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小贩牵黑窝
因此,张书堂想要说——将陈芙蓉喜欢的那个陶人拿来就好了。
哪知道那摆摊的三人中,一名生的浑壮、满脸阴森的男子,脸上的横肉乱颤,他凶神恶煞的道:“不好意思,这位兄弟,这竹圈的钱不是你出的,所以,这东西你不能拿走!“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还有没有点做生意的诚信了!”陈芙蓉不满意了。
“就是啊,就这德行还摆摊呢,就不怕损失了名声,没人来玩了吗!”
众人纷纷声援。
张书堂朝四周拱拱手,谢过了周围人的声援,他掏出一枚银锭,道:“那某自己买一些来玩玩吧!”
三人低声嘀咕一阵,却是再次开口拒绝道:“对不起这位兄弟,想砸场子的话,等集市散了,我们作陪,但是!此时还请兄弟明智一点。”
张书堂眼神一冷,道:“既然不让某买,又不让我等拿奖品,就把钱还回来吧!”
那厮道:“套都套了,哪有还钱的道理!”
“哎,你们怎么能这样!这是不是欺负人吗?”
有人气愤不平道。
“就是,依我看,我们还是走吧,不围在这里了,看他挣个鬼的钱!”
“就是!”
……
人群纷纷声援张书堂两人。
见到众人都有点反感他们兄弟的做法,那三人嘀咕一阵,其中的老大开口道:“给他们,让他们走!”
老大发了话,两名小弟便捡起地上套中的东西,放在了张书堂的脚下。
“走吧小子!”三人驱赶道。
“等一下!”张书堂淡淡的笑笑,他举了举手中仅剩的两个竹圈:“我们还没有套完呢?”
“小子,不要不识抬举!”老大眯着眼威胁道。
张书堂冷哼一声:“某一贯都知道进退,但并不代表某就可以被人欺负了!”
“说得好!”人群里有人开口道:“小兄弟只管套,我们倒要看看,今天他们要黑到什么地步!”
三人也不反驳,只是看着张书堂,眼神里的威胁味十足。
张书堂依旧淡淡的轻笑着。
“你们这是在找死!”陈芙蓉怒气冲冲,这些瘪三,竟然敢欺负到她头上了。
“小妞,打探一下我哥仨在这一片的名声在说话,不要莫名其妙的进了香春楼,还不知道所以然呢!”
那人轻佻道。
“你在威胁我们?”
“随便你怎么理解!”
“给他们套!”老大一挥手,道:“套吧,我倒要看看你敢套中什么!”
“你会看到的!”
张书堂轻声答道,他不再言语,随手一抛,将两个竹圈全部抛上了高空。
“切!原来是外厉内荏了啊!”
众人纷纷摇头,本以为还能看一场戏,哪知道这小哥竟然软了。
摆摊的三人也是轻笑出声,刚才张书堂的架势,差点让他们以为这厮后台有多硬呢,没想到却是一个软蛋货。
竹圈飞上天空,又幽幽的落下……
“嘘!”
“哦!”
“好!”
人群纷纷叫好起来。
三人扭头,却见那两个竹圈,不偏不倚的套在了两个最值钱的手镯上面。
“你!”摆摊三人中的一个,指着张书堂怒气满面。
“怎么了?掏钱买的圈,规则你们定的,还想反悔吗?”
张书堂轻笑着说道。
“大哥,怎么办?”三人中最瘦的那一个询问道。
“给他们!”
那厮只得拿过了两个手镯,扔了过来。
张书堂一把接住,略微一打量,笑道:“还算实诚,竟然用真银子手镯!”
听闻张书堂话里的嘲讽,三人几欲吐血。
张书堂哪里去看这三人拉的像驴的脸面,他对陈芙蓉道:“小姐,这东西我们拿不下,不若送给别人吧!”
“好啊!”陈芙蓉本来就对钱财不在乎,更别说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了。
她捡出早已看中的两个陶人,开口道:“我只要这两个就好了,其他的张大哥看着送人吧!”
得了,帮这丫头出了一口气,竟然升级成了张大哥,张书堂摇摇头,将其他的十几个小玩意送给了刚才卖力声援的众人。
这番举动,倒是引来了众人的齐口称赞。
这只是一件小事,两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张书堂护着陈芙蓉挤出人群,两人继续游玩起来。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三人中的老大开口道:“小三,你去兵马司,找到王捕头,告诉他我刚才发现了两人,疑似雌雄大盗。”
小三眼珠一转,顿时明白大哥的意思:“好咧,大哥你等着我的好消息!”
他们三兄弟在此处摆摊,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这两人乃是外地口音,虽然一口京片子说的贼溜,但是话语里却是难掩几许方言的土渣子味。
这等远来之人,只要是进了官府,被衙役们一番恐吓,还不是要被他们掏空了腰包!
虽然与他们合作的王捕头要拿走大头,但是上面指甲缝里漏一点,也让他们三兄弟获利颇丰的了。
记得有一次,上面的大老爷们弄到了四千银子,到了他们手上的也有十几两呢!
背后的算计,张书堂两人并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两人也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是几个瘪三罢了,能够认识什么大人物?
再说了,位高权重有本事的大人物,才不指望在集市上的这一点搭头混饭吃呢!
人家各处的陋规、税银就是吃喝不完的金山银海……
路过一个烧烤摊,张书堂又给陈芙蓉买了几串烤的喷香的面筋,陈芙蓉却是吃的嘴唇上油光光的,煞是可爱。
忽然,前方有两个卖艺的却是熟悉的很,张书堂眉头一皱,暗思:怎么是他们?这两人不是在酒楼卖唱么!怎么会来这里摆摊了?
要知道在酒楼里卖唱,那是要唱到子时时分的!
卖唱又是一个费嗓子的活计。
若是白天休息不好,到了夜晚又哪里来的精神头呢?
陈芙蓉正一边吃小吃,一边说着闲话,忽然听不到张书堂附和了,她一抬头,见张书堂正盯着对面一个卖唱的小丫头发呆。
“喂!你在看什么?怎么不回答我的话了?”
第七十七章:好心不一定有好结果
陈芙蓉生气的喊了一声,手上可口的面筋,也觉得毫无滋味了。
“啊?”张书堂扭头问道:“什么事?”
陈芙蓉嘟嘴,就知道看小女孩,也不理人家!
她心中暗骂,脸上却是不动神色道:“你认识那两人?”
“哦,卖唱的那祖孙俩啊!”张书堂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是昨晚那两个?陈芙蓉鼻翼皱了起来:好你个张书堂,我再也不要跟你玩了,你就是个花心大罗卜!
该死的张书堂,以后不许再搭理我了,哼!
“那两人就是昨晚卖唱的祖孙啊。”张书堂并没有看到陈芙蓉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
他解释道:“我只是好奇,他们为什么来了这里!”
你看看,你看看!
陈芙蓉跺跺脚:昨晚为了那贱人,还被叔父呵斥一顿,自己也弄得一身骚,今日就又想人家了!
陈芙蓉只觉得自己真是眼瞎了,才会对他有好感!
张书堂哪里注意到陈芙蓉神色的不对,却是招呼道:“走,我们去看看!”
看着自顾自走在前方的张书堂,陈芙蓉恨不得咬上一口。
花心大萝卜,花心大萝卜!
心里诅咒不断,陈芙蓉却是跟着张书堂,到了卖场祖孙的场地外。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妖精,竟然能够将一贯秉节持重的张书堂,给勾了魂去。
古时候的艺人,可不是专精一样、或者p个脸蛋就可以糊弄观众的,纵然是琴棋书画耗资很大,但是,不管是民间的私艺,还是官府的公娼,艺人们都是要会十八般技艺的。
张书堂赶到的时候,那瘦小的左兰正在表演翻越铁圈。
却见左楼拿起一个一尺方圆的铁圈,抛入空中,左兰在一边助跑几步,腾空而起,从那铁圈里面钻了过去,她的衣衫,还不曾碰触到自由落下的铁圈!
“好!”
众人拍手叫好。
左楼又拿起几个铁圈,一一抛飞在空中,铁圈依次落下。
左兰跳跃着、翻腾着,连续从铁圈里面一一钻过去。
“好!”
“再来一次!”
众人纷纷叫好。
作为卖艺的艺人,掌握节奏乃是基本功,见到众人看到了兴头上,左楼摸索着拿出一个铁盆,齐齐施了一个礼,道:
“小老儿祖孙,给诸位老少爷们请了!
出门在外,都是讨口吃食,小老儿不求诸位爷们赏赐多少,给一个饭钱就够了!”
左楼一边说,一边拿着铁盆,在左兰的搀扶下,齐齐走了一圈。
大部分观众都歉意的笑笑,后退几步,有心想要离开,又舍不得这精彩的把戏,只得远远的观看着。
有一些不差钱,或者是真的觉得左兰表演的好的,深入入怀,摸出几枚铜板,丢在了铁盆里面。
每当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爷孙两人都是弯腰感谢连连。
待走了一圈,到了张书堂面前的时候,他定睛看去,只见盆子里只有二三十枚铜钱,还有几个绿豆大小的碎银粒。
“你们为何会在这里?”张书堂询问道。
“呀!爷爷,是昨晚的大哥哥呢!”见到是张书堂,左兰大喜,赶紧拉着左楼就要跪下,却被张书堂制止。
“唉!”
左楼叹息一声,道:“小大人,你是一个好人,感谢的话,小老儿不敢多说,我这瞎眼老头子也报答不了大人,只能在家中设个长生牌,每逢初一十五,为大人祈求平安了!”
陈芙蓉也早已被左兰的技艺惊呆了,她压下了那丝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妒忌,问道:“你们就是昨晚的那祖孙?”
左兰见到是一个漂亮的小姐姐问话,赶紧屈膝行了福,回答道:“是的,昨晚多谢大人相救了。”
她恭维陈芙蓉道:“小姐姐生的真漂亮!”
被人夸奖,陈芙蓉这个没心没肺的大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她笑着说道:“小妹妹说的哪里话,你也生的很漂亮呢!”
张书堂追问:“可否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们白天在这里卖艺,晚上哪里有得精神再去酒楼,按理说在酒楼的收入,应该比这里高多了吧!”
“唉!”左楼叹息一声:“大人不要追问了,大人的恩德,小老儿铭记在心,还请大人不要让小老儿为难!”
张书堂皱紧了眉毛:“可是那张缙彦的家人寻你们麻烦了?”
左楼摇头不语。
陈芙蓉生气道:“你这老儿好生不晓事,书堂若非真的想帮你们,鬼才懒得搭理你们呢!”
陈芙蓉一把拉过张书堂,道:“走啦,人家不领情,还倒贴上去干嘛!”
左兰急忙上前,拉着陈芙蓉道:“这位小姐姐,并非是我爷爷不说,而是自从昨晚之后,金水河沿岸的所有酒楼,都对我们爷孙做了限制,自今日起,往后我们爷孙两个,再也不得踏入酒楼半步了。”
张书堂皱眉:“为什么会这样呢?”
左兰顿时满脸的羞红,她看了张书堂一眼,宛若蚊蝇的说道:“店家、店家说我不懂事,坏了卖唱的规矩,不仅是酒楼,就连那些同行们,也因为我们而被训斥了一顿……”
“该死的规矩!”
