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当朝脱衣
“还请公公指点一二,书堂待会见了陛下该如何说呢?”张书堂询问道。
“小子,记住了,陛下素来有决断,切不可与陛下争执,只管表明功劳即可!”
王承恩小声道:“陛下虽然性子刚毅,然而却是一个见不得臣子受磨难的人,听陈大人说你为了唐王世子,受伤颇重,记住了,这就是你打动陛下的良策!”
王承恩许是真的欣赏张书堂的性子,却是连这崇祯的性格弱点都说了出来。
张书堂自然明白王承恩说的这番话,若是被他人得知了,会造成什么后果,他当即不在追问,只是老老实实的跟着王承恩前行着。
王承恩又提点了几句待会面圣时的注意事项,张书堂连连称谢。
崇祯这一次平台召对,是在建极殿举行的。
平台召对就是皇帝召见阁部,举行小朝议的地方,或者说是召集这些实权的重臣,单独开一个小灶。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建极殿外,吩咐张书堂在门外等着,王承恩进了殿内奏报。
崇祯听说张书堂来了,他已经被陈奇瑜的解说,给消除了怒火,虽然还不待见张书堂这个以下告上者,但是却是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摆手让张书堂进来。
“宣张书堂觐见!”
侍卫们依次传递着崇祯的命令,呼唤张书堂面圣。
张书堂整理了衣衫,趋步走入殿内。
“微臣河南道南阳唐王府典膳奉祀张书堂,参见圣上!”
张书堂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行一跪一叩的面君礼。
崇祯摆摆手,道:“起来吧!”
“谢皇上!”
张书堂起身,侍立在群臣的最后面。
殿内大约有十几个大臣,至于都有谁,长得什么模样,张书堂也不敢抬头去看,只是凭借武人的直觉,他知道殿内的气氛很是肃穆。
“张书堂。”崇祯开口,他的声音一片平淡,听不出丝毫的喜乐来。
张书堂赶紧从队伍末尾站出来,走到中间,弯腰拱手道:“微臣在!”
崇祯道:“朕且问你,状纸上的讲述可是属实?”
张书堂再次拱手:“回陛下,属实!”
众臣窃窃私语,若是属实,那乐子可就大了,大明的王爷竟然囚禁了自己的亲生世子,然后毒死了他,改立喜爱的五王子……
崇祯皱眉:“此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张书堂道:“回陛下,微臣父亲乃是唐王世子的亲随,因此自从世子被软禁之后,一直都是微臣等几家小吏给世子父子送的饮食。”
礼部尚书何如宠开口询问道:“世子衣食皆有有司掌管,并非你这典膳奉祀所管,为何却是你等送吃食呢?”
张书堂抬头,却见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正开口询问,他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怎么称呼。
陈奇瑜作为在场唯二的不是堂部级高官的外来人,自然是也排在了末尾,他轻咳一声,低语道:“这位是礼部尚书何大人。”
“回何堂部!”张书堂转身对着何如宠拱手,解释道:“世子一家被囚禁已经十六年了,在最初的两三年里,世子一家的衣食尚有人送去,待唐王妃魏氏仙逝之后,没有多久,尚衣司就断了世子的吃穿用度。
这十多年来,一直都是下官等几家为世子父子提供的衣食。”
何如宠继续道:“你言五王子朱器墭毒害世子,可有证据?”
张书堂道:“那是今年四月初三日,下官照例给世子送去吃食,却是见到自从下官继承职位的这两年时间内,从来不曾去过囚禁世子的临渊阁探望的五王子,竟然破天荒的亲自带着酒食看望世子。
下官当时心中存疑,便用剩下的吃食喂了王府里的一只鹦鹉。”
“然后呢?”已经晋了太傅的韩爌追问道。
张书堂摇头哀叹:“下官将吃食喂了鹦鹉之后,不多时,那鹦鹉就毒发身亡!”
崇祯怒道:“你这厮胆敢撒谎!”
张书堂一楞,赶紧跪地:“臣不曾说了半句假话!”
崇祯怒道:“朕问你,世子朱器塽是五月病亡的,你却言四月初三就毒死了鹦鹉,难道世子还能在中毒后,没有郎中解毒的情况下,活了一个多月吗?”
张书堂再楞,人和畜生的抗毒量不一样,这是很简单的常识啊!
为何皇帝陛下不知道呢?
他却是不知道,崇祯的情况,和世子之子朱聿键很像,两人都是不通常识的人。
众臣也是愣住了,他们还没有想到这个毛病呢!
如此看来,这厮前后言语漏洞百出,看来却是要好好的审一审了!
张书堂眨眨眼,疑惑道:“陛下,人与畜生体量有差别,自身能抗衡的毒素多少,自然也不一样!
就算同是会说话的鹦鹉,若是八哥,则更加抗毒一点,但是鹦鹉的抗毒量实在是太小,因此,一点毒素,就足以致命了!”
“陛下若是不信,只管问问军中将士,只要是基层小兵,冬日里捉过鸟雀的,都明白这个道理!”
崇祯一楞,皱着眉头吩咐王承恩几句。
王承恩匆匆跑了出去,去询问值守的锦衣卫去了,不一会他又返回,在崇祯耳边嘀咕几句。
崇祯看着张书堂,眉头却是紧紧的皱着,思虑一番还是开口道:“起来吧!”
“谢陛下!”张书堂起身,恭立在一侧,等待众人的询问。
崇祯再次道:“你声言五王子派人追杀你,可有人证?”
张书堂道:“陛下,五王子追杀微臣,一共有两次,第一次微臣侥幸未死,第二次,实际上并非是追杀微臣,而是微臣将此事告知陈德州陈大人之后,五王子竟然派人追杀陈大人,被微臣带人救下。”
他见崇祯眉头始终不曾解开,一副疑虑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打量,遂再次开口道:“陛下,请准许微臣脱去外衣!”
崇祯摆摆手,准备看他闹什么幺蛾子。
张书堂解开腰带,将官袍脱下,又解下里面的中衣,将上身赤裸了出来。
众人大惊,只见张书堂的身上纵横交错着十数道伤口。
第九十二章:与朕何干
每一道伤口的皮肤,都是嫩红色,这新鲜的嫩肉,一看就知道是伤口才好的样子。
崇祯大惊失色,眼前的这个小官吏,身上的伤势,随便拿出来一道,放在其他人身上,都有可能导致人死亡!
张书堂的这一个光膀子,顿时让他的话,成了不能被质疑的圣律。
一个为了世子,差点丢掉了自己生命的侍卫,还能怎么去苛责、质疑呢?
崇祯脸色大变,他难以置信的使劲打量着张书堂身上的伤势。
眼前那纵横交错,遍布全身后背的伤口,告诉他这是一个难得的忠贞臣子!
“真乃壮士也!”
一边的王承恩却是长叹一声,给了崇祯台阶下。
到底是最有气魄的君主,崇祯心中长叹一声,抛下了内心对张书堂以下犯上的厌恶,他击掌而赞:“公之壮哉,举世无双也!”
崇祯起身赞道:“你身为唐王卫一小小八品官,能够为了伦理纲常,为了王府秩序不失,俨然以身犯险,甚至跋涉两千里,前来京师伸张正义,此举,足以名列青史!”
张书堂弯腰:“都是陛下教诲右方。”
“与朕何干?”
崇祯倒也拿得起放得下,他对着王承恩道:“拟旨礼部,着有司查明实情,禀报与朕!”
“遵旨!”王承恩朗声应了。
崇祯看着张书堂,道:“你能够跋涉两千里,前来京师,证明你心中自有正义,朕也不能让忠臣义士寒了心,朕准许你在南阳唐王卫之内挑选一个官职,自至卫指挥使以下,任你选择!”
朝臣脸色一变,好一个好运的小子!
陛下今日准许你自行挑选官职,更是许诺卫指挥使以下,这可是三品的武职啊!
今日怕是要见证大明官场的奇迹了!
一日之间,从八品小吏,一跃正三品的大员,由大明一朝,怕是也绝无仅有!
“回陛下!”
张书堂弯腰行礼:“微臣并非是一人而来,另有唐王卫司矢李陵、南阳锦衣百户所将军曾阿牛,微臣等行至博望,更得博望巡检刘麻相助,派遣其子刘虎一路随行。
是以,微臣请求陛下将赏赐给予随微臣一同而来的官吏!”
崇祯一楞,这世上还有拱手将赏赐朝外让的?
他渐渐开始改变对张书堂的印象起来。
兀那小子,还不赶紧谢恩领赏?
