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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赫密斯之鸟     仙道禁书目录txt下载     仙道禁书目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一章.果真不叫吾徒劳而返也!

    踩脚趾、扣眼珠、踢下阴。

    这在常人看来,本是只有街头混混才会使用的小手段。

    此时此刻,如行云流水般自然的从宁无酒的施展而出,配上他那一身‘处处皆静、行走无声’的守静斋秘传拳术,就真宛如是鬼魅杀人一般,那阴狠毒辣的撩阴一脚若是踢中,只怕不仅仅是会鸡飞蛋打,甚至连整个全身力量运转中轴的腰胯骨骼都会被踢的粉碎!

    然而,在那一刻。

    宁无酒无声无息的一脚之下,“咚”的一声闷响响起。

    如同所踢到的根本就不是血肉之躯一样,脚尖触及到东西的一刻,宁无酒就意识到了不对,只不过劲力如覆水难收,察觉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迟,一踢之下,反而是使得自己脚尖被那如金铁之物的骨骼,震的开裂发麻!

    异武,异化之武也。

    寻常的武道追求的开发人体潜力,达到人体的极限,而越阳楼所创的异武则是从一开始,就直接冲着不做人的方向而去,模仿妖魔、神佛以及仙圣的姿态,最终修成种种非人的‘胜相’!

    《往生要集卷》中有言:‘如来阴藏,平如满月,有金色光,犹如日轮。’

    此时此刻,于下阴处受袭之时,受到刺激,越阳楼的法相自然演化出来这种‘胜相’,便是那源自于佛经中释迦牟尼所具三十二种相之一的“象马阴藏相”!

    轰轰轰轰轰——

    电光火石,又是几次快如疾风的交手碰撞后,金铁震鸣之声铿锵。

    “真是怪物一样的身体强度。”

    感受到针对越阳楼的一次次偷袭,虽然基本上成功得逞,但得到的结果,却反而是自己双手生疼之后,宁武当即改变了策略,发挥出‘春风吹罗衫’的优势,如同滑腻的泥鳅一样,每每越阳楼攻来之时,一身皮肉刚察觉到空气的异常流动,整个人便直接向旁边提前闪躲!

    鹰啄、虎爪、鹿尥蹶。

    这守静斋最基础的三种拳术,接连不断的在他手中变换。显得越发圆融。

    不知为何,在越阳楼的步步紧逼之下,宁无酒就感觉自身仿佛陷入了传说中的‘顿悟’一样,不仅是一身的武功绝艺超水平对发挥了出来,摆脱了原本的几分生疏,而且同时更是有着无穷无尽的灵感,从自己的脑海之中爆发了出来。

    ——‘就应该是这样打!’

    宁无酒忍不住心中暗喝一声,一连串疾风骤雨般的虎爪撕扯之劲快打而出,竟是破开了越阳楼的铜皮,清晰可见的留下了一道道的血痕!

    呼呼……避开对方同时从暗中袭来的一腿,趁着正盛的气势,他本欲再度合身而上,可忽然间,莫名的一道激灵劈在脑海中,宁无酒眸子中几分茫然闪过,却是喃喃道:‘不、不对……这不是我自己的灵感!’

    没有风声呼啸。

    那一刻,越阳楼探手的一爪,忽然间悄无声息的向他抓来,出手便带着一股凶神恶煞的气势。

    宁无酒也只是本能的一躲,依靠三炼大成的境界,强行挪移筋骨皮肉,然后令那一记虎爪从脖颈边擦过,这才避免了一次死亡,只是两条一指宽的肉条被撕了下来,没有伤到关键的动脉。

    虽然剧痛正不断从伤口处传来。

    但在越阳楼这一手袭来的时候,宁无酒却看得异常清楚,这一手差点杀了自己的无声虎爪,分明就是守静斋的拳术的根底,和自己一般无二……不,那功力甚至比自己还要纯熟!

    看着眼前这个戴着傩面的高大男人,他身上那股子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的悠然之意。

    恍如一道响雷在心神之中炸开。

    宁无酒终于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居然能和这种身体素质的怪物战斗僵持不下,且对方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展现出一套完整拳术的原因了。

    即便是“定慧安忍”的心境,仍然还在继续维持。

    但宁无酒平淡的声音中,却也终究是带上了几分不可思议道:“你在战斗的时候,竟然心神还有余力,同时偷学我守静斋的拳术!而且境界还这么快就达到了我未曾到达的领域!”

    “很快么,我倒是不觉得。”

    越阳楼身子动也不动,虎爪一翻,原本该是腿脚上功夫的“鹿尥蹶”,便被他化用到了手上,从下而往上的‘蹬’穿了他的侧腹,然后拔出来时,也带出来了几块肾脏的碎片。

    “可惜了……”

    看着这个结果,他惋惜了一声。

    要知道他这一手原本可是准备直接拔掉对方脊椎的,结果即便是在这种状态之下,宁无酒的一身感应,也还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千钧一发的强行挪移筋肉,将脊椎被掏的伤势,变成了侧腹被打穿,肾脏整个破碎的伤势。

    不过……

    “正因为是敌人在生死危机之下,也同样会爆发出以往想象不到的潜力,这样不是一成不变的战斗,才能算得上是有意思嘛!”

    在越阳楼步步紧逼的进攻节奏之中。

    纵使以三炼大成的武者的身体素质,相较于凡夫,体力已经恐怖到难以想象,但在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势、连内脏也受伤不轻的情况下,宁无酒剩余的生存空间却也是在被一寸寸压缩。

    皮肉合炼带来的感知能力确实是恐怖不假。

    但在抗打击的生存方面,就远远不如筋骨合炼的‘虬筋捆板肋’,以及皮骨合炼的‘白骨裹画皮’了。

    事到如今,他请来的那些武行好手估计是指望不上了,这边闹出的动机这么大,他们一墙之隔还不能察觉,那估计就是感知受到了什么未知的手段影响。

    “果然,这世界上唯一能真正依靠的,始终是只有自己的力量么。”宁无酒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在又一次避开越阳楼拳头的时候,下一刻,便毫不犹豫发力咬碎了口腔中的几颗假牙,使其中隐藏的刺激性的禁药成分释放出来!

    “这位六龙教的执徐神君,拜帖上你不是说想要见识中原武道的精华么。”

    突然间,他在战斗中,出声丢出了一个问题,意图以话语拖延一些时间,直到那些禁药成分生效。

    “哦?”越阳楼似乎是疑惑了一声,但手中的动作却是丝毫不停,且同时毫不意外的说道:“宁斋主你说的是你那套拳术里面最后隐藏的两招么?”

    ——你怎么知道的!

    宁无酒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可旋即想到越阳楼展现出来的恐怖领悟力,说他从基础三式中察觉秘传两式的脉络的话,却又好像并不是那么让人意外了。

    “你确实是个天才……不,真正的怪物。”

    似乎认清楚了现实一样,他不知道到底有几分假几分真的由衷赞叹了一声,如同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般,竟是在越阳楼这个打生打死的敌人面前,直接将守静斋秘传两式的拳理和修行方式,一一和盘托出。

    “我守静斋秘传的两式拳术,是在基础的‘鹰啄’‘虎爪’以及‘鹿尥蹶’的三式基础上发展而来,其一名为‘熊膀’,需要使肌肉陷入到极致的放松、极致的脱力的状态,然后……”

    前一刻,他讲解这一招的拳理,仿佛是想要在死前,让越阳楼把这秘传两式传承下来的样子。

    而下一刻,眼看着越阳楼果不其然的顺着自己的话,开始思考这一招的拳术原理,宁无酒心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有意保留下来、没有收到严重伤势的那条手臂垂到身体一侧,仿佛是没有了骨骼一样,被腰背扭转的力道,和肩膀的肌肉群牵动,如同鞭子一样甩起——

    那一瞬间。

    极致的‘静’,被转化成了极致的‘动’

    而在此之前,越阳楼则是抬起了头,转而摆出了一个宁无酒理应异常熟悉的、他尚且还没有外传过任何一个人的‘第二秘传’的起手式。

    狭路相逢,拳对拳。

    越阳楼只是身形微微一沉,于一瞬间之中,将那从地上而起,借由足踵、膝腿、腰胯、脊背的传递,扩大了不知道多少的力量,赋予到‘手’上。

    “——这一招,应该是叫做‘猿公献剑’的,对吧?”

    天光破晓,云色晴明。

    受到宁无酒驱赶的武人们,在书房小院外待了一夜也没有听到动静。

    眼看着等待了良久的旭日从东方初升,许多人原本担忧的心,也终于为确定到账的尾款而放了下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连相互之间原本看不顺眼的某些人,也在金钱的魅力下,暂时放下了往日的恩怨。

    当然了。

    虽然猜测那‘执徐’应当是被自己等人这副阵容,给吓得整晚都没敢来。

    但为了向宁无酒要最后的尾款,不少人还是决定先进去,跟对方当面确定了为好。

    “嘎吱”的声音响起。

    在一夜过后,书房小院的大门被重新打开。

    有人先走了回去,但在刚刚迈步入内,看到那小院之中的景象时,神色便突然僵住,眼神凝固在了某个地方。

    “怎么突然间没声音了,前面怎么了?”有人在后面看不到前面的情况,但却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前面的那些人沉默了一下,只吐出两个字:“死了……”

    “死了,你说什么死了?!”

    看不到前面情况的众人异常惊愕,刚拥挤的挤上了前去,便发现在狼藉的小院之中,一具身形有些眼熟的尸体跪在地上,赤裸的上半身前倾,头颅则不翼而飞。

    在他身前的地方,一封烙着‘六龙教’徽记的拜贴斜插在土地上。

    看到这情况,有人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赶忙上前,迅速拆开了拜帖,茫然的念出了上面的几行文字。

    “素闻中原武道之精妙,吾心向往之,今日一见,宁斋主雅达慷慨,竟不顾性命之危,倾囊相授,果真武德充沛,果真不叫吾徒劳而反也!”

    “因承蒙馈赠,不胜感激,故而吾特留书贴一封,以传扬宁斋主慷慨之风!”

    “——六龙教,辰龙神君‘执徐’拜上。”

第七十二章.我是个好人

    虽然说大部分的反派好像都有喜欢回到杀人现场围观的毛病。

    且越阳楼这个邪教头子,以及朝廷搜山检水缉拿的通缉对象,也确实是一副反派的画风。

    但事实上,他本人作为一个至少是自诩为的、心慕正道的良善青年,像这种恶趣味的事情,他却是绝对……好吧,绝对只会留个眼看看乐子的。

    反正鸟儿们飞哪不是飞呢,这守静斋死了人,几只乌鸦来叫两声也很正常的吧?

    从乌鸦们的视角看着守静斋中的众人,确认宁无酒已死后,迅速陷入到了混乱的状态中,因为简简单单的‘利益’两个字,而不顾宁无酒刚死,尸骸未敛,便展现出一副着急发死人财、欺破落户的世间相。

    最终,越阳楼摇了摇头,‘嘿’的笑了一声,步伐不急不缓,便提着包好的一颗人头,施施然的朝酒楼的方向走了回去。

    等到守静斋收拾完斋中一片混乱,和那些食腐鬣狗一样的受邀武人们扯完皮,暂时把他们心满意足的打发走。

    侍卫们不抱希望的追出守静斋时,什么凶手的背影果然是都早就看不到了。

    在脚程快的好事者,已经把宁无酒的消息传了回来时,越阳楼这才慢悠悠回到了就在附近的酒楼之中,而看着酒还没醒的徐牧尤,朝小儿要了碗酒楼常备的醒酒汤,把这醉鬼叫了起来。

    “兄、兄弟……”

    被灌了一碗醒酒汤后,徐牧尤还是残留有几分醉意,醉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越阳楼,大着舌头道:“再、再来一碗!”

    “好啊。”

    越阳楼答应,不过对方说的是酒,他却是笑眯眯的又来了一碗醒酒汤,给对方强行灌了下去。

    “别灌了、别灌了,我清醒过来了!”徐牧尤被猛然的呛到了,连忙摆了摆手示意越阳楼停下,这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想开口问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这么急……”

    “喏,你不是来看好戏的么,现在好戏已经结束了,你看看周围的其他人在说什么呗。”越阳楼努了一下嘴,朝那守静斋的消息传回来,就迅速‘沸腾’了起来的人群。

    “莫非……是那执徐知难而退了?”

    徐牧尤本能的提出了一个自己的猜测,在他看来,宁无酒会死好像就是一件异常不可思议的事情,这边他连听也没来得及细听呢,便先给自己找了个解释道:

    “在十多个武行的名宿好手保护下,哪怕是四炼大成的宗师出手,都未必能讨的了好,又更何况那藏头露尾的执徐?故而,我猜测那小贼他肯定是没打便先溜了,所以大家这才……”

    越阳楼有些于心不忍的打断了他的话道:“依我说的话,徐老弟你还是听我的,先看看周围的人都在说什么吧。”

    “周围的人在说什么?他们还能在说什么?”徐牧尤习惯性的反驳了一声,结果话音未落,酒楼中的某桌,就忽然有一个声音爆开,而且跟着人群的讨论,越来越乱。

    “守静斋的宁斋主死了!”

    “守静斋的宁斋主在十多个武行名宿的眼皮子底下死了!”

    在酒楼之中,一道道不可思议的惊呼声传入了徐牧尤的耳中,其中蕴含着的信息,几乎堪称令人难以置信,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那可是十几个拳术根本不可能掺水的武行名宿,而不是十几头废物蠢物,就算是四炼大成的宗师被他们团团围住,也未必能什么代价都不付出的吧!”

    徐牧尤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是那个‘执徐’依靠一身武艺,硬生生从外面直接打进去的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还是好了,大家也只会感叹长安城又来了一条过江强龙,而不是像这样大声小叫的感到不可思议。”旁边有人听到了徐牧尤的话,摇了摇头道:“关键的地方在于,宁斋主的无头尸体,其实是整整一夜过去之后,才被人发现的。”

    “仅仅是一墙之隔,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那个‘执徐’和宁斋主动战斗,这可是和直接打进去的概念完全不一样!

    那人发自内心的感慨道:“光是以我的境界和短浅见识,那个‘执徐’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实在是难以想象,只能说,这手段已经是堪称近于鬼神了吧!”

