微动。

    似是为杀意搅扰。

    可他却是感受到一股剧烈的危机感临头,似有似无的锁定了自己。

    在那一刻,没有像通常的反派那样给正派把嘴炮说完的时间,伴随着“崩”的一声巨响,隔着百步之外的距离,越阳楼礼貌性的顺口提醒完之后,抬起那杆漆水大纛,直接横扫,仿佛连空气也被他当做了“固体”一样抽打,清晰可见的透明激波,几息之间,就是转眼临近!

    ——我要杀你,与你何干?

    虽然话中无一字有这般话语,可抬起头看到月牙状的半透明激波临面,陶伯尚却是分明的感受到了越阳楼这妖魔显露清晰的傲慢。

    “他妈的……”

    这般粗俗的话语半句刚从陶伯尚这儒门弟子的口中说出。

    而下一刻,他天生的命丛“至诚”自行发动,配合那具经过四重道术改造,植入了异化筋脉的躯体,直接越过迟缓的神经系统操控,武道程序化作的本能便接管了肉身,仿佛前知一样,轻描淡写的侧身避过了越阳楼这随手的攻击。

    嘭!嘭!嘭!

    千钧一发之际,几乎不假思索的一样,而从他同时抬手反击,五雷咒铳激发到开火的一系列过程中,这之间的过程,也是没有浪费0.1秒,只见手腕因为巨大后坐力的微微颤抖。

    “还等着什么,放铳!”

    那几声枪口连响之后,似乎是幸存的镇妖司缇骑也重新清醒了过来,不知道是谁先吼出声后,凭着一个激灵的本能就扣动扳机。

    假如是倍速慢放的话。

    那一刻的画面,激发的子弹就宛如无数神火飞鸦迎面扑来,然后在一下子时间恢复流动之际,为越阳楼手中骤然扬起的骨枪上,那漆黑纛旗的一拢收尽,消去了动能和神异之相,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地上作响!

    纵使转述为文字时好似慢到了极致。

    但实际上在战场上,这却是几个瞬间之中的发生的事情。

    即便越阳楼本身并没有子弹时间这等神技,可凭借本身就已经异化到非人境的神经信号传递速度,他虽然反应速度没有比子弹的速度更快,可从这个念头诞生到转化为抬手扣动扳机的这个过程之中,却是完全足以他变招数次了!

    武功要讲道理,一旦各项素质高出了一线,实际战斗时,就已经是高出了没边。

    在没有突破一百毫秒的人体极限反应速度之前,无论是“先之先”还是“至诚之道”,哪怕是已经到了直接“未来视”的程度也好,在如今达到祸境的越阳楼眼中,陶伯尚起初的反应和闪避固然让他意外,可终究,却也只不过是那个样子而已罢了。

    “而已……也只是而已呀。”他叹息一声,以这个词本身的性质而言,就说明出了最次的祸境界、和难境、和凡人之间,所横隔的巨大差距,几乎就是生物种意义上的不同。

    噼啪的金属废铁落地声响中。

    就像是一出滑稽的默剧一样,镇魔司的缇骑们本能驱动下的扳机扣到一半,越阳楼便以抬手挥枪为指示,无形神通力一扫,生生将他们出膛的子弹给倒摁了回去,而后,空出的手比了个手枪的手势,吹了一下不存在的硝烟。

    嘭。

    此起彼伏,十几个炸膛声清脆,真悦耳。

第六章.“午夜人屠”之凶名

    碾压,彻底意义上的碾压。

    纵使‘难’与‘祸’之间的差距或许还不足以称之为绝对。

    但在此时此刻,光是凭借着命丛‘至诚’带来的短暂未来前知,以及多重改造所塑造来的肉身,却也是远远不足以让陶伯尚做一做绝地反杀的梦。

    只是随意将地上的子弹一把捡起,五指翻花般接连弹动几下,铜色的断光瞬间贯穿肉体,温热液体飞溅,在越阳楼玩闹的态度下,包括陶伯尚在内,剩余的所有缇骑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虽然我不是很想直接这么说的不留情面的啊……”

    赤发鹿角的妖魔提扛着漆水大纛打了个哈欠,指了指陶伯尚,又指了指自己,似是微微叹息了一声:“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勇,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却是愚。”

    他摇头道:“明明连我的真身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这个不成器的样子而已,却是有胆量敢于将我也当做是那些无知蠢物的妖魔,你这迂腐儒生,倒也真是够无知者无畏的。”

    见到他这话,陶伯尚没有失态的咒骂大喊,想到以前读过的那些前人事迹,他在那一瞬间反而是异常的平静了下来,不同于越阳楼态度上的傲慢,而是以一种精神上的傲慢说道:

    “大丈夫既是生于世,饱读诗书二十载,自当学横渠先生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吾陶伯尚好好一条男儿,在镇妖司为国效力,一生未敢有污点,你不过也是只是一头披毛戴角的人形畜牲而已,吾既受官身,又怎能因妖魔之威而怯,弃同僚于原地不顾!”

    “啪啪啪”的鼓掌声响起,越阳楼也不欲和他辩经,因为没办法腾出手来,就拍了几下肚皮发出声响,笑了笑,随口说道::“好呀,说的好呀!只不过在下乃无知妖魔,就是不知道前一刻时,在这白毛老虎面前,这位陶大人你怎么就是另一幅任他提要求的模样。”

    陶伯尚虽然是个各种意义上都以自己的身份而为傲的儒生,但也当然不是听不出越阳楼这话里的意味。

    见到前后两幅面孔的事情被指出,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自是挂不住了面子,没有说什么这都是为了任务之类苍白的借口,只能强撑着对这妖魔怒目而视,象征意味的从腰间拔出刀来指着越阳楼:“你这贼老妖一会说要杀,而现在却又是不杀的,本质上不也是和我一样,吾只是恨这身技不如人罢了,有甚么好笑的!”

    “当然好笑啊,怎么会不好笑呢?”越阳楼一脸正色的说道,好像在认真的探讨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一样,那副样子,甚至让陶伯尚把原本想要说的话也咽了下去,只能挤出半句“以力胜人者,弱……”,旋即,就被越阳楼一句“我蛮夷也”给梗了回去。

    陶伯尚这个身份所代表的正是“文明人”。

    他带着镇妖司的辟邪金牌而来,就算是见到了太白山君也可以靠这个来自这个意识形态的认同,绝不低下头来,但在越阳楼面前时,这个妖魔自称“蛮夷”,表示根本不鸟这一套仅仅依靠约定俗成的“符号”时,这却是让他没有了其他的办法。

    打,没办法打。

    说,没办法说。

    镇妖司缇骑之强,在于集群成建制的组织下,凭借高机动力和各种针对性新式法器,对民间散生妖魔降维打击一样的压制能力,而不在于像讨魔司那样重点在于极端的战斗能力。

    再加上此行来秦岭的任务匆忙,乃是直接轻骑出发,连出来的缇骑也是从下辖各县临时抽调过来的缘故,陶伯尚这一败的,虽然并不奇怪,可却也是心里憋屈的很,觉得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没能发挥的出来。

    “老前辈您的话,可是已经说好了?”

    这时,眼见战斗这么快落幕,伴随一声低低的嗷呜声,虎禅师却是终于再出来了。

    它一张虎脸上也不知道怎么表现出来殷切讨好之意的,赶紧摆了摆尾巴,就招呼兄弟,团团跑到越阳楼这个一看就“英武不凡”(按妖类审美)的大前辈跟前,尾巴抽着他们翻身露出最脆弱的肚皮,自己谄媚进言道:“这小子竟敢对前辈您出言不敬,吾看是活该受千刀万剐,受烈火炙烤……”

    “你想亲自动手给兄弟报复?”越阳楼打断了它的话,像是看穿了它内心简单的所有念头。

    见到大前辈问自己话,虎禅师知道是自己表现的时机到了,赶紧就挺了挺虎身,笑道:“诶嘿嘿,不瞒前辈您说啊,咱这千刀万剐的手艺,可是听了那些上山的小肉人的说法,直接从他们的身上炼出来的啊!要说这太白山附近的,可绝无二人与吾虎大的手艺相比拟!保证可以做到割下一千片薄如蝉翼的肉,才让这该死的小肉人死!”

    “哦,真的吗?你之前不是还说没机会吃过几次人么?我居然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越阳楼听声音似乎是很感兴趣,问道:“我有些好奇,从开始知道这门手艺起,你到底是拿多少小肉人试过了,还竟敢说出这样的大话来?”

    “嗯,和小肉人的话,那都是随口说的骗话啦……”

    这个问题,让虎禅师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掰着爪子,有些不确定的说道:“秦岭广大,各类资源丰富,每年各县到太白山中采药的人大概都有几百,吾母上约束我等每次只能捕猎其中十分之三四作为零嘴,不能竭泽而渔,按照吾如今这五十多年来算的话……唔,吾生性愚钝,应该就小几千人吧!”

    像是生怕越阳楼误会什么一样,在说完这话后,虎禅师又是赶紧补了一句道:“当然,吾知道这些小肉人在那武朝的生活不易,拿他们练完千刀万剐之后,吾可是都心怀感恩之心,把他们的身体都吃干净了啊,没浪费这些不容易的血食半点!”

    在陶伯尚听得越来越愤怒的一连串咒骂之中,听完虎禅师这番话后,越阳楼面色不改,只是道了一声“原来如此”后,就忽然笑了起来,像是在安抚家里狸奴一样,就俯下身子,伸出手给这头“大猫”顺了顺头上的毛。

    他问了一声:“舒服吗?”