直到张书堂做出选择之后,群臣面面相觑,这是哪里来的傻帽?兄弟义气是义气,但是也只有自己先捞到好处才能更好的展现兄弟义气吧!
这小子,莫非是一个榆木疙瘩?
从八品小吏,一跃提拔到三品大员哟!
这可是整整十级官阶啊!
这足以减少他大半辈子的奋斗时间啊!
若是正常熬到了三品的位置上,怕是张书堂早就华发丛生了,而此时,不过是要他暂时忘记那些同来之人而已!
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他们却是不明白,南阳之地其中的一部分,正处于丹水之阳,历史上的丹阳,乃是精兵之乡。
虽然丹阳的确切位置,堙没在历史的尘烟里,不知究竟在何方?
但是此时的南阳人,还自豪与悠久的历史、伟大的祖先,那是英豪辈出的。
比如本朝建文年间的铁铉,那是名传千古的好汉。
酒楼饭肆,时常传唱铁铉公的伟绩,诸如城墙挂太祖祖宗牌位,让城下朱棣不敢放炮射击,诸如城门千斤巨闸,欲砸朱棣而误中马头,诸如城内断粮,坚守孤城三年……
也许是受市井传唱的评书影响,也许是一方水土养育了张书堂的性子——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思想,却是张书堂的行事风格。
崇祯沉思少许,见张书堂一脸的坚毅,只得开口道:“既然卿坚持,朕便着有司按功行赏!”
“谢陛下!”张书堂弯腰拜谢,脸上丝毫不见气馁,他缓缓退回队伍末尾。
着有司按功行赏,意思就是告诉张书堂,他们的功劳要等到这件事水落石出之后,在行提拔了!
既然是按功行赏,那就算是崇祯再看好张书堂,也只能一次提拔三级,相比于刚才的五品十级来说,可是天差地别了!
虽然崇祯同意了赏赐他带来的诸人,并没有当即就提拔张书堂,但是张书堂对崇祯的感官,正在急剧的改变着。
一直以来,他对于崇祯的了解,都是脑海里那几个人的言传身教,什么刚愎自用、任用奸人,滥杀大臣,横征暴敛等等……
但是,此时的张书堂看来,崇祯也没有那么差劲么!
自己刚才以下告上的举动,若是放在了其他朝代,那是必死无疑的结局,但是崇祯也只是对他面带不喜而已。
等他辩白了之后,更是迅速改观了对自己的看法,由此可见,皇帝陛下,倒也是值得辅助的!
崇祯见到张书堂丝毫没有后悔的样子,心底那些对这厮以下犯上的恶感,正在快速的消散着。
……
也许下一件事晚一点发生,或者是张书堂选择了沉默,那么他必然会让张书堂留在京城的。
但是,世上没有如果!
“报!”
就在崇祯、张书堂相看两不厌的时候,忽有将士快步跑来:
“启禀陛下,边关袁督师送来奏报!”
王承恩接过了奏报,趋步朝崇祯递来。
崇祯开口道:“念!”
“二年五月初三日,兵部尚书兼任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袁崇焕拜上,陛下圣体安康!
恢复辽地的计策,不外乎臣往年所提出的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防守是正规的策略,攻战是变通的策略,谋韬是辅助策略的说法。
执法在循序渐进而不在突变猛进,在追求实效而不在贪图虚名。这是臣与诸边防官员所能做到的。
至於选择用人的入,与被人用的人,都是皇上掌握其中的关键。”
张书堂听了个昏昏欲睡,他正无所事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句什么,瞬间凝神倾听起来!
“臣拟行东江镇皮毛杜杜毛振南总兵处,因其日耗颇大,臣不得不调查一二……”
第九十三章:微臣有话要说
张书堂脸色一变,袁崇焕要去皮岛了?
他想起了脑海里那些看似疯子一般的人,给他说的事情——
袁崇焕去了皮岛之后,竟然以督师的身份,杀了另一个都督,并且两人同样持有尚方宝剑,值此一事,开启了武者枉顾朝命的风气……
却见王承恩依旧在继续念着:“
因为驾驭边防大臣与朝廷大臣不同,军中可惊可疑的事特别多,只应当谈论成败的大局,不必摘取一言一行的细小过失。
事情的责任既然重大,招致怨恨实在多。各种有利於边疆的事情,都是不利於自身的。
况且谋取敌人急,敌人亦从而离间,因此作边疆的大臣很难。
陛下爱护臣了解臣,臣何必过於疑虑惧怕,但心中有所危惧,不敢不告诉。
故此,臣准备调查毛总兵粮饷日增一事,特告知陛下,还望陛下知晓。”
崇祯听完了之后,对着众人询问道:“袁爱卿所言的东江军饷日增一事,诸位可有异议?”
兵部尚书王在晋开口道:“陛下,今日锦辽之军费,不单单是东江,各处皆有增长,就连袁都督处,单单是今岁,已经支出了八百七十万两了!自袁都督起,也已经花费了两千万两白银了!
是以,军饷的增加并非是一城一地之增长,而是整个边关,皆有所长!”
王在晋已经没有希望继续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呆着了,弹劾他的官员越来越多,王在晋知道,以自己往日和魏忠贤一党有所关联这件事来看,此生再无起复的机会。因此,
王在晋索性将大明辽东的军费,给放在了明处!
张书堂一楞,辽饷已经这么多了吗?
若是他记得不错,大明而今的户部春税岁入不过是两百余万两罢了,也就是说,其他的支出除开秋税、盐税那一点之外,全都是挪用的内怒!
至于户部的存银,张书堂知道,早就空了,而今的户部,那是税收上来没几天,就能跑耗子了!
王在晋的话,让崇祯愣了半晌,他呆了一呆,魂不守舍的开口道:“辽饷已经这么多了吗?”
“是的,陛下!”
许是刚才张书堂这个八品小官,用浑身的伤疤,给了王在晋勇气。
这个历史上此时沉默不言的兵部尚书,此时却是话语不绝……
王在晋已经豁出去了,他不顾周围官吏的眼神阻拦、咳嗽打断,继续道:“自从剑奴野猪皮部反叛以来,我大明累积的支出已经达到了一万万两白银,其间损失民口、军户、匠户更是不计其数……
损失的兵戈战马,怕是早已能武装起整个大明了……”
崇祯难以置信的瘫在了龙椅上,他从来没有算过,单单是一个小小的剑奴野猪皮部叛乱,就让大明支出了这么多钱粮。
韩爌长叹一声,道:“陛下,野猪皮部叛乱已经持续很多年了,这些年以来,我大明为了平定叛乱,财政却是吃紧得很。
今岁若不是陛下先前查抄魏党的钱财还有结余,怕是也难以支撑了!“
崇祯无力的扫了一眼韩爌,什么叫无力支撑了?
皇兄留给他的内怒还有差不多两千万两银子,加上查抄魏忠贤一党的几十万两白银,也不过是让他撑了不到两年!
而今,不仅是户部国库,就连他的内怒也是没有银子了!
崇祯无力的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大臣们,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在登上皇位的时候,朝臣们告诉他魏忠贤大贪,家里的银钱比国库还要多!
好吧,他相信了!
哪知道,一个威名赫赫的“九千岁”,竟然只查抄出了几万两银子,三千七百顷土地。
这连大明一个公主的嫁妆都不如!
好吧,刚开始他登上皇位的时候,还以为十几万两银子已经很多了!
但是,翻看了皇兄的起居注,崇祯才知道了一个大秘密。
当初翻修三大殿的时候,文臣们说需要两千万两!
因为三大殿乃是上朝的地方,皇兄不得不翻修,然后交给了魏忠贤。
哪知道三大殿盖好之后,竟然只花了六百万两……
崇祯想起了某个吊死在驿馆里的千古大坏蛋,王在晋却是继续道:“陛下,臣以为边关之事应当求取变通,不可再行老策!”
“哦?”崇祯奇道:“王卿家请继续说!”
王在晋道:“据臣所知,单单是辽锦之事,所费钱粮就颇多。
自从袁督师就辽以来,每次军饷支出,都是预付半年所需,至于粮草,更是因为给予太多,而使浪费太过!
先皇六年,单单右屯,因为被剑奴所占,一次性损失粮草十几万石!”
崇祯脸色一冷,果真如此?
他下定了主意,今晚一定要仔细研究研究皇兄的起居注!
张书堂摇头长叹,王在晋提起右屯,他倒是想起来了,脑袋里的那些人,也曾给他讲过右屯这个地方!