    听着周围的惊叹声,越阳楼的嘴角忍不住掀起半分微妙的笑容,也跟着颔首点了点头应是,然后拍了拍一脸不敢置信的徐牧尤,一点也不像是安慰的安慰道:“先前我就隐约听说,宁斋主私底下其实一直在干些违法犯罪、见不得人的事情,这回不过是恰巧死了一个烂人而已,你其实也不必如此伤心”。

    “行……我知道了。”徐牧尤犹豫了一下,看了下越阳楼的身形,又看了下自己的身形,最终还是明智的决定表面上接受了这个说法。

    看到对方心里明显还是不相信的样子。

    象征性的提了一嘴后,越阳楼并没有想要进一步扭转对方想法的意思,只是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然后最后说了一声道:“这长安城的武行里,除了守静斋之外,还有其余的十七家……”谷

    “我知道!”徐牧尤还没有等越阳楼把话说完便点了点头,似乎是从某种程度上,误会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道:“长安武行如此强大,除了守静斋之外,实力如此雄厚的尚有十七家之多,若是那个叫‘执徐’的家伙,还是如此小觑我长安武道断话,以后必然就会碰壁的!”

    “……你能知道这点就好。”

    想了想之后,越阳楼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其他的东西,只是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有着坚定的意志,这是一件好事,我相信,这点小挫折是打倒不了你的。”

    “那当然,这还用说!”

    从崇拜对象被活活打死的失落之中,徐牧尤重新振奋了起来,找到了目标,要看着‘执徐’那个小贼,因为自己的自大和对长安武行的轻视,最终付出代价。

    “只不过,话说回来的话。”

    忽然间,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越阳楼手边拎着的那个包裹,疑问道:“这东西是……”

    “一颗卤猪头而已。”越阳楼摆了摆手,笑眯眯的道:“既然结果是宁无酒身死,那今晚的这场好戏也就算是结束了,我先回去,这位徐老底,咱们下次有缘分再相见。”

    “我还没问你的名字……”

    徐牧尤的话还没有说完,却是转瞬间,就只见到越阳楼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君子之交淡如水,果然如是。”

    见越阳楼走的如此之快,他也只能这么遗憾的叹息了一声,

    不过,忽然间,徐牧尤目光偶然性从越阳楼刚刚还坐过的那个位置上扫过。

    一抹快要凝固的深沉血渍映入眼帘,却是使得他目光瞬间凝固了下来,瞳孔收缩,想到了他前一刻还说过的“卤猪头”一事。

    徐牧尤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

    离开酒楼之后,眼见天光破晓,也正是该吃早食的时候了,所以越阳楼也就赶紧先回到了动字门,掐着时间,还正好蹭上了动字门的早食。

    “所以,执徐先生你就这么回来了,还顺手给我带了宁无酒的这么一颗人头当礼物?”

    在动字门的食堂中,看着眼前将碗和筷子放了下来,正一脸惬意的拍着肚子消食的越阳楼,陈元卿神经有些抽搐的,怀中捧着一颗怪瘆人的人头,听对方讲完了这一夜的经过。

    “不然呢?还能怎么样?”

    见到陈元卿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越阳楼只是翻了个白眼。

    “也不是还能怎么样的事情……”

    陈元卿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执徐先生你前几日将异武的修行方式教给我,并吩咐我让人暗中传授下去的时候,结合我们六龙教‘拳扫长安’的计划,我本以为你打败宁无酒之后,就会将他以‘异武’之名趁势也吸收进来,为我们所用的……”

    “你没有想到我的手段居然会这么酷烈?”

    越阳楼笑眯眯把他没说出来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但随即的话语,却又是变得那么冷酷:“涒滩,你以为我们六龙教是什么下三滥的家伙都会收的什么邪教组织吗?像宁无酒这种人中渣滓,就算有着价值又如何,难道因为他相对于凡人来说更强,所以就有着免死的资格么?”

    好似的刚才的那副冷酷模样只是陈元卿的错觉一样。

    旋即,他重新露出习惯性的笑容,摊了摊手道:“只不过是我见到不像好人的家伙,就容易忍不住手滑而已,不必担心,意外死了一个宁无酒并不是什么大事。”

    看着自家的顶头上司,似乎是有什么道德洁癖,且精神状况越发不稳定的样子。

    陈元卿欲言又止,但最终却还是没有说什么,为了避免刺激到越阳楼,他决定转移一下话题,说道:“先前执徐先生你不是让我找人凑了一批药材和矿物么,听说我动字门突然多出你这么一个人物坐镇之后,于是,一直在动字门背后支持的,帮忙做成这件事的漕帮殷堂主,就想要托我带话,想见您一面。”

第七十三章.武运昌隆

    漕帮。

    或者说,粮船帮。

    虽然这个帮派的名字在长安城里似乎并不响亮。

    但任何一个知道‘漕帮’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着的遍布大江南北的势力范围之人,却是都不会对此心怀小觑之心。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漕帮其实不能算是帮派,而是一个半官方半私人的大型运输组织,依靠着百万漕运为业的徒众,为朝廷运转钱粮兼带商货为生。

    自当今太祖定京汴梁以来,天下漕粮分四路被运往京都,而漕帮则亦是随之四分。

    淮汴之粟由江南入淮水,经汴水入京,为通济漕帮;陕西之粟由三门峡附近转黄河,入汴水达京,为关中漕帮;陕蔡之粟由惠民河转蔡河,入汴水达京,为江浙漕帮;京东之粟由齐鲁之地入五丈河达京,为京畿漕帮。

    因其组织的成员龙蛇混杂,亦遍布大江南北,难以统一管理。

    所以各地也都有着各地的单独管事,相互之间的关系,也是并不良好,只能靠一个同样的名字维持凝聚力。

    “下城区帮派林立,和各大武馆是共生的关系。”

    说到漕帮这件事,陈元卿解释道:“譬如那守静斋的背后,站着的便是毒仔帮的闵大善人一样,而我动字门背后站着的,便是这关中漕帮的殷堂主。”

    “所以你这里的学徒,才多是些靠江吃饭的漕民漕丁?”越阳楼抬头瞧了一眼食堂门外武场上,俨然已是开始练拳的武馆学徒们,随即问完后,他自己却是又摇了摇头::“算了,看来我是问了一个蠢问题。”

    “动字门的背后站的到底是关中漕帮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帮派,这些东西我都并不感兴趣。”

    越阳楼话语声顿了顿,指节习惯性敲了敲桌子,竖起一根手指道:“现在我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涒滩你到底希不希望我去见一趟那个漕帮的殷堂主。”

    “执徐先生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陈元卿反问了回来。

    越阳楼挑了挑眉毛道:“说真话的话,也无非就是那几个原因罢了,既然是这样,那你还是编个假话来说吧。”

    陈元卿道:“您要我说假话的话,那我就是肯定不希望您去了。”

    越阳楼疑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刚才随便选的。”陈元卿摊了摊手,仍然是对自己工具人的身份,认知十分清晰的苦笑道:“说到底,要不要去漕帮见殷堂主,也还是得看执徐先生你自己想不想去,如果不想去的话,就算我单方面希望也没用。”

    “按照你这动字门和关中漕帮的关系,若是我去了的话,你应该好处也不少的吧。”越阳楼有些好奇。

    陈元卿有些尴尬:“我只是顺便传个话而已,哪里想得到这里。”

    见到他这个样子,越阳楼哑然失笑,指节再度敲了敲桌子,便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也就懒得去见这什么关中漕帮的殷堂主了,不过因为你这层关系嘛,涒滩你倒是可以把这颗宁无酒的头,当成是礼物给他送过去,等见到了之后,他自然就会知道我的意思的。”

    “我明白了。”陈元卿点了点头,仅仅做好自己的该做之事,这就是现在担上动字门门主的责任之后,为自己选择的准则。

    漕帮、六龙教、长安武行。

    这三者的哪一个,都是他以往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

    既然知道自己以往固有经验,不可能依然还在这种层次的斗争之中生效,那么依附于强者的意志,恭顺的展现出自己的价值,便是让动字门、以及自己生存下去的最好办法。

    有‘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在武行中广为流传的一句话在。

    所谓武人的傲骨,本就只是那些外行人的美好想象而已,不过是强者才能‘货与帝王家’,而弱者就只能‘货与权贵家’、和‘货与商豪家’罢了。

    就像是他现在常说的那句话一样,给谁卖命不是卖命呢……至少,给六龙教卖命的话,起码他这条命应该能死的有价值一点吧?

    想到这里,又想到越阳楼动手杀死那个宁无酒的理由。

    陈元卿心里默默道:“天下无道,灾生四端,苍龙飞升,六祸禁绝……希望六龙教……不,希望我现在的行动,真的能为六祸禁绝的那一天做出一点有价值的贡献吧。”

    从新诞生的异武之中。

    作为武人的陈元卿嗅到了大变革的气息,

    于是,为越阳楼的‘拳扫长安’,提着人头临走之前,忽然间,陈元卿便异常真诚的说道了一声:“长安武行十八家,尚有十六家未败,下一战文圣拳文雏声,我祝执徐先生您武运昌隆。”

    “我知道了。”

    越阳楼只是这么简单的答道,直到认真将碗中的最后一点食物吃完,才抬起头,看着陈元卿离开的方向,忽然间,一记鞭手无声无息横空劈出。

    那一刻。

    明明是任何的声响没有发出。

    可在越阳楼的手下,无形的空气却是骤然间震动,好似一道宛如实质的急促锋芒,直直破空而去。谷

    “鹰啄、虎爪、鹿尥蹶;熊膀、猿剑,人藏声。”

    回味着刚才那一手的感触,越阳楼有些恍然道:“‘熊膀’从皮肉而发,‘猿剑’用筋骨之强……在基础的三门拳术、秘传的两门拳术、以及根本的一门守静藏声之术外,原来在修成守静斋这总共六门拳术后,将秘传两式合炼,居然还有这门对应着四炼大成的第七门拳术。”

    从守静斋的一战到现在。

    短短的六个时辰都还不曾到。

    假如宁无酒能够复生,或是从九泉之下知道越阳楼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心分二用,还将他守静斋一门的拳术都修成、乃至更上一层楼的推出第七门拳术的话,恐怕,也是得被惊吓的再死一次吧。

    “守静斋的拳术,不差。”越阳楼感慨一声,想到陈元卿临走前的祝福,旋即,就忍不住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涒滩这家伙果然还是不够了解我的胃口啊,只是单单一个文圣拳,又哪里够我尽兴而归呢?”

    在他脚下的阴影之中。

    那浓墨一样的黑暗一阵蠕动,旋即,一只苍白而过长的手,便从中悄无声息的钻了出来,把三封迅速写好的拜帖,放在了他的桌子上,给他过目。

    虽然其中所写的内容,基本上都和给宁无酒的那一封大体差不了多少。

    但在约战的时间以及地点上,却是全部都挤在了同一天,没有像给宁无酒那封一样,还留下六天的时间。

    换言之。

    在正式了‘拳扫长安’之后。

    他根本已经等不及像六日一战那样缓慢的节奏。

    既然是为一会长安的诸多武道好手,以从中汲取精华,进一步完善异武道嘛。

    那要玩的话,自然就得是玩得更刺激一点,譬如说,一日之间连下三家,越阳楼就觉得很合适,利用车轮战,还正好能够最大程度上的压榨出这具身躯的潜力。

    “我六龙教不要像是宁无酒那样的腌臜货色。”

    摩挲着那三封等待送出的拜帖,他笑了笑道:“当然,也不要能够被伤重的我顺手打死的废物!”

    “六龙教,执徐?”

    关中漕帮,看着眼前由陈元卿亲手送过来的这颗新鲜人头,殷问礼同样在笑,甚至忍不住将这两个名字再重复了一遍道:“好一个六龙教执徐啊——!”

    作为关中漕帮在长安的堂主,以数量庞大的漕民帮众为耳目,他的消息的当然灵通,可以说,在守静斋生事的几分钟后,相关的情报便被底下人迅速送到了他的桌子上。

    只是。

    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本来和此事表面上毫无关系的动字门,会突然因为一个‘执徐’而交汇到一起。

    而根据上次陈元卿找关系找到自己这边来的情况来说,这守静斋宁无酒的身死,说不定更有着自己毫无所知的参与。

    用佛家的话来说,这或许就是那最妙不可言的“缘分”吧。

    “说起来……陈元卿他这次来的时候,还有顺便托我们搜集什么药材和矿物么?”

    忽然间,殷问礼朝身边管账的师爷问了一声,手指‘嗒嗒嗒’的敲了敲交椅的扶手,然后得到了对方老老实实的一个“不曾”的回答。

    “那陈元卿的师傅生前时,乃是我殷某人的至交好友,既然如今他的弟子找了过来,那就也是我子侄一辈的亲人!”

    殷问礼情真意切的说了几句,猛地一拍手边交椅的扶手,就指了指宁无酒的人头,又指了指师爷道:“这样,张师爷你给我找人把这东西好好处理,然后他上次要的东西,这回你按照十倍的量,就走我的私账,把东西给送到动字门那里!”

    “那可是好大一笔钱,这不妥吧!”

    作为实际管账的人,师爷听到这话本能的算了一算,立刻有些心疼的说道:“况且,动字门的那个执徐二话不说就摘了守静斋的宁无酒的头,十有八九是个不安分的凶人,这回他送头过来,未尝就没有威胁警告咱们的意思啊……”

    “凶人又如何?警告又如何?”

    见到自家师爷又开始心疼,殷问礼只是摇了摇头,反而是异常高兴的笑了起来,遥遥拿手指点了点对方,道:“我漕帮为朝廷运转钱粮,干的那是运输商的事情,而不是像什么帮派一样,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

    “像武行的打家那样把敌人变得少少的,咱做不到,但咱手里有钱,却能够把朋友变得多多的!”

    他顿了顿,像是闻到肉味的绿眼睛老狼一样,笑着道:“既然是能用破财解决的事情,那就根本不算事情,不仅那个藏在动字门里的执徐要什么,我们漕帮都尽全力满足他,而且就算他没开口要,我们也要像这样,让他记住我们给他做的事情!”

第七十四章.拳镇五馆,连下三家(上)

    “锵——锵——锵——”

    金铁相碰撞的声音尖锐刺耳。

    校场上,越阳楼端着一杆足有两丈许的镔铁大枪或拦、或拿、或扎,宛如将这死物炼到和手臂肢足再无分别了一般,每一次大枪翻飞弹抖,借着回震之势,他的一身骨骼竟是也在跟着节节摩擦碰撞,不断发出鞭炮一样的串串的脆响。

    脊椎是蛟龙,肌肉是波浪。

    在那条作为第二条“脊椎”的大枪翻江搅浪之时,越阳楼赤裸的上半身,皮肤上涂着的那层药材和矿物研磨而成的灰粉,同时也迅速的依照某种韵律,逐渐渗透到肌理之中,改造着原本身为凡质的肉身。

    在四大炼之中,‘筋骨’和‘皮肉’是联系最为紧密的两项。

    尤其是借着守静斋的七门拳术,以及和宁无酒交战时的感触作为参考。

    在这段很短的时间,越阳楼便隐隐约约从‘炼皮’之中,参悟出了‘炼肉’的途径,以骨打脆劲、皮收闷劲之法,外炼内炼合一,反复捶打肌肉,使其不断吸收诸多外敷药物的精华,维持在破坏和再生平衡之间,持续的提升强度。

    “哗啦啦——”

    仿佛大江潮浪不息奔涌的响起。

    越阳楼端着镔铁大枪的尾端,骤然间摆出一个架势,短促发力,那时间,一条两丈之长的大枪就像是瞬间活过来了一样,左栏右拿,扎中平枪,使得空气中到处是枪影,却诡异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虽然同样以守静斋的藏声拳术为根底。

    但他的这一手枪术,如今却是已经和宁无酒的拳术不尽相同,不再是局限于区区人身,而进一步延伸到了身外的兵械之上!