    “舒服舒服、前辈果然是懂的!”享受着“撸猫”,虎禅师本能的就谄媚道。

    “哦,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去死吧。”

    此时的声音听起来,越阳楼依然是那么的随意,只是伴随着骨骼开裂的声音,他的五指,就悄无声息的陷入到了虎禅师泛起坚不可摧质感的金光的脑壳之中,根本无视了它苦心作为底牌隐藏的手段。

    在陶伯尚不敢相信这骤然间反水惊变的眼神中,像是不过随手做了一件小事一样,他在虎禅师的毛上擦了擦手掌沾上的污物后,就只是随手把扛着的大纛插到了这具虎尸上。

    似乎是被这么盯着有些奇怪,越阳楼歪了歪头,就道:“猫吃鱼、狗吃肉,妖杀人、人杀妖,这本就是世间自然存在的现象之一,正如我要杀你时,你也没办法阻止了一样,我心里一念忿起,就随即顺手杀了它,难道这其中的过程,我就非要讲什么道理不可么?”

    “这……这……它的母上可是这太白山的山君啊!”陶伯尚先是无言,然后就想到了这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意识到虎禅师死后,自己以来的任务就可以自动视为失败了,心里不禁急躁万分。

    据他来时之前,从上头的指挥使那里露出来的几分口风所言。

    那造成无功县血祸的“午夜人屠”,可是个真真残暴凶戾的大魔头,杀父杀母杀亲杀师杀友,依仗着一身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魔功,连自己出身的无功县这么一个大县的所有人,都一并屠了练功,献祭给那条漆水孽龙,连南玄门媲美劫境的高手都没能抓住,只是受了重伤,即刻遁逃。

    陶伯尚思维转的飞快,从想到如今镇妖司、讨魔司的所有人,几乎全员出动,到处搜山检水,其目的正是为了找到重伤的“午夜人屠”的踪迹,跳跃到此次行动若是在这里,因为这妖魔的阻截而失败,心里就不禁焦急如火了起来,酸儒生的老毛病又复发,连忙想要劝这蠢妖,赶紧上太白山,亲身给太白山君磕头赔罪……

    正当这时。

    然而……

    “就算因此得罪了那太白山君又如何?”越阳楼悠然的说道,微敛的眸子中,只见精光骤然闪过:“恰巧某一身本事初成,正差人试之,既然意外惹了这缕的因果,某又何妨再劳烦一番,亲上太白山,顺手斩了这妖虎,省了业果种成、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的这番麻烦!”

    从原地站起身来,赤发鹿角的妖魔将饱食虎尸之血的大纛重新抗到肩膀上,忽然间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悠然道:“以杀止杀、以暴制暴,何其快哉也?”

第七章.太白山

    虽然从这么快决定的速度上来看,好似越阳楼有太过莽撞的嫌疑。

    可实际上,这却已经是他思虑过几个呼吸的结果。

    按照这个世界道术系统的进阶难度来讲,光是他自己‘难’升‘祸’的过程中,就已经不止死过了一次,而由‘祸’升‘劫’的白渡子则更是为此谋划了十几年,一手导致了无功县一县之人的尽数异化,还弄的自己到现在都生死不明。

    仙道之路渺然且远。

    连出身于楼观道这等北道门古老道脉,无论是背景,还是天资都绝对不差的天才,想要往上进阶都如此困难,堪称是步步皆险,其修行界从‘难’境而起,入‘祸’、入‘劫’、入‘灾’之人的数量,便可见一斑,每一级台阶上都是布满了血与骨。

    “浅水难养蛟龙,庙小容不下尊神,若三千里秦岭之中,随便哪一座山头的大王,都有劫境之能的话,那岂不是就平白瞎了我这身好歹也是死了那么几次才拼来的修为?”越阳楼晒然一笑,却分毫不是自大。

    修行之法本身即是一个文明智慧的结晶,乃是万世究竟之功业,非独人可成、亦非闭门可修。

    原始的师徒制度,瓦解于一代代修行者的激增。

    落后的门派制度,消亡在资源调动能力的低下。

    在这几日余殸仙给他补课的修行界常识之中,如今的北道门,凭借着掌握的能源、材料、机械等技术,已经是有渐渐向着他前世的资本财团、或是未来的托拉斯、康采恩式行业垄断集团的样子发展的趋势,只要脱离了县城的话,只要达到咸阳、长安这种大型的城市,便随处可见其标识。

    越阳楼能达到这一地步,和他是有着[仙道禁书目录],相当于是直接站在仙道体系这个巨人肩膀上的缘故,有着极大的关系。

    但在三千里秦岭妖国之中,大多数妖魔都是连文字也不曾认识几个的情况下,就算从虎禅师身上来看,太白山君这个个体可能有着相对进步的思想,可本身又在远离智慧文明的环境中,这却是她天生注定的弱势,哪怕年龄还要比越阳楼年长上好几轮也近乎绝对不可能改变。

    从这个前提下来讲。

    越阳楼所自傲的并非是属于自身的力量,而正是这属于文明的‘知识’。

    虽说是可能同为‘祸’境,可某种程度上,他本身却是又巴不得这个‘太白山君’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更强,如此这般,方才能做好他踏足祸境以来的第一块试刀石!

    镇妖、讨魔两司缇骑倾巢而出。

    注定要背上‘无功血祸’这口黑锅之后,他便已经有了预感,自己接下来这向长安而行的三千里秦岭路不得安宁。

    为庸碌上层所蒙蔽的缇骑,为辟邪金牌所调动的妖怪。

    还有那些据说是隐藏在秦岭的深夜之中,所现之处,鸡犬不留,连所有的活物都被尽数无声咀嚼吞噬的深邃诡异。

    越阳楼虽然不知道最后因为自己而引发的这场动乱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到底会以怎样的形式的结束。

    但在此时此刻。

    当“以杀止杀、以暴制暴”的念头生出来,又道了一声‘何其快哉’后。

    忽然间,从心底里,他却是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种隐约的安心感,似乎是这般方才契合了仙道的修行之真意。

    “一步命难、两步人祸、三步地劫、四步天灾。”

    见到异常熟悉的声音,从耳旁悠然响起,越阳楼回过头去,果不其然,余师姐……或者说是“玄虚子”,就像是感觉道他内心所想一样,玉臂搂住便宜师弟的脖子,咬着他耳垂边说道:“越先生你原来以为‘仙道’这个体系是什么东西?又以为‘人祸’这个境界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小孩子之间过家家,拿着树枝互相追打的游戏么?”

    “很遗憾,修行可不是那样温柔的东西呀。”

    “不是琴棋书画,不是高山流水、不是从容不迫、也不是温良恭俭让、更不是仁义礼智信……”玄虚子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回忆‘玄牝子’记忆中的那些陨落在这条路上的早夭天骄们一样。

    “修行是与天较力争来寿数,修行也是革乎己命变易旧天。”

    “是石猴踢翻金炉鼎、是撞破铁笼逃虎豹、是顿开禁锁走蛟龙……哈,既是要往穹天之上的星空而去,脱离天地这狭小的一隅之地,那又怎么可能不弄的浑身鲜血淋漓,乃至于时常生死边缘行走呢?”

    说到这里,她不再用那种轻笑的语气说话,而是变得郑重而严肃,仿佛是要让越阳楼永远深刻记下这些先辈留下的血泪教训一样:“越先生,你要记住,修行本身就是暴烈的行动,具备极端的性质,远远没有文人想象的那么雅致,正如蝴蝶遍体鳞伤的挣脱舒适的厚茧一样,若不能贯彻决心、一意孤行,攀登最高的天之神山时,往下看、往身后看,那即是不知多少人葬身的无底渊暗!”

    “天灾,人祸,一步一劫……”

    听完玄虚子的这些话后,越阳楼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默默将其在心中咀嚼好几遍后,方才道:“我知道了……按照这个说法的话,既然是要‘争命’,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从‘人祸’这个境界开始,就是要真正踏上这条道路了呢?”

    玄虚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远远的指了指太白山顶,再指了指越阳楼腰间的“暮垂雪”。

    “按照我们北道门的传统,向来是以刀来喻道、也以刀来证道,无论是多么的伟大的理论,到了最后,也终归是要结合实际、在物质界表现出来的。”

    “与其是经过我的口再进行转述,失了真意,倒不如还是越先生你自己来亲身实验一回……”她顿了顿道,重新露出笑容,明明是一副幼女化的稚气面容,却挺起胸膛,露出了师长般狡猾的神色:“既然你老师如今已经不在,作为你的师姐,我就理应担负起相应的责任。”

    “这件事情,越师弟你不妨就当做师姐我布置给你的实践作业来做,若是表现好的话……就算再怎么过分的要求,师姐我可是也都不会拒绝哦~”美人师姐的尾音极为诱人,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

    嗯,没错……

    紧接着,余师姐她就坏笑着说道:“奖励就是那个能同时解决师弟你[地罡考召箓]安坛建狱的需求,以及进一步加快修行[养性延命箓]速度的办法。”

    将漆水大纛重新抗在肩膀上,顺手把一众镇妖司缇骑收入画中世界。

    越阳楼保证。

    自己刚才绝对没有想歪,想到什么在这个时代还不算犯法的事情。

    有关太白山之形胜。

    《水经注》有言:(太白山)于诸山最为秀杰,冬夏积雪,望之皓然。

    实际上,在说到太白山时,“太白山”这个词其实只是一个泛称,按照严格定义上来讲,“太白山”同时还包括了原太白山、鳌山(古称无功山)以及联接二者的西跑马梁等在内。

    因为原太白山与无功山东西对峙,故而又有东、西太白山之称。

    虽然这太白山君以“太白山”为名。

    但事实上,她平日里所居的妖巢虎穴,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建立在西太白无功山上的。

    按照自古以来的说法,这无功山山高势险,故亦有“无功太白,去天三百”之说,一些相对离谱的,甚至还有传言说昔禹治洪水时,初有金星坠于峰西,其精化为白石若美玉焉,便因此而至此刻石纪功。

    虽说这太白山君本相的白虎也是意属金行的神兽。

    但本着理性客观来说,这金星坠于无功山的说法,却是本来就有很大的玄乎成分,更别说还要扯到什么大禹治水之时,自是牵强附会居多。

    当然,说到这里肯定就会有人问了:既然没关系那你说这干什么啊?

    莫急莫急。

    至于为什么说到这茬嘛。

    却是因为这实际上是个抛砖引玉的说法,提到往古时这座山的传说,再讲一讲往故时无功山这个名字的来由,从而引出这太白山君的跟脚。

    总之,那句历来开场的套话怎么说来着的?