那些人说:天命七年一月二十五日,右屯卫人来谒汗,并告曰:“游击、宁备皆逃,唯掌印官、捕盗官留守,所积粮草俱在。”遂赐敕书遣之。命掌印官为备御职,捕盗官为掌印,其来告之人为捕盗官。
右屯卫存米数目:老米四十二万一千一百三十石五斗二升,小米一万五千零二十石七斗一升。黑豆五万四千三百二十石一斗一升,高粱一万三千二百一十石五斗三升,共五十万三千六百八十一石七斗七升。
天命七年二月初七日,汗谕爱塔副将曰:“著尽数查出尔属海州、盖州、复州、金州四卫,善於操舟之人,以船运右屯卫之粮。爱塔尔勿得迟延,奋力运竟该右屯卫粮五十万。
张书堂长叹一声,压下了内心的想法,起身奏道:
“启禀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崇祯看了张书堂一眼,本欲呵斥他,仔细想想,又觉得应该听一听:“说罢,你欲说些什么?”
张书堂开口道:“袁都督此去皮岛,势必以斩毛都督为目的的,微臣斗胆,毛总兵不能杀!”
第九十四章:盛怒
张书堂郑重的说道:“陛下,诸位大人,皮岛正处于满洲剑奴的正后方,若是建州攻略我国,皮岛毛总兵刚好可以趁虚而入,攻略建州内部!”
张书堂侃侃而谈:“到时候,建州野猪皮部前有我大明将士防守的坚城,后有皮岛毛将军的滋扰大军,建州军若是全力进攻,则就要被毛将军席卷后方,若是分兵预防毛将军,则在正面攻打我军的战场上,就损失了力量!”
张书堂长叹道:“陛下,毛将军的眼光毒辣啊!单单只是屯兵皮岛,就让剑奴如鲠在喉。
因此,毛将军部,万万不可撤销了!”
王在晋出声道:“你为何肯定袁都督会斩杀毛总兵呢?两人并无节制职权,又都是总督,官职又是一样,袁总督怎么可能杀得了毛总督!”
崇祯笑道:”无知小儿,休得胡言乱语,袁爱卿素来秉公守法,焉能枉顾律令,伤害了毛爱卿!“
他摆摆手,示意道:“退下吧,退下吧,休的胡言乱语,若是被言官听到,你大祸临头了!”
张书堂怎能在这时候退下去,脑海里的那些人说得明白,毛文龙的确是在就在这时候被袁崇焕斩杀的。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张书堂特意询问王在晋:“敢问王大人,毛总兵是不是刚从袁大人处返回皮岛?”
这事已经不是秘密,王在晋点头认可了。
张书堂在内心长叹一声,那些老头子告诉他《崇祯实录》、《明季北略》、《明史纪事本末》等明末书籍里,都有袁崇焕杀毛文龙的详细经过。
张书堂长跪,道:“陛下,皮岛重要,不可一日或缺,毛帅素有胆识,更敢孤身敌后,陛下万万不可放任袁帅斩了毛帅,不然只会让剑奴部得利啊!”
崇祯摆摆手,再次道:“退下吧,军国大事,非是汝可以参与的,若是言官知晓了汝今日的作为,怕是又要群起而上了!”
崇祯笑着对群臣道:“袁爱卿素来深明道理,哪里会是这样的人,这小子却是担忧太过了!”
张书堂明白崇祯也是一番好意,只是作为大明的臣子,他怎能眼睁睁的看着的明朝在北方失去了一大壁障!
“陛下万万不可大意!”
张书堂心一横,拿出了后世因为两百余年的文字狱,导致史书大变样,因而仅存于少数史书中的观点!
“陛下,袁大人夸口与陛下,声言五年平辽,而今已经过了两年多,然则辽事日烈。
故此,袁大人怕是早已有了和议的心思,这毛帅所部素来桀骜,让剑奴吃亏颇多,焉有不妨金国与赵构言岳飞之语呼!”
当年南宋开国皇帝赵构,想要与金人和谈,金人的条件就是杀了岳飞。
于是赵构暗中授意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岳飞。
需要知道秦桧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臣子,若是没有皇帝允许,哪里能够在斩杀了岳飞这个名将之后,还能屹立朝堂的!
张书堂这就是在用“金国告诉赵构,先杀了岳飞,咱们再谈和议”之旧事,来暗示崇祯,要防着袁崇焕中了剑奴的圈套——‘唯有先杀了毛文龙,才能商议议和’的事情了!
“混账!”
崇祯大怒,他一拍桌子,道:“给朕退下去,再敢胡言蛮语,朕重重惩罚!”
实际上,到了此时,崇祯虽然恼怒张书堂不会说话,但是,对他还是呵护有加的,若不然,换了一个人说这话,怕是早就被拉下去打板子了!
“陛下!”
张书堂的倔脾气也来了。
我告诉你的乃是后世记录与史书的事实,这毛文龙若是死了,他的部下马上就会叛逃建州,然后将大明铸造火炮的技术也带过去。
然后,这一技术会被后世的小儿麻痹症们占为己有……
哦,不对!
占为——若干年前,连婚姻也不通的“主子”们所有。
张书堂梗着脖子道:“陛下,毛帅所部可是掌握了火炮的铸造之法的,而东江镇,又是全靠毛帅个人魅力聚集起来的,若是毛帅含冤而死!”
张书堂瞪着满朝大臣道:“诸位,到时候若是有人将火炮之制造方法,传授给了建州!”
他朗声道:“那时候,远有火炮糜烂十里之威,中有建州骑射无双之能,近有建州冲杀满万难敌之利,敢问诸位,到时候我等拿什么去阻挡建州大军?”
群臣一楞,张书堂这厮说的情况虽然可能极低,但是也不能不防啊!
温体仁出列呵斥道:“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八品小吏,竟然胆敢污蔑朝之重臣,陛下,臣请斩此子,以为劳苦功高的袁大人正声!”
崇祯恼怒至极,阴沉着脸,心底却还带有了一丝理智,他再次沉声道:“退下!”
张书堂拜道在地:“陛下,微臣所言,皆出自本心,但无一丝一毫之个人情感!
臣是明人,臣世代追随天家已经十二世了!
若言谁等方能为大明举国同休,唯有臣等军功家族啊!
陛下,文臣书生皆可抛弃大明,就像是孔府一样,换了无数个主子,依旧屹立不倒。
但是,唯有吾等武将家族,不敢抛弃大明啊!”
陈奇瑜只恨不得捂上眼睛,不去看这厮!
你说说这个家伙平时一副精明若狐狸的样子,但是,这等时候怎么傻得像是狗剩似的呢!
他不知道的是,张书堂本性油滑的摸不着边,原本的历史上,这家伙可是跟着朱聿键一路从南阳到了凤阳囚牢里,然后又一路追随到福建,但是这么久的老人,这厮也只是混了个侍卫头子。
并且还成功躲过了所有的劫难,跟着郑成功大军去了台湾……
就是这么一个圆滑的像是鼻涕虫一般,滑不留手的人儿,被土地老儿塞了个平头哥精魄……就这样,一旦激出了他的怒火,这厮就开始——
白头长发银披风,打遍非洲我最凶,一生都在征战中了……
张书堂的硬杠,让崇祯暴怒万分,他狠狠的一拍桌子,怒道:“竖子,给朕闭嘴!”
第九十五章:挨板子
崇祯怒喝左右侍卫:“来人呐!给朕拖出去!”
若是其他时候的张书堂,怕是早就赶紧请罪了,然而这时候,张书堂的眼睛已经开始猩红,他依旧大吼道:
“陛下!微臣可以被惩罚,哪怕是将微臣打入天牢,微臣依旧要说——
皮岛之地,虽然不过是弹丸小岛,与我大明本无足轻重!
但是,正所谓战术可败,战略必须胜!
皮岛乃是我国插入剑奴的尖刀,正该是不停地给剑奴放血,让他虚弱的时候,这个时候宁可损失锦辽十城,也不可损失皮岛一地啊!
陛下!臣以为,此次袁总督必然是杀害毛总督而去的!
微臣请求陛下:若是袁总督胆敢杀害毛总督,当以极刑论处!”
张书堂知道,皮岛的作用,经过毛文龙之前的多次动作,已经被有心人看在眼中。
虽然大明朝还只有少数人看到了皮岛的作用,但是常言道,战略奏不奏效,要看敌国难不难受!
剑奴部被皮岛弄得欲罢不能,正是恨不得将毛文龙扒皮抽筋的时候!
恰恰是这个时候,毛文龙被袁崇焕咔嚓了……
莫说是早已经在张书堂脑海里,建立了正确映象的疯子们,一直灌输着后来发生的这一切,就连他这个不曾上过战场的半吊子武将,都发现了不对!