    骤然间,“崩”的一声空气炸响。

    越阳楼没有再收声留力,猛地一拧枪身,扎出最后一枪。

    不仅是气浪破空而去,而且在此同时,伴随着一阵从中蓦然炸开的细密脆响,他手中的镔铁大枪竟是也浮现出了一道道狭长裂纹。

    从遍布着裂纹的枪身上,一块块的碎片紧接着剥落。

    在细密脆响的最后,那根似乎遭到巨大外力反复折磨的镔铁长条上,螺旋状的扭曲纹理,竟是清晰可见,宛如是从打造出来时,就是这副模样的一般!

    “呼——”

    从胸腔中长长吐出了一道浊息。

    校场上,越阳楼将手中玩废的第四杆镔铁大枪,随手交给一旁,如同看着一尊活生生的鬼神般,眼神显示出十足敬畏、甚至是战栗的几个漕民学徒。

    看着将晚的天色。

    为今天的三场而饿了整整一天之后。

    越阳楼拍了拍肚子,似是已经按捺不住饥意,道:“也是时候该开始吃‘正餐’了啊。”

    文圣门、孙膑武库、冀州蚩尤馆。

    这是从长安武行的第十四位到第十六位的三家武馆。

    秉着好东西总要留到最后再享用的原则,越阳楼首先是选择了冀州蚩尤馆作为今夜第一顿“开胃前菜”。

    从小巷子的阴影之中刚走出来,一座挂着巨型广告牌的大楼就当即映入他的眼帘。

    循环播放的介绍声中,巨型广告牌上的两个壮汉演示着激烈的角抵,直到最后,一者被干脆利落的摔倒,关于冀州蚩尤馆的情况介绍就浮现了下来。

    看着那上面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越阳楼愣了一下,不禁失笑道:“正好,还不用我慢慢来找了。”

    顺着广告牌的指引,他走进建筑物内,很快,就抵达了“冀州蚩尤馆”所在的楼层。

    似乎是因为馆中运用了某些从道人手中流出来的技术的缘故,在感应到客人到来的时候,未等越阳楼伸手推门,武馆的玻璃大门便自动打开了,露出了其中热火朝天的景象。

    位于前台的地方,招待的人大抵是上厕所暂时有事去了,所以没有人,而是由小广播中提前录好的温柔女声介绍道:“本馆所传授的蚩尤戏,是源自于冀州一带的古流角抵技术,和摔跤、相扑等相通……”

    看着地面上铺着的木质地板。

    越阳楼没有忍心穿鞋进去多让清洁人员麻烦的意思。

    在武馆进门的鞋柜旁脱了鞋,他赤足缓步的走进了武馆,因为戴着一副古怪傩面的缘故,未曾多时,便很快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走了过来,异常警惕的问道:“你是什么人,有报名交钱吗?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

    看见越阳楼似乎并不壮硕的身形,以及一副很是古怪的扮相,那个蚩尤馆的壮汉边问边走了过来,本来是伸出手,准备推搡的样子,可当那简单的几个字自我介绍响起,他的动作却也是瞬间僵住了。

    “六龙教,执徐。”

    越阳楼意简言赅,从怀中取出一封拜帖,丢给对方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知道我的来意了,将拜帖交给张肃卿吧,我不想这次不想摘牌匾来喊人。”

    他说的张肃卿正是冀州蚩尤馆的馆主。

    那一刻,本能的接过拜帖,听到越阳楼报出的名字,壮汉就感觉到这轻飘飘的一封拜帖变得足有千斤之重,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自己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变得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知、知道了……”

    除了他和越阳楼之外。

    蚩尤馆中当然也有其他的学徒。

    而听到来人并不掩饰的报出的那个名字,人群之中,徐牧尤则是愕然的张大了嘴巴,低声喃喃道:“我才到张馆主门下报了几节课,还没上呢,怎么又是他过来了!”

    因为守静斋宁无酒之死的缘故。

    在长安武行之中,近来这几天的时间里,这位来自六龙教的执徐神君,也是声名鹊起。

    虽然平日里不争不抢,维持着自家武馆第十六的位置便已经满足,但从各个兴奋谈论此事的学徒口中,张肃卿却是也听说过这个‘执徐’的事情。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和这个六龙教产生了联系。

    但只清楚对于武人来说最基本的一件事情——武人的事情,那当然是要用武人的手段来解决。

    在自然空出来一大片的空地之上,张肃卿空着双手走了过来,虽然身形并不算高大,还挺着一个将军肚,但这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极为“淳厚”,就像是人立而起的胖硕熊猫一样,那粗壮的四肢,以及极度发达的背阔肌,正是其‘筋、肉’两炼大成的标志。

    “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见到那个戴着傩面的古怪男人,张肃卿一开口就是劝阻之意:“虽然同为两炼大成,但宁无酒的实力和我的实力却是完全不同的。”

    “我知道,但这并不要紧。”越阳楼的声音异常平淡,只是直接陈述道:“考虑到胜率,那是庸人才会做的事情,既是要一会中原武道,那反而是对手越强,我才越是期待。”

    从这个执徐的话中,张肃卿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除了那个门主已死的动字门外,先是第十七位的宁无酒,再是我这个第十六位的张肃卿,听你这话的意思,难道你是想要一步步的打下位于南城老区的下九家么?”

    “不——”

    越阳楼摇头否定道:“不是只有下九家而已。”

    在这冀州蚩尤馆的诸多学徒弟子面前,仅仅是一人,他却放出了宛如疯言的话:“而是,从末位的守静斋而起,我要连挑十八家,一直打上长安第一、乃至中原第一的御拳馆去。”

    见到他说出这等近乎于是天方夜谭的话。

    武馆之中,几乎是瞬间就人声沸腾了起来,除了沉默的张肃卿之外,所有的学徒弟子,都在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越阳楼的身影,似乎是想要从他挺拔的身姿里,找到一丝动摇的意味。

    “你可真是个疯子。”

    良久,张肃卿吐出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他一向是自诩看人极准,但从这个‘执徐’的眼眸之中,他却是根本看不出任何同胜利无关的东西。

    男儿到死心如铁……

    张肃卿心里念叨了一声稼轩先生的词,见到越阳楼这副样子,也不多话,干脆就伸出了一只宽大的手来,道:“你要连挑十八家,打上长安第一,我不管,但要拿我冀州蚩尤戏一脉的声名当垫脚石,我可就要问问你这家伙的能耐了。”

    “真功夫,打过才知道,一个人站着,一个躺着,那个躺着的人,可没有资格讲什么雄心壮志!”

    “应有之理。”越阳楼颔首点头,也相对的伸出手来,习惯性的说道:“六龙教,执徐。既分胜负,也决……好吧,这一次就不决生死了吧。”

    “冀州蚩尤戏,张肃卿。”

    如同熊猫而起一般的醇厚武人哑然失笑了一声,也跟着报出名字,于伸手将越阳楼的手握住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的气质便变得截然不同了起来。

    蚩尤戏,即是最原始的角抵摔跤的技术。

    以张肃卿浸淫此道二十余载,磨练出来的技术,不要说是拿住人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了,就连只是衣角、衣袖、甚至于是头发、耳垂这样的东西,只要被他的那双大手触摸到,便绝对是逃不了被摔倒的下场!

    “执徐,你还是太大意了啊……”

    张肃卿刚要开口说出来的话还没有开口。

    而他实际上要趁势一‘摔’之时,通过他握住的那一只手,他却蓦然发现,越阳楼的一身实际体重,根本就一点不正常,远超于常人不知道多少,光是想要破坏平衡,动摇他躯体中的那一条笔直的“重心之线”,就无比的困难!

第七十五章.拳镇五馆,连下三家(中)

    稳。

    太稳了!

    宛如自己触手所及的越阳楼,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一样。

    张肃卿以前不是没有摔过那种像肉山一样的脂肪怪物,但像眼前这样似乎根本摔不动的状况,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要知道。

    他突破两炼大成的境界之后,就几乎彻底放弃了‘皮、骨’的修行,而专精于筋肉合练的“金丝缠玉柱”之道,曾经有着不带外物,一身裋褐单衣,徒手将九头水牛生生连摔致死的战绩,而下盘桩法更是连五头野马相拽也无法拖动。

    可是,现在……

    “你在疑惑为什么了对吧?”

    伴随着一股沛然莫御的神力,越阳楼好似看破人心的声音响起。

    在他的手中,守静斋拳术中‘熊膀’的发力技巧被他运用到了极致,皮肉一松一紧,筋骨节节发力,层层如浪涛般的牵扯之势,便反过来侵袭张肃卿的下盘!

    不知道何时之间,双方都改变了原本保持着握手的姿态,不约而同变成了摔跤、相扑、手搏等一系列角斗运动所共通的基础‘跤架’,也就是以头角相抵,双手前扑,松肩堕肘,重心前四后六的架势。

    咚、咚、咚……

    清晰可闻的剧烈心跳声响起。

    恍惚之间,从那对方扳倒自己身躯的劲力之中,张肃卿仿佛看到,眼前之人的皮肉衣衫之下,藏着一根根隐约间连成整体的线条,以及一条粗壮到难以想象的坚固主轴!

    从腰胯尾椎之处。

    那是巨大的一条‘活龙’,统御无数‘群蛇’而起。

    看着那挺拔而笔直的线条,张肃卿眼眸中的疑惑终于消散,领悟那正是越阳楼的脊椎和一身骨骼,恍然大悟道:“原来你的‘桩根’不在皮肉,而在筋骨,那是真的有一头蛟龙的力量,在你的躯体里面啊!”

    “答对了,但是没有奖品。”越阳楼很遗憾道。

    “没有关系,这么一个好对手出现在面前,对于一个武人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大礼了!”张肃卿忍不住哈哈大笑,专心于这‘蚩尤戏’之中,道:“我张某人一生,幼时摔人、摔豖,成年摔虎、摔牛,这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不曾想在筋骨萎缩、气力衰弱之前,居然还有摔蛟、摔龙的机会!”

    “哼——哈——”

    伴随着两声爆喝,利用身形较矮的优势,张肃卿猛然伸手,抱住了越阳楼的腰身。

    感觉着那似乎清晰可见的‘线条’的位置,他扳住‘蛟龙尾’,想要从桩根而起,破坏越阳楼整个身躯平衡,将这条“蛟龙”摔在地上。

    然而——

    在那一刻,他却并没能做到这个动作。

    而是感觉到自己的腰身同时受袭,似乎是有一股异常熟悉的力量从那里爆发,将他眼前的天地旋转颠倒,“咚”的一身,把他猛然摔在了地上!

    “冀州蚩尤戏,不差。”

    他收起‘跤架’,留下了一声赞叹。

    当所有人目光都落在越阳楼的身上时间,没有人注意到张肃卿从木质地板上起身。

    旋即,他竟是不可思议的低声喃喃了一声:“天旋地转回龙驭,他什么时候学会的?这可是我冀州蚩尤戏一脉的秘传!”

    呼、呼、呼——

    “张馆主……输了?”

    那一刻,有疑惑的声音响起。

    直到越阳楼毫不拖泥带水的快要转身离开武馆时。

    武馆之中,从所有的观战人群之中,那嘈杂的沸腾音声方才是迟迟响起。

    继第十七的守静斋之后,徐牧尤,及许多人都不可思议的道:“长安第十六位的冀州蚩尤馆,也输了!”

    “他的下一个目标……”

    “是第十五位的孙膑武库,这一代的孙膑架传人!”

    “孙膑架,古拳法,又别名长袖四架手。”

    “因其母架三十二手、小架六十四手、大架九十六手、中架一百七十三手,总共三百六十五散手之故,其招数之繁复,其历史之悠久,也被称作世间南北拳术的活拳谱之一,只要深研这门拳术的四架变化,据说便可以看出武道的历史演变……”

    寂静、脚步声。

    在渐渐入夜的街道上,见到除脚步声之外的杂音突然响起。

    敏锐的感受着仿佛那近在咫尺的恶意,孙良工的两撇小胡子抖了抖,抬起头,便看到一个戴着傩面的古怪男人悄无声息的从转角的阴影中走出,手里拿着一张自家武馆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出去的宣传单,正一板一眼的念着上面的内容。

    作为长安武行的‘下九家’之一。

    近来这段时间里,同行的守静斋宁无酒被杀一事,他当然也是有所耳闻。

    越阳楼这副戴着傩面的古怪形象如此显眼瞩目,再加上那毫不掩饰的恶意,孙良工哪里看不出来眼前这个突然窜出来的家伙,这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那个神秘人物,自号为六龙教辰龙神君的‘执徐’。

    “现在是下班的点了,武馆闭门歇业,不在工作时间之内。”

    孙良工那的张淳朴面孔上,浮现出异常诚恳的神色:“为了让老婆孩子不担心,我还赶着快点回家吃上一口热菜呢,就算是非要打这一场不可的话,你能配合我动手打快一点么?”

    “好啊。”越阳楼诚然应诺,将手里的宣传单一丢,随口问道:“既然是要动手快一点的话,那比兵器如何,我听说你们孙膑架这一脉是从兵家中演化而出,比起拳脚的话,其实更擅长的是全甲条件下的刀枪武艺。”

    “那都是多早之前的事情了啊,以现在的条件,哪有人愿意学这些根本用不上的东西。”孙良工摇了摇头,抱怨了一声,不过眉眼低垂的笑了笑,却是又补充道:“不过这位执徐先生你选对手选的倒是恰巧,我这孙膑架当代的传人,倒正好是那个别有闲心的人。”

    “这样啊。”

    越阳楼微微颔首,脚在地上跺了跺,浓墨一样的阴影翻涌,两座陈列着十八般骨质武器的架子就升了上来,分别位于两人身边。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从架子上随手取下一杆和漆水大纛形制差不多的丈二大枪,越阳楼抖了个枪花,伸出手请道:“十八般兵器都在这里了,孙兄你具体擅长哪个,就自己请便吧。”

    “这方面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既然你选了大枪的话,那我也就一样选大枪好了。”

    先是因为阴影的陡然变化而惊了惊,但孙良工旋即却是迅速平复了惊异,笑了笑,从兵器架子上,取了一杆同样的骨质大枪下来,不过是上手着拿着抖了几个枪花,便像是几瞬之间,拿着这杆枪练了十几年一样,分毫没有寻常武人拿到陌生兵器那样的不适应。

    北方拳术以拳械合一的特征而区别南方拳术的象形上身。

    长安武行之中,那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人常讲“脱拳即为枪”。

    而此时此刻,孙良工则或许正是这一点明确体现,将那门从兵家刀枪武艺演化出来孙膑四架三百六十五手,还原……不,重新演绎为了只属于他的四部“武学公式”,只要将相应的参数代入其中,这三百六十五手不仅是拳术,而且更是三百六十五套剑术、刀术、枪术!