张书堂顿时明白——左兰拒绝张缙彦可以,在酒楼卖唱的这一行里,曲艺人们可以拒绝不合理的要求,但是却不能闹得人人皆知。
这件事说白了,张缙彦动了强,虽然坏了这一行的规矩,但!若是左兰不愿被糟蹋,躲避几天不去卖唱,或者换上一家酒楼,这样的话,事情也就过去了。
待时间一长,张缙彦的心思淡了,他们祖孙两人,还可以继续在酒楼卖唱为生。
然而张书堂将事情闹大,却是彻底打翻了爷孙两人的饭碗。
张书堂叹息一声,这个道理虽然很操蛋,但是,却是这一行的从业者,在无数年时光里,总结下来的经验!
陈芙蓉本来还不明白原因,但是见到张书堂一副懊悔的样子,瞬间明白了。
她叹息一声,伸手掏出一枚十两重的银锭子,就要塞给左兰。
ps:有没有上海的小姐姐需要分垃圾,看看小可咋样?别的不说,小龙虾还是知道怎么分的,嘿嘿,很能干吧,包吃包住就可以了……
第七十八章: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张书堂摇摇头,用眼神的余光,示意陈芙蓉注意人群里的几名闲人,低声道:“小姐,你这会害了他们的。
所有的集市,都是有地头看管的,只要有人摆摊,就需要给地头抽水。
今日小姐让他们收入大增,地头们必定将这祖孙;两人当做摇钱树。
若是以后他们收入没有这么多,你让他们拿什么交给地头?”
陈芙蓉扭头,果然见到几个地痞流氓,正盯着这边呢!
“该死!”她冲着张书堂询问道:“难道你不能动手驱逐了那些混混吗?”
“没用!”张书堂摇摇头:“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似他们这样的卖艺者,需要交纳部分的所得,给地头们,这是规矩!
纵然是我此刻表明身份,也只能让他们唯唯诺诺,待我们转身,遭难的还是这祖孙俩,甚至被抽的更狠!”
左楼叹息一声:“大人,你是一个好人,但是,这世道啊,就是这个样子。
我这一辈子啊,孤寡一个,老头子别的不强求,啥时候死了,能有一个薄席子埋尸骨就好了,只盼着这丫头平安的长大了,那就是死了也值了啊!”
张书堂无语,他只是一个八品的小吏,若是在南阳,倒是足以帮两人安排生计。
但是在这北京城内,他张书堂不过是小的宛如蚂蚁一般存在,又有多大的能量,帮助两人呢!
两人苦想并无解决办法,张书堂只得留下几粒散碎银子,带着陈芙蓉离开。
陈芙蓉嘴上说的凶恶,心底却很是善良,最后硬是捉着左兰的手,悄悄将方才得到两个银镯子,套在了左兰胳膊上。
“你这是在害他们!”张书堂摇头叹息。
“怎么害他们了?我又没有给银子,他们查账又不会搜小女孩的身!”
张书堂轻笑一声,不做争辩,只是道:“待会我们跟上看看就知道了!”
陈芙蓉歪着脑袋看了张书堂一会,一想到张书堂一贯都是胸有成竹的很,应该不会骗她,遂认真的点点头。
北京城里的大集,那自然是人山人海的,待到了中午时分,大集上的人数到达了最顶峰,几乎都已经挤攘不动了。
张书堂带着陈芙蓉到处转悠着,还给她买了很多各色小吃,不得不说,女人的天性就是吃货,纵然是陈芙蓉这样英姿勃发的女子,也难逃美食的诱惑。
正当两人大朵快颐的时候,忽然有衙役出现在两人面前。
“嗤啦!嗤啦!“
衙役们纷纷抽出了腰刀,更是有人拿着风火棍、铁链,伽牌,将这个小摊位围了起来。
“书堂,这是?”陈芙蓉诧异的看着众多衙役们。
张书堂眼神一扫,看到了人群里有一人似乎很是面熟。
他仔细一想,正是摆摊套圈三人之中的一人。
“无妨,有人充当保护伞了呢!”张书堂安慰道。
“大人,你这是?”摆摊的老汉吓得屁滚尿流,有心想要躲开,又怕衙役们砸翻了他的摊位,遂壮着胆子询问道。
“朝廷捉拿要犯,无关人等,速速避开!”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老汉举着手,赶紧闪到了一边。
听闻是捉拿人贩,众人吓了一跳,纷纷躲得远远的围观起来。
顷刻之间,小吃摊位上,就只剩下了张书堂两人。
“书堂,我们?”
陈芙蓉脸上稍显慌乱,毕竟秀才遇到兵,那是有理也说不清的。
“无妨!”
“可是他们?”王捕头对着摆摊套圈的男子询问道。
“是的,是的,就是他们!”那厮挤眉弄眼道。
张书堂皱眉,这些人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徇私枉法!
“你两个举起手来,抱头蹲下!”
王捕头用刀尖指着张书堂,恶狠狠的吼道。
张书堂拧眉:“你们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
王捕头嘿嘿一笑,道:“小子,你们夫妇的案子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夫妇?”陈芙蓉恼羞至极,她还没有成婚呢!
张书堂冷笑道:“光天化日之下当众拿人,可有巡防司的海捕文书?”
“海捕文书?”王捕头冷笑道:“还是一个懂得官场应对之人呢!”
他脸色一冷,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画像,指着上面的抽象男女头像,道:“本官见你们与这雌雄大盗,外貌极为相似,这才要你们跟着本官去衙门询问清楚。”
雌雄大盗?
传说中那个飞檐走壁,无所不能的夫妻大盗?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躲开了三尺,唯有手执武器的衙役,却是不怀好意的轻笑着,渐渐缩小了包围圈。
“呵呵!”
张书堂冷笑出声。
好算计!
真的是好算计!
这王捕头拿出来的画像,并非是官府通传各地,张榜捉拿的那种精妙画像,而是私下里寻找他人临摹的——四不像!
这等图像,莫说是男女了,民间有句俗话,拿着猴子比对一番,也是对的上号的!
王捕头说的好听,请去官府比对一番,若是真的到了官府,哪里还容得他辩驳!
他瞬间明白,这个王捕头,怕是就是摆摊三人的保护伞了,甚至三人只是王捕头养的狗,就是借着他们来寻找外来户的!
“快快束手就擒,否则本官就治你一个持械拒捕之罪了!”
王捕头言语森森。
王捕头唱了黑脸,边上有人唱白脸道:“这位兄弟,跟着去验证一场,待证明兄台的清白之后,自然会放兄弟离开的。”
“好大的胆子!”
陈芙蓉却是忍不住了,当即娇叱:“是谁给你们的权利,竟然敢徇私枉法,难道这天子脚下,也有人敢包容你等的胡作非为吗?”
“休得辩驳,速速跟本官前往衙门,否则!”王捕头对着链手使了个眼色。
链手们纷纷将铁链抖得哗哗响。
张书堂伸手止住了陈芙蓉的再次开口,以防这些人恼羞成怒。
这些铁链并非只是锁拿人犯那么简单的。
捕快们的铁链,既能当做拿人的锁链,又因为在铁链两头配备了沉重的铁球,是以,若是遇到了罪犯拘捕,只要将铁链投掷出去,就能将罪犯缠住。
第七十九章:同流合污终弃子
若是到了捕快老手手上,这铁链两头的铁球,甚至能粉碎罪犯的双脚。
因此,捕快手中的锁链,又被称之为索命链。
张书堂呵呵一笑,右手朝腰间摸去,嘴里说道:“你们可知道某的身份?”
“住手,若是再敢乱动,当心索命链无情!”
有老年捕快挥舞着铁链,做着投掷状。
“别激动,我只是给各位看文牍罢了!”
张书堂摸出自己的腰牌,道:“某乃河南道南阳府,唐王卫所八品典膳奉祀张书堂。
朝廷有令,捉拿官吏需要吏部或兵部开具的文书,不知这位王捕头可曾有这些文书?“
“什么!”
王捕头大惊,这厮竟然是八品上官?
捕头这等循吏,看似威风赫赫,实际上是不入流的杂吏,莫说是正八品的张书堂的,就算是一个从九品的小小旗手,也能将他吃得死死的!
甚至一个强势的兵卒,都能怼的他哑口无言。
毕竟大明朝的兵卒,那是地地道道的正式工,而捕快头子不过是地方官府的合同工罢了,至于一般的捕快,更是连临时工都算不上,只是各地抽调来参加徭役的普通民众而已。
当然,因为捕快们实际上都是有一定权利的,因此,到了大明中后期,捕快、衙役们实际上已经形成了比较固定的吏员阶层,乃是小小的官老爷们了。
王捕头接过腰牌,仔细看了又看,急忙弯腰行礼:“王大海见过上官,不知上官前来,小的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海涵。”
“王大人!”那摆摊的男子急忙上前伏在王大海耳边道:“大人,此时这厮的腰牌就在大人手中,不若大人咬死了此人没有身份,到时候不还是任由咱们拿捏!”
“都是你这厮眼瞎!”王大海大怒。
你小子懂个屁!
这家伙是王府卫的八品官,不是那些地方上的小官吏们可比的啊!
人家可是直属于朝廷与吏部、兵部交叉直辖的,到时候上面发现少了人,怎会不追究,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砍得!
王大海只觉得自己今天,要被这三个蠢货给害死了!
他越想越气,当即拉过那厮,使劲抽打起来。
三五记耳光下去,那厮已经肿成了猪头。
张书堂饶有趣味的看着两人的表演。
“大人,都是这厮瞎报消息,害得小的误会了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张书堂轻笑:“你是兵马司的衙役?”
王大海忙不迭的点头:“是的,小的是西城兵马司的捕头王大海。”
这事由不得他撒谎,衙役们都是划分的有片区的,只要张书堂去当地官府一询问,他就跑不开。
此时,王大海只有寄希望于表现的好一点,张书堂可以放过他了。
“大明《大诰》明确规定的有诬告的惩罚办法,你自己回去善尾,不需要本官在告诉你怎么做了吧?”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王大海忙不迭的点头。
这短短的瞬间,他的后背已经全湿了。
幸好,幸好,张书堂不深究他的罪责,若不然,他这个捕头的位置可就保不住了!
王大海恨死了那三个蠢货了,今天晚上没有百两纹银上手,这兄弟三人别想好过了!
“明白就好,自己回去领罚吧!”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王大海频频点头哈腰。
他一挥手,就要带着衙役们离开。
张书堂轻飘飘的道:“西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刘大人,今晚会与某一起喝酒,若是今晚本官没有听到此事得到解决,休怪本官无情了!“
什么!
王大海只觉得浑身力气都消散了……
这厮竟然认识兵马司副指挥使大人?
天啊!
刘文耀刘副指挥使乃是从五品的官职,正是兵马司的二号人物。
这厮一个八品的小吏,竟然认识刘大人?
而且听这厮话里的语气,与自家大人交情还很深!
完了!
王大海只觉得天旋地转,那可是刘大人啊,莫说是他了,就连他后面的大老爷,也不敢在刘大人面前大声喘气。
“诬告朝廷命官,按律当徒三千,若是某得知有丝毫差错,你这捕头——可就要被人捕了!”
张书堂丢下一句话,带着陈芙蓉离去。
“王大人,王大人!”看着张书堂离去,那小贩却是一把抱着王大海的腿,哭诉道:“大人救命啊,小的不想发配三千里啊!”
他涕泪横流:“这些年来,小的为大人孝尽犬马之劳,王大人看在小的兄弟为大人效劳多年的份上……”
王大海一把拉起小贩,深情道:“兄弟啊,哥哥我也无能为力了,你放心,哥哥我尽量帮你拖延一段时间,待到事情淡去,看看有没有缓和的余地!暂时委屈你了!”