张书堂看着高高在上的崇祯,不由得长叹一声,这个不曾接受过君王教育,蓦然登上了皇位的前信王啊,当真是让他无语至极啊!
崇祯上台之后,因为相信的文官们,正忙着弹劾魏忠贤,无瑕顾及边关的那些些许小兵有没有口粮……于是在元年的时候,九边普遍的欠饷,甚至导致了边军叛乱……
之后,在拿下魏忠贤一党之后,崇祯才发现边关闹腾的这么凶,文官掌握的国库,并没有钱财支付边关的钱粮,这才开始动用內帑支付边关的粮饷……
“该死!”看着张书堂暴躁的样子,崇祯却想起了往事,他恼怒的恨不得将那厮活活打死!
该死的毛文龙,张书堂竟然还敢为他声辩!
去岁五月,那毛文龙一连用三个“皇上知之否”来诘问朕,朕孰不可忍!
更可恼的是,这厮前年的军饷竟然高达百万两!
崇祯气喘吁吁,恨不得亲自斩杀了那个最爱虚报军功的毛某人!
幸好毛文龙不在此地,若不然,他又要上疏为自己鸣冤了!
天地良心,户部在您老面前说的百万两,臣只收到了三十三万两!
(毛文龙的塘报经过整理,实收银三十三万两,粮二十万石,布一万八千匹
这个数据比户部登记的发饷数字低,户部汇报的实发数据是六十二万两白银,奏报崇祯的是白银百万两。)
不得不说,崇祯的政治能力比起他的木匠哥哥,实在是低微的可怜!
天启七年毛文龙惨败,甚至连岸上的土地都给差不多丢完了,天启帝不但不责怪毛文龙,相反还给他增饷,由五十七万粮饷,增加到了百万的规模!
当然,照例由文官的漂没,到了毛文龙的手中,就只剩下钱粮全部加起来四十二万两的银子了!
去岁,边关欠饷,当毛文龙连续诘问崇祯三句“你知不知道”的时候,崇祯这个政治小白——好吧,他被文官忽悠傻了!
这个让人无语的帝王,真的按照毛文龙的奏疏所列,给东江镇批复的粮饷是三十五万银子!
好吧!
崇祯还是蛮大方的,起码多给了两万两!
可是,文官最爱漂没啊!
去年十一月,孙承宗这厮又以皮岛只有兵士两万八为由,只给了毛文龙二十四万两的白银!
二十四万两发到了毛文龙手上,只剩下十六万石粮草了……
崇祯为什么无视袁崇焕杀毛文龙呢!
正因为皮岛粮饷不足,逼的毛文龙不得不与剑奴交易,然后获得的东参、东珠又拿到内地贩卖,变成粮食。
恰逢此时关外大旱,黄太吉甚至以大肆杀人,来缓解建州部的粮食压力,于是双方一拍即合了!
毛文龙这转了三四次手的粮食,获取的利润还能让皮岛八万多军民吃饱,甚至在其死后,还被袁崇焕搜刮走了价值百万的财货!
正是因为这等不平愤的心态下,在今年春,毛文龙带着部下,抢掠了山东登州一代……
好了,这一下毛文龙不作不死了!
以崇祯这政治新手的格局,以及他的性子——这一下莫说是张书堂的劝说了,只怕是就算崇祯清楚的知道了后果,也会纵容袁崇焕杀掉他的!
因此,张书堂的劝说全然不起作用,不仅如此,听到张书堂的话,崇祯更是暴跳如雷!
“混账!混账!”
“来人呐!”
崇祯大怒道:“将这厮给朕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许是还稍微顾忌了一丝张书堂的忠贞,他再次吩咐道:“着实了打!”
打板子,就是廷杖!
大明的士大夫,以挨板子为风骨!
不得不说,明人的脊梁很硬的!
有明一朝,百十人一起挨板子的事情,很是常见。
大明朝的大臣们,若是觉得皇帝的政策不对,那是当场就会硬顶的!
而这挨了板子还不屈服,就成了文人骨气的代名词了!
廷杖的木头,都是实心,外面裹了铜皮的,莫说是三十棍子了,只怕是三五棍子就能生生打死人!
因此,又出现了两种情况,皇帝有意打死的,以及惩罚了事的。
张书堂听闻是“着实了打”,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着实了打——是用棍子中部,挨着皮肤来打的,这样下来,只是受伤,而不会惨死。
若是皇上说的“用心打”,那就是要侍卫们用棍子头打了,这样下来三五棍子,人就不死也惨了!
张书堂被按在了板凳上,站在他面前的公公复述了崇祯的话语,然后点头示意侍卫们开始动手。
张书堂趴在板凳上,再次看了一眼太监的脚尖,见到这厮的脚尖是朝外面张开的……
外八字啊!张书堂终于彻底的放了心。
“啪!”
板子落了下来!
第九十六章:那就割裂吧!
张书堂咬紧了牙关,强忍着臀部的疼痛,却是一声也不吭。
一下,两下……
不多时,臀部又疼又烧的,张书堂知道,这是早已被打肿了才有的反应。
他咬着牙,心里默念道:打吧,打吧!
不打的惨,我怎么能彻底的做一个割舍呢!
三十板子落下,张书堂已经走不了路了,侍卫们抬着他回到了建极殿内。
“微臣谢过陛下不杀之恩!”
按照惯例,挨了板子的朝臣,是需要在当面向皇帝谢旨的。
看着张书堂那倔强的眼神,崇祯就知道这厮还没有服软。
只是一个八品的小吏,崇祯也懒得苛责,传了出去,臣民还要说他没有容人之量呢!
“你可曾想明白了?”该有的敲打,还是必须要有的,崇祯皱着眉头询问道。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皮岛不可丢,若是袁都督果如臣预料那样,还请陛下立刻派人接管皮岛防务!”
张书堂趴在地上,继续硬怼。
混账!
崇祯当即被气得七窍生烟。
罢了罢了,这就是个蠢货,木头疙瘩一个!
崇祯摆摆手,道:“将他带会道馆好好修养!”
侍卫们应了是,等张书堂辞别了崇祯,抬着他远去了。
陈奇瑜看着张书堂远去的背影,幽幽叹息一声。
王在晋瞥了陈奇瑜一眼,悄声道:“玉铉公,怎么你还可惜这厮?”
陈奇瑜轻叹道:“此子素有忠义,又是一副直肠子的性子,某怕他想不开啊!”
“玉铉公说笑了,天下人莫不以廷杖为荣,此子能以八品武官,承受廷杖,待今日之后,张书堂的大名,将要传遍天下了!”王在晋轻笑道。
陈奇瑜扭头看去,却见王在晋竟然满脸的羡慕!
他有心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化为了胸膛里的一声叹息。
陈奇瑜知道——有些人以此事为荣,但是!有些人确是以此事为耻的!
他虽然与张书堂接触的时间不多,但是,陈奇瑜自认自己看的不错,张书堂必然属于是后者!
这厮看似油滑,实际上却是有着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的!
唯有指望自家那个傻侄女,看看能不能劝说张书堂了!
一提起陈芙蓉,陈奇瑜就满腔的哭笑不得,自家那个傻侄女呀!以他陈家的地位,天下的俊杰任其选择,但是这丫头,偏偏看中了这个傻小子!
陈奇瑜微微摇头,若是他自己的女儿,那是一定要多多考量一段时间,起码也要等这厮建功立业在说……
可是自家的那个侄女——他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揣在兜里怕摔了!
既然那丫头愿意,便由他去吧!
张书堂被侍卫们抬着,一路出了皇宫。
登闻鼓被人敲响,乃是一件大事情,京城里面无所事事的老少爷们,早已聚集在长安门外等着了。
李陵这个大嘴巴子也已经将自己一行人,敲击登闻鼓的原因说了,京城里的好汉们那是穷激愤,纷纷声讨五王子朱器塽。
等张书堂衣衫上满是血迹的被人抬了出来,不用问就知道是受了廷杖。
众人不由得鼓噪道:“锦衣卫的爷们,这位好汉怎么了?”
锦衣卫虽然奉命廷杖张书堂,但是对于这个同样武人出身的小吏,却是敬佩的很!
当即就将张书堂在建极殿上与崇祯争辩的事情说了!
“好汉子!好汉子!”
“好汉子!好汉子!”
“好汉子!好汉子!”……
闲着无事的,要么就是游手好闲的浪荡子,要么就是家里不差钱的富二代们。
听闻张书堂如此够种,当即从锦衣卫手上接过行动不便的张书堂,抬着欢呼起来!
“汉子!我是锦绣楼的少东家,汉子今后来锦绣楼吃饭,我给你打五折!”