    “孙膑四架,孙良工。”

    “六龙教,辰龙执徐。”

    两人异口同声的报上门户。

    那一刻,抬起头,越阳楼就看见一点枪尖寒光呼啸而来,直指他喉头,似是条阴毒的扑咬黑蛇,悄无声息间就要夺人性命!

    大架撵打起伏、小架左右势连。

    此乃孙膑六十四小架之一——龙腾雁跃蛇出涧!

    “铛、铛、铛!”

    伴随着接连三声清脆的金铁相撞声,相绞相缠的两条枪影之中,见到孙良工来势甚凶,越阳楼反倒不惊反喜,将那从张肃卿手中偷学到的东西也融入到了枪术之中,辨其桩而伐其根,每有破绽便寻隙而入,配合上那守静斋的藏声拳术,更是神鬼莫测,凶戾异常!

    砰!

    越阳楼踏步如雷,手里大杆子上下抖动,猛地一挑一砸,却是那骤然从枪术化作了棍术中“秦王磨旗”的一记杀招!

    看见这枪势变化,孙良工目光之中闪烁精光,想也不想的脚底下步伐一动,人身后退,却手臂用劲,将一杆大枪舞的是泼风也难入,每一下都能精准的击中越阳楼的枪杆,并且将他的攻击一丝不差的挡下。

    作为南北拳术中的活拳谱和历史碑,孙膑四架的三百六十五手,被他从拳术重新演绎为三百六十五套各异兵械之术。

    因为所修习套路之繁杂,孙良工最不惧的,可以说就是各种招式的变化!

    ‘既然你寻隙而入而伐我桩根……’

    固守之势猛然一变,孙良工突然大枪扎拦,将越阳楼手中杆子黏住一瞬,施起孙膑小架中左右形势相连的精髓来,仿佛在说道:“那我就教你什么叫做‘无隙可寻暴雨枪’!”

    “呼——”

    那一刻,好似真是狂风暴雨扑面。

    孙膑四架演化出三百六十五重繁复到极致的枪术,在拳术的领域,封锁了几乎所有变化的可能!

    这是避无可避的枪术么?

    不,大错特错——

    在那形如暴雨的攻势面前,越阳楼只是简单做了三件事情。

    折枪。

    进步。

    抢中线!

    “砰”的一声,越阳楼落步如雷,不过是身形一矮一挤,便从枪雨之中袭来,使孙良工只看到夜雨骤明,一杆没有枪头的残枪,就扎到了眼前!

    嘀嗒。

    一点殷红血线从眉心顺着鼻梁滑落,赤珠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那是宛如实质的劲风点开了皮肤,残枪骤然停在他眉心前所造成的细微伤势。

    “中平枪,枪中王,中间一点最难防。”看着眼前似乎仍有余裕的‘执徐’,孙良工像是就这么干脆直接的接受了自己的失败一样,长长叹息道:“无头无刃亦可杀人,原来你使得是枪术里最正的中平枪!”

第七十六章.拳镇五馆,连下三家(下)

    千般武艺桩是根,而枪术最基本的道理,也同样不过就是“扎、拦、拿”这简单的三个字而已。

    要说有多么精妙的话。

    不至于,连半大的稚童都会无师自通的拿着竹竿这么耍玩。

    但要说这‘扎拦拿’的基本功就这么简单?

    不,这同样也是大错特错。

    君不见武行里尚有一句话叫做“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宝剑随身藏”?

    “无论是这手至纯至正的中平枪术,还是那一手专门伐桩破根的寻隙枪术,两者都是没有十年二十年的苦熬功夫炼不成的绝技,不亚于我这近四十载方才悟出的‘百兵千势’。”

    身为武人的敏锐本能,使孙良工隐约察觉到了越阳楼身上的蓬勃朝气,令他忍不住难耐的好奇之意:“人身上的那股精神是不会骗人的,执徐先生,你到底是怎么做到……”

    “没什么好奇怪的,其实答案只有很简单一个原因。”

    越阳楼不假思索的胡扯道:“这只是仅仅因为我是武道上举世无双的天才而已,无论是何等复杂的拳术、剑术、枪术,只要亲眼的看过一遍,我就能全然领会,只要亲身的上手使用过两回,我就能彻底的了然于心,熟练的掌握和使用,不需要任何练习、”

    见越阳楼的这话,如此的挑战自己习武近四十载以来的常识,孙良工不可思议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离谱的事情!”

    “错了,这世界上其实没有什么事情是离谱的,而只是因为你的想象力限制了自己而已。”越阳楼说的如此理所应当,仿佛事实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在新时代的异武面前。

    法相武者对常规武者的打击,也确实是近乎降维形式的。

    仅仅是以他自己为例,无论是宁无酒的无声拳术,还是张肃卿的伐桩破根的神摔之术,这两者在他手中被学会加起来也不到两天的时间,可天演法相在身,就是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却是已经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武术推陈出新,甚至是直接融入到了他的战斗框架之中。

    异武迟早是要推广出去的,越阳楼也觉得在这件事上隐瞒没有意义。

    实事求是,他直接从孙良工眉心收回那截断枪,拿过掂量了几下,就像是这样就迅速熟悉了手里残兵的性质一样,以断枪代长刀,摆出架势,干脆利落的就是泼洒出一片连绵不绝的洗炼刀势。

    “孙膑小架,左右形势相连……不,这就是我的‘百兵千势’?!”

    看着眼前越阳楼以枪代刀施展出来的这片刀势,虽然细节之处或许有所不同,但孙良工却当然是认得,这就是自家习武四十年来,最为得意的武道成就——‘百兵千势’!

    他清楚的知道。

    在自家这套几乎囊括了大半兵器的武道公式之中,只要代入相应的参数,拳术和剑术和刀术和枪术之间,便都是可以直接可以划上等于号的事物。

    除非真有人能将十八般兵器都尽数练到大成,否则自家这门‘拳术’的效果,想要强行模仿,就绝对是个空谈!

    ——换言之的话……

    ——也就是说,这个‘执徐’真的就是在短短的几分钟战斗之中,不需要任何的练习,便将他的‘百兵千势’轻易领会,并彻底了然于心,随意用来!

    这一霎,哪怕是再怎么心智坚定,孙良工的心也仍然是乱了,不禁意志动摇道:“难不成这世上竟是真有人,有着如此不合常理的天赋么?!”

    “你又说错了。”越阳楼再度否定,淡淡的说道:“并非是名为‘天赋’的概念,才成就了强者的存在,而是正因为首先有着强者的存在,‘有天赋’这件事情才会被专门提了出来。”

    “哈……倒也是这个道理没错。”

    孙良工终究是炼拳有成的武人,相较于常人,意志坚定到了不为外物所动的境界,即便是如此挑战常识的事情,就出现在眼前,也不过是短短的几个瞬间,便镇压了杂念,调整回了心态。

    至于自家拳术被学了个干净的事情嘛。

    放在没有实力的人身上,干这事那才叫做“偷师”。

    而放在像越阳楼这等人物的身上,那就叫做汇通百家之经义、炉养百经之妙法!

    想到在对方来之前的时候,恐怕张肃卿那头老熊猫的看家本事就应该已经先于自己被学了干净,孙良工的这心态嘛,当即也就立刻平衡了许多。

    看越阳楼这副架势嘛,他不禁有些幸灾乐祸的心道:“这下子文圣门那个畜牲,总算是要有人来制裁了。”

    当然。

    他虽说内心里很乐意给自己顺便找些人垫背。谷

    但这个六龙教的背景实在是太过神秘,此刻形势未明,他却是绝不愿意亲身掺和进去。

    “既然这兵械已经斗完了,那我现在也就……”

    孙良工开口,正欲借着先前的理由赶紧跑路,可越阳楼一挑眉,却似是不愿意放过他一样,突然道:“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不是你这个样子的。”

    “啊哈,执徐先生你说什么呢,我还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妻儿,在家里等着我下班回去呢!”孙良工愣了一下,一副不解的疑惑模样。

    越阳楼没有说话,只是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像这样能将传承到改无可改之地的‘孙膑四架’,再度推陈出新的人物,要说他半点兵家的精髓也没学到的话……

    ——谁信?

    “你说那个近日里以来名声鹊起的六龙教执徐,不仅今夜里先挑了冀州那头熊猫的摔跤馆,而且接下来还要挑了孙良工那个滑头后、再来挑了我文圣门的场子?”

    就在越阳楼胜了孙良工的大约几分钟之后。

    半夜时分,文圣门之中,而那被誉为当代“小文圣”的文雏声,同样也聆听着眼前之人的汇报,低头轻呷着一杯温茶。

    文圣门背后的帮派是下城区里势力颇大的府君会,由一群从山东齐鲁之地而来,虔信泰山府君的贼寇发展而成。

    因为似乎传承着一些原始道术的缘故,府君会的核心成员大多神出鬼没,据文雏声以合作者的身份得知,除了明面上的庞大势力外,这些人手中其实还掌握着的一张密布整个下城区的隐秘情报网络,连同为‘下九家’之中的其余八家,也大多没能逃得过府君会的渗透。

    譬如说,此时此刻讲着消息的这人。

    其实他的身份就是那条府君会埋在冀州蚩尤馆之中的暗线的接头人。

    故而,在冀州蚩尤馆的事发之后,通过这个情报渠道,因此文雏声才能如此之快的得知这个消息。

    “据张肃卿身边那条暗线传过来的消息……”

    府君会的接头人异常平淡的禀告道:“那个‘执徐’身后的六龙教恐怕并不简单,他们真正的目标不仅仅是现在挑上的这几家,而是似乎在挑完文圣门之后,更要再挑沧州劈挂、白猿通臂、江西法门等三家,直到那位独据下九家之首的南拳魔王……”

    见到眼前人也是一样一提到那个名字,就为之语气微变。

    文雏声挑了挑眉毛道:“千手师对你们这些人的威慑力就这么强么,光是连他全名赖平观都不敢叫也就罢了,还专门为此编造出了一个南拳魔王的名头……”

    “假如觉得我们府君会的态度不应该,文门主你大可以自己登门找那位南拳魔王领教,我府君会任何一人,都并不会对此行为,进行任何阻拦的动作。”府君会的接头人如此冷淡的打断了文雏声的话。

    “见你们每次都不敢提他的全名,我只是有些好奇嘛。”

    在府君会的人这里再度碰壁,文雏声将手里茶杯放下,摸了摸鼻子,便笑了起来:“传闻那千手师师法南洋海神之像,所创的二十四显圣母架,乃是彻头彻尾的邪魔拳术,炼到‘见神如我,世间显圣’的最高境界,更有百千怪异之能。”

    “如此有趣的好对手,整个世上也难寻匿几个,不是君生我未生,便是我生君已老。”

    他叹息了一声,絮絮叨叨了起来:“只可惜,我自家文圣拳未曾到‘燃香奉天’之前,老爷子他偏不肯我向这等的人物挑战,依我看来,这拳术只有打出来的才真本事,闭门造车算什么的本事嘛……”

    “文老门主他说的是对的。”府君会的接头人突然出声,道:“想要挑战那位南拳魔王,光是以现在以你现在四炼未全的境界还远远不足。”

    文雏声越发好奇:“差距真的就这么大么。”

    “假如说文圣门是因为有着‘下九家’的实力,才位列‘下九家’之中的话,那么那位南拳魔王,就仅仅是因为他位列‘下九家’,因此才位列‘下九家’而已。”

    “事实上,在长安武行的评估之中,那位南拳魔王其实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有了跻身上九家之前五的实力,之所以还留在下九家之中,据其本人所言,就真的只是因为他自己懒得动身搬去上城区而已。”

    府君会的接头人异常郑重的警告道

    “假如文门主你是要以那位南拳魔王为目标的话,或许等先解决了那个六龙教的执徐,再拿沧州劈挂、白猿通臂、江西法门三家练手,闭关养神几月,待磨去心中燥气之后,那时候你的精神,也许才能有几分可能直面那套邪魔拳术中的污染。”

第七十七章.拳镇五馆,连下三家(完)

    “先败执徐、再镇三家。”

    仅仅是念着这短短八字,文雏声给人的感觉就整个人都变了。

    他纤长白皙到近乎女子的五指不自觉的收紧,脸庞上忍不住的笑意是如此狂热。

    如同根本没听见府君会那个接头人话里的“几分可能”一样,说到这样就能过向那个南拳魔王挑战一事,相比于先前的时候,他这个人方才像是活了过来般,整个人的身上都仿佛充斥着一种无与伦比、一种强烈而浓郁的鲜明色彩!

    十岁裁诗走马成,冷灰残烛动离情。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作为文圣门历代以来天赋第一、才情也是第一的奇才,文雏声的人生从这一句诗而开始。

    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龄,他便先炼皮、次炼筋、再炼肉,证得宁无酒千幸万苦四十余载方才成就的三炼大成之境,以最年轻的年龄,强行用武力夺得了文圣门的门主之位。

    如同这个“人”生来就是为了达到武道的更高境界一样。

    到现在为止,文雏声的整个一生,都是简单而直接的一条直线,无论是起点还是终点,都同样异常的清晰。

    假如是要比喻的话。

    那种纯粹到怪异的精神结构,就像是一副灰白二色的单调素描画一样。

    而在这副灰白色的素描画之中,‘武道’的更高境界,则就像是他世界中的唯一一抹彩色般,和那些单调的灰白相对比之下,是如此的浓郁、是如此的鲜明!

    之于文雏声而言,那个独据下九家之首位长达十多年的南拳魔王,是他毕生的宿敌。

    而为了取得抹平这十多年的时间差距,向赖平观挑战的基本资格。

    ——现在,他明白了。

    “不管你身后六龙教到底是什么存在也好,执徐,我眼下都必须要先杀了你了。”

    寂静的书房之中,文雏声一人的低语声回荡,是如此的确信、也是如此的坚定,且伴随着他的话语声,一股几近乎于妖邪的诡异气息,更是从他的身上一闪而逝的浮现。

    “啊,我似乎听到有什么人在叫我的名字?”