王大海拍拍小贩的肩膀,说着安慰的话语,心底却是打定了丢弃他们的主意。
“王大人,王头,王哥,王爷爷,你不能这样啊,这些年来,小的起码为大人捞取了几万两银子的好处,大人不能抛弃我们兄弟啊!”
小贩嚎啕大哭。
汝母婢!
王大海勃然大怒,冲着自己的副手使了个眼色,那厮上前装着要拉开小贩,就在小贩不撒手之际,却是一刀柄将小贩砸晕在地。
狗东西,真是不知死活,这等事也是能拿出来说的吗!
王大海脸色阴沉的很,开口道:“将他们兄弟全部拿上,都带回衙门!”
有捕快凑上来,小声道:“王哥,这兄弟三人知道我们的事情太多了,不若……”
那厮做了一个扼脖子的动作。
“太明显了!”王大海摇头道:“先弄哑他们的嗓子,待这阵子过去了,在说下一步吧!”
王大海知道,他们这条线上的牵扯实在是太大了,半个兵马司的官吏,都在此事上面得到了好处。
就算是刘文耀也收了他们的孝敬,虽然刘文耀并不知道他们做的什么勾当。
王大海知道,若是这件事被捅出去了,上面那些得到了黑钱大头的大佬们,死不死不好说,但是他这个亲自动手的捕头,却是必死无疑!
因此,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ps:兄弟们,求支持了,试水推断了,这本书的成绩……说实话,扑的这么狠,是我预料不及的事情!
这本书已经写了两个月了,人生又有几个两个月虚度呢?
这是一条艰难的路,负重前行,只为大家的岁月静好之中增添几分乐趣。
多的话不说,我会坚持下去,希望不要扑的太难看……
第八十章:夕阳无限好
“书堂,你为何不继续追究下去,反倒是放过了那捕头呢?他明明很有问题啊!”陈芙蓉不解的追问道。
“我能怎么做?我不能追究啊!”张书堂长叹。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典膳奉祀,在这北京城里,那是弱小的就像是蝼蚁一般的存在,面对盘根错节的京城关系网,他张书堂想要用一己之力掀翻了这个天地,简直是痴心妄想!
两人压下心中的多愁善感,继续逛了起来。
人生有太多的重担背负,若是驻足感慨,停步不前,那么岁月的静好,又怎能体现呢?
日光渐渐西斜,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张书堂感到双腿渐渐麻木的时候,终于到了黄昏时刻。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陈芙蓉感慨一声。
从张书堂的角度看去,夕阳的金辉,却是恰好将陈芙蓉的发梢染成了金黄色。
张书堂笑了笑,只觉得若是这一刻能够永久下去,那些鬼蜮伎俩不在出现在他的周围,纵然人生平淡无味,他也无所后悔了。
“书堂,”经过一日的单独相处,张书堂有情有义又不失圆滑的处事风格,让陈芙蓉觉得很是欣赏他。
“嗯,什么事?”张书堂扭头。
“哦,没什么?”陈芙蓉坐在砖砌灯塔边上的护栏上,应了一声,却是早已满脸红霞。
张书堂笑了笑,不再言语。
天空的云,被金色的夕阳染成了一片金辉,看着变幻莫测云朵的形状,张书堂只觉得心旷神怡。
太阳的光辉渐渐变弱,一轮新月与夕阳并列天空。
“你说,”陈芙蓉扭头,正好见到夕阳的光辉,将张书堂侧着的脸庞染成了鲜明的轮廓。
“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了?”
张书堂一楞,低头见到陈芙蓉害羞的模样,忍不住心中大动。
这般娇羞的小女儿姿态,何曾在这丫头身上见到了。
此时,这娇羞的样子,倒是让张书堂觉得她媚态百生。
这个一贯英姿飒爽的女子,换上了女儿装,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张书堂只觉得自己心跳的越来越快了。
“陈小姐,某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品侍卫,若是这一次无法替世孙争取到世子之位,某这个小小的官吏,就要到头了,甚至还会被五王子不停地追杀着,你可曾考虑清楚了?”
“真讨厌!”
陈芙蓉瞬间恢复了洒脱的模样,她嗔怪道:“人家难得感性一次,你非要如此理性的分析对错!”
她一把拉过张书堂的手:“小女子生下来不几年,母亲就不在了。
父亲是族长,要顾着一大家子,小女子无人管教,养成了一副疯婆子的性子,后来叔父做了官,又宠溺小女子,是以我这人却是一副大咧咧的性格,并无女子的委婉。
书堂,你可介意小女子没有一丝女子该有的温柔气息?”
张书堂心头一颤,望着那如花的容颜,深情道:“书堂不过一介微末小吏,甚至几近朝不保夕的境地,今日小姐不弃,书堂终生不敢或忘!”
夕阳沉沦,唯留下一方金色的晚霞,一轮新月挂在树梢,天空湛蓝的就像是洗过了一样……
人渐渐散去,热闹的集市渐渐开始变得冷清。
“走吧!”张书堂起身伸手。
陈芙蓉迟疑一下,递上了小手。
“我们直接回去吗?”
张书堂笑道:“先等一下,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嗯。”陈芙蓉甜甜的笑着。
这个初识泼辣,做男子打扮的女子,此时温顺的就像是一只羔羊,倒是让张书堂大为好奇。
游玩的人群已经消散殆尽,此时广场里摆摊的艺人、商贩们纷纷都在收拾着东西。
有百十个光着膀子,露出大片刺青的浪荡儿,正挨个挨的开始检查摊位一天的收入,然后抽取佣头。
陈芙蓉柳眉一竖,道:“书堂,这些混蛋如此无法无天,难道也没有人管一管吗?”
“怎么管?”张书堂长叹:“这些人已经拉拢了寺庙喇嘛、官府衙役,莫说是我一个外地小吏了,就算是京兆知府亲自来了,也是找不到处罚条例的。”
“地是寺庙的,混混们收取了佣头之后,会与寺庙、衙役进行分账,各方都落了实处,你说我一个外来的小吏,能够打破这种平衡吗?”
“地怎么就是喇嘛的啦!”陈芙蓉难以理解:“这些土地,都是历代先皇赐给和尚们使用的,按理应该是属于皇室的土地,怎么就成了那些光头的了呢?”
张书堂长叹:“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啊!”
此时,紧闭了一天的喇嘛庙,打开了偏门,十几个吃的肥头大耳的青衣喇嘛们走了出来。
却见那些喇嘛走到了混混头领身边,单手念了佛号,然后便与混混头子说着什么。
张书堂看去,只觉得这两方的气氛很是融洽,好似多年的老兄弟一般。
两人装着游客的模样,渐渐凑近了。
“徐居士,今日约莫能有多少收成?”
那姓徐的头领笑道:“云清大师,照现在弟兄们收上来钱财的趋势来看,今日的收成怕是不如上一日。”
“哦?”那法号云清的喇嘛皱眉,一副市侩的嘴脸道:“这几个月以来,集市的收入那是一次不如一次,贫僧寺庙这几百张口,也是要吃五谷杂粮的啊!”
叫做云清的和尚,前一秒还一副奸诈商贾的嘴脸,下一秒就成了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罪过罪过,阿弥陀佛,佛祖勿怪,弟子犯了贪戒。
只是,小寺上下师兄弟众多,单单是那一点香油钱,却是不足以让苦修之人吃饱的,这才不得不抽取百姓的佣头,弟子在佛祖门前行这市侩之事,还望佛祖理解。
阿弥陀福,罪过罪过!”
徐姓老大脸上一副佩服至极的模样:“云清大师果然是得道高僧,弟子佩服!”
他心里鄙夷道:这老秃驴,说得那么好听,你倒是少拿一点抽成啊!
次次你不少拿,倒是每次都在这里装模作样!
第八十一章:老衲要渡迷途羔羊
每一次抽取的佣头,你这秃驴硬生生的占了四成,然后官府那边又要抽取三成的好处,他既要上下打点,逢年过节给两方请客送礼,还要负担起一众手下的开支,就这样,也不过是只占了三成的毛头……
徐姓老大心里暗骂:上一次,因为老秃驴嫌弃佣头太少,不得已他送了一个头牌花旦给这老货……
他心知肚明,莫看这和尚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甚至屡屡得到僧录司的嘉奖。
但是,实际上这个老货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单单是他自己送给这厮的女子,就已经超过了三十人次了!
张书堂皱眉,他记得《大诰》里有记载,在大明建立之初,洪武朝时,曾经设置善事院、玄教院分别管辖僧道。
洪武十四年,太祖废除两院,着礼部召集僧道首领共议,推行了一套中央、州、府、县四级的僧道管理办法。
陈芙蓉轻声询问道:“书堂,看那厮的衣衫,此地应当是藏传佛无疑了,朝廷一贯对藏传佛管理的比较松散,这是不是他们抽取佣头的由来呢?”
张书堂摇摇头,低语道:“虽然朝廷对汉传佛、藏传佛管理不一,但是本朝一贯对僧道都是管理甚严的。
不仅仅是寺庙,就连想要出家之人也是要经受严格的考察,并且经过礼部诸官亲自批复,才准出家的。”
他叹息一声:“僧道的问题,由来已久,历来僧道田产,乃是社会的毒瘤,这些人占据了大量的田产,却是不缴纳赋税,寺庙丁壮也不参加徭役,因此,本朝素来对僧道要求甚为严厉。
除了宫室里的赏赐之外,自太祖朝起,不准新增寺庙,不准新增田产,不准尼姑出家。
但是,这原有的田产房舍,却是允许寺庙经营的。
这就是佣头的由来了!”
陈芙蓉眼睛里闪着星星:“书堂,你懂得真多。”
张书堂轻笑:“我小时候曾经病重,卧床数月时间,闲暇无事,便拿律法打消时光,因此,对于《大明律》、《大诰》倒是称得上熟悉。”
两人说着话,那边的云清大师继续道:“徐居士,不若你们加重佣头的抽取,这样……”
得道高僧云清做了个你懂得的手势。
看着两根萝卜头一般肥厚的手指来回搓着,徐姓老大止不住的一阵反感。
是的,他姓徐的强抢民女、绑架勒索无恶不作,但是正所谓盗亦有道。
他一贯讲究江湖道义,讲出去的话,那就一口吐沫一个钉,说明了抽取的定额,他徐虎就不会再去反悔。
此时这云清老秃驴竟然要他反悔,给那些苦哈哈加佣金,这事他徐虎怎能干!
这是掉了他徐虎的身价!
“大师,使不得!”徐虎道:“大师,京城周边有六百多座寺庙,能够开办大集的寺庙也有几十座,我等若是贸然加了租金,那些摆摊的兴许因为货物太重,远行不便,不会离开,但是那些杂耍、戏班子,可是就要离开了。
到时候,广场里只有一些卖货的,咱们寺庙的游客必定大减,那个时候莫说是这些佣头了,怕是连现今的一半也收不到了!“
“这样啊!”
云清肥厚的宛若银盘的大脸上,肥肉抖了三抖,一双因为过度肥胖而给挤的只剩下黄豆大小的眼睛,转了几转:
“既然如此,还是细水长流重要,不过……”
那厮的小眼睛忽灵灵的转悠几圈:“不过一些苦哈哈们不懂价值的金银器物,倒是要你上些心了,到时候随便估个价,这赚取的差价,还不是你我平分!”