有人大声叫好。
“一边去,你姓蒙的好意思么!能为边军爷们开口的汉子,你也好意思收钱!”
那人立马反驳道:“我是醉仙楼的少东家,汉子只管来醉仙楼就餐,我家全免了!”
“醉仙楼的邵家,也就是这个格局了!”
有人立马嘲讽起来。
“谁!谁敢说我邵家的坏话!”邵少东家立马追问道。
拥挤着张书堂的人太多,很多公子就算是带着小厮,也被人给挤到了一边,更何况是来的匆忙,没有带上下人的邵少东家呢!
“是我!”
张书堂扭头看去,却见那厮周围十几个大汉护卫着,见到张书堂看来,还骚包的拿出折扇扇了几扇子。
“张兄弟请了,我是客满楼的二当家,只要大人去我客满楼就餐,不管大人带多少人,客满楼一律免单!”
这厮的话语声音并不小,当即就引来了周围一片喝彩声!
“客满楼好样的!二当家好样的!”
众人大呼起来!
张书堂只得拱拱手,开口道:“谢过了诸位的好意,等张某养好了伤势,在置办酒席感谢诸位的好意了!”
众人轰然叫诺:“算上我一个,兄弟虽然不如几位东家有钱,但是一顿酒席还是置办得起的,就让某敬壮士一杯!”
张书堂苦笑连连,却是没有想到他挨了揍,竟然获得了这么高的人气。
曾阿牛几人也是目瞪口呆,万万想不到张书堂挨了廷杖,然后这群人就像是疯了一般追捧。
其实也不能怪众人疯狂,只因为一直以来廷杖的专利都是文官,对于高高在上,又满腹阴险的文官,就算是受了廷杖,百姓们也是发自内心的不喜的。
猛然有了一个年轻的武将挨了廷杖,然后官职又低微,比较贴近百姓,这京城里闲的发慌的老少爷们自然就疯癫了!
几个锦衣卫一路跟着,将张书堂护送到了河南道会馆,这才告辞离去。
张书堂的这番举动,也让锦衣卫们刮目相看,面对李陵塞来的银钱,众人百般推辞,死活不要,声言能够为武人开口道,他们若是在收了钱,那还是人吗!
面对猛然涌入会馆的大几百人,会馆内的官吏们都目瞪口呆,甚至有人透过窗户去了看,却见街道上起码还有上千人滞留,当即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连连派遣手下去打探消息……
第九十七章:受伤了
“你还疼吗?”
陈芙蓉眼睛通红,甚至还有点微肿,她坐在张书堂床头,心疼的问道。
张书堂趴在床上笑了笑:“不怎么疼。”
“你呀!”陈芙蓉倒了热茶递给张书堂:“来喝口水!”
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张书堂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他转移话题道:“那些人都走了?”
眉头深锁的陈芙蓉一下子乐了起来:“噗嗤!”她轻笑出声:“你说说京城的男人们,都是闲得发慌了吗?不过是挨了板子,这么掉底子的事情,竟然让他们当成了英雄对待了!”
张书堂笑道:“这些年来,受了廷杖的都是文人,猛然间一个武将,还是最低等的武将,受了廷杖,他们不奇怪才怪呢!
况且,自从万历朝到现在,北方就没有平静过,我这个肯为北方将士开口的人,自然是要受欢迎一些……”
李陵探头探脑的进来,丢下一瓶药酒放在桌子上:“那个陈姑娘,我不打扰你们了,这个药两个时辰擦一次,我特意找了大半个京城,买来的最有效的红花油!”
他丢下药,脚底就抹了油。
看着临走还要将房门关上的李陵,张书堂哭笑不得。
他只好说道:“芙蓉,要不你先回避一下,我擦了药你再进来?”
“就你矫情!”
张书堂本欲自己上药,只是……
他够不到啊!
可是位置实在是太难为情了,让陈芙蓉一个姑娘家家的给他上药,他又有点不好意思。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张书堂试探道。
“趴好了!”
药酒擦在了张书堂伤口上。
“嘶!”
张书堂疼的龇牙咧嘴。
陈芙蓉一惊,手上猛的又使了点力气,当即疼得张书堂鬼哭狼嚎起来。
“啪!”
“这一会知道疼了,刚才跟皇上杠的时候,怎么那么英雄呢?”陈芙蓉一巴掌照着张书堂肩膀拍下去:“不要乱动!”
不多时,陈奇瑜下了朝,他责备张书堂两句,却也不忍多说。
“老夫已经与陛下商量过了,你伤好了就回去吧!”
陈奇瑜长叹一声,道:“这一次虽然你惹得陛下不高兴,但是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书堂却是看不出来福在哪里?”张书堂摇了摇头。
陈奇瑜皱着眉头道:“怎么看不出来?在朝堂上你不是挺硬气么?这一会后悔了?“
他摆手让陈芙蓉回去,继续道:“大明的文人一贯看不起武将,这一次你犯颜直谏,倒是博得了大半文臣的好感!”
“且安心回去等着,等唐王府之事查清楚了,老夫亲自上疏,为你作保!”
陈奇瑜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酒:“这是老夫特意给你带的,让那几个帮你擦擦!”
看着怒容不减的陈奇瑜,张书堂心底却是一阵感动,陈奇瑜是真的将他看成了自己人啊!
陈奇瑜拉开房门正要出去,又扭头回来,开口道:“听老夫一句话,这一次虽然你替世孙朱聿键开了口,但是唐王府你最好不要再呆了,若不然,朝臣不好提拔你!”
他认真的道:“虽然王在晋即将离职,但是朝堂上并没有确定接替他的人选,因此他最少能呆到年底。
王大人很是看好你,老夫准备将你运作到郧阳去!”
陈奇瑜看着张书堂,认真的问道:“你懂老夫的意思吗?”
张书堂点点头:“郧阳乃是三省交界之地,又有武关在属地之内,算是天下的要冲,因此能在此地就职,在晋升上会容易很多!”
“知道就好!”陈奇瑜丢下一句:“好好休养,不要在节外生枝了!”
说完,陈奇瑜转身离去。
陈奇瑜一走,没有一会时间,李陵、曾阿牛、刘虎就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三人不怀好意的看着张书堂,李陵当先道:“快说,什么时候勾搭上的陈芙蓉!”
曾阿牛也道:“书堂哥就是厉害,不声不响的就将陈大人的侄女挂到了手!”
刘虎憨厚道:“大人,小的啥时候能喝你们的喜酒?”
“滚滚滚!都滚!”张书堂将枕头扔了过去:“一群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安慰安慰我!”
“哈哈!”
众人笑将而去。
张书堂趴在床头,这妮子真不赖……
脑海里闲得无聊的老头子们啧啧有声:“真香!”
“真香警告!”
“真香警告加一!”
……
“张兄弟,在不在,为兄来看你了!”
就在张书堂懒得搭理脑海里的那一群人,陷入回忆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他一楞,这个声音很是熟悉,为何自己想不起来是谁呢?
“嗯,在的呢,请进!”
听到了张书堂的应声,房门被推开了,张书堂仔细一看,原来是刘文耀来了。
一身官袍未脱的他提着几个包裹:“老弟,哥哥知道你受了伤,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这些东西让人给你炖了补补身子!”
“刘大哥,你能来小弟就感激不尽了,怎敢再要你破费!
只是小弟这一会站不起来,失礼了!”
张书堂趴在床上拱了拱手!
“别动,别动!”
刘文耀毫不在意,他一把按住张书堂,继续道:“说实话,当兄弟你的事情传递到衙门的时候,我还在诧异是哪一个这么有种呢,甚至连续追问了报信人好几遍,才确定是老弟你!”
他指了指自己满是灰尘的衣衫,道:“你看,这不,我听到了消息,就连忙从通州赶回,连家都还没进呢!”
“刘大哥的好意,张书堂铭记于心!”张书堂再次拱手。
这是他来到京城之后,结识的第一个豪门子,却没想到此人还不错!
“废话!”
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能为大明尽节的人,怎么能是虚伪小人!”
尽节?
张书堂一楞,急忙在心里追问道:“你的意思是刘大哥会死?”
“废话!全家都给崇祯赔了葬,上上下下几十号人,一个都没留下!你说他会不会死呢!”
张书堂脸色大变,刘大哥人这么好,他怎能看着他去死,却无动于衷呢!
第九十八章:玩偶的火爆
“刘大哥!”张书堂严肃的开口道:“刘大哥相信小弟吗?”