    突然间,一道陌生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之中响起。

    “什么人在那里!”文雏声的一旁,府君会的接头人首先抬起了头来。

    循着声音的来处,他望向房梁之上的地方,目光大惊,发现那个声音的主人就像是早就在那里了一样,在阴影之中,他只见到一个脚上头下的身影,从房梁上自然倒吊了下来,即便是在出了声暴露之后,也仍然神态自若的手里捧着一本书籍,正在细读。

    望着文雏声两人看过来的样子,越阳楼歪了歪头问道:“我来了挺久的了,见你们聊的正尽兴,就没出声打扰,从书房里拿了几本书先看着,你们应该不会太介意的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府君会的接头人似乎质问,但同时,身边的文雏声却是按住了他的肩膀,笑了笑道:“你定下心来仔细看看。”

    仿佛那话音有什么诡异的魔力一样,府君会那人本能的跟着照做。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他终于从那垂落的阴影之中隐约看到,倒吊而下的那人的脸上,竟是覆盖着一张无比诡异瘆人的木质傩面。

    身形雄伟……脸覆傩面……气质宛如邪魔……

    看着眼前这人似乎和传说中无不吻合的形象。

    意识到刚刚才谈论的对象,本人就这么突然间诡异的出现在了眼前,府君会那人仿佛见鬼了一样,思维如遭雷劈,心脏跳得像是快要爆炸,只能本能的看向了一旁的文雏声,寄托希望于他身上。

    “你就是那个六龙教的辰龙神君,执徐?”

    根本没有理会身旁人的希冀目光,文雏声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之人,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一样,在等到答案之前,他的身躯便先一步行动,步子一踏,就直接就向越阳楼扑了过去!

    似乎是凭借着野兽一样的直觉就确认了越阳楼,他的声音异常愉快道:“正巧,我原本还准备找你来着的呢——”

    话音未曾彻底落下,兔起鹘落之间,他不过是周身的皮肉一抖一弹,整个人妖魅一样的身影,就像是离弦之箭般,瞬间接近到了越阳楼的身前!

    古以六尺为步,半步为武。

    这三尺之地的距离之中,文雏声可以看到越阳楼手上捧着的那本书的书名是《太史公记》四字,而越阳楼同样也可以清晰的看到,文雏声的眼瞳之中,那清晰无疑的狂热杀意。谷

    我-要-杀-你。

    虽有没有任何一句话能在这时说出,可从文雏声那直指自己周身要害之处的残暴拳势之中,越阳楼却分明是读出了这一重的含义!

    在武道之中,大多数拳术都讲究力从地起,而依靠前脚足趾之力倒吊于横梁之上,保持这个姿势的越阳楼,面对文雏声的拳势本该处于劣势。

    但……

    令人惊异的是。

    那一刻,他却不仅没退,反而是脊椎大龙一晃一摇。于半空之中,极其不可思议的改变了身躯的重心!

    如同禁不起狂风的柳叶,顺着文雏声的拳势,他整个人在横梁上一荡。

    直到翻了一圈后,两人的前后位置,瞬间逆转,而抓住文雏声来不及转身应对这个机会,越阳楼则是嘿嘿一笑,转胯拧腰,便是一记鞭手朝文雏声腰背横砸了过去!

    皮肉藏锋、筋骨发劲。

    这一记足以轻易撕裂人体的鞭手砸出,却是根本无声无息的模样!

    虽然没有感受到一点动静传出,可从经验和直觉,都能推断出有杀招从身后袭来,文雏声却丝毫没有大意。

    纵使这个距离来不及回身,但依靠无限接近四炼大成的身体素质,他不假思索的弹筋送髋、通臂达背,一步之间,却也是这么的抢出了生机,拿微微咔擦裂响的小臂骨,代替了主宰一身力量的腰背受伤!

    一击没有干脆破坏掉关键目标。

    这转瞬之间,就像是形势重新逆转过来了一样,变成了是越阳楼拿着背部面对敌人。

    甘愿挨打受伤自然不是文雏声的风格,见到这个机会出现,他目光一闪,旋即眼眸一闭一睁,怒目扬眉,明明那张近乎女子的俊美面孔,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可一股子的残暴嗜杀的意味,却分明是从他的五官之中钻了出来。

    文圣拳乃是山东齐鲁之地流传的拳法,受到儒门理念影响的部分很大。

    除了讲究内外五行,八方运化,集于自身的“十三势”之外。这门拳术中最重要的地方,便是通过先燃香后习武的举动,来进行儒门中“四端”的修行。

    所谓四端者。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而又因麒麟怜生,是为仁兽;白虎通义,是为义兽;凤凰有仪,是为礼兽;灵龟知凶,是为智兽……

    那一刻,文雏声笑了笑,屈身拗步,一拳捣出之后,便悠然讲道:“我文圣门将最凶最恶的四门拳术,以四端四兽命名。”

    “而现在这一拳,我取自白虎衔刀,不义者当诛之意,号为白虎义拳,兆死,见之者凶,且请君细细观之——”

    文雏声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这一拳而掀起的阵阵风流,那声音便已经破碎残缺。

    宛如领受着天命,来理所应当的诛杀不义般,白虎义拳快不可当的直指越阳楼的背心,将他垂落的漆黑发丝吹起的同时,也吹起了手中那本《太史公记》的泛黄书页。

    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身后的杀机一样。

    越阳楼的目光落在那不住翻动泛黄书页上,只见其最终恰好到了《刺客列传》。

    而随后,背对着袭杀而来的文雏声,他则是也笑了笑道:“正好,我观聂政之刺韩傀一篇,亦是有感,偶得一式妙手……”

    在白虎义拳那堂皇而浩荡的拳势下。

    越阳楼依然是原来的那个样子,但只不过是脊椎骨一起一伏,他却像是瞬间浑身贯穿了一股劲力般,从伸直的手臂到足趾,他整个身躯连成了一条笔直的长线。

    仅仅是向上向前一荡,于半空之中,他脚上头下的样子,就反而是变成和‘拖刀’一样的姿态。

    那一刻,借着荡回,然后向上抬起的力量,越阳楼整个人翻身腾空而起,此时,若说那皮肉为鞘、骨骼为锋的手掌是‘刀剑’的话,于是,那锋锐从下而上扬起,随后便有了皮肉轻易分开的声音,以及文雏声整个胸膛都被贯穿的血腥情景!

    “——礼来不往非礼也,请君亦是一观,观我这一剑‘白虹贯日’到底如何。”

更新在晚上

    落泪,九九六人唯一的周日假期,不想从床上起来了,开摆!

第七十八章.老凤不老

    文雏声当然想要开口。

    但却根本没有办法开口。

    因为那一道贯穿胸膛的伤势,更同时贯穿了他的两肺。

    此时想要开声说话的话,光是动一动念头,那宛如破风箱一样抽动的两肺处传来的痛楚,就几乎是让人想要晕厥过去。

    那“白虹贯日”的一招,乃是越阳楼以守静斋的第七门秘传拳术为基,融汇今夜得自张肃卿的‘伐桩破根法’和得自孙良工的‘百兵千势’而成,似是拳术,又更似是剑术、枪术,以徒手便打出了兵器的效果。

    作为亲身直面这一招的对象。

    文雏声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使这一招的人虽然还仅仅是两炼大成的境界,但这手拳术本身,恐怕却是早就达到了四炼大成的境界,否则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破掉他这具无限接近于四炼大成的肉身!

    “既然光是无限接近于四炼大成的肉身也不够的话……”

    想到这里,文雏声的眼底瞬间闪现过一丝犹豫的情绪,但是在转瞬间就被决然所替代,开始按某种特殊的节律,强行操纵着残破的肺部呼吸,不顾那剧烈的痛楚。

    无限接近于四炼大成的意思,就是随时可以突破四炼大成的意思。

    作为文圣门历代以来的第一天才,他强压境界的目的,也只是为四炼大成时的蜕变,铸下足够坚实的根基而已,但眼下既然连打败这个执徐都做不到的话,再谈以后的话,那也就根本没有了意义!

    “四炼大成的拳术,对战四炼大成的肉身。”

    感受着四炼中他唯一欠缺的骨骼开始蜕变,文雏声从四端拳术中最善攻的白虎义拳的拳架,切换到了最善守的麒麟仁拳的拳架,像四足的野兽一样伏下了身子,眼瞳陡然化作通红,从牙齿缝隙中挤出了低沉的吼声,仿佛在道。

    “那就来看看到底是谁的拳术更凶恶,来看看到底是谁最后活下来!”

    那一瞬间。

    看着文雏声骤然变化的模样。

    感受到一股近乎妖邪的诡异气息从对方的身上缓缓浮现出来,越阳楼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心道先前的感觉,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而这个文雏声的身上,也果然是真的隐藏着某些莫名东西。

    毕竟,讲道理的武功,和不讲道理的道术可不是一回事的东西。

    要不开挂的话,哪怕再怎么有天资,该熬时间的地方,还是得照样熬时间,怎么可能仅仅二十来岁,便达到四炼大成的境界。

    “只不过,这家伙又是不知道自己血脉异样的又喜欢压境界不得不临场突破的……”

    越阳楼转念一想,这不就是标准的主角配置么。

    那按照自己这六龙教护法的画风来看,接下来的剧情岂不就是……

    想到这里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面对迅速摆出麒麟仁拳的拳架的文雏声,他四炼大成级别的拳术再度轰出,掺杂了部分从白虎义拳中吸收的精妙变化,从‘白虹贯日’化作‘彗星袭月’,快到不可思议的,瞬间便直接轰开了他文圣四端中最善守的麒麟仁拳的拳架!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

    收回拳头,回忆起前世的某些记忆,越阳楼想了想,忍不住‘桀桀桀’的笑了两声,故作声音嘶哑道:“此子恐怖如斯,断不可久留!”

    虽然拳扫长安,广传异武的计划还没有完成。

    但在他心里面,长安武行的每一个有潜力的武人,却都是早已经被他默认成了自家之物。

    在完成潜力和剩余价值的兑现之前,文雏声想要自毁根基,来提前突破,他怎么可能放任这种事情在自己的眼前发生!

    轰的一声。

    向四炼大成的境界开始蜕变的过程被强行打断,文雏声的身躯倒在地上,连肌肉紧绷的本能都无法封锁的大量流了满地。

    虽然是这样凄惨的情况,但依靠着躯体之中的那种诡异力量,他却仍然是没有死,整个人的意识都在全身的剧烈痛楚折磨之中,保持着一种堪称酷刑的清醒。

    正因为文雏声他能够感觉到越阳楼也是和他类似的人。

    所以在这个时候骤然受袭,突破的过程被阻止,他才是更加无法理解,咬牙嘶吼道:“你这家伙,为什么……”

    “嘘,噤声。”

    没有管文雏声本身在说什么,越阳楼突然间抬起头,却只是看向他的身后,在那里,有一个苍髯虬须的高大老者悄无声息从黑暗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文圣拳,亦名长寿拳,门中有“八十出功,九十不松”的说法。

    在长安武行里,其实很少有人知道,除了文雏声这个直接打死父亲上代门主夺位的孝子之外,文圣门的最强者,实则却是那个几乎将同时代之人都熬死的文老爷子。

    “文圣门,文梧凤。”

    来人的苍老大手将重伤的文雏声扯到身后,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笑眯眯道:“我家的雏凤儿年幼不懂事,惹出来这么大的麻烦,着实是叫客人你失笑了。”

    “你想拿孩子还小的理由来搪塞我,让我放过他?”越阳楼一眼就瞧出了这自称文梧凤之人的心思,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头你家这雏凤儿快三十多岁的年纪,可是比我还要大的多吧,若是这还年幼的话,那我岂不就是彻底的小儿辈了?”

    “这辈分我可不敢认。”

    文梧凤极为洒脱了耸了耸肩,笑容依然如旧道:“我只是想说,不过是一个四端拳术都还没炼到圆满的外行武师而已,仅仅是他文雏声,什么时候连这种小孩子,都可以代表我文圣门的完整传承了?”

    越阳楼读出了文梧凤的言下之意,感到有趣,道:“那……按照文老爷子你的说法?”

    “哈哈哈,当然是换成老朽我来陪你打!”

    回答的声音毫无犹豫,如掷地有声,这话说罢,文梧凤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掩藏在长袖之下修长手臂敲了敲胸膛,随即更是发出宛如洪钟大吕般,直震人心的金铁之音。

    “文雏声那小子,就算强行突破成功,也不过就是个强点的四炼大成而已,不说我文圣拳的至高境界‘燃香奉天’吧,连四端拳术都只有麒麟仁拳和白虎义拳还算像点样子,要想到能和老朽的程度,怎么也得再苦练个二十多年!”

    眉毛飞扬的说着,文梧凤……不,这头文圣门的凶禽老凤异常愉快咧开了嘴,道:“先前你那一招里面的变化应该是从那头熊猫和那个小滑头那里偷学的吧,老朽我这里你没见过的拳术还有很多,你要不要也来试着偷学一下?”

    “好啊。”越阳楼欣然应战,不过将手里的《太史公记》一丢后,他摆出来的那个拳架,却是令文梧凤有些啼笑皆非,道:“你拿新学到手的白虎义拳,对付老朽我这个文圣门曾经的门主?”

    “为什么不呢?”越阳楼反问了回去。

    见到这个回答,文梧凤狭长眼眸微眯,道:“那老朽我就只能先提醒你一下了,老朽我和你以前的那些对手,可是根本不一样的。”

    “或许吧,至少我现在知道了。”

    越阳楼只是无所谓的颔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窗外还未到中天的残月。

    夜和时间都还漫长,他心想道,如今有这么一道意外惊喜的大菜填肚,在找上赖平观那个真正的主菜之前,这个文梧凤的拳术,也应当是足够他再撑一天不饿吧?