看着凑上来的那肥的比婴儿的臀部,还要多肉的老脸,因为长久不干活,白皙的像是妇人一样。徐虎内心一阵发呕,他却是强笑道:“云清大师放心,兄弟我明白怎么做。”
“嗯嗯,那就好,佛祖会记着徐居士的功德的!”
佛祖若是有灵,必定第一个劈了你!
徐虎暗自啐骂一声,脸上却是带着和薰的笑:“此事,还需要大师在佛前多替小弟提点一二了。”
“呵呵,本大师德行高深,佛前念的经,自然能直达西方极乐世界,居士放心,本大师自然替居士多多美言几句。”
“多谢大师了!”徐虎长辑齐地。
“小事一桩,”云清低语道:“贫僧参悟欢喜佛法,近日略有所得,欲要度化一痴障女子,徐居士可以注意看看有无女子入了孽障,好让本大师度出苦海!”
“大师放心!”徐虎暗暗叫苦,这个老氵棍,竟然又要索取好处了!
“小可必然为大师寻来陷入迷途的羔羊!”
徐虎怎敢忤逆了他,当即答应了找女子的事情。
两人相视大笑。
徐虎知道,自己能够成为妙应寺看场子的,固然因为自己手下有一帮兄弟敢打敢杀。
但是,更为重要的却是他摸清楚了云清的喜好,进而讨取了云清的欢心。
官府在每个寺庙,都设置了一个官方身份的僧官,用来监管寺庙有没有违背律法之事。
这云清正是妙应寺僧官的师弟。
最为关键的是,云清只有师兄弟两人!
正因为如此,云清和尚才能够掌管着寺庙出租场地的大权。
陈芙蓉捅了捅张书堂胳膊:“书堂,可能……”
张书堂摇摇头:“没有把柄,他们所做的又在法律允许之内,若是在南阳,我倒是有办法弄他,可是这里是京城,我算什么呢?”
陈芙蓉略有失落,心地善良的她,哪里见得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卖艺,最后却被肥头大脸之徒收取了小半佣金。
只是张书堂说的也是实情,莫说是张书堂了,就算她叔父在这里,一个从三品的大佬,拿这事也是没办法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渡步,却是到了左楼祖孙所在的地方。
此时,小混混们已经收到了他们摊位上。
“你家的摊位并不比别家少,但是挣的钱怎么这么少!”
一个光着膀子,胸前绣着一条巨蛇的混子,拨拉着铁盆里的铜钱,皱眉道。
第八十二章:拔刀相助
左楼为难的说道:“小哥,实在是没法子,我们爷孙瞎的瞎,小的小,哪里能讨得多少银钱哟!”
“去你大爷的,一个不中用的老头,活着简直浪费粮食!”
小混混推了左楼一把,伸手从铁盆里拿出大约三成的银钱,道:“若是下一次还是这么少,你们就不要来了!”
左楼被推倒在地,本来正要哀求,猛然听到了小混混的言语,赶紧感谢连连:“谢谢大兄弟,谢谢大兄弟,下一次的逢场,小老儿一定多卖力,挣多一点银钱!”
左兰正在收拾器械,见到爷爷被推倒在地,急忙上前搀扶:“爷爷,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丫头,快谢谢人家高抬贵手!”
生活多艰辛,纵然被人欺负了,左楼也不得忍气吞声。
自从爹爹战死之后,阿母忧郁成疾,也在一场大病之后撒手人寰。
若不是隔壁卖艺的瞎眼老爷爷收留,她左兰怕是要饿死了。
小小年纪的左兰,便经历了足够多的人间辛酸,她知道爷爷的忍气吞声,才是最佳的生存之道。
“多谢大哥,我们爷孙下一场一定好好努力,多多的挣钱!”
“这还差不多!”
那厮掂了掂手中的碎银子,道:“下一场你们还在这个地方,但是,若是敢少了一个铜板,下一次就不用来了!”
那厮丢下一句,就要离开,又见到左兰虽然生的瘦弱,却是一副美人坯子。
他伸出手,在左兰脸上掐了一把:“你说说你们爷孙,白瞎了这么一副脸蛋,不若哥哥介绍一个轻松的工作给你,这样你们爷孙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左兰避开,心中在滴血,脸上却是不得不带上笑容:“多谢大哥了,只是,这样的生活就够了。”
“是啊!”左楼自然明白小混混说的优渥生活是什么,他心中恼怒,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能吃饱饭,我们爷孙就知足了,银子啊!多少是个够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够用就行了啊!”
“哼,随便你们!”小厮再次伸手掐了一把,就要离开。
左兰连连后推,下意识的伸手躲避。
小混混眼神一亮:“哎哟,我说呢,原来不差钱啊,怪不得呢!”
他一把拉住左兰的手,薅下左兰胳膊上的银镯子。
“能有钱打造这等手镯,怪不得能装清高呢!”
那厮嘴里啧啧有声。
另一个小混混围了过来:“狗哥,我看这镯子怎么这么眼熟呢?”
这么一提醒,绰号狗哥,纹着大蛇的混混,眼神一亮:“对啊,这不是黑蛋三兄弟用来摆摊的那对镯子么!”
这么一说,周围又围过来了三四个混混:“狗哥,黑蛋三兄弟上午踢到了铁板,被王大海那厮带走了!”
“王大海?”
狗哥疑惑道:“他不是黑蛋三兄弟的靠山么?”
有人解释道:“听说是黑蛋要带着王大海讹诈一个外乡人,哪知道那人是一个当官的,这王大海吃不住,只好拿下了黑蛋三人!”
“活该!”
狗哥嘲讽一声,道:“还是虎哥说得好,咱们这一行虽然是下九流的勾当,但是盗亦有道的祖宗规矩却也不能丢了!
这黑蛋三兄弟,这些年来弄了多少外乡人哟,有今日也是报应了!”
狗哥与兄弟们说了闲话,却是对着左兰道:“小丫头片子,这不是你们应得的东西!哥不为难你,将另一个手镯交出来。”
左兰连连后退:“哪里有,这一个还是别人打赏给我的,按照道理,你应该只拿走三成才是。”
“道理?”狗哥嗤之以鼻。
他看到了左兰背在身后的左手,当即上前,按着左兰,将她左手上的手镯一并取下。
“记住了,在这里我们就是道理,你隐瞒收入不报,老子可以立刻赶你们滚蛋!”
“还给我,你们不能这样!”
左兰大急,这是那个小哥哥的女伴赐给的,看那小哥哥说话的语气,怕是那女子的背景还要深厚,若是得知她丢了手镯,左兰不敢保证那些大人物恼怒之下,会不会因为她丢弃了赏赐而恼怒的!
“滚!”
狗哥一脚踹飞左兰,怒道:“下一集不要来了!”
左兰大哭,他们怎么能这样!
左楼摸索着,到了左兰身边,安慰道:“算了,算了,爷爷带你去别处吧!”
“还给她。”张书堂上前,面无表情淡然开口道。
有人敢管闲事?
狗哥一扭头,见到两人衣衫虽然算不上多么名贵,但是也是难得的好布料了。
“你是谁,可知道这两人违背了彷市的规矩!”
狗哥迟疑着问道。
张书堂眼神微眯:“此物乃是某赏赐与她个人的,并非打赏给曲艺的赏赐,因此,这手镯,你等无权拿走!”
“阁下,我劝你别管的太宽!”狗哥有点拿捏不准张书堂的身份。
张书堂轻笑:“某若是管了呢?”
狗哥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张书堂,他内心筹措着,有些拿捏不准这人的身份。
张书堂也不做声,只是轻笑着。
这时,有人惊讶的看了张书堂一眼,然后伏在狗哥的耳边小声道:“狗哥,就是这人让黑蛋三兄弟倒了霉的!”
原来是那个当官的!
狗哥心中一颤,既然此人没有表明身份,想来是也不愿意将事情闹大了。
他谄笑两声,道:“朋友放心,我只是和你玩玩,”他转头看向左兰:“喏,这东西还给你!”
狗哥说着,将手镯抛给了左兰。
“走!”他冲着张书堂拱拱手,带着手下离开。
张书堂冷笑一声,并不追究。
“多谢小哥哥再一次出手相助!”
“多谢大人拔刀相助!”
左兰扶起左楼,到了张书堂身前,两人齐齐弯腰行礼。
“小事罢了,走吧!”
张书堂帮着祖孙两人收拾了东西,将这些零碎的表演家什放在了手推车上。
左兰硬是不让张书堂推车,他只得看着一个瘦弱的十二三岁女孩,推着沉重的大车前行。
“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陈芙蓉询问道。
第八十三章:酒席初识
小小年纪,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左兰,却是长叹一口气,满脸无奈道:“姐姐,我们爷孙能走到哪一步,再看吧!”
陈芙蓉满脸的疼惜,她只是比这个小丫头大两三岁罢了,但是论懂事程度,她还真的不如左兰。
“来拿着!”
陈芙蓉从怀里掏出一方银锭:“既然喊了我一声姐姐,姐姐怎能看着你受苦,这些银子先拿着,看看能不能置办点货物,做上一个小买卖,也好过卖唱受人欺辱!”
“姐姐,我不能要,你们已经帮我们祖孙很多了!”
左兰推辞着,死活不接受。
张书堂笑道:“接着吧,左老先生年岁大了,本身身体又有毛病,若是哪里有了头疼脑热,也好应个急!”
左兰接下,祖孙两人就要给张书堂两人跪下。
张书堂与陈芙蓉只得一人一个将他们扶起。
“书堂,能不能寻个法子,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
两人一路给祖孙俩送到了住所,看着低矮的茅草庵,陈芙蓉眼眶微红。
张书堂轻叹一声,真真的应了那句古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祖孙两人盛情邀请张书堂陈芙蓉进屋坐一坐。
两人推辞不过,只得进了室内。
却是没有想到这座房屋,外表看起来很是破旧,但是室内的布局却是很整洁,甚至有几分的温馨。
左兰烧了开水,道:“哥哥、姐姐,家中没有好茶,只有高沫,还请不要嫌弃。”
张书堂笑了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的确这高沫很是不好喝。
不知道是不是茶叶受了潮,入嘴一股淡淡的霉涩味。
左楼张罗着,摸出几粒碎银子,要左兰去买点肉食,好留两人晚饭。
张书堂笑着摆手,道:“老丈不必破费了,某晚上还有酒宴。”
他起身告辞:“两位以后若是有事,可以去河南道会馆寻某,某应该会在京城小住一个月的样子。”
陈芙蓉恶趣味发作,当即拉着左兰嗤嗤笑道:“妹妹,若是以后在京城待不下去了,可以去南阳府,他张书堂一家在南阳府还算是有实力的,到了那里报他的名号,却是无人敢欺负你们!”
左兰眼睛一亮,左楼却是长叹一声:“河南道太远,我们祖孙两人都不中用,哪里去的了哟!”
是啊,左兰叹息一声!
路程太远,他们两人去不成啊!
张书堂轻笑一声,道:“老丈、小妹妹,若是有事就前去寻某,不管说全部都能帮你们解决,但是一般的小事,还是能够帮你们一点忙的!”
祖孙两人谢过了。
回到会馆,陈奇瑜已经在等着了,见到张书堂与自己侄女联袂而回,陈奇瑜饶有兴趣的看了两人一眼:“蓉蓉、书堂,你们怎么一起出去了?”