刘文耀诧异的看着张书堂,奇道:“兄弟说的什么话,哥哥我虽然算是不争气的公子哥,但是这一双眼睛也算是精明的。
张兄弟你一看就是忠义无双的好男儿,大哥怎么能不相信你呢!“
张书堂咬了咬舌尖,下定决心道:“刘大哥,袁崇焕这一次去皮岛,一定会杀了毛大帅的。”
刘文耀叹息一声:“兄弟,哥哥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不知道我们勋贵的难处啊!”
他看了看四周,跟随而来的小厮会意,立马关上了房门,亲自守在了门口。
刘文耀认真的道:“兄弟,哥哥很想帮你,但是你不知道,自从陛下登基之后,我们勋贵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张书堂奇道:“刘大哥的意思是文臣蛊惑……?”
“对!”
刘文耀叹了一口气,道:“陛下相信文人,因此对我们武将家族看得很严,莫说是我这在京城的人了,就算是领军出征的勋贵,也会被人节制的。
说白了,陛下这是打仗冲锋用我们,但是谏言,却是不会相信我们啊!“
张书堂长叹一口气:“那皮岛虽然地方不大,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但是,皮岛的位置却很是重要,只要占据了此地,在这里放上一支偏军。
只要剑奴来攻打我们,皮岛驻军就能抄了他的后路。
只可惜,这一次袁崇焕怕是真的要杀了毛帅啊!“
“唉!”
刘文耀长叹一口气,他拍了拍张书堂的肩膀:“兄弟你安心养伤,实际上这个问题不仅仅是老弟你,京城里很多人也看出来了!”
他叹气道:“你可知道,就算是毛文龙抢了登州,还是有很多人给他说话,可惜了……“
刘文耀道:“毛帅此人,因为少时不爱文,因此为人比较粗鲁,又没有文人给他出谋划策,因此这厮屡屡顶撞陛下!”
他直直的盯着张书堂,眼神离闪烁着意味莫名的光芒。
张书堂轻叹一声,他明白了,这不是袁崇焕一定要杀毛帅,而是陛下含糊的意思,让袁崇焕……
他长叹一声,毛文龙抢劫登州的那件事,的确是做的有点过分了啊!
刘文耀见张书堂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遂苦笑着摇摇头。
张书堂继续道:“刘大哥,若是毛帅不幸……依你之见,朝廷可会派人接管皮岛?”
刘文耀奇怪的看了张书堂一眼,道:“你不知道吗?毛帅两子都在京城,到时候朝臣必定会弹劾袁大人,然后安排毛帅之子毛文禄去皮岛吧!“
毛文禄?
不是还有一个毛承斗吗?
张书堂摇了摇头,算了,这里面水太深了……
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八品小吏,又挨了板子,哪里管得了这么多破事!
“小子,听老夫一句话,陈奇瑜不是要调你去郧阳吗?就在那里扎了根,就算不为大明,你难道不顾念你张家上下几百口人吗?”
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张书堂却是眼睛一亮……
对啊!
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通通一边去,我张家还有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呢!
郧阳多山区,到时候自己广修堡坞,将自己族人全部安排进去……
不对,只有堡坞还不够,若是没有实力,那就是别人嘴边的肉!
自己在招募一点壮丁,训练一支队伍,哪管他谁当皇帝,只要我自己够强大,强大到——啃了我,就要崩掉满嘴的牙,就不愁有谁敢对我指手画脚的事情发生!
张书堂打定了主意,这一次返回南阳之后,一定要在郧阳站稳了,然后将家族全部都给搬迁过去!
张书堂脑海里的众人一阵讥笑:这厮,真的是想的简单,哪一方势力得了天下,能容忍一个化外之国存在啊!
不过,路是一步一步走,饭是一口一口吃!
这小子能从对未来毫无目标,走到了想要建立一个容身之地……
既然能够调教的他定下了这个目标,就不愁调教不了他以天下为己任!
张书堂脑海的神秘区域里,一群百般折腾,发现无法出去的疯子们,认命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调教张书堂,改变他的意志,然后亲手毁掉了那个让人咬牙切齿的历史,就成了一群疯子的最新玩具……
刘文耀又说了一阵,然后要张书堂好好休息,告辞离去了。
刘文耀刚走,左楼就在左兰的搀扶下,赶来了。
“大哥哥,听说你受了伤,我们爷孙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是兰兰特意给你煲的鸡汤,你尝尝!”
左兰将提着的陶罐放在了桌子上,就要伸手去拿碗筷,舀给他喝。
张书堂笑道:“你们能有心,我就满意了,何必破费呢!”
他摸了摸左兰的头,笑道:“丫头,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赶紧喝了吧!”
左楼连忙道:“这怎么行,恩人你受了伤,又前后几次三番的帮助我们,若是恩人不收下,小老儿祖孙难以心安啊!!”
张书堂见推辞不得,只好收下了。
左兰欢悦的给他盛了鸡汤,就要喂给他,张书堂笑了笑,接过来自己一口喝了。
左兰乖巧的接过碗,又要再去盛。
张书堂摆摆手,道:“才吃过午饭没有多久,又不曾活动,这一会却是吃不下,先放着吧!”
“嗯!”左兰点了点头,静静地坐在了一边。
左楼笑道:“恩人,你之前让徐娘子做的玩偶,我们今日拿去卖了。”
张书堂笑道:“哦!怎么样,收入可还行?”
左楼连连点头:“恩人啊,这哪里叫行,简直就是供不应求啊!”
“小老儿两人买了一个推车,将玩偶放在上面,拿到胭脂水粉街那边去,却是没想到,小老儿还没有说价格,就被人抢了一空。”
左兰笑嘻嘻的道:“是呐,大哥哥,我们扣除了分给徐姐姐的一半银子,还净赚了三两呢!”
她惊喜的道:“你是不知道,大哥哥,那些官家小姐,就像是不在乎钱一般,甚至有人还给了十两银子,让明日给他留着呢!”
第九十九章:有女人来了
张书堂笑道:“这也就是刚开始几天,还没有被别人开始仿制,能够赚的钱多一点,等别人反应过来,也就没有这么火爆了!”
左楼点点头:“恩人说的是,的确是这样,不过小老儿按照恩人交代的那样,再三强调这是哪里产出的,想来以后也能拉拢一些固定的客户!”
张书堂伸手入怀,掏出一张银票:“这里是五十两的不记名票根,拿着去印号里就可以兑换,你们拿着,找一个好地段,租下一间铺子,大小无所谓,但是装修一定要做的精致,这样的话,以后那些富家小姐,就不会转到别家去买了!”
“使不得,使不得!”左楼连连摆手:“恩人已经帮助我祖孙太多,老儿不敢再求!“
张书堂摇摇头,笑道:“某即将便要返回家乡,今后将恐无机会再回京城,走之前能帮你们一点,以后你们便容易一些!“
“什么!”
左兰惊呼道:“大哥哥要走了吗?”
她急切的追问:“你不是说要在京城呆一个月左右吗!”
张书堂摇摇头:“我惹恼了陛下,却是要先回去了!”
左兰神色一阵落寞,强笑道:“那是,大哥哥却是要赶紧返回南阳为妙!”
左楼心一揪,听出了孙女话里语气的不对,他幽幽的叹息一声,却是不做言语。
张书堂笑道:“某家在南阳,还算是稍有名声的,若是有事,可托河南道馆传信,只要写明了南阳王卫张家,我就会收到了!”
左兰抬头看了张书堂一眼,漂亮的丹凤眼已经微微发红,她皱着鼻子:“知道了!”
场面略微有些尴尬,左楼适时起身:“老儿祖孙就不打搅恩人休息了,恩人多多休息,待走的时候还请托人传个信,也好让老儿祖孙送一送恩人!”
张书堂笑着应了。
左兰扶着左楼离开,张书堂闭上眼,久久不语。
接下来的时间里,张书堂每日的事情变得简单起来,上午里不断地有听说了张书堂事情的武将或者勋贵们前来拜访,下午则是一些京城的富商,上门留下礼物。
在两拨人的间隙,又有抛弃了刁蛮,温柔若水的陈芙蓉陪伴。
也不知道张书堂究竟是什么体质,也许是当初被刘伯温的仙家手段给沾染了一丝灵气,这需要卧床大半月的伤势,他竟然第五天就能够下床慢慢移动了。
这天,陈芙蓉正扶着张书堂在房间里慢慢的行走着,忽然刘虎面色古怪的走了进来。
陈芙蓉这几日早已被他们给调侃的脸皮都变厚了,见到刘虎到来,却是依旧扶着张书堂晃悠着。
“大人,有人要见你!”
张书堂一楞,此时正是上午,按理说那些官吏来了,刘虎是要连对方的官职一起报上的,此时他怎么含糊不清呢?