    间间房屋倒塌,声如轰鸣雷震。

    半刻钟之后,急急从冀州蚩尤馆追到孙膑武库再追到文圣门的众人。

    看着眼前像是被拆迁队肆虐过的废墟,以及那一堵堵生生被撞碎的墙壁、一颗颗被踢断的树木,纵使想象力再怎么丰富,这一幕景象面前,他们也是不由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以往的文圣门。

    “这、这、这、这、这……”

    人群之中,徐牧尤一连好几个这字,像是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一样,只能这么苍白的发出毫无意义的几个音节,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到身旁人的不可思议,在徐牧尤的一旁,一个有着标志性的两撇小胡子、看起来老实至极的中年男人忽然出声解释道:

    “抽筋、拔骨、剥皮、化肉,每一炼的大成,对人体素质的提升,都是和递次增加的难度一样异常恐怖的,直到最终四炼大成时,那种境界的武人,据说更是达到了人体能够达到的极限,有举鼎掷象之力。”

    “依照眼前所留下的现场痕迹来看,在这里战斗的两人,真实实力只怕是都已经接近四炼大成,或者是干脆就是四炼大成。”

    “文雏声那个怪物也就罢了,他先前就已经是三炼大成的境界,说是这段时间又有了突破也不算让人奇怪,而这六龙教的执徐,我却是没想到,除了一手堪称恐怖的枪术外,他本身竟然是也有接近、或者就是四炼大成的炼体境界!”

    孙良工顿了顿,两撇小胡子微动,不仅话语里隐隐怀着几分后惧之色,而且声音也更是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就变成了微不可察的低声喃喃:

    “他说他是武道上举世无双的天才,难道真的不假?”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只要亲眼的看过一遍,就全然领会无论多么复杂的拳术、剑术、枪术。甚至连在炼体方面也一样,用天赋异禀都不足以形容么!”

第七十九章.似乎是经典情节

    虽然表面上仍然是个处于古代背景的世界。

    但实际上,因为有着道术这种东西的存在,在长安城这种大城市之中,各种技术的发展,却是已经部分接近了现代文明。

    譬如说。

    在文圣门那里的众人,终于想起来了报警报案之后。

    漆黑的夜幕下,几辆挂着特殊车牌的警车和救护车便很快到来,从上面走下来了一众戴着墨镜口罩的壮汉护工,动作极其利索的将受伤者紧急包扎之后搬上救护车,并进一步到文圣门的废墟之中,展开清理搜救,找出剩下来的幸存者。

    那武朝从上层到下层整体的官僚作风,平时到底是什么样子,大家心里也都清楚。

    看到看到这副报警后这些来人,一反常态的工作景象,即便是孙良工他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了嘀咕,忍不住道:“没吃拿卡要还事情干的利索,这可不太像是衙门里那些小吏的作风啊。”

    而就在他想到这里时。

    这时,在那些先赶过来的车辆后头,又一辆同样挂着特殊车牌的车也赶了过来,停靠在路边,首先是从里面钻出来一个身形娇小的丧气少女,打开了车门,再然后是一个有着酒红色头发的强气场美人,也跟着走了出来。

    凭借着作为武人的敏锐直觉,孙良工本能的就察觉出了谢小娴和宁媗两人身上的异常、以及那股名为“麻烦”的味道。

    正当他想趁着还没被注意到,赶紧离开这里下班回家之时。

    然而,天不遂人愿,宁媗却像是察觉到他刚才停滞了一下便转移的视线一样,在下了车之后,便毫不犹豫的朝孙良工这边走来。

    ‘遭、要遭……’

    见到这情形,他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妙。

    而就在说话之间,宁媗便已经走了过来,异常熟练的从风衣的口袋中拿出了异闻司对外行事证件出示,温和的笑了笑道:“因为现在这场事件又牵扯到另外一起重要案子的缘故,作为现场的目击者之一,这两位市民,我需要你们配合一下调查。”

    “抱歉,我家里老婆孩子还在等着,热着饭菜,我不能让她们担心……”

    孙良工一回答就是满满的推辞之意,可话到一半时,宁媗那平静的目光,却让他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心思,好似都被看穿了一样。

    “没事,这位市民先生你可以畅所欲言。”

    看着孙良工有些尴尬的样子,宁媗笑容依然温和,转头朝一旁的助理谢小娴微微扬了扬下巴后,便轻声笑道:“反正这也是依法征用……”

    “什么,征用?!”

    孙良工质疑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紧接着,谢小娴就接替转身离开的宁媗,一板一眼说道:“根据《对非正常犯罪暂行管理条例》的第三十七条细则来讲,每一个大武国民享受着受保护的自然权利的同时,也有着相应的自然义务,在特殊时候,应当……”

    大约是时间过了半刻钟。。

    在接受了狂暴法治精神、以及一通公民权利与义务的轰入式教育后。

    很快,被征用的孙良工,和附赠品的徐牧尤两人,他们就再次见到了宁媗的身影。

    在文圣门那些被迅速清理出来的废墟之中。

    此时此刻,宁媗这个异闻司调查官的身边,除了工作人员之外,同时还多出一老一少的两个幸存伤员。

    而看到这两人面容的瞬间。

    孙良工则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不错,看来你果然也是认得出这是谁啊。”

    那一刻,宁媗温和的声音响起,看向谢小娴领过来的两人,微微颔首道:“或者说,这位市民先生你还要我亲自来报出你的真名么。”

    见到身份似乎都已经迅速被调查了出来,孙良工只得无奈的举起双手投降,道:“像是大人你怎么知道的一类废话我就不说了。我只想尽快配合完成调查,赶紧避开这通六龙教和你们之间的麻烦。”

    “放心吧,我们异闻司有着严密的线人信息保密系统,孙良工孙先生,你协助我们调查的事情,这里除了我和狗狗之外,绝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宁媗小姐淡金色的眼瞳好似能够人心,直截了当便开口消除了孙良工最担心的后顾之忧。

    “作为这场案件三次袭击的目击和亲身者,我需要你们知道的所有有关于‘六龙教’及‘辰龙神君-执徐’此人的细节信息。”

    “既然是在文圣门之中,那就由老朽我先来说吧。”

    忽然间,在一旁的文梧凤插话了进来,艰难的锤了锤胸口,咳出了一口血水,像是伤重将亡。

    看着他这个样子讲起了文雏声是如何强行突破四炼大成,击退执徐那个怪物保住整个文圣门的过程。

    不知为何,孙良工却没来由的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奇怪。

    “丑牛、午马、未羊、戌犬。”

    四周幽幽暗暗,影狱之中,看着眼前墙壁上,现在只剩下四副的傩面。

    越阳楼笑了笑,将自己的‘辰龙’也先挂了上去,随后,从他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似乎已经许久没出现过的玄虚子,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骨折、内出血、脏器破裂、皮肤组织大规模挫伤,还有全身上下的诸多贯穿性伤势……”

    看到他现在这副躯体如此凄惨的模样,玄虚子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越先生你这算是天生的倒霉命么,每次出去之后,都是一副重伤到快死的模样回来,我还有你这次换成了凡人之躯就能例外呢。”

    “没办法,谁让我这人的命似乎就是这个样子的嘛。”

    越阳楼不以为恼,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虽然说意外本身也确实算是意外,但这次只不过是提前蹦出来了一个四炼大成已久的老头子而已,非要讲的话,相比之下,说不定还能算是运气已经很好了的呢。”

    从无功县到漆水村到三千里秦岭这一路上走来。

    越阳楼哪次遇到的不都是远超过自己当前水平的敌人。

    相比起从难境到劫境之间的鸿沟,两炼大成和四炼大成之间的差距,还真是说不上什么。

    “如果越先生你觉得这随时都快要死的样子,也算是运气很好的话,那确实是你对的啦。”

    看着越阳楼这副好像都快要习惯适应的样子,玄虚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着他这运气还真是邪门。

    要光是纯粹的倒霉蛋也就罢了,可看他这情况,却是每次都能诡异至极的顽强生存下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越阳楼的这身鬼运气,不学楼观道的道术还真是浪费了一身天赋,要是再来死上个几次的话,搞不好距离劫境都是不远了吧?

    “说起来……”

    在越阳楼旁边找了块地,给他亲手包扎伤口时,玄虚子也看到墙壁上那仅剩下的四张傩面,不由得饶有兴致的问道:“墙上原本那张‘酉鸡’的面具,你这是给它找到主人了?”

    感受着这女人粗暴的包扎手法,越阳楼嘴角抽搐了一下,翻了个白眼道::“这种事情你不是随便共享一下记忆就能知道的吗?”

    见到他这话,玄虚子只是竟有些温婉的笑了笑,然后颇为无可奈何的抱怨道:“越先生你还是真是不懂女孩子的心意呢,像这样两人相处的时间,你知道这是多不容易么,真要是按你说的那样直接共享记忆,岂不是就没意思了许多。”

    “虽然我不懂什么叫做女孩子的心意…”

    越阳楼绷着一张脸,看向自己迅速被大量绷带裹成木乃伊的手,虚着眼睛道:“但只是包扎一下伤口,应该不必要捆成这个样子吧。”

    玄虚子捏着下巴似是在思考,突然间很有病娇意味来了一句:“也许我是想这样将你彻底留在身边陪我哦。”

    越阳楼很明显的愣了一下,心想,按照这坏女人的作风,搞不好还真的……

    “哈,其实是开玩笑的啦。”玄虚子很少女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给越阳楼的木乃伊手打了一个蝴蝶结。

    “虽然我对这么做并不感兴趣,但越先生你可是要小心,你家的那条小鱼儿可是在某些时候……”

    话听到一半,越阳楼一脸义正辞严的打断了她的话,道:“不要再说了,余师姐她到底在哪里。”

    看到他这个样子,玄虚子笑的更开心了,像条美人蛇一样,一身妖娆的雪白身段滑出宽松华裳,灵活的缠上了越阳楼的身子,贝齿轻轻咬着耳垂,温声呵气道:“放心吧,我找了个理由这次把她先支走了,而这里的信息也用权限暂时隐藏了,所以,只要你越先生你不主动说……”

    她顿了顿,诱惑性的说道:“这,就是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偷~情~哦~”

    “别说了,坏女人,我对余师姐的感情天地可鉴,怎么会屈服于——唔…唔…唔……”

    尝完了头汤,某个先偷跑一步的慵懒美人义正言辞道:“既然都受这么重伤,不能动了,那就正好给我兑现你之前说的双修,赶紧以正事的疗伤为先再说!”

    她半绾起青丝,居高临下的拿纤指点了点越阳楼的胸膛道:“——这可是女儿家的心意,不准拒绝!”

第八十章.【劫变相转众生武经】

    阴与阳、清与浊、男与女。

    从那蛮荒原始的时代起,这和饮食并列的行为,便是这世上最古老也最神圣的仪轨。

    浓稠如墨的阴影之中,在那两人身下,坚硬的地面不知何时化作了一方温热的池子,茫茫的雾气翻涌,如轻纱,也如幔帐。

    像是朵妖娆的黑色曼荼罗花般。

    清冷美人半绾的青丝散落,缎子般的墨色的长发飘浮于水面上。

    茫茫的水雾中,阵阵的浪花声翻涌。

    俄尔,涟漪荡起的间隙里,惊鸿一瞥,只见那胜于冬月初雪许多的肤色一闪而过,那影影绰绰之中,有细微的声响许多,没有间断。

    作为修道之人。

    玄虚子平常的气质本是淡漠而清冷的。

    就像是那天边的漂泊浮云,就像是深山的幽远晨雾。

    虽然似是近在眼前,仿佛伸手可及,但想要触及之时,却总是捉摸不得,只能远观那云光流转而长叹,此非凡尘所能羁留。

    可在此时。

    她满头青丝披散圆润香煎,绝美玉颜之上,原本的清冷之中,却又多出了几分扶起娇无力的慵懒。

    伴随着阴与阳的轮转。

    在此刻,这最原始的自然仪轨之间。

    除了满身严重的伤势正在飞快痊愈外,越阳楼更感觉到,一股庞大的隐秘知识,也逐渐通过这种密切的交换,正在缓缓渡让到自己的脑海之中。

    “这是……”他正要疑问。

    旋即,玄虚子就像是轻易看穿了他想要说什么一样,狡黠眨了眨眼睛,便再度俯下头,封住了他的说话能力,同时颇为含糊道:“我看越先生你先前不是对这些知识很感兴趣的么。”

    【以下省略■■■■■字的不可名状】

    “这份礼物确实对我非常有用,多谢你了。”

    片刻沉默,越阳楼的话音有些无奈,当然能看的出来,对于[仙道禁书目录]的存在,玄虚子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既然可能会影响到感情,那有些问题干脆就不要现在去问好了。

    等来日自有日久天长,到了能够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不必她去问,越阳楼也自是会主动说出来的。

    ‘这坏女人还真是把我的性格拿捏的死死的啊……’

    一边这么心想着,越阳楼一边感受着脑海中多出来的隐秘知识,突然间,莫名的便有了种正在吃软饭、好像是被这女人反过来包养了的感觉。

    ‘错觉,都是错觉!’

    或许是最后一点男性尊严作祟,他在内心里摇了摇头,强行驱散了这种感觉。

    不过,当转眼看到[仙道禁书目录]上新收录的那些隐秘知识的信息,玄虚子的这口软饭吃的,却直接是让他道了一声“真香”!

    五代时秀才唐宗楚所著、言之凿凿记载着一尊号为‘灵海君’的邪神相关事迹的《烛行录》、据说说前朝时‘铁鹤道人’飞升前所留下的残笔之一的《铁鹤书》,还有东南那边广为传播的烛照教的秘传教典《辉煌图卷》,不知是谁人留笔的《空想笺谈》……

    原本在异武道的几个境界推演出来之后,接下来具体的武道功法的推演,就需要大量的推演值来作为燃料。

    但此刻,这一大堆隐秘知识的收录,给越阳楼带来了同样是大量的推演值。

    机缘巧合之下,可谓正是缓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省去了他原始积累的缓慢过程,不必等到六龙教正式登台之后,再通过手下来搜集知识!

    不过,虽说是时常总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但修行也讲究一个有松有驰,越阳楼本欲再流连一阵后,再谈异武之事,可怎料,玄虚子忽然间却于他耳边糯糯道:“越先生你去忙你的便是……”

    “你不是前一刻还说这是女儿家的心意,不容拒绝的么?”

    “越先生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有一句叫做女人最喜欢善变。”玄虚子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推了推他道:“我现在意思变了不行啊,赶紧的赶紧的。”

    “是是是是是,小师祖你说的总是有道理。”

    最终,依着玄虚子的意思,越阳楼只得闭上眼睛,强行让自己无视她的不断干扰,将注意力集中到[仙道禁书目录]的面板上。

    推演值,足够。

    隐秘知识,足够、

    所有前置条件,全部足够。

    “既然如此……”越阳楼长长叹息一声后,异常果决的决定道:“那就直接在今天把异武道的具体修行功法,给推演出来吧。”

    将相关素材和推演方向都迅速填入其中后,他用意志碰触了一下[仙道禁书目录]的推演选项。

    旋即,在那迅速燃烧起来的庞大推演值作用下,一股炽热的暖流飞快充盈越阳楼的全身,使他脑海之中的那活跃灵感和无数隐秘知识相互碰撞,仿佛迸发出了火花。

    原先推演出来的异武道境界就像是一个空荡荡的框架,只是因为越阳楼‘天生’如此强大,才强行达到了法相的境界,作为一个孤例而难以复制。

    但现在。

    在那具空荡荡的骨架之上,却有一丝丝血肉组织悄然衍生。

    这一刻,仿佛这几日的经历又清晰的再度浮现一般。

    在越阳楼的眼前,陈元卿、宁无酒、张肃卿、孙良工、文雏声、文梧凤……那一个个他所见过的武人,都像是在这时、在他的脑海之中重新活了过来一样,他们的思维,他们的拳术、乃至他们坚定的精神意志,都成为了异武道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门功法,最初诞生于世的资粮!