陈芙蓉大囧,问了好后,羞也似的逃回了房间。
带着人家的侄女逛街,张书堂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他终究是男人,脸皮却是要厚得多。
寒暄几句之后,陈奇瑜讲了朝堂的事情,张书堂感谢连连,得知张书堂今日与刘文耀有约,陈奇瑜叮嘱道:
“你在京城里的确是要结交一些朋友。
按照我大明的惯例,你却是不能在参加科考了,若不然,老夫还真的希望能做你的座师。”
座师?
张书堂一楞:“大人的职务定下来了?”
陈奇瑜笑道:“哪有那么快哟,散朝后陛下倒是留老夫与诸位堂部议了事,若是老夫预料不差,下一任应当是在晋豫之间,担任一个职务,或者郧阳总督的位置上呆上一年多,然后升任他处。”
听闻陈奇瑜的职务有了着落,张书堂连连恭喜。
陈奇瑜笑道:“诸事未定,老夫此时仅仅只是猜测罢了,不过你在京中多结交一些朋友,待到王府之事落定,应当会得到提拔的,到时候,也可以搭把手帮你美言几句!”
张书堂连连点头,再次拜谢,陈奇瑜这是在告诉他如何在官场运作,这是真的将他当做了子侄辈看待了!
陈奇瑜摆摆手,笑道:
“好了,好了!既然有约,就不要让人家等你,此时华灯初上,你也该动身了!”
张书堂到了大堂,果然,余林已经在等着自己。
两人互相见礼之后,朝着约定好了的酒楼而去。
临渊阁在金水河的对岸,却是一间以湘菜为主的酒楼。
推开预定的包厢,张书堂这才发现原来余林早已叫上了三个人作陪。
三人却是生的孔武有力,一看就是练家子,张书堂心中一想余林的双刀绰号,能被他叫来特意作陪的,自然也不会是庸手!
自古物以类聚人以群,这三人的身手应该都不弱!
见到两人进来,三人急忙满脸笑容的站了起来。
“来,我为张兄介绍一番!”余林指着最左侧一个青衣长脸男子道:“这是豫州项康项千户,字长生,这一次进京是来绶职的。”
他又指着中间的一个胖乎乎像是员外打扮的男子道:“这是汝州副指挥使冯锺冯指挥,字千重。”
“这位是信县千户牛韦,字千叶。”
余林又指着张书堂道:“这是南阳府唐王卫典膳奉祀张书堂,字……”
他转向张书堂,不好意思的问道:“张兄,还未请教张兄的字是什么呢?”
张书堂拱手,笑道:“小弟年岁尚幼,未及行冠的年龄,是以诸位哥哥怎么喜欢怎么来,怎么招呼小弟都可以!”
“哈哈!还是张兄弟豁达!”冯锺笑道:“照我说咱们这等武人,照着文人的规矩干嘛呢!咱们直接兄弟相称多豁达!”
“就是,就是!”余下的两人也是连连附和道。
五人落了座,小厮当即进了来:“诸位客官,是否可以上菜了?”
牛韦应该是点菜的,他询问道:“张兄,可吃得惯湘菜的辣味?”
张书堂笑道:“南阳府一样有很多种植了很多西洋辣椒,小弟可以吃辣的。”
牛韦点点头,对小厮道:“上菜吧,拿两坛烧刀子上来!”
第八十四章:徐寡妇
烧刀子是这时代的名酒,因为酒劲强劲,因此深得武人们的喜爱。
武人们在一起喝酒,拼酒量、吹牛逼乃是不可缺少的主题。
五人酒酣之后,当即便胡咧咧开了,都说着自己最牛的光辉趣事,张书堂轻笑着听着,却是不时的点点头,附和一二。
五人干了一坛五斤装的烧刀子,正是刚刚上头的时候,借着酒劲,项康笑问道:“尚不知道张兄弟来京城是为了什么呢?按理说王府卫的晋级应该是军部下发命令,到了卫所执行就可以了,不需要进京考核啊?”
张书堂脸色转成了一片肃穆,他长叹一声,将自己进京的原因说了。
众人只是昨晚才与张书堂接触了一段时间,对于他的了解却是不深。
此时听闻张书堂竟然是为了王府世子之事而来,对于张书堂的人品,众人却是佩服得很。
余林当即道:“张兄实在是君子啊,若是小弟到了张兄的位置上,那怕是要装作不知道此事了!”
张书堂摇头长叹:“小弟也是没法子,说实话小弟这么做,那是会被人骂做傻子的。
只是,小弟一家与世子牵扯太深,纵然小弟想要装糊涂,以后也是举步维艰了!”
众人纷纷暗赞一声,此子不娇柔造作,昨晚的作为又表明此子有情有义、有勇有谋,实在是一个可以结交的朋友啊!
他们都是河南道的武官,有了京城的这一份情意在,以后若是有事,也会多一个帮手了!
这些天以来,张书堂脑袋里的那些人,对他说了很多,内心压力大增的他,连性情都有了些许改变,深知崇祯皇帝太过刚愎自用,张书堂自然是绝了混迹朝堂的心思。
当然,他也没有全部相信那一群疯子,他在等一个消息,一个即将就会得到验证的消息。
若是此事得到验证,他张书堂必须要为自己的后路考虑了。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脑袋里的的人告诉他,就在下月,大明将发生一件——手执尚方宝剑的总督斩杀手执尚方宝剑的总兵的千古奇谭来!
张书堂明白自己大概会在京城呆到七月初的样子,若是此事真的发生了,他张书堂必须为自己、为张家上下几百口人去考虑了!
为了让家族,让亲人在那个即将到来的乱世活下去,张书堂必须要掌握武力。
这需要权、需要钱、需要人脉!
而这四人,却都是河南道的一方霸主,提前拉拢了,对他张书堂只有好处而没害处!
至于帮助崇祯,战胜即将到来的大变,张书堂不相信自己,更加不相信金銮殿上的那个人!
在那群人的讲述中,张书堂知道崇祯是一个看重你了能将心挖出来给你,但是,你若是让他失望了,那将是万死不复的境地!
张书堂不觉得有了一群自称四百年后的后人的帮助,他就可以常胜不败了,自己被处死事小,父亲怎么办?陈芙蓉怎么办?自己那一群小朋友怎么办?千千万万的大明百姓怎么办?华夏的衣冠怎么办……
在五人的互相刻意结交之下,酒宴很是融洽,待酒饱饭足,头脑昏沉,张书堂谢过了四人提议去青楼的打算,返回了会馆。
第二日,陈奇瑜下朝之后,告知他待明日就可以去击登闻鼓了。
他唤来李陵、曾阿牛、刘虎三人,仔细商议一番,然后去了西城兵马司。
很不巧,刘文耀今日不在衙门,有胥吏告诉他刘指挥使去了通州,明天下午方能赶回来。
张书堂摇头苦笑,拱手谢过了胥吏,告辞离开。
走在回去的路上,正巧碰到一家裁缝铺,招牌上却是写着徐寡妇裁剪。
张书堂想起脑海里那老头嘲笑他不会泡妞,然后交给他的几个哄女孩的法子。
张书堂站在门口筹措许久,都不曾拿定主意做一个什么送给陈芙蓉。
隔着门帘裁缝铺里面一个女子笑道:“这位先生,可是要做什么衣服?”
罢了!
既然人家开了口,自己也没有送过陈芙蓉什么礼物,就给他做一个吧!
张书堂抬脚走了进去:“敢问女掌柜,此地可有棉花?”
徐寡妇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生的很是妖娆,一双河南大馒头般的雄伟藏在了衣衫里,将衣衫撑得鼓鼓囊囊的。
这盛夏的季节,又是在店内做活,徐寡妇却是脱掉了厚实的半臂,只穿着里面稀薄的碎花偏襟大袄。
透过那薄如蝉翼的大袄,可以看到雪白的沟壑,以及绣了一片荷花的肚兜。
张书堂隔着帘子看了一眼,只觉得腹中火热,那十多年不曾人事的兄弟,也隐隐有了抬头的迹象。
他不敢再看,急忙低下了头。
“客官稍待一会!”见到张书堂进来,徐寡妇急忙穿上半臂,慌张的开口请张书堂等一会。
张书堂自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遂转身看向了屋外。
屋内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不多时,那徐寡妇穿好了衣衫,端来一杯热茶:“敢问客官想要做一件什么衣服?”
她将茶碗放在案几上,招呼张书堂坐下,笑道:“听客官的口音不是京城人士吧?”
“是的!”
张书堂只觉得有些尴尬。
“河南道宛城人士?”
徐寡妇眼神一亮,学着南阳话问道。
呃!
听着徐寡妇那蹩脚的宛城话,张书堂奇道:“我是南阳人,夫人与宛城有什么渊源吗?”
“奴家姓徐,乃是徐州人士,奴本是商贾之女,父母在前年走商时,遇到了贼寇,只留下小女子一人。
正值伤心欲绝之时,遇到了一南阳府宛城书生,对小女子百般呵护,当时,小女子家破人亡,只剩下一人在那徐州守护着家业,是以诸多不便。
侍奉书生对小女子温柔体贴……”
徐寡妇泫然欲泣:“之后,奴便与那书生成了亲,然后变卖家业,资助夫君进京赶考,连续两届夫君都失了利。
之后,书生言家乡人托信,父母病危,便与奴家商量先行回去看望父母,待双亲病情好转,再行返回赶考。”
“对了!”徐寡妇道:“我夫君姓李,名唤李想,字正道,奴家相请先生返回家乡之时,可否替奴家打探一二?”
第八十五章:可怜天下傻女子
张书堂心中已经有了谱,这徐姓小娘,怕是被人骗了,他不动声色道:“敢问徐娘子,不知当年你家的家产变卖了多少?”
徐寡妇道:“好叫先生知晓,奴家虽然人丁不多,但是父母素来勤劳,因此积攒下了四五百两的银子,变卖家产之事,奴不曾经手,都是我那夫君跑的腿,想来应该也有四五百两之多吧!”
张书堂眉头皱了皱,继续追问道:“敢问贵夫何时返回的南阳,还有夫人为何肯定那李想就是南阳宛城之人?”
徐寡妇道:“夫君的学籍奴家看过,上面写的正是宛城柳树坊人士。”
“冒昧的问一句,你家的银钱是谁在管理?”
“不敢隐瞒先生,奴离开徐州时,街坊劝奴长个心眼,是以,夫君的花销都是自奴处拿取的,家中的银钱,一直都是奴在掌管!”
张书堂点点头,问出了最关键的字眼:“敢问夫人,贵夫在京城呆了多久,离开时你们家中还有多少银钱,贵夫离开时,你又给了多少银钱?”
徐寡妇脸色一阵惨白,她心中明白,这个素昧平生的男子也是觉的她被人骗了!
“好叫先生知晓,我们进京两三年,夫君每日都要出去与三五进士、举人朋友作诗饮酒,家中的花销很是不少,去岁年中,他说父母病重,当时家中只剩下不到两百两银钱,一是不为了夫君作难,二是,小女子并不曾见过公婆,便想着让他多带一些银钱,给二老买一份礼物。
于是,小女子给了他一百五十两银子。
哪知道,去年年中到现在已经一年的时光了,我那夫君却是依旧不曾归来。”
张书堂长叹一声:这个时代,且不说向徐寡妇这样没有娘家依靠的弱女子了,那些受了戏曲的影响,总是想着郎才女貌、才子佳人,一曲琅琅情诗,墙头书生深情,然后背着父母与男子私奔的,大多都没有好下场!
这徐寡妇,虽然九成都是被那唤作李想的渣田力——骗了身子又骗钱,但是,起码这女子人身还是自由的!