    ——哦对……

    “这无功山哪,其实以前也原本不叫做无功山的。”

    在苍翠的山林间,以“贼眉鼠眼”一词来说绝不算过,正好恰当的一老一少两个道人相伴走着,屁股后面都跟着条细尾巴,老的那个“坎精儿”捋着下巴那两绺须子,就向他那在后面扛着包袱的蠢徒儿说道。

    “晋时曾有武氏夫妇慕名远来此地修炼,在这旧时因此而名为‘武公山’的山上留下了道法。”

    “直到后来南朝陈时,将军欧阳頠出兵协助陈武帝陈霸先平定侯景之乱,途经“武公山”祷告求拜,得到武仙人托梦并授其平乱之策。于是后来成就了帝王霸业的陈武帝感念于山中神灵相助之功,便下令赐名“武功。”

    “当初那托梦的‘武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一位,在这里暂且不提。

    不过我要说的却是,如今这太白山上的太白山君,虽然据说原本只是山间一头普通老虎,可按照为师从大王那里听来的说法啊,明明此山在前朝时上面的‘武仙人’就疑似已经离开许久,成了人迹罕见的荒山,可当她以‘太白山君’之名出山了以后,一身道术遍是古法修的风格,却好似是真的从这‘武功山’中得到了缘法……”

    一脸得意的说完,结果回头看着身后的蠢徒儿痴呆的样子,这老道坎精儿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了:“咱打洞的一族,向来天生就会钻营的居多,添为大王心腹,才有了此行来各山给大王送肉宴邀帖的机会,自当知晓各山主人的事迹,方是便于讨好,怎么到了你这蠢儿这里,却是什么东西也听不进去了呢!”

    他一个爆栗敲在徒儿头上,看着他那蠢样子,只能心累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第八章.杀上罗霄洞

    古语有言:无功太白,去天三百。

    因其山势之险峻雄奇,罕有人能达至深处,故而自古以来,这座山也就自然凝聚了周边诸县之人,对于“仙家胜境”的朴素幻想。

    若从高绝之处看上来的话。

    无功山上即是一副皑皑白雪、郁郁葱茏同存的奇异景象。

    虽然按照正常人大多总是喜美厌丑的观念来说,这一座灵秀之地,就理应是仙家洞府。

    但是。

    只可惜,事实却并不以人为的意志而改变,现实反而恰恰相反。

    无功山上罗霄洞,旧时武氏仙人之居所、

    可当下,自太白山君出道以来之后,这也曾年年香火不绝的肃穆之地,却被一窝的白毛畜牲当做了老窝,肆意糟蹋了几十年,连泥塑金身的头被拆了成了在灰尘里打滚的筑球、一应祭器香烛都没人问津的被胡乱堆在了角落,正好作了个“妖巣虎穴”。

    在越阳楼等人往山上行来之时。

    此时此刻。

    这罗霄洞中,却仍是日常的人声的哀嚎不断,到处骨血飞溅。

    相比于那些遵从于食色本能的同族妖魔们,这太白山君自诩是武氏仙人隔代弟子,不仅到处都要都要对标人类,而且爱好也同样是在一众妖魔之中格外特别,不爱酒肉血食,也不爱面首男色,偏偏唯独喜欢从那红尘人世传来的“斗兽”之事。

    不过。

    妖魔之所以是妖魔。

    常人都是拿蛐蛐、公鸡养了相斗,再夸张点也不过就是拿虎豹相斗。

    而到了太白山君这里呢,她却偏偏是喜欢看那些被掳掠而来的小肉人,在困兽的狭小牢笼里,不着寸缕,不带刃物,舍弃了一切人的尊严来想尽一切办法杀死自己眼前的同类。

    原本这头雌虎化形之后,也就是个粉面桃腮盘凤髻,冰肌玉骨凝香脂的美貌少妇的妩媚模样,她半透明般的轻薄纱衣笼着妖娆玉体,尤其是在看那些小肉人们像困兽一样拼尽全力厮杀时,感受着空气中的氛围,而她在大座上也同样是逐渐一身香汗淋漓,仿佛因此也激动不已。

    罗霄洞大厅中央,困兽之斗厮杀到精彩之处。

    那双眼满是血丝的麻木男人用双臂箍住了对手那个年轻男人的动作,眼神像是要自己这个唯一的独子生吞活剥了一样,嘴里念叨着“你这小畜牲连骨肉都是来自老子的”说服自己,而转眼间,一口豁烂黄牙就毫不犹豫咬向了对方的脖颈!

    那一刻。

    看到此景,似乎能够接下来所发生之事一样,即刻间,太白山君眉眼间春光媚意就更浓了几分,薄纱下的两条大白腿游移绞起,直起身子,正要细细打量。

    “母上母上!”

    但就在这时,气氛正热烈的罗霄洞中,然而,一个慌乱而稚嫩的声音却是突然响起,原来是一头浑身斑驳血迹的白虎滚了进来。

    当被这个声音突然打断之后,那个本来那升华整场困兽之斗的孝慈场景却是转瞬即逝,看到年轻的儿子死于年长的父亲口下,这已经是太白山君回过神之后的事情了、

    虽然太白山君向来性格桀骜暴虐,但看到这头白虎皮毛上满是斑驳血迹,想起他终归是自己的孩子,这太白山君却也是终究只能怒瞪了眼这个坏气氛的蠢货。

    在大座上,她拍了拍大腿,改半卧的慵懒之态为斜倚的半盘坐姿,朝那头白虎勾了勾手,便道:“谅你也是受伤之身,先过来母上怀中坐着吧。”

    从不看情况闯进来时,就可以看出,这虎妖也是个愣头愣脑、妖性未改的性子,完全不知道察言观色,既然太白山君如此说了,那他也就按那么做了,活像个大猫一样,乖巧的趴在她身下,把毛茸茸的大头送到了母上手边。

    抚摸着大猫柔软的皮毛,太白山君的心情总算好了点,一边眉头微皱给它从伤口挖着弹壳,一边便问道:“如此咋咋呼呼的模样,成何体统?我让你们下山给那些镇妖司的小崽子们一个威风好看,难道是你和你大哥都被打回来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了呢?”

    看到母上一下子这么多问题,这虎妖灵智程度不高,自是当即就虎脑过载了起来,想到那尊鹿角赤发的大妖魔的滔天凶威,就只能嗷呜的吼了几声,不安的颤抖了几下。

    今天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太白山君一直以来也是有种不详的预感。

    而当她再看到从山下回来的子嗣成了这个样子,心中的不安感就更加深了一点,不由得不耐烦地摆摆手,斥喝道:”既然是他们来了,那你便说他们来了就行,左右不过是一些祸境都说不定没几个的小肉人儿而已,连这点小事都不能顺畅说出来,我看你也就这么个不成器的样子了!。

    “嗷吼、嗷吼、嗷吼……”

    见到母上这么生气的样子,虎妖想要辩解,可话一到关头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的,没办法组织成语言。

    嗯。

    它的这个样子,反倒又激起了太白山君几分火气,旋即,她也懒得等从它嘴里问出来什么话,朝罗霄洞中剩下的几个孩儿挥了挥手,便遣了它们再去下山看看,把那些镇妖司的小崽子们给强请上来。

    在仍旧没有消弭的不安感中。

    作为从厮杀中坐上如今之位的大妖魔,太白山君倒没有就这么轻易的掉以轻心,而是从不知道哪里,翻出来了几枚铜钱,捏在手中,就准备先起几卦,算算情况。

    “坎上兑下……”

    片刻后,看着手里的几枚铜钱,太白山君正要把其代表的卦象说出来时,从罗霄洞外,忽然间响起空气爆鸣声,却又使铜钱震了一震,结果被太白山君本能的握在了柔荑之中,没有来得及到底看清楚全新的卦象。

    此时此刻。

    而在另一边的罗霄洞外。

    凭借着一身在妖魔中也算得上是通吃的俊美皮囊。

    这一路往山上走来,所遇之妖虽是不少,但越阳楼倒也是顺利的异常,反正左右不过也是一些肉身素质上比普通兽类强上一些的小妖而已,只要见着身上有血腥气息的,他便先抬手一刀送了过去,直接劈了天灵,也懒得等他们如虎禅师一般讲起什么妖魔的歪理,省的平白污了自己的耳朵。

    虽然按照死理来讲,其中或许是有极小可能存在一些没吃过人的无辜妖类。

    但考虑到判断绝对的善恶,这本来就是仙神才可能实现的事情,动手之时,作为一个能力有限的凡人,越阳楼他也就很快没有心理负担了,只能说他又不是什么极端的小动保组织成员。

    “哗。”

    那一抹妖异的青色刀光泼洒。

    宛如绽放的清净莲华般,无功山众妖便具是平等的一应迎劫受死。

    越阳楼悠然抗着大纛,脚下一条血路延伸,这“慈悲”的杀戮中,忽然间,他就想起了前世京剧中的一段唱词,笑了笑,便放声道:“看前面那黑洞洞,定是个贼巢穴,待某赶上前去,且杀他个干干净净~”

    血红。

    在往日之景不再的山林之中。

    将又是几头被他嗅到了身上的血腥气,而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妖魔一刀从中劈碎,看着脑袋碎裂的妖尸,从脖颈处如同喷泉一般的涌出了腥臭的血液,倒在了地上。

    远远比妖魔更像是妖魔的妖魔。

    这越阳楼嘴角一分残酷的笑容掀起,感知到又有几头全新的妖魔气息闯入自己的感知圈,抚摸着收归腰间的长刀,他抬起头,那熔金般的似蛇竖瞳,便和远处刚刚到来,却直接目睹了他凶行过程的几头的白虎交汇对视,引得它们颤颤发抖,然后就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嚯,是和那个虎禅师相似的血脉气息呀!’