    从虚幻的记忆之中。

    这些落败在他手下的武人们好似复活了一样。

    以最完美、最完整、最理想的姿态,他们共同向着越阳楼攻杀而来。

    然后在随即的战斗之中,陈元卿再度被撕掉了手臂,宁无酒再度被摘下了头颅,张肃卿再度被摔倒不起、孙良工再度被一枪点中眉心,文雏声再度被掀开了胸膛……

    承受了众多的伤势。

    最终,连复活的文梧凤也同样被再度格杀之后。

    越阳楼学尽其人拳术、破尽其人拳理,一门门被拆解开来的拳术,便直接归化为基础的筋、骨、皮、肉炼身四字。

    不……

    或许不需要四字。

    在此刻的越阳楼看来,仅仅一个字便可以轻易概括这一切。

    生者有‘成相’‘住相’,死者有‘坏相’‘空相’,天人有‘福相’‘寿相’,佛陀有‘胜相’‘妙相’。

    世间事物能被六根与六识所认识,所表现显示出来的特性,便是简简单单的“相”之一字。

    人身的筋骨皮肉是‘相’,天地的云雨雷霆也是‘相’。

    既然世间的一切事物,本来都是由相同的最小单位所构成。

    那么只要掌握了天地之间各种‘相’的规律,将自身的‘相’进行相应改变,那么世间便没有自身不可变化的事物、没有自身不可以做的事情!

    忽然间,好似一道响亮的雷霆在心中炸开。

    那一刻,越阳楼本质显化的‘天演法相’自行的便开始运转了起来,将那周身的那些残留伤势,转化成了一种极其玄妙的形式,覆盖叠加在了他的身上。

    仿佛这门异武从诞生起就有着自己的生命一样。

    从越阳楼的心中,几乎没有任何的来由的,《劫变相转众生武经》这个名字就自然浮现而出,与此同时,还伴随着这门异武的大量具体信息。

    用简单的话来说。

    这门异武的关键核心,就在于‘相’之一字上。

    第一部分的‘劫变篇’,以天演之道为根基,讲的是遇险之时,将‘空相’‘坏相’逆转为‘住相’、‘成相’之法,即便只是练到小成,头颅被斩,也可以运使此篇,凝固伤势,延迟身死的时间,直到头颅被重新缝上,或是干脆被打成粉碎。

    而第二部分的‘相转篇’,则是承接‘劫变篇’,每逢一难、一祸、一劫、一灾,便生有一重变化、一重妙相生出。

    只要能够运使此法将定格下来的种种伤势顺利化解。

    受烧伤而焚者,或有化火之能,受刀兵而分者,或有不坏之能,受车马而撞者,或有神速之能……每一次无论原因的受伤,最终便会化作一重‘妙相’,护持身躯!

    若是能够再配合第三部分的‘众生篇’的话。

    这一重重的‘妙相’进一步演化,结合具体的某些条件,就能够像是最原初版本的《劫变相转众生武经》一样活过来,化作一门独立的异武,选择宿体的武人,来让自身不断的进化、完善,同时回馈到母体的身上!

    因为本就是这门异武的创造者的缘故。

    越阳楼能够感到,他天生便是‘劫变篇’、‘相转篇’、‘众生篇’尽皆大成的境界。

    通过将定格的伤势化作‘妙相’,他从现在的身上,便立刻可以根据守静斋的拳术以及文圣门的拳术,为此专门衍生出数门相应的子体异武!

    修习这些异武的人越多,从被传授者那里,传授者所能的到的好处也就越多。

    在察觉到这门异武的本质之后,几乎是一瞬间,越阳楼就意识到一件事情:“要换一种说法的话,这不就是打着拳术名号的传销嘛!”

第八十一章.愿为薪柴起火烧身

    仙道禁书目录的推演,是基于越阳楼自身的。

    而[劫变相转众生武经]这门异武,则正是他脑海中前一世的记忆和这一世所学的无数隐秘知识相结合的集大成之作。

    和以往那些仅仅是改造他自身的异武不同。

    这门异武的关键之处,就在于集合众人之智,来不断完善自身。

    就好似金字塔的结构一样。

    最底层的新人,将自身一部分闲置的脑力、和具体使用时的用户数据作为默认的‘免费的学费’,提供给掌控着最初母体版本的越阳楼,用来完善异武。

    而同时,越阳楼则将这“众人之智”中的一部分,拆解为‘灵感’、或者是‘顿悟’,经过一番包装后,作为发展新人的回报,先来诱惑老人发展新人,再来将新人转化成老人,进而达成‘人人疯传’的效果。

    说实话,这种拆了东墙补西墙的集资骗局其实并不高明。

    但无论是在哪个世界,追求低风险,高回报的事情,却永远是大多人难以摆脱的本性。

    各种骗术的核心关键都在于如何让人心生信服,而随着第一轮入局者的收益兑现越来越多,看到这些‘事实’,心生信服的新入局者们,便会自发的向自己认识的亲朋好友进行宣传,为这门集众异武的完善,不仅贡献出自己的闲置脑力和身体数据,更贡献出自己的人脉及社交关系。

    经过大约半分钟时间不到的沉思。

    围绕着这门异武为核心,越阳楼的脑海中就已经异常迅速浮现出了一个‘集智’计划的雏形,并将其和自己原本‘拳扫长安’的计划结合了起来,心想道:

    “本来这种集资的传销式骗局,就需要竭力宣传其神秘性,掩盖其具体的生财之道,以避免大量的质疑形成舆论,影响到骗局的病毒式传播,而我连挑长安十八家武行的过程,将大势逐渐积蓄起来之后,不断吸引到更多目光,岂不就是给这门异武做的效果最好的宣传代言,极大的增加了其可信度?”

    具体的如何实施,越阳楼当然知道要长安的具体社会情况后,再进行详细完善,不可能直接生搬硬套前世的记忆。

    但[劫变相转众生武经]本身的效果就在这里。

    万变不离其宗,至少最基础的几样效果不会改变的。

    光是这座影狱之中的囚徒,当然尚不足以真正测试出这门异武的全部的潜力,而几分心思转念之间,越阳楼心里便已经迅速的浮现出了以个最合适的实验对象。

    不知何时间,他那身旁的美人再度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看着眼前重归寂静的场景,越阳楼挥了挥手,影狱中专门分割出来的这个核心区域,则是又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空荡荡的一间大殿中。

    朱漆供案后,墙壁上绘着的十二尊姿态各异的傩神之像活灵活现,但头颅的部位,却大半都是故意设计成空缺,使得仅有完整几尊,反而是显得多余臃肿。

    从墙壁上取下那副属于他自己的傩面,越阳楼重新化作‘辰龙神君’。

    紧接着,感应着其余那几个傩面持有者的位置,他便一步跨出,踏入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武行里,有所谓‘目击’的修行之法。

    讲的是功夫修行到极致,整个人的精神气魄也会被养炼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只要凝聚心神于眼目,直视者便会不由自主的感到恍惚,使强者露出破绽,弱者甚至心防崩溃。

    而这重境界再度达到极致,即是武道之中‘虚室生白’的修行成就。

    呼、呼、呼……

    伴随着阵阵的好似风箱一样的呼吸声鼓动。

    此时此刻,在文圣门的某间密室之中,苍老的武人缓缓睁开眼睛,那双不知何时泛起了点点熔金之色的眸子里,便真似有神光迸射般,使一切都亮堂了起来。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感受着得到那副傩面之后,现在,于这具苍老躯体之中正在涌动的那股磅礴生机,那一身势如江河般的庞大气血。

    正因为先前的每一刻都能感觉到,随着年岁的过去,身躯日渐衰老,每一分气力都在缓缓流失,丝毫不见当年足以称雄的倒拖九牛之勇。

    所以。

    当这些曾经的力量再度恢复、甚至还要更胜过于往昔最巅峰时许多后。

    越阳楼闭关推演异武的这段时间里,明明他有无数的机会,随时都可以向异闻司将那一夜战斗所发生全部事情举报上去,但最终,文梧凤却仍旧是选择了藏下了手中的这副傩面。

    “酉鸡神君-作噩。”

    苍老的武人细细咀嚼着自己从傩面之中参悟出来的这个名字,旋即将这副诡异的傩面从脸上摘了下来,找了面镜子再度照了照。

    果不其然,当这次第三次戴上这副傩面之后。

    在镜子之中,他原本该是皱纹密布的脸庞,也是变得越来越年轻起来,不像是七八十来岁的样子,而像是四五十岁的样子,连一头苍老白发的根部,也逐渐泛起了乌黑油亮之色。

    是的。

    不仅是曾经巅峰期的力量正在逐渐恢复,而且连‘返老还童’这种堪称不可思议的事情,也更是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作为一个将毕生都献给武道的人来说。

    相比起这一刻的时候而言,就算是当初亲眼看到文雏声武功大成,将他父亲、也就是自己亲生儿子打死上位的时候,他嘴角的笑容或许都没有如此喜悦过。

    “生死门关无彼我,清凉拨杀烧身火。泥胎化作金玉质,白骨焚成丹一颗!”

    在暗室之中,文梧凤轻吟着不知是从哪个道人那里听来的偈句,朝着那片逐渐蠕动起来的阴影,虔诚的低下了头颅,道:“前路未尽,这真是太好了。”

    他顿了顿。

    将摘下的傩面重新戴上。

    看着前方那片原本该是空无一物的阴影,头低的更低了,笑的也更开心了、

    “——六龙教护法神君,作噩……参见执徐大人!愿为大业成就,烧此老朽残身!”

第八十二章.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踏、踏、踏。

    清晰的脚步之声。

    在本该空无一人的暗室中响起。

    从那浓郁如墨的阴影深处,犹如妖魔化身般的俊美男子走出。

    看着眼前虔诚垂首的苍老武人,他不禁也是一笑,随即将腰间的傩面取下扣在脸上,悠然道:“看来文老爷子你果然是做出了明智的好决定啊。”

    “六龙教前程远大,老朽自是甘愿附骥尾而涉千里,攀鸿翮而翔四海。”

    文梧凤神色狡黠,虽是笑着说着恭谦的话,但当他抬起头时,四目视线相交,越阳楼却是能够从他那眼眸中,分明看到了灼灼如火的焰光。

    他心知。

    像是文梧凤这种一生追求武道巅峰的人,无论是道德礼法、还是世俗名利,对于这种人来说,都只不过是过眼浮云而已。

    只要能够达到……不,只要能够看到一眼那毕生心愿的境界。

    纵使说是投身于六龙教这疑点重重的神秘组织为人驱使,文梧凤本身也心甘情愿愉快的溺毙在这幻梦之中!

    似乎是双目能够轻易洞穿人心一样。

    越阳楼深深的看了这个执念近乎疯魔的苍老武人一眼,出声道:“我听说,那一晚的战斗过后,异闻司的人也找过来了?”

    “假如他们没有对我说谎的必要的话,是这样的。”

    文梧凤欣然应答,丝毫没有隐瞒的,就作为谁也没想到的六龙教内应,将配合宁媗进行调查时,所遭遇的所有事情和相关情报,给尽数抖搂了出来。

    “大概因为我身为四炼大成的武人,对于异闻司来说,也有一定利用价值的缘故,那个自称是叫宁媗的小姑娘,同时也向我透露出了有关调查进度的内部信息。”

    “辰龙、寅虎、亥猪……她说,六龙教现在已经有三尊护法神君的存在,进入到异闻司的视线之中了,虽然这个组织存在的具体目的,目前仍然还是一片未知,但根据某一方面传来的情报来看,这个点组织的根底,却是有很大可能和妖魔道有关。”

    “某一方面传来的情报?”

    越阳楼的声音似乎有一些好奇了起来。

    “具体的情况那边没有说的太清楚。”文梧凤答道:“我问起来的时候,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随口念叨了一声‘天下无道,灾生四端……啧,连这一句话也一样的话,那么长安城最近出来的这个六龙教的教主,不就只能和……’”

    话说到一半,他没要继续往下再说,只是目光抬起来盯着眼前的越阳楼。

    见状,越阳楼问:“怎么不接着往下说了呢?”

    “她说。”文梧凤顿了顿,答道:“那么这样的话,这个长安城的这个六龙教教主,不就只能和秦岭的那个六龙教主是同一个人了么。”

    听到这话,越阳楼像是愣了一下,意识到异闻司这是查到千山妖宴那事上了,转瞬便是更开心的笑容了起来,旋即,声音低沉似有魔性,洞彻人心道:“那么,知道这件事之后,你应该也借助你身后的那股势力,调查过相关的信息了吧?”

    “好奇是人之常情,老朽当然也并不例外。”

    文梧凤异常坦然了承认了自己借助身后府君会之力暗中也正在进行调查的事情,有些惋惜道:“只可惜,纵使是以我身后府君会的情报能力,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起到多大的作用,只是调查出来,咱们了六龙教的教主大人,大半月前,似是在秦岭之中,做下了好大的一番事情。”

    “怎么说?”

    越阳楼声音听起来着实是有些玩味的意思,心里倒是真想要听听位于长安城暗面之中的这些家伙,到底是怎么说的自己。

    似乎是因为那日得知的信息,太过令人震撼。

    文梧凤沉默了一会,才长长吐息了一口气,道:“府君会的那些人的手上,有一张名单,记的是各个活跃的危险人物,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更新上面的人员信息。”

    “譬如说,最近那个闹出了无功之祸,尽吞几万人之众炼功、叫三司齐出,搜山检水的人屠,便是从原本籍籍无名,直接杀到了这份危险名单的第七位,得了‘杀一为罪,屠万是雄,凶星入命,搅乱天下’的评语。”

    “而我六龙教的这位教主嘛。”他顿了顿,认真道:“那名单上写,他吞魔啖妖几千众,斗倒一山再一山,乃是那魔中大魔,恶中大恶,三毒中贪心无足、嗔恨难断,痴妄愚想更是无穷的人中大妖!”

    “哈,好一个人中大妖!”