陈芙蓉见到有人来拜访,笑吟吟的扶着张书堂,在一边加了棉垫的椅子上坐下。
“既然你有事,我就先忙去了啊!”
陈芙蓉丢下一句,顺着另一边出了房门。
“是谁啊,你小子竟然神神秘秘的!”张书堂喝了一口水,笑问道。
刘虎古怪的看了看张书堂,挤挤眼睛,猥琐的道:“大人,是一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
“女人?”
张书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女人?
他在京城里认识的女人,也就左兰一个啊!
左兰刘虎见过,陈芙蓉也是熟悉,若是她来了,刘虎应该不会隐瞒陈芙蓉才对!
他仔细想了想,却是想不出来来人的身份,只得道:“是妇人还是小姐、丫鬟?”
刘虎道:“挽着头发,应该是妇人!”
妇人?
莫不是她……
张书堂隐隐有了猜测,他开口道:“请进来吧!”
果如其然,刘虎领进来的女人,果然是徐寡妇。
其实准确的来说,徐小娘子不应该被称呼为徐寡妇的。
只是这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将自己家的店铺,取名做了“徐寡妇裁缝铺”,因此,张书堂也就这样记忆她了。
“小女子见过恩人。”
徐寡妇屈身下拜,吟吟笑道。
“原来是徐娘子来了!”
张书堂拱拱手,道:“请坐!”
徐娘子提了一方食盒,她放在了桌子上,道:“奴本来应该早点来的,只是几次前来都见恩人有客,这才耽误到了今天,还望恩人莫怪。”
张书堂笑道:“徐娘子莫要这么说,娘子能来看望张某,张某已经感激在心了!”
他继续道:“恩人之说万万不可再提,某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徐娘子笑道:“大人说笑了,大人的随手而为,却让奴找到了养活自己的办法,若没有大人的办法,奴此时还需要每日做到深夜,才挣够养活自己的口粮呢!”
张书堂笑道:“这么说,小娘子这几天收入不错咯!”
“那是!”徐娘子格格地笑着:“不敢隐瞒大人,这些天,多谢了大人送来的图案,小女子的生意却是红火的很,甚至现今已经雇了三位绣娘,专门给我帮忙呢!”
徐娘子伸出两根青葱秀指,笑道:“好叫大人知晓,小女子这几天每日都有二十两的进账呢!”
张书堂笑了笑:“现在街上可有仿制的?”
徐娘子道:“有倒是有,就是奴家按照大人的办法,与左家祖孙开了一间铺子,专门接待那些官家小姐,有了这些固定的客户,暂时倒也是不虞对手仿制。”
张书堂点点头,继续道:“你可以这样,告诉那些官家小姐、富家女子,要他们入一个年股,然后每次有了新玩偶,都会先行卖给他们,这样的话,你就抓住了高端的客户,至于那些低端的客户,便适当放出去一些。”
他认真的道:“这世界,若是吃了独食,会被同行孤立的,到时候,就举步维艰了,只有学会了舍弃,才有获得!”
“有舍才有得吗?”
徐娘子认真的思索一番,遂欣喜的点点头:“大人的这个办法倒是好,奴家回去便开始试验试验!”
会员制的雏形,在宋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大明繁盛了两百多年,会员制也已经发展起来了。
第一百章:离京回家
比如这时代的银票,实际上就是会员制的另一种形式。
这个时代的银票,那是真金白银存在大型商号开办的印号里,才给开具的票据。
有了实业的担保,别的商家才敢放心将自家的银子,放在印号。
然后,每一张银票,在凭票取兑的时候,还要给商家缴纳一定的管理费。
这就是会员证的另一种形式了。
不单单是印号,就连大运河边的商船,也已经有了相熟商户,拼船送货的出现。
这一切,与后世会员制在根底上是具有一定的相同之处的。
因此,出身徐州,又在京城爬模滚打几年的徐寡妇,才会在张书堂提了一句之后,就明白了过来。
张书堂笑了笑,既然徐寡妇明白,那就省的他再解释了。
徐寡妇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开口道:“奴听左家妹妹说君即将返回故乡,按理说是该将大人的本金、抽成都返回的。
只是,奴刚刚与左家一起花费百两银子,盘了一间商铺,因此,暂时没有太多的现银,这一点还请大人在回乡的路上买碗茶水,乃是奴家的心意,至于本金、吃息,要等到奴家存够了,拜托会馆替大人送回去了!”
徐寡妇俊俏的脸蛋羞得通红:“让大人见笑了,奴家……”
“不急!”
张书堂知道,自己若是说不要了,那就是在侮辱这个坚强的女子。
“某虽然返回了南阳,但是却也不是不来京城了,这些银钱小娘子先收起来,经营店铺重要。”
张书堂让刘虎从他的床头取来了一个匣子,连同桌子上的银票,一起递给了徐寡妇:
“这里面是某这几天,给你绘制的图纸,你且拿回去,仔细吃透了,等以后某离开了京城,你也可以试着自己制作样品,只要心思空灵,新品不断地推出,是不虞他人竞争的。”
徐寡妇连连拜谢,感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人的恩德,小女子怕是这辈子难以偿还了!”
“那可不一定!”
张书堂笑了笑:“某乃是官场中人,指不定哪一天就论罪下狱了,若是——某身上的这张皮被剥夺了,求到了徐娘子门上,还要徐娘子赏口吃的才是。”
徐寡妇一楞,她知道张书堂这是在宽慰她,才会故意这么说的。
王府卫是一个什么地方,这些时日她也找人打听了,正是一个世袭罔替的地方,甚至比大明其他卫所的军官,要更加容易高升。
因为大明的藩王之子,除了继承王位的本支之外,每一任的亲王,都会在分封出去几支郡王,郡王的后人,又要分封出去一个郡国都尉……
如此下来,若不是张家要守着亲王府,只要跟着分封的新龙子龙孙走了,那是早就高升了!
徐寡妇不知道张家为什么——几百年来一直守在唐王府,但是她确实知道,以张家在南阳几百年的积累,的确是说得上是能量巨大。
这样的家族,就算是被剥夺了官职了,也是一地望族,谈什么求到了她的门上了!
“大人说笑了,若是真的有那一天,应该是奴家用八抬大轿请大人来才是!”
徐寡妇也开起了玩笑。
“好说!”张书堂笑道:“就是到时候,客户是称呼某东家啊?还是呼唤小娘子为东家呢?”
徐寡妇当即闹了一个大花脸,一张俏脸羞得通红:“大人可开不得奴家的玩笑,奴家不过是一介残花败柳,不敢污了大人清白。”
张书堂话已出口,也是暗暗懊悔,怎么就开了这个玩笑呢!
徐寡妇如坐针毡的继续说了两句,却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张书堂摇头苦笑,有些时候真的不能乱开玩笑的。
一旁的刘虎连连竖起拇指,大人真厉害,来到京城不过是十日不到的光景,这女子,都已经勾搭了三个了!
而且还各有千秋!
张书堂瞪了他一眼,刘虎笑着逃了。
时间慢慢的到了六月中。
张书堂的伤势早已经好了,他先后设宴款待了刘文耀等人……
三天前,那个消息终于传来——
袁崇焕借着巡查东江镇的名义,到了皮岛。
毛文龙戒备森严,袁崇焕却是找不到发作的理由。
待其离开的前一天,哄骗毛文龙观看他的亲兵射箭。
待射完箭之后,袁崇焕着人拿下了毛文龙,细数十二大罪,现场跪问苍天,取杀毛文龙之道……
毛文龙的手下都到了袁崇焕的地盘,哪里敢反抗,眼睁睁的看着袁崇焕亲自持尚方宝剑,砍下了毛文龙的人头。
毛文龙被杀,岛上人心惶惶,袁崇焕又在第二天声言余者不咎,一副大肚模样,赦免了众人的罪过,稳定了皮岛众将的心思。
之后却是搜刮皮岛库房,将所有的财货、粮草,一股脑拉到了自己所在的辽锦。
……
张书堂长叹一口气,袁崇焕的这一下,彻底让皮岛成了空岛,为以后毛文龙部下大掠登州,埋下了伏笔!
他收拾着包裹,却是摇头不已!
大明朝的北方,失控了啊!
第二日一大早,张书堂几人就取了马,趁着未明的天色,踏上了返乡的道路。
陈芙蓉骑在马上,频频回首去望。
李陵笑道:“陈小姐,若是不舍的,只管回去便是,何必恋恋不舍呢?”
“哼!要你管!”陈芙蓉一鞭子拍在李陵的战马上。
黄鬃马吃痛,嘶鸣一声,扬蹄而去。
“吁!吁!吁!”