    鹿角赤发的妖魔挠着下巴,当饶有兴致的目光,为落下的眼帘遮住时,他提步向前,就像是瞬间跨越了这之间的距离一样,旋即,只是目光稍稍的在它们身上停留了一下,清净莲华再开几瓣,这几头跟着太白山君和虎禅师也吃了不少人的虎妖,就停止了畏惧的颤抖,安静的像是死了一样。

    ……哦对。

    或许不需要“像是”。

    “啪嗒”一声,无头虎尸倒下,就像是至此才刚刚热身完毕了一样。

    扛着大纛,越阳楼敲打了几下胸膛,在他悠长的呼吸声中,紧接着,他从胸膛之中呼出的气息,就渐渐化作匹练般的厚重白气,然后在轰然一啸中,直冲向天,撕开了前方那座“洞府”门匾位置处的遍生的藤蔓。

    “武、功、山,罗、霄、洞……”

    看着那块石壁上刻着的古老篆字,越阳楼把它们给念了出来后,脸上终于是有了几分正色,心里笑道:“看来终于是找到地方了啊。”

    感知到此刻罗霄洞中那浓郁未散,正是异常新鲜的血腥气息。

    即便悄然闭上了双眼,他的心头中也依然是倒映出了妖巣中那宛如活地狱般的场景,以及那头有着极强存在感的太白山君的身影。

    “礼来不往非礼也……”

    他睁开双眼,抬起脚,向前踏出几步,卷着滚滚的煞气,他淡然的目光就迎上了太白山君的美眸,没有半分退让。

    在那一刻。

    漆水大纛之下。

    枪尾钉着的那头虎尸就悄无声息动了。

    越阳楼反握枪身,毫不犹豫往上一挑,宛如飞驰的炮弹一样,虎尸就迎面朝太白山君飞来,然后不出所料的,在那这脸色铁青的太白山君的身前被轻易挡下,碎裂成飞溅的血肉。

    太白山君无声松开柔荑。

    只见……

    她手中一片铜钱的粉末飘落。

    卦象——下下大凶!

第九章.雷音魔音,妖虎孽龙

    所谓的“命数”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几个词之一了。

    就像是说出“寂静”的时候,本身就已经打破了寂静,说出“未来”的时候,未来就已经成了过去,而当“命数”这个词被人领悟到的时候,也便意味着确定的命数已经被改变。

    太白山君起卦,这说明她相信命数,可孔圣论语又有言: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于是,下一刻。

    伴随着她素手五指重新收拢。

    那些从她指缝中滑落的铜钱粉末,就像是时间倒流一样,在她的手中,重新凝聚成型,然后两面显示出的,都尽是——上上大吉的卦象!

    就像是那些大型的猎食性动物一样。

    凝视着足践鲜血闯入罗霄洞中的不速恶客,她原本漆黑的眼瞳即刻间就化作了凝固琥珀般棕黄色竖瞳,仿佛要将越阳楼的这副面孔永久的记忆下来一样。

    纵使表现的再怎么像是人类,连化形之貌也是粉面桃腮的娇柔少妇的模样,可太白山君的本质,却终究还是妖魔的原始兽性,见到亲子的尸身就这么被人利用了粉碎在眼前,她也只有用越阳楼尸体流下的鲜血,如此才能洗刷这难以解开的仇恨,以及带给自己的耻辱。

    “以血还血、以牙以牙……”

    在玉雕的大座之上,太白山君缓缓站起身来,轻声吟诵着流淌在妖魔血脉里的戒律,抬起素手即道:“既然礼来不往非礼也,那你这长的奇形怪状的小崽子,也就干脆留在这里吧!”

    铮!

    宛如有冥冥中的琴弦被拨动了一样。

    在那一刻,太白山君说话的过程中,悄无声息间,她白皙纤细的五指在空气中拨弄,那破裂的风声,就即刻于罗霄洞中响起,谁也没料到的偷袭向越阳楼!

    人类讲礼义廉耻、伦理道德,而妖魔可绝不会讲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

    《无功天书》——太上七弦雷音!

    太白山君一出手,即是她从那册玉书上领悟的奇绝道术,虽以‘太上七弦雷音’为名,可实则若说的话,这阴损道术先杀其心、再裂其身,反倒是‘太伤凄玄魔音’这个名字更为恰当许多!

    只不过……

    “我可不是妖。”

    在杀心裂身的凄玄魔音之前,鹿角赤发的人形怪物摇曳着骨尾,咧开一嘴尖锐的鲨鱼齿,便露出了满是恶意和兴奋的笑容道:“我是人类,确确实实的人类。虽然在此之前连你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但这也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为了将你拔骨抽筋而来!”

    话音没有完整的落下。

    “咔嚓”的一声,他远比野兽更加敏锐的本能,手中提着的漆水大纛便径直挑起,宛如直接预感到了那道无形的太伤凄玄魔音袭来的方向一样,骨枪猛地突刺,漆黑纛旗猎猎舞动,那苍白枪刃就将凄玄魔音的主体生生破碎!

    先杀其心、再裂其身?

    感受着仅仅微微颤动了一下,就重新稳定了下来的体内五脏,越阳楼将漆水大纛重新抗到肩膀上,好似全然不将其当做回事一样,踏入罗霄洞中,悠然前进道:“无功天书……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呀!”

    “不过都说是‘太上七弦雷音’的话,按道理说,那这也才是第一弦音吧?”鹿角赤发的人形怪物揉了揉头发,就咧开嘴一笑道:“来都来了,人总不好听了一耳朵的歪理邪说和哀嚎惨叫声回去……既然如此,那就请太白山君劳心为某依次奏上一曲吧?”

    受到这句话没有挑衅,太白山君没有情绪波动,只是美目微微眯起了几分,垂下的素手便再度拨动起了空气中的无形琴弦。

    她所修之《无功天书》源自晋时的武氏夫妇,走的是古法修的路数,相较于现在越发庞大繁复的命丛体系,无论是‘法’的修行,和‘术’的修行都更加偏向独一而纯粹。

    尤其是‘太上七弦雷音’。

    这门堪称奇绝的道术,本质上据说是从古时“五时七候”的修行理论中延伸而来,不求长生证果,反而以此倒推出了七个层次的杀伐大术,只要能从第一弦、到第七弦依次将道术推进,即便仅仅是到了第三弦的层次,太白山君也依旧凭此直接斩杀过数个图谋她无功天书的他山大妖!

    “你个小崽子得意不了多久的。”

    她如同在预言般的宣告道,作为生生从底层厮杀上来的实战派大妖,纵使如今已是多年未曾亲自动手,太白山君也依旧有着身为捕猎者的足够的耐心……

    铮!铮!铮!

    铿锵的金鸣声激烈,滚滚的雷音扫荡!

    原本的第一弦音渐渐升调,和太白山君冷冽的无尽杀意相合,比先前的时候,何止可怕了数倍,更是让受到些许细微波动冲刷肉身,感到刺痛的越阳楼,也当即兴奋了起来!

    如今时间已过片刻。

    以不快也不慢的速度向前推进。

    侵入到罗霄洞中山君大座前,他抬手一枪砸下,便是雷音滚荡,破碎了道道魔音,然后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从某踏入这罗霄洞以来,这枪下破碎的第一弦音是第三十一道,希望山君你这铺垫之后的第二弦音……”

    他的“不要让我失望”没有说完。

    即刻,第二弦之音响起,宛如阴阳激发而生雷一般,无形无相的音雷震荡,伴随着太白山君毫不掩饰的杀意,她素手拨弄琴弦,无色的雷光便笼罩了越阳楼周身方寸之地!

    此道术以‘先杀其心’、‘再裂其身’而为最显眼的特征。

    当这一次再度亲身直面之后,越阳楼也就体悟到了其真意,首先感到由听觉系统开始,向大脑传达信号的过程中产生了错乱的因素,导致五感轻微颠倒混乱,然而就感到无形无相无色的音雷,直接侵入到了肉身的深处,动摇骨骼、震荡血肉、粉碎五脏,根本无视了他体表的防护能力!

    相比于先前在第一弦音、罗霄洞外时。

    这个距离下。

    太上七弦雷音,就几乎已是无法闪躲。

    尤其是在提升第二弦音之后,这门道术的杀伤力大大提升,就算是寻常的大妖,按照血脉中的本能记忆组合成了命图,晋升到了祸境之后,以它们远远超乎常人的坚韧肉身,也决计难以抵御这门无视防御的杀伐大术!

    那一刻。

    感受着五脏之中盘踞着的五色神光震颤。

    而越阳楼只是嗤笑一声,那命丛'锟铻'所代表的素白色神光一转,旋即,转瞬间临时强化了分子键之间的连接力之后,第二弦之音激发的剧烈震荡,就已经被他镇压了下来!

    以不设防的亲身承受过几瞬之后。

    这门杀伐大术的独到之处,越阳楼确实是体验过了。

    按照常理来说,假如是普通的祸境妖魔,没有特殊手段的话,这第二弦之音的杀伤力确实是难以抵挡。

    不过、然而、但是……

    作为楼观道‘象帝之先’这张命图的修行者。

    越阳楼他‘辟五行真相自在无漏法体’修成,这个命图常驻于身的被动属性虽然不起眼,可使人一定程度上直接相应种类的伤害。

    【得“锟铻”者不因五金刀兵之伤而死】

    因为恰巧符合,这却偏偏就是第二弦之音这种走无视防御路数,打内部撕裂性伤害的道术的天敌了!

    在山君大座之前。

    不远处,“咔擦”一声,鹿角赤发的人形怪物摇晃了一下脑袋,就像是根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一样,只是稍微的适应了一下,他抬起头,那满不在意的笑容,就映入到太白山君的眼中。

    哪怕是她。

    像是这种根本无视了第二弦音之伤害的情况,太白山君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当即之下,她美目中那一闪而逝的震惊就被越阳楼敏锐的捕捉到了。

    “太上七弦雷音,这门道术你现在才推进到第二弦的层次吧,剩下来还有第三弦、第四弦的层次,怎么山君你就不肯继续展示了呢?”越阳楼话到这里停住,左手无意识间按上刀柄,其似蛇的熔金竖瞳之中,那满满的贪婪和热切就已经掩藏不住。

    他的眼眸之中,倒映出来的不是太白山君这具化形之躯的绝美容颜,而是倒映出来的不同道术和理念之间激烈碰撞所产生的灵感火花。

    人祸、人祸。

    之于他,他人是祸、他人是恶。

    之于他人,他是祸、他亦是恶。

    按照这个境界的正统修行之法而言,就是要不停的战斗、不停的破法,如此将败者的勇武、智慧、理念、以及命丛以及一切的积累吞下,如此长胜,存留到最后的,即是足以迎面‘大劫’的怪物中的怪物!