他熟读律法,更是钻研了很多官府的判决,自然知道有很多与人私奔的富家大小姐,因为穷苦书生花光了女子的私房钱,然后又不曾考取到功名,便将女子卖给他人做妾,有很多负心的读书人甚至将掏心掏肺的傻女子卖给了青楼!
记得在百十年前有一件事,他忘记是哪里官府判的案子了,当地捉到了一个儒生,以勾搭良家女子,骗取了钱财之后,卖给青楼为发家致富的法门。
最后那儒生被官府捉拿,供称已经贩卖了一百多个女子。
张书堂摇摇头,自从理学兴起之后,女子若是做下了私奔的事情,就丢尽了娘家的脸面,是不会再被爹娘承认的。
就连官府也明确立法,若是私奔,女子地位同妾!
就算被人打死,只要有一个说头,官府也不会立案的!
唉!渣男才吃香啊!
张书堂叹息一声,认真的询问道:“敢问夫人,这间铺子乃是?”
“哦!”徐寡妇解释道:“夫君离开之后,奴见家中银钱日少,恰好此家店铺的主人正好返回老家,妾就花费十两银子,盘下了这一间小店铺。”
“十两,那倒是不贵!”张书堂打量一下,这间房子宽度不足一丈,进深因为有格挡,倒是看不出多少。从内到外用布帘、珠帘隔了三间小房间,想来此女为了省房租,那是晚上也在此处过夜的。
“不敢隐瞒先生!”徐寡妇一脸苦涩道:“此家原主人与妾同姓,以前乃是当做仓库使用的。男主人因为赔了银钱,一时想不开在这里自尽了,因为同姓、又是凶宅,所以房价就便宜了很多!”
“哦,原来如此!”张书堂再次打量徐寡妇一眼,只见这个漂亮的女人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坚毅与刚强。
一个孤身的女人,需要有多大的勇气,需要被生活压迫到了何等艰难的地步,才敢孤身一人住在凶宅里!
张书堂叹息一声,愚蠢的女人啊,这就是那些所谓“浪漫爱情”的代价!
徐寡妇继续道:“妾租了房子,想着自己手艺还不错,便开了这个铺子,多少总能挣一个饭钱,也不至于坐吃山空。”
张书堂看去,却见徐寡妇的眼角正在折射着烛光。
徐寡妇伸手擦掉眼角的泪水,抱歉的笑道:“对不起了先生,奴听到先生的口音,一时有些激动了,这才拉着先生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
“无妨!”张书堂摆摆手,笑道:“夫人是否想要托付我给那李想捎一句口信?”
“对对!”徐寡妇希翼的看着张书堂:“就是不知道会不会麻烦先生。”
“柳树坊的李想是吧?”张书堂笑道:“不过是一个口信罢了,却是压不着人,夫人放心,某返回南阳后,便帮你打探一下。”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徐寡妇连连拜谢。
张书堂沉吟一下,迟疑的问道:“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问?”
徐寡妇福身,满脸感激不尽的神色:“先生有话尽管询问便是!”
张书堂皱眉道:“敢问夫人,可有子嗣?”
徐寡妇瞬间羞红了脸面:“不曾有。”
张书堂点头继续道:“敢问夫人,若是找回了李想,夫人有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徐寡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掉落:“妾身有手,若是夫君还想科举,妾身咬着牙也要供他!”
张书堂点点头,看着这个心知肚明自己已经被人甩了,却犹自抱有一丝幻想的女子,真诚的道:“夫人可曾想过,学士们在一起,是需要花钱的,以夫人的这个小门面,可能供养的起一个举人的花销吗?”
徐寡妇身体摇晃一下,赶紧一把抓住案几,不让自己倒下,她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的滑落。
“敢问夫人,可曾三书六聘?”
“不曾。”徐寡妇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张书堂并不留下一丝情面:“某曾通读《大诰》,更是研究了很多案例,似夫人这等,若是那李想回来,就算是将夫人卖与青楼,也是不犯法的,夫人可知道这个?”
第八十六章:奴知道先生的意思
“什么?”徐寡妇失声尖叫。
张书堂摇摇头:“某乃是王府的典膳奉祀,经手的就是法律方面的专务,若是夫人不相信,明日只管托人去官府询问便是,夫人记住了,这属于明法方面的范畴,吏员是不会收取银钱的。夫人只需要给中人跑腿费便可!”
得知张书堂乃是官员,想来说的必然是真的,徐寡妇只觉得浑身的力气瞬间都全部消失了,她嘴唇发紫,脸色惨白的厉害。
张书堂不忍心再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长叹一声,张书堂道:“夫人放心,回了南阳之后,某便着人调查一下,只要那李想是柳树坊之人,又是举人,便瞒不过某。”
徐寡妇默不做声,只是呢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说了不论贫贱,都会疼惜我如珍宝的……”
张书堂摇摇头,叹息一声,这女子倒是情有可原,父母惨死,被人乘虚而入,倒是说得过去。
他每每看起卷宗里面的,那些吃喝不愁、丫鬟婢女无数的大家族小姐,因为相信了巧言花语,被人残害了,都是叹息不已。
过了一会,徐寡妇才清醒过来,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自责道:“都怪奴家不好,竟然耽误了先生这么长的时间!”
“无妨,反正也是闲着无事。”
徐寡妇收起了内心的伤感,询问道:“不知先生想要做一件什么衣服,先生询问棉花,可是要做冬衣,这却是正当时啊!
这些年冬天越来越冷了,早点做下新棉袍,省的到时候都找不到一个清闲的裁缝了!”
张书堂摇摇头,笑道:“某并非是做棉衣,而是想要做一个小东西。”
“哦?”徐寡妇奇道:“不知是什么东西?”
张书堂要来笔墨,花了一个图案交给徐寡妇。
“这东西乃是一个玩偶,用布裁剪缝合而成,里面填上棉花,不知徐小娘可能做得出来?”
徐寡妇仔细看了看,笑道:“这却是简单的很,棉花我也有,只要小半天时间就能够完成,敢问客官是自己来取,还是我请人给你送去?”
张书堂想了想,反正自己回去也是无事,不若就等一会吧!他开口道:“某便在这里等着吧!”
徐寡妇点点头,问清楚了大小,裁剪了式样,拿出针线在一面布上绣了起来,不多时一个调皮的helloKitty猫的形象,就跃然布上。
她一双巧手上下翻飞,不过一个时辰,就将布片缝合起来
待她塞入了棉花,将最后的小口缝合起来,仔细端详一下,一张秀气的檀口,忍不住微微张了开:
“哇,好可爱的猫咪啊!”
张书堂微微一笑:“都是小娘子的手艺好!”
仔细看去,却见那猫咪的脸上,用各色丝线绣了五官,还用粉色的丝线绣了腮红,端得是可爱的很!
“多少钱?”张书堂伸手入怀,掏出荷包。
“不不,先生帮奴带口信,奴还不知道怎么感谢先生呢,怎么好意思再问先生要钱呢!”徐寡妇推辞着。
“一码归一码,若是张某自己带来的材料,仅仅请徐小娘子出个手工,某就不给钱了,但是小娘子的布匹、棉花都是拿钱买的,某怎能不给钱呢!”
张书堂掏出几钱碎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不敢要先生的钱,若是先生过意不去,不若让奴用先生的创意,多做一些这种玩偶拿来贩卖,这样就当先生的工钱了!”徐寡妇想了个折中的方案。
张书堂笑了笑,这个时代可没有版权保护,这种东西,他拿出让人做了,人家使用他的创意,是不会给钱的。
此女能说拿版权来抵工钱,看来是真的感激自己的帮忙了!
张书堂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了左楼爷孙两人,他开口道:“某在京城认识了两个爷孙……”
他将左楼祖孙两人的事情说了,然后道:“不若小娘子制作这东西,然后我让左楼两人替你贩卖,这样你不愁销路,那两人也有一个营生,徐娘子你看怎么样?”
徐寡妇仔细看了看这个布偶,她知道似这等东西,若是卖的火了,那么不要多久就会有大量的人开始仿制的,如此一来,也就是在别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赚一笔。
“好倒是好哦,就怕别人仿制的多了,就不挣钱了!”
张书堂笑道:“过几天我让人给你送来一些图纸,你隔一段时间拿出来一个新花样,这样也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还有,徐小娘子可以走精品的路线,在玩偶得到背面绣一个显眼的商标标志,然后让左家两人在贩卖的时候,多提及几句出产自哪里。
这样等仿制的多了,那时候你的名声也打出来了,到时候,你就走精品路线。”
徐寡妇眼神一亮,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张书堂从怀里掏出两枚十两重的银子,放在桌子上:“这就当是定金了,若是卖的好了,便当做我张书堂入得股份,若是卖的差了,便当做赔偿徐小娘子的损失了!”
“这怎么敢!”徐寡妇连连推辞着:“本来就是奴家占了先生的便宜,再让先生掏本钱,可就让奴家过意不去了!”
徐寡妇推辞不就。
张书堂笑了笑,道:“接着吧,这可不是某的施舍,而是给小娘子入得股份,莫非小娘子以为姓张的不配与你合伙?”
徐寡妇笑道:“先生说哪里去了,奴家只是怕将先生的银钱给赔完了!”
“二十两银子罢了,不过是一个小钱,若是赔了,就当做某请客了吧!”张书堂摆摆手,道:
“明天我让那左姓祖孙前来寻你,至于如何合作,你们自己商量吧!”
徐寡妇只得应了:“奴知道先生的意思,多谢先生了!”
张书堂笑道:“某是一个武人,这先生倒是当不得。”
徐寡妇已经将玩偶打了包,她笑道:“那奴就称呼先生公子了!”
张书堂点点头:“左牵黄右擎苍,陌上公子世无双,若是能够做一纨绔公子,此生倒也足以!”
第八十七章:阿牛,脱衣服
接过了包裹,张书堂起身告辞,只留下两锭十两重的银子,折射着太阳的光辉。
徐寡妇看着张书堂离去的背影,叹息道:“这世上终究还是有好人啊!”
张书堂拿着HelloKitty猫,回到了会馆。
“砰砰!”张书堂叩响了房门:“芙蓉你在吗?”
“书堂哥哥回来了啊!”陈芙蓉笑着打开了门。
“快请进!”
张书堂递上包裹:“送给你的!”
陈芙蓉甜甜的笑着:“书堂哥哥是什么东西啊?”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张书堂淡淡的笑着。
陈芙蓉打开了包裹不由得惊呼起来:“哇!好可爱啊!书堂你在哪里买的?”
“我托人做的,怎么样喜欢吗?”
看着陈芙蓉欢呼雀跃的样子,张书堂的嘴角带起了一抹弧度。
“喜欢!”陈芙蓉一点也不做作:“书堂哥哥你怎么想出来,竟然做出了这么可爱的玩偶!”
张书堂指了指脑袋:“因为我比别人聪明啊!”
这个时代并没有布艺玩偶,只有一些木质、陶制的玩偶,因此这种填充了棉花,柔软的玩偶当即就让陈芙蓉爱不释手。
陈芙蓉把玩着HelloKitty猫,张书堂则将与徐寡妇的商议同陈芙蓉说了,听闻左兰祖孙两人有了可以经营的买卖,陈芙蓉也高兴的很。
两人说了一会话,张书堂起身离开。
第二日,按照与陈奇瑜的约定,张书堂早早带着三人来到了长安门之外。
长安门的门楼下放着一面大鼓,大鼓前面有几张椅子,正有身着官袍的官吏在说着闲话。
三人在路边的小茶铺里点了一碗清茶,静静的等着。
“书堂!”李陵指了指长安门两边,道:“你看,左右各有一队军卒守护!”