    先是讶然了一下,俄尔,越阳楼便忍不住笑了一声,两根眉头飞扬了起来问道:“既然如此,那这名单上,我六龙教的教主又是名列第几位?”

    “险险冲入前十,名列第九位。”

    “不够,还不够!”

    听到文梧凤的回答,越阳楼摇了摇头,断然说道:“这名单的排位既然同危险程度有关,那我这六龙教执徐从第一家打到第十八家,拿下中原武行的魁首之位,可够六龙教主的位置,再往上挪个几位?”

    “不够,当然不够!”

    隐约意识到越阳楼的意思,文梧凤回答也是异常断然:“就算是连踏十八家拿下中原第一,武中魁首的名头,本质上也不过是凡人之间的小打小闹而已,纵使是四炼大成的武夫,也不过是能在近距离之中,侥幸搏杀某些道人,远远还不够使六龙教主的名字,再往上挪个几位。”

    “光是在武行之中的小打小闹还不够,那就不在武行之中搞什么小打小闹!”

    那一刻,果不其然的看越阳楼这话音落下,文梧凤这苍老武人的眼眸中,就像是烧起了更加明亮的焰光一样,再度虔诚的垂目低首,便声音带着几分狂热颤抖的问道:“那执徐大人你到底又是要想做什么呢?”

    “当然是再开武道的新天地!顺便再给这我能看到的人换种活法,换种秩序!”

    越阳楼的笑声明亮,眼眸中也似是有着某种光一样,充满着某种异常鲜活的神彩。

    见过井外之天之人,怎会甘愿长久居于井低污泥之中?他既然曾说无边众恶誓愿杀,手中又有这种能力改变这一切,那见到长安城的这一切,他又怎可按捺忍受?

    没错,他杀人放火,还弑师嗜战。

    但相比起这各大黑帮横行,雏幼少女需得卖身为妓才能为生,少年不到十岁便多是要冒着生死的风险为人当打手贩卖禁药的下城区而言。

    毫无疑问,越阳楼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我曾经顺便看过守静斋那个宁无酒头脑里面的记忆。”

    突然间,越阳楼说起了一件似乎和之前说过并无关系的事情。

    “按照道理来说,在这武馆和黑帮共生的下城区之中,他的守静斋应该也算是营销最为成功的一家了没错,但我看到他记忆中,明明手里掌握着大量的资源和人脉,但最终也只会躺在上面当猪,躺着赚钱,丝毫不知道利用手里的东西,赚到百倍千倍的收益。”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不由得在想,假如是我的话,能不能做的比他更好,更完美呢?”

    他自问自答,言语中是理所当然的意思:“没错,我当然能够做到。”

    “相比起宁无酒而言,我的力量更强,脑子更好,手腕更硬……那既然如此的话,为何不是不是我这个更加理想的存在,来赚他在武行中赚不到的钱,甚至是直接重新制定整个长安武行的规矩呢?”

    下一刻。

    在文梧凤那虔诚而狂热的目光中。

    越阳楼道:“正因为我是能使武道再开新天的奇才,所以,有着这能力,我便必须得是连挑十八家,将武行原本的旧秩序打碎,将他们从那些小打小闹中解放,如此才能给新的武道、新的秩序立下根基,叫这些人换一种我看着顺眼一点的活法。”

    看着眼前这个犹如妖魔化身的男人,平淡着讲着他要使整个武行翻天覆地的事情。

    文梧凤将头颅再度垂低了下来,只是重复了一遍先前已经说过的话:“六龙教护法神君,作噩,在此参见执徐大人,愿为大业成就,烧此老朽残身!”

    看着他的这个样子。

    于是越阳楼便不禁笑了起来。

    他抬起一只手,五指修长有力,而转瞬间落于那文梧凤的傩面上。

    旋即,文梧凤的耳中就似是听见了有低沉、魔性的声音悠悠响起,道:“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通过那名为[劫变相转众生武经]的异武的作用。

    宛如具备活性一样的、大量有关于异武的信息,同时被灌输到了他的大脑之中,深度污染了他的精神。

    而几个瞬间之后,文梧凤重新睁开眼眸。

    感受着脑海之中多出来的东西,他便像是直接重获新生了一样,长长的从胸口之中呼出了一口浊气,精神奕奕道:“原来这就是往后的路,果然天不绝我武道!”

    面对终于找到了路,似乎是有无数想法想要验证的文梧凤,越阳楼并没有说太多,只是道:“将这门异武传播开,并自己修好,就是你要做的任务。”

    “老朽明白,那执徐大人你呢?”

    “我?”越阳楼像是又了笑一样,摸了摸脸上的傩面,悠然道:“到文圣门这里,下九家之中,我尚有四家还没有打过。”

    “既是要拳扫长安,再开武道新天,那接下来,我自是要一家一家的打过去,先三天踏破三家,将他们的拳术的尽皆破去,再约战那位独占下九家鳌头十余载的‘千手师’,众目睽睽之下,夺得这‘魔王’的名号!”

    “直接约战的话,这么做,那……就不用顾忌异闻司么?”

    “暴虎凭河,死而无悔者。”越阳楼只是引了一句论语中的话,将其解读为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意思,笑道:“临事而惧,好谋而成,此蝇头蜗角纷争,不足以成大事也!”

卡文到三点了,寄

    坐在桌子前一晚上就憋出来了1200,属实是撑不下去了,恰个夜宵,睡几个小时上班去,看看中午能不能憋出来

第八十三章.官府鹰犬,刻字破法

    血腥和暴力永远是这世上最好的舆论催化剂。

    尤其是在这各方的利益关系,和武馆紧紧纠缠的下城区之中,‘执徐’一夜连挑三家的事情,则更是像长了腿一样飞快的传播了出去。

    除了现在没人能撑门面的动字门以外。

    从守静斋开始,‘下九家’之中,如今已是有半数被遭了败绩。

    再添之‘六龙教’的那一身神秘因素加成,以及幸存下来的张肃卿和孙良工两人提到那一战时,什么都不肯透露的态度。

    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间。

    有关此事的传闻,就已经发展到了当事人也搞不懂的程度,甚至是不仅仅局限于武行之中,而透过那些黑帮的人,进一步的传播到了更广的范围之中。

    因为越阳楼每次前来拜访的前后,都必然会留下一封书信的缘故。

    这极具象征之意的东西,则又被好事者专门称作“赤帖石函”,且有理有据道:像是宁无酒、文雏声那样收到大红色的‘赤帖’,就是必须见血方可了结的武斗之意,而像是张肃卿和孙良工那样,收到灰黑色的‘石函’,则是相对缓和一点的文斗切磋之意。

    毕竟几个亲身经历的当事人,不是像宁无酒那样已经说不了话的死人,就是像张、孙几人那样签了异闻司封口的保密协议,想死都比说话都更简单。

    在这种异常复杂的情况下。

    各方的影响因素相纠缠,于是,大众的舆论很快就走向了失控的方向。

    有的人因为越阳楼行为过程中展现出来的无可匹敌的强大,而表现出了狂热崇拜的倾向,有的人则因为六龙教这个组织的神秘性,而不由得开始好奇的搜集起了相关的信息。

    或许来自于某些官方口舌的正式通知,将六龙教定性为邪教,将执徐此人一系列行为,定义为制造破坏的恐怖性行为。

    但……

    这里是民风淳朴的长安城。

    因为文化积淀的缘故,而导致群众们最向往前朝前朝再前朝的‘历史古城’。

    当有着一定官方背景的那几家媒体口舌,将这一通知消息放出时,或许就是莫名触动了民众的某根逆反神经。

    此事的讨论热度不仅没有降低,反而还是像火上浇油一般,传播速度增加的越发诡异起来。

    仿佛是有一只只无形的大手在幕后推动般,这次最终使得讨论热度从下城区蔓延到了上城区,便是舆论不受控制发酵的结果。

    不管是心怀恶意的人居多也好,还是心怀善意的人居多也好。

    就在这样众人密切关注的背景下。

    ‘六龙教’的几封‘赤帖石函’,再次被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剩下的几家武馆府上后。

    那一刻,此事所生出的变化,便再度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也使得调查涉及到‘六龙教’的异闻司,不得不为此抽出一部分的精力,从正在调查的另一件大事那里,挪走了一些相关的人员,用于布置到这几家武馆的周边,时刻注意任何的动静。

    在他们的眼中。

    执徐此人身为‘辰龙’,和仅仅出现过一次的‘寅虎’、‘亥猪’一样,都是和‘六龙教’密切相关的护法神君。

    因为从秦岭的渠道那里,调查到了那些有关于‘六龙教主’的那些的信息的缘故。

    这么一个至少是祸境大妖中强者、且背景完全未知的存在,他所创立的组织,现在已经完全足以令三司之中,专门负责情报调查的异闻司为此特别立项调查。

    在所有信息都是一团迷雾的六龙教之中,作为唯一一个有踪迹可寻的存在,‘执徐’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哪怕抽调人力的代价,是司内正在调查的另一件大事的进度也受到影响,但只要能抓住这条线索,那么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外面的动静闹的那么大,想必我的来意,诸位也是自然清楚了。”

    下城区,错综复杂的街巷里坊之中,一处看似不起眼、也确实不知名的屋舍里。

    环顾着周围分属于沧州劈挂、江西法门、以及白猿通臂等三家武馆的武人们,代表着异闻司的意志,宁媗小姐低头,轻呷了一口有些过于甜腻的茶水,然后放下茶碗,纤指的指节敲了敲桌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正如你们一天前收到的那张请帖上所说的一样,六龙教的‘执徐’已经盯上了你们,并会在今天、明天、以及后天的这三天之中,依次来上门挑战,摘了你们的牌匾,将你们所传承的拳术贬的一文不值。”

    “事至如今,我给你们几家的思考时间,确实已经足够多了,作为负责此事的调查官,我必须得告诉你们,异闻司的耐心并非是无限,假如你们仍然是像第一次见面的一样,没办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的话……”

    “我个人衷心的希望,事情并不会发展到大家都不想看到的地步。”她顿了顿,露出一个恶趣味的笑容道:“当然,也只是作为个人而已,这世上的事情不也总是不合人愿者居多,不是么?”

    因为她表露出的态度,这话刚一落下,人群中,似乎是受到什么预先指使的某些人,便相互对视了一眼,走上前,不快的出声道:“宁媗小姐,在下可以把你的这些话,理解为是一种威胁么?”

    “不不不,怎么会是威胁呢。”

    宁媗摇了摇头,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子后仰,靠在柔软的椅背之上,闭上了眼睛,朝谢小娴那边歪了歪头,懒洋洋的说道:“狗狗,给他们讲讲大武的法律。”

    朝廷的官府鹰犬嘛,要不以权势压人,那还叫什么官府鹰犬?

    “根据《对非正常犯罪暂行管理条例》的第三十七条细则……”

    眼见跟在宁媗一旁的谢小娴竟是真的开始一板一眼的背起了法律条文,这受邀而来的人群之中,真正的主事者之一,也终于是阴沉着脸开口了,声音有些恼怒:“并非是吾等收到执徐那恶贼的拜帖,也仍然是要执意分散,不肯集体到异闻司中接受庇护。”

    想到要是这么做的代价,这沧州劈挂门的中年人叹息了一口气,道:“而是此事的舆论闹的如此之大,几乎是整个长安的上下城区皆知,若是避战不出的话,吾等只怕是这整个门派声名的损失,远比直接杀了我们还要更严重啊。”

    看着桌子上的那封漆黑的拜帖,这人似乎仍然有几分心存侥幸的说道:“况且,依照外面的那些人的研究,按道理来讲,只有收到‘赤帖’,才是要见血夺命的意思,而我们收到的都只是‘石函’,那个执徐再怎么说,也不会违背自己所设下的规矩吧……”

    “蠢话。”

    宁媗直截了当的打断他往下再说的意思,从后倾的软椅上起身,两只手臂支在桌子上,撑起上半身,那漂亮的淡金色眼瞳扫视了一圈众人,却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威慑感。

    “谁告诉你们,什么所谓的‘赤帖石函’就是那个执徐自己给自己设下的规矩了?谁给的你们在这种事情一定会按照自己所想的形式发生的傲慢了?”

    在那依然如故的温和笑容里,她毫不掩饰轻蔑之意的平淡陈述道:“恕我直言,在座的诸位似乎大多都并没有认清楚自己处境的能力,若是这种情况下,仍然还以为自己能在六龙教和异闻司之间,左右逢源的机会,未免也就有些太过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看着不知是在酝酿着恼怒,还是在琢磨着什么心思的众人。

    重新坐到椅子上,宁媗小姐再度轻呷了一口茶水,垂下眉眼,便轻声说道:“都说了官府鹰犬四字了,你们怎么就还不明白呢?”

    似乎是隐约意识到她想要对自己等人做什么。

    人群之中,沧州劈挂、江西法门、白猿通臂,这三家前来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欲找机会共同离开,不肯受这女人的控制。

    然而。

    不等宁媗发难、也不等几人趁机脱身的是。

    在那紧绷起来的局势似乎要一触即发之时,吱呀的一声,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却让这屋中众人的心思,瞬间被打乱了。

    直接推开门的人,是异闻司的人,并没有向其他人说什么,进来之后,便是走向宁媗,将一张铁质的通讯符箓,恭敬的交到了对方的手中。

    似乎是因为那张通讯符箓自带了一股屏蔽力场的缘故。

    众人并没有见到宁媗和通讯那端的人交流时,有什么声音传出。

    在寂静到可怕的环境之中,等待到宁媗将手里的通讯符箓放下后,虽然她依然是温和的笑着,可众人却分明的感受到,她的笑容里,有某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很遗憾,现在我要向你们临时插播一条坏消息。”

    突然间,宁媗叹了一口气,望向沧州劈挂过来的那个中年人门主,无奈道:“似乎是因为我们中的某些人,隐瞒了自身其实并非是门中最强者的情报的缘故,

    在接到这则通讯前的四分钟前,我们正在讨论的那个执徐,便已经是将贵门的牌匾摘了下来,一人拎起着枪棒,堂堂从正门而入,打翻二百三十六人,徒手刻字五十八,留书道:此篇五十八字,破尽沧州劈挂足矣,待贵门门主夫人走出旧武藩篱,或有一成不到之机,与七日前之我一战。”

    看着眼前似乎是不敢相信,连自己隐藏下来的,一直以来天赋都远超自己数十倍的发妻都如此轻易的被打败的这个沧州劈挂的门主,宁媗半点安慰也欠奉的,便顺手给他补了一刀,恶趣味道:“那执徐离去前,仍是有疑问之意,遗憾留言道:偌大之劈挂门,竟无一男儿有胆,世人赞誉之郭三郎,尚且不如一妇人远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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