    “震荡、共鸣,以波动来传递力量……太白山君,你这道术中的精髓我就收下了!”

    话音落下,越阳楼迈步向着那山君大座逼近,抬起手中漆水大纛,却见那太白山君也微微改变了姿态,脊背微弓了起来,宛如猎食的猛虎般,同样摆出了战斗的架势,琥珀般的眸子中,满是雀跃和兴奋。

    多久了呀……

    久到差点连自己也忘了自己本来是怎么战斗的吧。

    在那一刻,宛如旱天雷鸣般的剧烈声响从太白山君看似柔弱的玉体之中响起,那是虽在凡人武夫中名为“虎豹雷音、筋骨齐鸣”,却远比其更要强大无数倍的境界。

    “小崽子,你该不会以为到了这个地步就可以稳操胜券了吧?”美艳娇媚的妖魔发问,舔了舔朱唇,便蓦地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吧。”

    “这,正是你所期望的第三弦音——”

第十章.死而复生

    滚滚雷音震荡。

    不在身外,而在身内。

    凡人武夫学虎为拳,只不过是学猛虎行走之形,学猛虎扑杀之意而已。

    但此时太白山君这妖虎只是微微改变了一下姿态,虽然架势仍旧看似处处都是缺漏破绽,可那其中所蕴藏的虎形之骨、虎形之神髓,却是谁来了也都无法完全模仿的!

    凶!凶!凶!

    此时此刻,在越阳楼的眼中,太白山君原本的样子就像是渐渐的溶解了一样,宛如幻觉般,他熔金色的眼瞳,倒映出来的却分明是一头吊睛白额的食人凶虎的景象!

    就像见了腥的野兽般。

    看着那幻觉一样食人凶虎,越阳楼嘴角怪异的裂开,摩挲着漆水大纛的枪身,似是同样的凶戾气机也从他的身体中散布而出,非是如人,而是似蛇像龙,爪牙尖利,脊柱松而有劲,胸腹间响起震震雷鸣,有掀波行浪之恶!

    在那一刻

    两人都彻底进入了战斗状态,没有经过交谈,只是眼神交错了一瞬,越阳楼含胸拔步,一杆骨白大枪翻飞,宛如翻江搅海的孽龙,太白山君伏身按爪,素手纤指间扯起妖风魔音,腾身起伏就好似攀山跃涧的凶虎!

    雷声响,魔音鸣。

    在太白山君手中,这太伤凄玄魔音提升至第三弦音的层次之后,果真是没有愧对其杀伐大术之名。

    甫一交锋,越阳楼将漆水大纛当头砸下,这妖女以素手迎敌,阵阵雷音从肉身滚荡而出,触碰到枪身的一瞬,莫可能御的震颤波纹通过介质直接传递到他手臂上,直接攻入肉身,就险些使他握不住枪,只能后撤半步!

    当到依次推进到了第三弦音的层次,这门奇绝的道术,终于彻底展现出了其恐怖的杀伤能力,所造成的伤害,非是浅显性的贯穿伤、撕裂伤,而是渐渐深入到了微观的层次,从根本上引发震动,迅速扩大细微之处的缺陷,进而直接破坏物质的结构!

    在这个状态下,太白山君不能使用任何的兵器,任何的外物作为介质都会使这门道术的杀伤力大大减弱。

    但,也相对应的是。

    此刻,太白山君的这具肉身,却本身就已经相当于是一件最顶级的宝兵刃,不管是抬手还是挥拳,就算只是轻微擦碰一下,剧烈的雷音震荡下,无论是人躯还是凡铁,都脆弱的跟纸张没有什么两样!

    哪怕有漆水制龙五凶大纛这杆凶兵在手,使用的兵器本身难以被破坏,可越阳楼却终究是肉体凡胎,‘辟五行真相自在无漏法体’所形成的被动效果,也同样无法轻易让他免疫这种异常深入的伤害!

    太白山君一手杀生大术攻伐无双,虽然一双素白双手宛如细腻美玉般,绽放微光,但打法却是凶悍的不能再凶悍,好似恶虎扑杀撕咬之势,每一次只是稍稍的被其触摸到,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就直接被留下。

    “恼人!”

    越阳楼低吼了一声,念头电转了几瞬,就一声断喝,干脆舍弃了没有意义的防御,将一杆骨白大枪耍得如游龙般上下翻飞,漆黑纛旗舞动,凭借着距离的优势,把长兵器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那长而强的是百兵中为王的大枪,那短而险的却是百兽中为王的虎爪!

    罗霄洞中,打得是几起黄尘卷动,要说是好斗,那倒也真是一番好斗。

    雷音对魔音,妖虎斗孽龙,这“孽龙”使得是翻江搅海的架势,拧动起身子来,伴随着隐隐的雷声,全像是四面八方都是来敌的枪影,和动辄撕肉扯筋、剜骨掏心的“妖虎”虽然是两个相似而完全不同的路数,可枪和拳的碰撞,却是每一下都奔着你死我活而去,换成是任何其他人的话,都很难以撑下其中的一击!

    没有动用作弊一样的磁场力量、也没有动用开挂一样的九牛二虎大神通力。

    在这场战斗之中,为了尽可能的体验到‘太上七弦雷音’这门道术的真谛,越阳楼几乎是限制了自己大半的能力,只凭着本身的身体素质和武道本能,和太白山君这么一个祸境中的实战派大妖相战!

    雷鸣风吼、飞沙石滚。

    伴随着一次次交锋,明明在这种相当于仅有一成战力的残缺状态之中,可逐渐的,他竟是也显得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像是吸水的海绵一样,将对方的某一些优点,也飞快吸收到了自己的风格之中!

    生杀里得活,悟死时参玄。

    这里又是“崩”的一声巨响,那里越阳楼将漆水大纛耍成袭面风雨般的模样,一抹骨白色的残光就再次切入妖风之中,拼着手臂到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的撕裂性剧痛,就将太白山君迫退!

    以伤换伤、以死换死。

    当那一线枪刃倒映的残光接近时,太白山君也仍旧无法确认越阳楼这到底是真的不怕死,还是假的不怕死,但这不要命的架势,毫不留退路的攻势一次又一次的逼上来时,她暗骂了一声“疯狗”,却是逐渐从开始第三弦音时的优势,渐渐的隐约滑落到了险象环生的态势。

    “惧死”。

    这当然不是一个值得耻笑的事情。

    作为活在这个世上的生灵,也作为挣脱了野兽时蒙昧状态的妖魔。

    无论是太白山君还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有足够的厌死而喜生的理由,像楼观道的那些天生魔性的妖道,终究是这个世界上的少数中的少数。

    可是……

    却唯独是在战斗之时。

    这一点的心态不同,却是往往是足以恰巧的给对手创造出致命的破绽。

    “太上七弦雷音”毕竟是要消耗大量消耗体力的道术,尤其是在维持在‘第三弦音’的层次时,这种堪称是和杀伤力是成正比的消耗,就更加严重。

    就算太白山君本身也是积年大妖的体魄,可她仅仅是自然成长的肉身,却又哪里能比得过越阳楼那样拿‘仙道禁书目录’开挂,直接固化禁忌知识在身,各个器官异化的怪物呢?

    体能上要输一筹、心态上要再输一筹。

    若还要加上越阳楼这种能在生死厮杀中迅速成长的特性的话。

    这无法改变的此消彼长之后,纵使太白山君杀伐大术攻杀无双,可没办法一击解决的情况下,她却也是渐渐要能够感觉到迫近的死亡之机了。

    没办法。

    这就是越阳楼这种极端强化生存能力的超级平A人的难缠之处了。

    要打的话,不可能一下子打的死,要不打的话,他的每一击却又难以忽视。

    就算终究还是打了的话,能破的了他的防御,造成伤害,可转眼间,凭借着快速再生,他转眼间就又重新恢复过来了。

    哪怕大规模破坏的能力稍微差了点,可这麻烦的程度,至少是在见过祸境之中,越阳楼也绝对是可以在太白山君心中排首位了!

    凭借着“太上七弦雷音”这门杀伐无双的道术,得到《无功天书》,以‘太白山君’之名出道以来。

    这三千里秦岭妖国内,只要是同为祸境的大妖,她凶名之下,就算是那些敢于尝试的勇士也都已经死了,哪怕再怎么险死还生,可只要她展开到‘第三弦音’的层次,那也都是一样的所向披靡,无可阻挡。

    光靠一招鲜吃遍天,太白山君她以前哪一次尝试过谁敢直缨其锋的体验?!

    “这小崽子太过难缠,既然连第三弦音都没用的话,那其他的手段几乎也可以先排除了……”太白山君内心闪过了一个不妙的念头,想到这里之后,也只能心里“啧”了一声道:“啧……难道真的要动用最后的‘第四弦音’了么?”

    “吼!”

    雷鸣声乍响,风暴中一线骨枪枪刃折射的残光斩断了她的念头,也险些直接拆掉她的一条白嫩玉臂,在骨骼上留下了深刻的伤痕。

    没有说任何的废话,越阳楼嘴角怪异的裂开,仍然是那副好似见了腥的野兽的笑容,只是用行动就给她说明了走神的代价,以及不给自己好好战斗的下场。

    相比添上了历战的伤痕之后,反倒是更添几分凛然英气的太白山君。

    在那一刻,宛如传统话本中的反派boss一样,越阳楼步步逼近,悠然道:“按照山君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太上七弦雷音这门道术,要是把命豁出去的话,第四弦音的层次,你也应该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吧?”