张书堂装作不在意的随意扫了一眼,果然城门左右两侧各站了十个军卒。
值守皇宫的侍卫代表着天子的脸面,因此这二十个兵卒倒是鲜衣怒甲的,很是精神。
“快看,那个绿色衣袍的就是六科的给事中!”曾阿牛指着一个身上绣着鹭鸶的官员道:“他就是领头的给事中,我们待会将状纸给他就可以了!”
曾阿牛指着一个坐在最里面的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开口道。
鹭鸶补子就是官袍上绣有白色的鹤,正是六品文官的官袍。
张书堂点点头,道:“兄弟们,待会帮我挡住其他人,只要让我敲响了登闻鼓,然后那厮接下了我的状纸,咱们的差事就算是搞定了!”
三人纷纷点头。
曾阿牛又看了看,笑着撩起了自己的衣衫,露出里面的官袍,挤眉弄眼道:“看到没,那人两边坐着的都是锦衣卫小旗,等一下我只要撕下了外面套着的长袍,这两人没有我职务高,应该不会太下力阻拦的!”
张书堂三人纷纷暗笑,为了不引起看守登闻鼓的官吏注意,他们在官袍的外面又套上了一件儒生的长袍。
算准了时间,待早朝刚刚结束,崇祯正在召开小朝议的时候,张书堂轻声道:“兄弟们,动手!”
四人起身,刘虎从袖口里拿出一粒碎银,丢在了桌子上。
四人装作是刚刚喝了早茶的儒生模样,大摇大摆的朝长安门走去。
守护宫门的侍卫们看了四人一眼,暗暗啐骂一声。
呸!没用的儒生,这么早就开始瞎逛了!
张书堂四人装作好奇的样子,到了长安门侧面,就在侍卫们要动手驱逐之前,四人却是站立不动了。
“咳咳!”张书堂左右使了个眼色!
“冤枉啊!我要敲登闻鼓!”
刘虎大嚎一声,顺着左边的辅门朝登闻鼓扑去。
“拦住他!”左边的侍卫小旗指着刘虎下令道。
“冤枉啊!我要敲登闻鼓!”李陵也是怪叫一声,在右边侍卫就要过来驱赶的时候,朝着那些人冲去!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今日轮值登闻鼓的叫做周廖,正是礼科的给事中。
敲击登闻鼓这件事本身倒是没什么,但是因为很多时候,有一些案子,根本就是于理不合的,这样的话,接受了状纸,最后案件却是稀里糊涂的难以判决,不得不来一个和稀泥,这样的话,对于接下了状纸的给事中们,也是一个不小的污点。
能够担任给事中的,最低要求都是二甲的进士们,这可是清贵的不能再清贵的职务,若是因为几个屁民,而让年底的考核落了一个污点,这多划不来啊!
所以,就有了值守登闻鼓的给事中,阻拦敲击登闻鼓之人的事实来!
当然,他们阻拦归阻拦,却是不能闹出乱子来的,可不止一个因为阻拦敲击登闻鼓之人的给事中,被下了狱!
因此,这周廖虽然一边招呼兵卒阻拦,嘴里还在叫嚷着:“不要动刀,拿下他们,关到衙门里去。”
这又是一个暗箱操作了,对于这种敲击登闻鼓的人,历代给事中们琢磨出了一套办法对付,那就是让兵卒拿下,关到监狱里,关上三五天再把人放了,到时候不轮流到自己衙门值守,污点就不用他们承担了!
带头轮值反正是六科和十三道轮流,这么多的给事中,随便耽误几天,就变成了别人顶缸了!
给事中是老油条,这些大头兵们更是老油条,莫说是兵器了,为了防止误伤,他们当即抽出刀剑,扔在一边,这才一拥而上,就要将刘虎、李陵两人抓住。
“阿牛,脱!”
张书堂带着曾阿牛继续朝门廊内跑去,他一边撕开身上的衣服,一边开口提醒道。
那边的曾阿牛速度也不慢,他一把撕开身上的如袍,将里面的官府漏了出来。
“吴大人、郑大人,拜托你们了,晚上哥哥做东!”
周廖眼见还有两人朝着这边快速冲来,距离他们已经只剩下十来步了,当即就许诺只要两个锦衣卫小旗拦住了这两人,便做东置办一场酒席感谢两位锦衣卫的小旗。
吴郑两位小旗彼此看了一眼,起身朝张书堂两人走来:“我们是锦衣卫,来人止步!“
这时候曾阿牛已经脱下了儒袍……
第八十八章:敲鼓鸣冤
他快步上前,一把揽过两人,低语道:“兄弟,我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曾阿牛,职务是将军,卖兄弟我一个面子,晚上我做东!”
两人眼睛眨了眨,仔细一看,果然这人身着的正是锦衣卫将军的服饰!
虽然有人敲响了登闻鼓,会给值守登闻鼓的官员,带来年底考核获得差评的可能,但是……
这是文官的事情,关他们武人何事?
更何况,他们还是最不得文臣看待的锦衣卫呢!
两人当即会意,仔细看了一眼曾阿牛的腰牌,确认无误之后,就装着被曾阿牛给拉到了一边。
两个锦衣卫都被缠住,眼见最后的那个脱下了儒袍的小吏,就要过来敲击登闻鼓。
“喂,喂!”给事中周廖急的大叫起来:“兄弟们,快快拦住他呀!今晚兄弟我做东,都快快帮忙啊!“
青豚已经越过了两名锦衣卫,他扭头说了一句:“兄弟们,我是南阳卫典膳奉祀张书堂。
待诸位兄弟等会下了值,便让我这几位兄弟带着大家,挑选一个酒楼,置办一场上等酒席。
到时候,诸位说去哪一家咱们就去哪里,哥几个一起聚一聚!”
张书堂说了话,就要朝鼓槌走去……
“你这个胥吏!”周廖大急:“你这厮不能坏了官场规矩,敲不得,敲不得!”
周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来抓张书堂。
张书堂轻笑:“为何敲不得?太祖留下登闻鼓,就是为了给万民伸冤来的,你这厮奉命值守登闻鼓,焉何敢阻拦?”
“敲不得!”周廖眼睛一转,见张书堂停下脚步,遂开口吓唬道:“你这小小的典膳奉祀,乃是八品的小吏,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隐情。
今日某在此告知你,万万不可敲响了登闻鼓,否则就要大祸临头了!”
“是吗?”张书堂笑了笑,就在周廖以为他就要放弃的时候,张书堂抓住了鼓槌。
“敲不得,敲不得,否则你真的有牢狱之灾了!”
周廖大急,急忙来拉张书堂。
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文人,那里是张书堂这等武人的对手。
张书堂不过是随手一挥,就将周廖推开了几步。
“某也熟读律法,却是不曾听说敲了登闻鼓还会招致灾祸的!”
在周廖的满面痛哭之中,张书堂敲响了这面设置了两百多年的大鼓。
“咚!”
张书堂浑身的伤势早已愈合,此时力气大增。
身为一个武人,张书堂自然是臂力惊人,他亲自敲响的登闻鼓,当即声传数里之遥。
“咚!咚!咚!咚!”
鼓声惊动了大半个北京城……
周廖瘫倒在地。
而那两个锦衣卫和军卒,在听到登闻鼓响起了第一声的时候,就放弃了阻拦,与三人赔罪起来。
他们拱拱手,道:“兄弟们职责所在,刚才对不起了!”
刘虎、李陵、曾阿牛三人,也不会再去指责这些小兵,当即笑着约定了时刻一起喝酒,转身聚集在张书堂身边。
张书堂不管不顾,只管敲击着登闻鼓。
倒是瘫在一边的周廖眼神转了转,见到四周无人,就待顺着一边的墙根溜走。
曾阿牛大步上前,一手提起周廖,笑道:“这位大人如何称呼,不知欲往何处去啊?”
周廖眼珠一转,开口道:“嗯,那个,这位同袍,本官忽有三急,还请先行放手,本官要去一趟茅房。”
李陵呵呵的笑着,开口道:“人有三急,本官可以理解,只是大人奉命值守登闻鼓,还请接下了状纸再言其他!”
张书堂一口气敲击了百十声,想来已经足够,遂放下了鼓槌,闻言,他从怀里掏出状纸递了过去:“大人还请先行接下了状纸,再上茅房不迟!”
周廖眼睛一瞪,徉怒道:“这状纸等下是要呈送给陛下的,若是让本官带去茅房,这不是大不敬么!”
他咋呼几人一句,见曾阿牛抓着他不放,只好用商量的语气道:“不若先让某上了茅房,待返回后,再行接下状纸?”
“大人莫要自误!”张书堂轻笑道:“正德二年,吏科给事中吉时,因不受理击鼓案件,降职为云南鹤庆军民府经历司事。
成化二十二年,陈寿因为值守登闻鼓时玩忽职守,被下狱治罪。
成化二十年……”
张书堂一连说了四五件因为值守登闻鼓时,玩忽职守、拒不接受状纸的给事中,都被下了狱或者降了职的事情。
直说的周廖面如土色,张书堂轻笑道:“今上浦一登基,就拿下了为祸朝纲的魏忠贤,乃是千古少见的明君!不知这位给事中大人,还要上茅房吗?”
是啊!今上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
周廖早已被说的满头冷汗,他本来呢见到四人的补子都是“畜生”,想来这些武官是不会知道,发生在——登闻鼓这个偏门地方的偏门案件的,哪知道看这厮的语气,竟然是知之甚详。
周廖浑身瑟瑟发抖,正待接下状纸,忽然想起张书堂之前的自称,他心中一动,原来是一个藩王下属啊!周廖当即恢复了元气。
“咳咳!”
周廖轻笑一声,开口道:“你既然对登闻鼓值守制度知之甚详,就该知道值守登闻鼓时,有四类案件是不准接受的!”
张书堂点点头,笑道:“的确!”
他如数家珍道:“一民事案件,因户婚、田土诸细事皆归有司,是以不许击鼓。
二科举落第,因我大明科举取士人数较高,又素来公平,是以应举不策之人,不许擅击登闻鼓。
三自宫求进,我大明多次下令禁止自宫,因此不许自宫之人击鼓求进。”
周廖轻笑一声:“第四条呢?这位大人为何不说说第四条呢?”
他已经听清楚了,张书堂乃是典膳奉祀,这个官职正是宗藩才有的职务,而大明是禁止宗藩击鼓的!
周廖得意的笑道:“四、宗藩越禁地击鼓,没有皇帝陛下的命令,宗藩不得擅自离开封地击鼓鸣冤。
万历年间和弘治年间可都发生了宗藩击鼓,而被重惩的事情的!”
第八十九章:面见崇祯
看着四人愕然的样子,周廖不由得大笑:“诸位,本官劝你们还是不要呈递状纸了,自请惩罚算了,否则不但无法呈递御前,反倒会被追究责任!”
看着周廖那小人得志便猖狂的模样,张书堂轻笑一声,道:“万历十八年,上令:‘令各王府宗室军民人等,非系重大事情,禁止越过封地击鼓,称冤者依律重惩!’大人可记得这个?”
文臣们为了禁锢皇帝的思想,便提出了“祖宗之法不可违”的说法!
因此,两人便拿已经先皇钦定的事情,出来说事。
周廖一楞,疑惑道:“你既然知道不是重大案件,不得敲击登闻鼓,为何还敢前来呢?”