    见到心底心思被识破,太白山君沉默了一瞬,然后就深呼吸一口气,“我自是晓得,这还用不到你这个小崽子来说!”

    话音落下,就像是直接重新回到了战斗的第一回合,她冷冷垂目道:“说罢,你想要怎么死?”

    “哈哈哈哈哈!”

    当即之下,越阳楼就爆发出了喜悦的笑容,指了指脖颈处道:“朝这里——来!”

    骤然间,伴随着听觉系统已无法捕捉的一声“崩”的轰鸣,没有犹豫的,感受着体内残余的力量,太白山君纤指微微拨动了一下‘琴弦’。

    那一刻。

    没有任何征兆的,像是所有的一切化作了无形的“波”似的。

    在前不久前第三弦音的积累下,达到第四弦音的层级后,‘琴弦’振动的波纹扩散,或名为“德布罗意波”的物质波动,就将越阳楼的项上头颅笼罩,没有任何阻碍的,将其化作了一吹既散的沙砾,随风摧毁殆尽!

第十一章.死而复生(下)

    德布罗意波。

    或许说……物质波。

    在越阳楼前世的现代物理学中,这个词指物质在空间中某点某时刻可能出现的几率,其中概率的大小受波动规律的支配。

    而在越阳楼今生的这个超凡世界。

    北道门的研究者们殊归同途的提出这个概念,将其融入道术之中后。

    这门道术被列入“司命科”,则随即亦是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号,唤作是——“丧门白虎七杀罡炁”,取“白虎者,岁中凶神也”之意,示其司命、主杀伐之能。

    作为杀伐大术。

    这门无功天书上这门‘太伤凄玄魔音’的道术实乃是顶级的顶级,从第一弦音到第三弦音,几乎是每一层级的提升,其威力都是指数级的提升。

    尤其是在到了‘第四弦音’的层次后。

    如今展现出来的“丧门白虎七杀罡炁”之威,更是堪称一种不可思议的质变,从原本震动、共鸣的平凡现象,上升到了涉及概率的‘司命’之能,使得物质本身的基础都被直接摧毁,随着风化作一捧飞灰!

    纵使在质变一样的凶威的背后,‘第四弦音’的这门道术同样消耗堪称恐怖,直接让太白山君感到精神萎靡、体能所剩无几,连积攒的气血也尽是几乎燃烧一空。

    可……

    看到眼前越阳楼的头颅化作粉碎。

    当一股快慰之意像是串电流般,刺激的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太白山君按着剧烈颤动的胸膛,微微喘息,几滴香汗自泛红的玉腮边滑落,从她优美的锁骨,落到那深邃的沟壑之中,同时,她却是又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欢愉之感。

    “若得我命皆由我,才能火里栽金莲……”太白山君她声音有些颤抖的轻吟经句,隐约间,似是这场战斗中领悟到了这第四弦音‘司命’的真意。

    白虎之相,有主宰生杀之能。

    但要成就这‘司命’二字,却不仅仅是要把握住他人的‘命’,而且还是要同时把握住自己‘命’,使我命由我,不由人!

    “缱绻名利、生死爱怖,几人能悟,几人能免世俗?”

    太白山君话语中,起初是有几分哀叹,说自己先前竟是越活越惧死起来,但而后,话音一转,她的声音却又像是磨出了几分凶杀之机:“世之艰难恐怖,莫过于死,天地险山恶水之间,莫有能出其外者。”

    “夫学道之士,有长生之念者不知凡几,非异也,唯先断凡息、再诀七情,以生死间之大恐惧为时常磨砺,如此方能证超生越死的长生之境!”

    话音落下。

    转瞬间,她原本“惧死延生”的朴素心念就被自己先破去了,进而蜕变为了一种“超生越死”的大气魄,和半刻前的她根本不同,琥珀般的美眸中磨出了一种属于她自己的独特韵味,昂扬向上!

    “这么说来的话,我反倒是要你这小崽子给我带来的机缘了……”

    顿了顿,她抬头看向越阳楼虽然头颅被粉碎、但却仍然没有倒下的尸体,同时眼眸中就不禁泛起了几分敬佩的神色。

    哪怕他先是杀了自己的子嗣。

    但在这条道路上,这个毫不掩饰浓浓求道之心的大妖,却是先一步于她,走在了她的前面,只不过因为自己有《无功天书》这等机缘,才意外倒在了求道的途中。

    想到这里,太白山君舔了舔朱唇,走到越阳楼的跟前,白皙素手似是惋惜一样的抚摸着他赤裸的健壮胸膛上的那一道道伤痕,准备用妖魔的方式,表达对这个强敌的敬意道:“作为教会了我这种求道态度的半师,我会一定会用我们妖魔之中的最盛大的礼仪来厚葬你,将你的每一片血肉都尽数细细咀嚼、吞咽下去的……”

    虽然她话还没有说完。

    但就在那一刻,伴随着骨骼攒动的咔擦声,原本没有了动作的越阳楼的无首尸体,体内却是忽然间有了动静,好似是封冻的江河,重新开始流动一样,经过[养形延命箓]炼化的体内诡异生机自然运转,宛如有无穷无尽的活性,骤然间从血肉的深处爆炸膨胀了出来,充满了每一个细胞!

    血肉蠕动、骨骼生长!

    伴随着脏腑间阵阵隐约的雷音响起,无首的越阳楼伸出臂膀将太白山君揉入怀中,那一根根苍白的云龙之骨就撕裂了他的皮肉长出,甚至也紧接着轻而易举的就贯穿了太白山君的身体,将他怀中玉人直接锁死在此!

    就像是之于现在的他而言,失去头颅这种致命伤也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宛如妖魔……不,比妖魔更像是妖魔的场景中,越阳楼不适应活动了一下从脖颈中钻出全新的脑袋。

    那张虽然还沾着初生的血迹、可却莫名显得更加俊美妖异的面孔便低了下来,朝怀中的太白山君温柔说道:“不好意思啊,你刚才要说什么的来着,我初次被打到第二阶段的形态,还有一些没适应过来,有点没听清……”

    那一刻。

    “轰”的一声,太白山君竭力运转体内残余的力量,微小的空间之中,猛地一个肩撞就爆发寸劲撞在了越阳楼的胸膛上,借着反作用力强行挣脱这个人形怪物的怀抱,也不顾那一根根云龙之骨贯穿入体,所留下的那一个个深邃的血洞、以及随即拖拽出来的大量破碎脏器。

    看着她这么不惜命的动作。

    越阳楼并没有阻止,他熔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太白山君原型的那只吊睛白虎的样子,只是饶有兴致的摸着下巴,看着她努力挣扎的样子、看着她倔强反抗的样子,看着她似乎受到重伤后,似乎也和普通人类没什么差别的样子。

    “按照传说中的说法,大妖受到重伤之后,不是也应该露出原型本相的么,怎么到现在你都还没有现出原型的呢?”失望的道了一声后,他摇了摇头,便发出了十分有大反派风格的发言:

    “不过又话说回来,这么一来的话,我倒还真是有些对你这种化形妖魔的身体感兴趣了,如果之后有可能,我还真想要把你一片片切开,仔细研究一下其中的秘密……”

    见到他说出这话,原本挣脱了他怀抱后,就几乎丧失了最后气力的太白山君眸子里也爆发出几分愤怒,冷声叱道:“竖子汝安敢如此辱我!”

    “咦,这也没什么吧,怎么就山君你特殊,偏偏辱不得了呢?”越阳楼眉头一挑,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笑之事一样。

    旋即,他原本笑着的神色,就渐渐冷厉了下来,上前几步,粗暴的把太白山君拽了起来,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毫不掩饰对其的憎恶厌恶道:“太白山附近各县每年上山采药者几百,其中十之三四进了虎禅师和你一众子嗣的肚腹,剩下的也没少为山君你折磨,要相比起这份杀孽的话,我就算如此辱了你又如何?”

    “物竞天择、弱肉强食,此乃世间的自然天理也,难道你们人类就少吃我们的同族了么?”太白山君嗤笑一声,似是想起了越阳楼一开始的自称,更添几分嘲讽道:“况且……就算是我有百分之一的错误也好,难道那些人类因为自己的贪婪,上我这太白山采药、捕猎,自己招惹了这番杀身之祸,他们就没有百分之九十九的错误么?”

    “他们当然有错。”越阳楼一脸平静的承认,可嘴角扯出几分笑容,那却分明不是讲道理的意味。

    “存在即合理,世界上有道理的东西,当然也多了去了。不仅是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而且连无数人也自然就有无数种道理,可以自圆其说者,更不知道是如何之多……”

    “站在妖魔的角度而言,山君你说的话,我确实也是赞同。”他先是承认,然而顿了顿,话音一转道:“但是……如果说的有道理,我就一定要遵从的话,那么我这一身武功道术的好本事,又要来有什么用呢?!”

    用平静的脸色和语气,越阳楼吐出了心中的不平:“谁管你是不是有理由,谁他吗的要听你说你他吗的狗屁道理,老子我就是手里面的家伙什痒了,心中嗔忿火起,想顺手杀了你不成而已!”

    话音落下。

    没有任何犹豫,越阳楼嘴角残暴笑容勾起,五指间劲力吞吐滚动,一掌就把太白山君这秦岭一代美艳大妖的头给拍到胸腔里面去了,仿佛根本就什么都不在乎一样,看都没看她那副绝色的皮囊一眼。

    三千里秦岭妖国路,太白无功,这只是他这一行路上的第一个起点而已,

    按照这架势来看,此行路上,倒也没一个吃人妖魔敢称无辜……嚯,既然如此,无数大好头颅,待他来取,那岂不也正好是他磨砺道途的资粮?!