“大人焉何知道,某所告的就一定是一般案件呢?”
张书堂大笑:“还未请教这位大人的名讳呢?”
周廖眼见木已成舟,只好无奈的自报名讳道:“本官周廖,字常在,任职户科给事中。”
张书堂拱拱手,报了自己的官职姓名,这才将状纸递了过去,道:“周大人请看看!”
周廖低头去看状纸……
皇宫里几个堂部大佬,正在跟崇祯讨论着北方的战情,忽然听到鼓声响起,众人不由得一愣。
崇祯没有经历过这等事情,他在当皇帝之前,乃是天启帝的弟弟,正是藩王之一。
大明的藩王,都是当做废物来养的,朝政对于藩王出身的崇祯来说,自然是陌生的很。
若不然,他也不会在政治手段上表现的那么脑残了。
因此,当登闻鼓响起的时候,崇祯还不知道这鼓声代表着什么意思。
内阁大学士钱龙锡开口道:“陛下,登闻鼓响了。”
崇祯一楞,这才想起廷讲之时,大臣们曾经讲过的这事。
这可是他登基以来,第一个敲击登闻鼓的啊!
崇祯眨眨干涩的眼睛,开口道:“王承恩,着人带过来!”
同样是大学士的刘鸿训开口道:“陛下,按照规矩,应该先行查阅状纸,再决定是否面见鸣冤之人。”
崇祯从善如流,急令王承恩前去照办。
“是,万岁爷!”王承恩一甩拂尘,走到殿外,招来一个小太监,让他前去长安门外,接下击鼓鸣冤之人的状纸。
长安门外,周廖看过了状纸,不由得大怒:“唐王过亦!”
文臣们都知道一件往事:
泰昌皇帝登基前一样不得万历皇帝的喜爱,万历帝数度欲要废除泰昌的太子之位!
文臣们不惜发动了长达数年的“正国本”之争!
最后硬是逼得万历皇帝,不得不继续让泰昌帝做太子。
而今唐王竟然同样欲要废除世子,选取喜爱的子嗣做王府的继承人,怎能不让周廖动怒。
“张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周廖数落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联络我等文臣,在朝议上一起发动弹劾,这等正国本的事情,本就是我等……”
周廖挤挤眼,一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神情,他低声道:“若是张大人昨日来寻某,某连夜也要联络一杆同僚,在朝议上替张大人发声的!”
张书堂笑了笑,托词道:“末将不曾到过京城,又是一介武将,是以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啊!”
张书堂内心里鄙夷的很,从这厮前倨后恭的态度,就足以看出这厮的人品了!
似这等嫡庶之争,大明文人们一贯支持的都是嫡子,尤其是万历正国本案件发生之后。
朝臣们斗胜了万历,压制的万历几十年不上朝,以沉默来无声的抗争……
那时候,文臣们的权利达到了顶峰。
自此之后,皇帝若是想要与文臣对着干,就只有依靠太监行事,这也是为什么魏忠贤能够掌握朝政的原因。
有了万历朝正国本的珠玉在前,此时见到又一个正“藩王封国”国本的案件就在面前,周廖当即生出了借机扬名天下,捞取政治资本的心思。
张书堂叹息一声,也是到了此时,见到周廖的态度,张书堂才知道陈奇瑜对他的好。
以陈奇瑜的资格,若是抢了这桩功劳,那必然要不了多久,就会进入内阁,成为大明朝百官的巅峰人物!
然而,当初在南阳城外,张书堂带人救下陈奇瑜之后,表示自己要进京击鼓鸣冤的时候,明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政治资本,一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二是真的有点看好张书堂,当时,陈奇瑜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两相对比之下,更显得陈奇瑜人格的伟大!
张书堂正感慨着,一边的长安门小门却被打开了,一个小内侍走了出来,尖细的声音响起:“是谁击鼓鸣冤呐!”
张书堂走上前去,拱着手道:“好叫公公知晓,我是南阳唐王府典膳奉祀张书堂,正是我敲响的登闻鼓。”
那小太监见到眼前的这厮身着官袍,倨傲的神情才收敛少许:“原来是唐王府的侍卫,不知道状纸何在?”
周廖走了上来,开口道:“本官户科给事中,状纸在这里。”
周廖身为清贵的给事中,自然对小太监没有好脸色,若是王承恩等掌握实权的大太监在此,周廖自然要拍人家的马屁!
但是面前这个小家伙,莫说是太监了,极有可能连公公都称不上。
要知道皇宫里无数的阴人里面,只有诸监的监官才能被称呼为太监,其他的监官则是被称呼为公公,至于那些小杂吏、做活的小厮,则称呼为内宦、宦者、内相、老公等。
张书堂见那小内监有了不满的迹象,遂再次拱拱手,道:“这位公公请了,尚不知道公公如何称呼?”
借着拱手的当口,张书堂递了一枚十两重的银锭。
小太监眼神一亮,笑道:“张大人抬举了,杂家不敢当公公之称,张大人便叫我小德子就是,对了,我本家姓李。”
“李内监,”张书堂询问道:“敢问内监,这是要怎么个章程?”
李德子笑道:“万岁爷说了,先看状纸。”
周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将状纸,扔了过来。
ps:感谢本书开书以来:凌风lrp,,fm992,,书友20190618164903387,,书友20190107235711463,,我是曦曦大帅币,,晗晗娃,,今天开始做项羽等的打赏!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九十章:陛下正恼你呢
李德子哪里收过十两重的银阔子,见到周廖如此对待,也不恼怒了,他笑呵呵的接过了状纸,让张书堂几人继续等着,转身进了皇宫。
皇宫内,崇祯看了状纸之后,不由火冒三丈。
他咆哮道:“这等恶奴,当杀,当杀!”
陈奇瑜一楞,听陛下的语气,似乎是对张书堂有了怒火,他百思,却不知道崇祯为何会责怪张书堂呢?
王承恩在一边低声道:“陛下,陈大人之前就在南阳府驻守,不若听听陈大人怎么说?”
崇祯没好气道:“就你多嘴!”
王承恩也不狡辩,只是低声一笑,又站在了一边。
“陈卿家!”崇祯开口道。
陈奇瑜急忙出列:“臣在!“
“唐王府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有恶奴胆敢状告王室子弟?
陈奇瑜再楞,怎么陛下对张书堂生了那么大的火气呢?竟然恶奴都用上了!
王承恩暗暗叫苦,那个孩子一看就是一个老实人,前天晚上的事情他可没有忘呢!
陛下这么说,怕是想起了登基之前,被魏党一脉欺负,躲在信王府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吧!
“此事说来话长……”陈奇瑜长叹一声,出列拜道:
“臣有罪!”
崇祯一楞,看在跪在地上的陈奇瑜,诧异道:“爱卿何出此言?”
参加小朝议的都是内阁或者堂部级的高官,陈奇瑜的这一下子,也将他们给弄糊涂了。
小朝议的规矩却是没有大朝议那么严的,当即最有希望接任首辅的韩爌开口道:“玉铉公何出此言,还请详细说说!”
陈奇瑜长叹一声,开口道:“臣自从担任河南道的分守道之后,就隐约得知了唐王府世子朱器塽被囚禁的事情,但是,整个南阳官场上,对于此事却是讳莫如深!”
崇祯这才好受一点,示意陈奇瑜起来详谈。
陈奇瑜站在屋内,继续道:“直到臣接到了陛下的回京诏令,想着要在临走之前,打探清楚唐王府世子之事,然后奏报陛下。
就在臣接到了陛下诏书的第二天,唐王卫典膳奉祀张书堂,这个八品小吏,找到了臣……“
听了陈奇瑜的讲述,众臣脸色大变,世上还有如此忠贞的臣子?
崇祯的脸色也缓和一些,他询问道:“那张书堂,果如爱卿所言的这样有仁有义、有勇有谋?”
陈奇瑜再拜:“不敢欺瞒陛下,那小吏浑身的伤势,却是纵横交错,若不是命大,怕是……”
王承恩凑在崇祯耳边,开口道:“万岁爷,这厮就是那天在金水河边,仗义执言的那个小吏。”
“是他?”
王承恩这么一说,崇祯也想起来了。
他摇摇头,这厮身负要务,还敢四处招摇,一看就不是一个稳重人。
只是,陈奇瑜乃是他看重的臣子,既然陈奇瑜都亲自做了说明,崇祯确实是不好不见的。
“罢了!”
崇祯挥挥手,道:“去将那厮传唤上来吧!”
王承恩当即领命,亲自去了。
而此时,眼见状纸已经进了宫,周廖知道张书堂这一次必然是进了陛下的眼,他却是刻意与张书堂结交起来。
能从千军万马之中,杀过了科考大关的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官的又有几个是真的呆子?
要知道明末人口已经达到了一亿多人,科举又是三年才举行一次,整个大明也不过是只录取一两百人罢了。
因此,这些能够从千万学子之中杀出来的人物,都是猛人,他们也许会贪污舞弊,也许会贪生怕死,但是弱智的却是没有几个。
因此,在张书堂的不做排斥,周廖的刻意交好之下,两人倒也谈的融洽,就差没有称兄道弟了。
王承恩出了宫门,周廖眼神一亮,急忙捅了捅张书堂,拉着他弯腰行礼道:“见过王公公,想不到我等竟然劳累王太监走一趟了!”
周廖脸上带着献媚的笑,然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塞了过去。
张书堂瞥了一眼,见那玉佩也只是一个寻常货色,不过是价值十几两银子罢了。
“嗯,周大人也辛苦了!”
得了好处,王承恩也是笑语相向。
他本来就不坏,更没有魏忠贤对权利看得那么重,若不然,当初也不会被排挤到信王府去了。
周廖自然不是糊涂人,见搭上了话,遂束手立在一边。
“你就是敲鼓之人吧!”王承恩问道。
张书堂点点头,再次行礼:“南阳卫典膳奉祀张书堂见过王大监。”
王承恩摆摆手,道:“带上状纸,随洒家来吧!”
他看着跟在张书堂身后的三人,道:“你们几个就留在这里,万岁爷刚刚下朝,要歇一歇了。”
王承恩对张书堂的感官很好,是以多说了一句。
李陵三人急忙应是。
张书堂跟着王承恩,走入了长安门内,值守宫门的侍卫,立刻关上了宫门。
张书堂微微抬头,想象中的宫内太监穿梭,公女如云的景象并没有出现,正值盛夏的时节里,皇宫内除了植物茂盛一点之外,竟然透漏着一股冷清,甚至还有几分年久失修的腐败味……
此时,他们转过了一个拐角,张书堂眼见值守宫门的侍卫已经看不到了,而周围又没有他人,他疾行数步,跟在了王承恩身后,开口道:“王公公请了!”
王承恩停下身来,笑道:“你小子不错!”
张书堂一楞,摸银票的手也停了下来:“公公知道小的?”
“哈哈!”王承恩爽朗的一笑,毫无太监的阴柔气息:“前晚金水河的事情,传到了洒家这里。”
张书堂掏出了银票,他借着拱手的时机,递给了王承恩:“上次的事情,劳烦公公了!”
王承恩捏了捏手中银票的厚度,暗中揣摩着会有多少银子,脸上却是会心的一笑,小声指点道:“陛下正在等你,洒家不便多说,记住了,你以下告上,陛下稍有不喜,这一会陈大人正在为你分辨呢!”
张书堂楞了一下,他是为了王府的纲常,才进京击鼓鸣冤的啊!
抬头看到王承恩已经走出了很远,张书堂急忙快步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