    在罗霄洞的大座之上,越阳楼拖着太白山君的尸体坐了下来,身上伤痕虽是道道深可见骨,可却根本磨不了他眼中的炯炯精神。

    “正因为有大恐惧大陷阻,如此艰难之困境,方才能磨出惊世的胆魄、惊世的锋芒,若每一个敌人都能如这太白山君这般、甚至比她更强的话,一路走下来,这搜山检水的通缉又算得了什么!“

第十二章.肉身坛、建狱开府(上)

    非常人者,自当亦有非常理之心。

    此念一出时,越阳楼眼眸中的神采就更加熠熠生辉了几分,隐约似乎契合了某种昂扬向上的精神,只是微微的“哈”了一声,他喉结上滚动了几番。

    咕咚、咕咚、咕咚。

    激荡的雷音震动之声,就旋即在他的五脏六腑间响起,进而牵动了肌肉筋骨,使其从细胞中勃发出了一股顽强的生机,肉眼可见的加快了伤势恢复的速度。

    死者,未生也。

    生者,未死也。

    按照《形神烛火篇》的说法,生死本身也不过是‘炁’的聚散而已,既然那太上七玄雷音的道术,可以在太白山君的手中作为杀生之用,那么到了他的手中,也自然可以用作养生之效。

    想到此处妙谛,越阳楼哈哈一笑,口中就吟道:“智断坚刚,奋心决烈。猛把杀人刀子,轻捻出活人手段,劫处风光,慢慢教看,心不惑,便透玄关!”

    轰鸣雷音滚荡。

    吟罢,他一震身躯,漱漱的黑红色血痂就从皮肤上剥落了下来,其下原本深可见骨的伤痕,竟是转眼间就消失无踪,新生的肌肤依然白皙。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这也算是他真正的又死过一回后,从那生死境界的边缘,带回来的领悟吧,果然只有经历过一次次死亡而不死,以‘死’为食,才是修行《养性延命箓》的真正途经!

    正巧是话说到这里。

    越阳楼叹息一声,说道:“事到如今,这太白山君我也杀了,所谓的实践作业也完美完成了,而师姐你也是时候该告诉我如何同时解决[安坛建狱]的需求和加快修行[养性延命箓]这两个问题的办法了吧?”

    “这现成的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小师弟你先别急嘛~”

    温柔而狡黠的声音响起,虽然相似而却是不同的两种音调,下一刻,越阳楼的头微微一低,旋即,就感到师姐身体那很轻的重量落到了肩膀上,连那双鹿角也被柔荑握住,成了和扶手、操作杆差不多的东西。

    知道是余师姐借着节能形态的由头,好像又暴露出来了什么奇怪的本性。

    作为工具人和兼职坐骑,越阳楼他也只能叹息一声,向前伸手捉住一只晃荡的白皙玉足,然后向上微微抬头,对上了余殸仙那有些羞涩、又有些理直气壮的俏脸,无奈道:“都是这么紧要的事情了,师姐你就别卖关子吧。”

    那一刻,直接对上小师弟的眼睛,被大手捉住的玉足也有些敏感,余殸仙的脸上也不由得泛起了几分红晕,只能用足跟象征性的挣扎着敲了几下越阳楼的胸膛,然后象征性师道尊严的答道:“……行、行吧,既然师弟你都这么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师姐我也就只好大慈大悲的回答你啦~”

    旋即。

    就像是直接下线跑路了一样。

    她把身体暂时的交给了‘玄虚子’,就语调无缝一变,轻笑道:“问题师姐我先问在前面啊,越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舍弃漆水河的加持优势,带你走三千里秦岭这条更难走的山路么?”

    这个问题,越阳楼还真没想到,只能随便猜了一个说道:“难道不是因为这条道更方便我以妖魔之身行走吗?”

    “凭越先生你这身纯的不能再纯的古龙血,就算走山路也有优势,但莫非优势还能大过那些只要见了你,就巴不得把你留下来配种的水宫种属么?”

    玄虚子只是这么的反问了一句,旋即,便不再卖关子了:“之所以师姐我要带你走秦岭山路这条路线啊……实际上,其实这还要牵扯到我们北道门和这座三千里秦岭妖国能够存在的关系。”

    顿了顿,她纤指绕着长发,问道:“你还记得我之前怎么说北道门在外的名声吗。”

    越阳楼答:“北魔门、妖道?”

    “没错,就是这两个其实根本没说错的名字。”玄虚子微微颔首,轻笑了一下,道:“前者的魔门二字是说我们为求道而无所顾忌的风格,也是在说太华能源、太一工程那些人垄断了市场的行为。”

    “而后者的妖道二字嘛……”

    “越先生你要不要来猜一猜咱们北道门目前最主要的实验之地是在哪里?”

    话说到这里,想到妖魔化形过程中可能涉及的某些生物技术,越阳楼再不明白那就蠢了,简单的答案完全是已经呼之欲出。

    他深深呼出了一口气,道:“就是这三千里秦岭妖国!”

    “恭喜,这不就猜对咯~”

    玄虚子摊了摊手道:“相比起渭河下那些苟延残喘的水宫种属,这三千里秦岭妖国,才本来就是我们北道门的底盘,虽然咱楼观道的基本盘主要还是在天上,但在这太白山,恰恰不巧……”

    “《无功天书》?”

    越阳楼这么吐出了一个名字,打断了玄虚子的话,眼眸中似乎还隐藏着几分对‘玄虚子’的警惕。

    虽然这个来自几十年前的恶灵,从漆水村到现在,都是一直表现出了一副无害而无辜的样子,可越阳楼本身却丝毫没有忽略,那在她难以察觉的算计下,脱困、附身、白渡子死,这些每一次都恰巧符合她利益的结果。

    让余师姐和这个诡异的恶灵共用一具身躯,本来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也是已经无法改变的结果,只能接受事实,而尽可能减小后续的影响。

    有几个前车之鉴在前。

    隐约察觉‘太白山君’这件事也可能是在这个坏女人的算计之中,也就不难怪越阳楼因此而生出了几分ptsd的症状了。

    似乎也是猜到了越阳楼突然这么警惕的原因。

    玄虚子有些气鼓鼓的晃荡足跟一敲越阳楼胸膛,故作欲泣泫然之态,语气哀怨道:“现在咱好歹也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明明咱给越先生你助攻不止一回了,没想到咱难道这么一次一心为人着想,却还要落得反被人怀疑的下场呀……”

    见到玄虚子又用余师姐的脸露出这么一副可怜的神色,想到每天晚上温柔大师姐和羞涩小师姐几种切换的刺激,越阳楼也是有些心虚,只能说赶紧道:“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虽然无关的都说了这么多了,可原本我的那个问题,师姐你还没有给解答呢。”

    “到底怎么才能解决如何[安坛建狱]、和[养性延命箓]的问题?”

    “嘁,太心急的男人可讨不了女孩子的喜欢哦。”玄虚子仍然是有些气鼓鼓的样子,随手一指,就道:“在此之前,麻烦越先生你还是先把[无功天书]给我找出来吧……”

    “哦,师姐你说在这个东西么?”

    见到这话,越阳楼歪了歪头,手里的漆水大纛枪尾一戳一挑,破开了其上的泥土,一个平平无奇的铅盒,就自然从太白山君平日里的坐的大座前面的土地里,飞了出来,稳稳当当落到了他手中。

    看到这一幕,玄虚子有些不可思议:“越先生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应该是从最开始的时候吧。”越阳楼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有着[仙道禁书目录]在身,早在进入罗霄洞的一瞬间,其实他就已经察觉了大座地底下的‘知识’。

    “想来这也应该是越先生你的秘密,既然如此,那师姐我也就不问个究竟了。”玄虚子很遗憾的摇了摇头,也是很聪明没有去问个为什么,接着就继续先前的往下说到:“《无功天书》本身是这太白山君得以成道的机缘,但同时,本质上却其实也是我楼观道前人所留下的实验香饵。”

    “其中所记载的道术,九成九都是留有隐藏的后门,在真正的楼观门人面前,纵使她有一身祸境大妖的本事在身,但只要人念头一动,这所谓的太白山君,最后也只不过就是一具任人操控的肉傀儡罢了……”

    玄虚子话音顿了顿,无奈叹息一声,旋即,她一只手抓住越阳楼头顶鹿角扶稳,然后一边竭力身子往前倾,一边伸出小短手想要去拿什么……

    越阳楼奇怪:“师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没等他把话说完,幼女师姐在上面气鼓鼓的一拍他脑袋,道:“笨蛋,赶紧把漆水大纛和无功天书都拿过来啊!没看到师姐咱这么努力么!”

    “……行。”

    越阳楼犹豫了一下,最终耸了耸肩,却是表示懒得和她计较,不仅松手把漆水大纛和无功天书的玉册,都交给了坐在他肩膀上的玄虚子,还贴心的顺便站了起来,在下面把漆水大纛扶好,省的那重量给玄虚子压到了——当然,结果嘛,这个行为却是让玄虚子真以为他把自己当做了小孩子,惹得她玉足足跟又是无力的几下敲在了这平日里越发大胆放肆的师弟身上。

    好歹这杆凶兵、本身就有赋予使用者“蛟龙之力”的效果,抓着漆水大纛的玄虚子,倒是真没有闹出被其重量给压到的场景。

    只是两条白腿往下夹了夹越阳楼的脖子,她扶着工具人鹿角的枝桠往旁边转了转,就示意这个坐骑赶紧往旁边去一点,给出一点空间,然后让她提起了漆水大纛,用锋利的枪尾,正好给旁边太白山君的尸体心脏处,来了一枪扎下。

    正当越阳楼疑惑她此举之时。

    玄虚子这么动作后,有些累的声音就响起了:“在道术的理论体系之中,真龙是世间阳性的象征、古蛇是世间阴性的象征,蛟乃似蛇而非龙之物,乃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模糊地带。”

    “在设计[漆水制龙五凶大纛]时,我考虑到不能浪费‘蛟’的特殊属性,这杆凶兵作为‘兵器’的属性反倒是最少的,而与之相对,我真正以本体为其赋予的属性,实则是在常世和幽世之间,作为‘钥匙’的概念居多。”

第十三章.肉身坛、建狱开府(中)

    ——‘钥匙’?

    见到玄虚子这么一说,越阳楼把这个词咀嚼了几遍,看着那幼女师姐昂起头一副等着他来问的样子,也只能耐着心思询问:“那么请问师姐,在这里,这个‘钥匙’的概念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我就知道越先生你要这么问了。”玄虚子有些得意道:“所谓‘钥匙’,即是洞开常世和幽世间门扉之物,在这个根本性的概念之前,无论像是‘不可破坏’、‘吸收动能’、还是‘蛟龙之力’的效果,其实都只不过是它凭借材质的外在属性,而不是真正的内在核心。”

    越阳楼隐约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目光本能的扫到了漆水大纛枪尾钉着的那具太白山君的妖尸身上:“那么,也就是说……”

    “死者苏生、颠倒阴阳、乃至于说是洞开幽冥……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只不过是这把‘钥匙’最普通的表现而已。”玄虚子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在太白山君的心脏上,还顺手把漆水大纛沿着逆时针旋转了一圈。

    越阳楼本能的抚摸着幼女师姐光滑细腻的小腿,进行思考,注意到了她话里的一个词:“只不过?”

    “……嗯,只不过。”玄虚子微微颔首,但说到这里的时候,也似是心里有些迟疑的,奇怪的顿了顿,并且接下来也并没有回答原因,只是毫无察觉就忽略掉了‘钥匙’相关,说到了下一个话题。

    “[地罡考召箓]想要安坛建狱,事实上,问题既不在于如何‘安坛’,也不在于‘建狱’,而在于作为一座‘狱’时,那些其中所镇压囚禁之物,才是这个仪轨道术的真正根基、和力量来源。”

    说到这里,玄虚子的话顿了顿,似乎很是感慨:“只可惜,这玄君七章秘箓本身也是天汉时的古法了,那时的六天故鬼尚未彻底禁绝、而天下的四海龙孽也没有被剿灭,如今时过境迁,这世上已无真龙、天鬼之迹可寻,就算再想要修行《摄魔拘鬼箓》、《地罡考召箓》这两卷秘箓,也是难之又难了。”

    她话音落下。

    在这时,漆水大纛下钉着太白山君的妖尸似乎也是产生了某种异常的变化,原本白皙的肌肤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青黑色咒痕,隐约有诡异的生机逐渐于血肉之中涌动。

    越阳楼清晰的感觉到。

    伴随着漆水大纛中的异质概念,在这里短暂的洞开了幽冥之门。

    从太白山君复苏的妖尸身上,一种类似于血脉相连的联系正在她与自己之间建立,仿佛是在改造的过程中,她也受到了自身血脉的侵蚀一样,孽龙之血的因子,从破碎的心脏处渐渐扩散了全身。

    这一刻。

    越阳楼终于明白玄虚子为自己[安坛建狱]准备的解决办法究竟是什么。

    既然这天下已无真龙、天鬼之迹可寻,那她便在这个时代,直接将过往的怪物复活重现!

    “真是好大的气魄!”越阳楼不禁惊了一声。

    毕竟,孽龙血本身就是对生者侵蚀性极强的危险之物,诸如无功那一县之人的下场,就是最为直接的例子。

    假如说玄虚子的这个构想要真的实现的话,以漆水大纛将死者重新复活,再注入孽龙之血进行改造,按照那复活者还要比一般丧尸还要强上许多的表现,一旦扩散开,岂不就是真成了异界版本的亡灵天灾?还是那种只要舍弃下限,就随时能打一枪就换个地方,直接硬造爆兵就行了的玩意?

    按照“太白山君”现在的样子来看。

    这玩意不仅符合[地罡考召箓]那座‘囚龙狱’的需求,搞不好还同时完美契合[养性延命箓]外篇里那些和‘尸’有关的亵渎仪轨的要求。

    要真是这样。

    漆水大纛这杆本就邪门得紧的凶兵,再和这两门秘箓结合的话,那可就不是单纯的亡灵爆兵流的神器了,而是还自带一套能不断进行升级的体系,有了恢复生前实力、甚至是突破生前实力的可能。

    ‘要这玩意儿落到其他哪个继承了南北道门优良传统美德的道人手上的话……’

    看着好似一副无辜可怜白莲花模样的坏女人师姐,越阳楼脸色一黑,现在是真的怀疑,这家伙该不会是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想让自己身上‘北魔门妖道’的大反派画风,越来越洗不清吧?

    仿佛也是感觉到了越阳楼的目光,玄虚子先是有些心虚缩了缩脑袋,旋即,便干脆振振有词了:“别这样看我嘛,当初我也是以为自己根本从那处葬地根本出不去了,想着越先生你表现好,就用本体难得的给你准备这么一个离别前最后的大礼物嘛!”

    越阳楼表示很是怀疑这个坏女人的下限:“编,师姐你就硬编吧。”

    见到他这话,玄虚子当即就不乐意了,抓住他鹿角的枝桠摇晃,立刻纠正道:“那是给你准备遗物的事情,这能叫做编么,我现在真的是怀疑某些渣男忘恩负义的程度啊!”

    她磨了磨银牙,威胁道:“工具人师弟就要有工具人师弟的觉悟,小心师姐我现在就立刻罢工不干,直接下线换阿余她上来对付你啊!”

    “这太白山君的妖尸眼看已经要处理好了,接下来师姐你说要怎么办?”越阳楼立刻转移了话题,心里表示晚上自有你这坏女人的好看。

    “嘁,又是这个样子。”玄虚子很是失望,不过见他谈及自己接下来的杰作,倒是也旋即说回了正事,从越阳楼背上一下子跳了下来,赤足落在光滑的石座上,没有沾到泥土。

    借着凶兵赋予的蛟龙之力,她将漆水大纛重新从太白山君的尸体上拔了出来,在越阳楼的后面,踢了踢他的屁股道:“位置往前面移个一点,身子往前倾,把那些外骨骼都收起来,还有把你那身衣服都脱掉。”

    越阳楼回过身,看着站起来居高临下的师姐,有些警惕的捂住胸膛:“师姐你先说你要干嘛?”

    玄虚子翻了个白眼:“还能是干嘛,当然是给你个傻子师弟你安坛建狱啊!”

    “正常的安坛建狱会要到需要脱衣服的地步?难道不是还要再找个地方建起法坛才行吗?”越阳楼的态度很有敢于质疑的科学精神。

    玄虚子虚着眼睛,语气很是怀疑:“难道你是正常人?”

    “当然不是!”越阳楼说的很理直气壮,虽然表现的很是嘴硬了,但实际上,他却是行动的速度很利落,按照玄虚子的话,给脱了上身的衣服,将身体向前倾斜,暴露出了那宛如天工挥锤砸凿,似是刀削斧刻所成的背部肌肉线条。

    “嘁,那不就完事了。”

    玄虚子又是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旋即,玉手伸出,轻轻抚摸着这具身躯饱满的肌肉,便随口说道:“按照那些南宗人的风格,找个风水地脉的节点,用些天才地宝建起法坛的做法本身确实是没错,不仅可以省下大半的使用消耗,而且还可以借着朝廷的关系,或是将沟通‘狱’的法坛租借给当地官府衙门,或是进一步使周边的房产升值,从缺乏安全感的豪商那里揽钱,形成一种正面循环。”

    “但是……”

    她顿了顿道:“这个方法也仅仅是适用于那些南宗人的身上,就算等到长安,连建法坛的材料也凑齐了,可长安那个鬼地方的各个风水节点,却是本身也早就各家道脉占据了,非是进行大量贿赂,得到朝廷的签批文件,而不准随意建立违规性法坛。”

    说到这里,玄虚子也不得不心累叹息了一口气,扶着越阳楼的肩背,然后将漆水大纛用道术缩小了,化作一根细针捻在指间,开始仔细思考该从何处落针。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这回师姐我可是大费了心思,又是要重新设计法坛的,又是要考虑到该如何利用好师弟你这身好皮肉的……”

    从玄虚子的话中,越阳楼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妙的词,本能警铃大响:“师姐你刚才说什么?”

    “没事,越先生你刚刚只是压力太大,不小心听错了而已。”玄虚子打了个哈哈,把这事揭了过去,差点没暴露出心里话。

    相比较于那些正常的妖魔和修行者。

    越阳楼这具身躯,本身就是在[仙道禁书目录]的作用下,多次融合了禁忌知识才完美铸造出来的独一无二之物。

    就像是在一道上浸淫多年的老刀匠,见到毕生仅见的锻材时,哪怕不收取酬劳,也一定要争取到动手的资格,以此铸造出生平未有的杰作一样。

    在这么一件稀世罕见、几乎未经雕作的瑰宝面前,仅仅纯粹的作为‘研究者’,而并非是其他的身份,这玄虚子从心底里面,也是一开始就打好完美开发出这具肉身全部潜力的心思,不忍心让其在自己手中浪费掉分毫。

    既然连妖魔的鳞羽、皮毛、和骨血等物都可以成为炼丹、炼器的材料。

    那么按照同理,而特殊性更是远超这些东西的越阳楼的肉身,则自然也是可以直接成为搭建‘法坛’、甚至是‘神殿’的主材——甚至是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外物加入,凭本身的特殊性,就足以媲美于天师道龙虎本山上的那些供奉了不知道几百年、能用来举行‘罗天大醮’这种级别的大科仪的法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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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禁书目录介绍:
道终不可得,彼可得者,名德不名道。道终不可行,彼可行者,名行不名道!
天地有诡,仙道有异,知识有毒。
怪异而深邃的恐怖潜藏在常识的世界之下,要想抗衡,便只有化身为那难以言叙之种类的一部分。
然……
究竟是人勤以求知,亦或是…乃知者勤出而逐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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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功讲道理,道术不讲道理。
这是一个带着能收录、融合神秘知识,进行推演的[仙道禁书目录]求道者,用他蕴含着“无上智慧”的暴力铁拳,强行和大家好好讲道理的故事。
“我越阳楼一生功力全靠自身天赋努力,从不假外物!哪怕身处诡异世界,我也一样会靠自己踏出一条道路!”
“来吧,就让我看看我无上智慧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加入《玄君七章秘经》。
——仙道禁书目录,给我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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