李陵手忙脚乱的去掌控暴躁的黄鬃马。
“哈哈哈!”
看着李陵出丑的模样,众人大笑起来。
陈芙蓉皱着鼻子:“哼,让你笑话我!”
张书堂也是忍俊不禁,狼狈逃离京城的窘迫感,消散一空。
“恩人!”
“恩人!”
“大哥哥!”
身后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
张书堂扭头一看,左兰与徐寡妇联袂而来。
“大人离开京城,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徐寡妇强颜欢笑道。
“就是,就是,大哥哥可知道我们追的好辛苦!”
左兰也是气喘吁吁。
张书堂拱拱手:“怎敢劳烦两位,这大清早的,倒是让你们劳累了!”
陈芙蓉抽抽鼻子,疑惑的看向徐寡妇,这是哪里来的女人?
她看了看张书堂,又仔细看了看徐寡妇,见到她头上的发饰,是妇人才有的盘头,并非少女的散发,遂放下心来。
第两百零一章:回到家乡
徐寡妇将背着的包裹递了过去,道:“这是我与左家小妹妹忙碌几天,给大人做的,大人拿着路上替换穿!”
张书堂看那包裹轻飘飘的,想来应该是衣服鞋袜之类的。
他们这一路返回南阳,预计是不会在路上停留的,有了这成衣,正好省了沿途浪费时间再买了。
“多谢了!”
张书堂拱了拱手。
左兰丹凤眼里眼泪正在转圈,她皱着小鼻子,带着哭腔询问道:“大哥哥,你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
张书堂笑道:“不确定,也许三五年某就需要再次进京面圣了,也许……”
他长叹一声,在这个出一趟远门,就需要做生离死别的时代,他怎能保证何时再返回京城呢!
况且……
陈奇瑜已经寻了王在晋,两人帮张书堂调到了郧阳去组建卫所。
郧阳府为处置鄂、豫、陕三省流民而建,开设于明成化十二年。
在明朝前期,对于郧阳实际上是处于封闭的状态的。
此地毗连川、陕、豫,为锁钥之地。境内山大林密,人烟稀少,官府的统治触角难以企及,成为穷苦百姓逃避天灾人祸避难之所。
该地区人烟稀少,容易获得垦地。同时这里的气候介于南北方之间,比较温和,雨水适中,既可以种水田,也可以种旱地。
这样的自然环境,南北方人在生活上、劳作上都易适应,因此流民把这里当作理想的归宿地。
直到成化元年与六年,当地连续爆发了两场农民起义之后,明朝才在郧阳设立了官府。
但是,卫所却一直以来都不曾组建完备。
但是,因为张书堂的官职实在是太低了,若是放在卫所里面,一个百户就能将他吃的死死的。
因此,两人一合计,将他的军籍也调到了郧阳。
因为是从王府卫中调出的,按例是要提升等级的,于是,在王在晋这个兵部尚书的安排下,先授予了他一个正六品的昭信校尉的散职。
然后调任郧阳组建卫所,六品的官职,又压不住当地官府,索性给了他一个从五品的武略将军的杂号。
有了兵部的文书,这等低等武官任命,到了吏部,却是很容易就批复下来了。
不知道是两人故意的,还是忘记了安排,竟然没有给张书堂指定驻地。
也就是说,只要张书堂能搞定郧阳巡抚,偌大的郧阳,将任由张书堂选择自己驻扎在哪里!
而一旦去了郧阳,因为当地事务较多,张书堂将很难再次返回京城了。
说了一会话,徐寡妇拉了拉左楼,两人依依不舍的与张书堂告别。
张书堂笑道:“某这一次应该会去郧阳,若是有事,托信南阳王府卫,自有人给某传信!”
左兰终于哭了出来:“大哥哥,安顿下来之后,一定要给兰兰捎个口信啊!”
“好!”
陈芙蓉翻身下马,将自己身上的玉环,摘了一个递给左兰,她想了想,又递给徐寡妇一个:“徐家姐姐,这个傻妮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徐寡妇连连下拜:“不敢劳小姐言谢,这妮与我一见如故呢!”
陈芙蓉将玉环塞给两人,翻身上了马:“我们要走了!”
张书堂挥挥手,驱马离开。
“两位保重!”
“大哥哥一路平安啊!”左兰哭的泪眼摩挲的,这么多年以来,张书堂是除了爷爷外,第二个对她这么好的人。
“大人一路顺风!”徐寡妇微微屈身。
张书堂一夹马腹,乌云踏雪会意,嘶鸣一声,快步向前。
战马被圈养在马厩里已经十几天了,这三匹好马早就耐不住性子了,今日出了圈,当即撒欢似得奔腾起来。
乌云踏雪不愧是被程经济相中的宝马,快速而又平稳的马背上,不多时后,张书堂回头看去,路边上依旧在挥手的两人,已经变成了巴掌大……
张书堂一行到了通州之后,才发现没有船只乘坐,只得委托牙人购买船票,一行人住在了通州驿站,等待了起来。
因为此时正是夏粮收货后,转运京城的时节,因此,沿途的商船都换成了货船,导致商船稀缺,客人太多,因此,若是没有关系却是排不上队,这就又养活了一大杆依靠倒卖船票的地头蛇了。
不过也幸好此时没有商船,就在他到了通州的第三天,崇祯的任命到了。
张书堂被任命成了郧阳守备所的千户,着他组建郧阳守备所。
张书堂塞给前来传旨的小太监一锭十两重的银子,从小太监的口中,张书堂知道了——就在他离开京城的那一天……
陈奇瑜与王在晋联袂见了崇祯。
两人给对国情不甚了解的崇祯,讲述了郧阳府的来龙去脉。
崇祯得知大明国内,之前百年时间,竟然有一个相当于河南道一半面积的郧阳地区,竟然形如空域,当即吃惊万分。
他当即表示让王在晋这个兵部尚书,考察官吏,在郧阳设立守备所管辖郧阳诸地。
陈奇瑜婉转的表达了——想要安排张书堂去郧阳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袁崇焕真的如张书堂所说,斩杀了毛文龙,而崇祯却选择不相信张书堂,心中有所愧疚,还是唐王府刺杀陈奇瑜的贼人,已经被押到了京师,崇祯对草草做出廷杖之事的懊悔,竟然做出了一个让陈奇瑜、王在晋都摸不清的决定。
郧阳守备所,按理说应该是有三品武将担任守备长官的。
但是,崇祯下给郧阳巡抚的圣旨上,却是只安排了张书堂这个千户为最高长官。
守备本是镇守边防的军官,位次于游击将军,无品级,无定员,因事增置,统兵戍守的职务。
但是实际操作中,似郧阳府这样重要的地方,照例是应该放三品武将统领的。
因为连接关中平原与襄宛平原的商洛通道,就在郧阳地界!
张书堂再三拜谢,送走了喜笑颜开的小太监。
十两重的纹银,足够他在北京城这样的地方生活两三个月了!
不过是跑一趟腿,就得到了十两重的纹银,小太监自然高兴了。
第一百零二章:一片泥的藏银
陈芙蓉嗤笑:“切,我怕是你见到了陛下,早就吓得尿裤子了,哪里敢反驳陛下哟!”
李陵当即脸庞被憋得通红:“你要不是我准弟妹,你看我不揍趴你!”
“你胡说什么呢!“
陈芙蓉给了李陵一脚,脸蛋瞬间变得宛如秋天的苹果。
……
曾阿牛故意打岔道:“书堂哥,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按理说,郧阳就算是安排守备司,也应该是派遣三品的武将镇守啊!”
“我也闹不明白,估计是陈大人、王尚书另有打算,才推动了此事吧?”
刘虎挠挠头问道:“几位大人,这郧阳似乎没有巡检司吧?”
张书堂点点头:“郧阳这个地方,因为山峦众多,又加上交通不便,因此虽然有着诸多汉水上游支流水系,但是山峦众多、交通不便、民风素来彪悍,因此却难以管理的很!
就算是到了现在,自从成化年间设立郧阳府,已经一百五十多年了,但是,郧阳诸地的军事单位并没有设立起来。”
刘虎笑道:“那大人,能不能带着我一起去郧阳?”
看着刘虎希翼的眼神,张书堂奇道:“你想清楚了吗?郧阳可不比方城,当地都是大山,民风素来彪悍,去郧阳做巡检,却是很容易造成死伤的。”
刘虎认真的点点头:“大人,我若是继续留在方城,也只能在父亲退下来之后,做到九品巡检的位置,之后,终生难有高升的希望了!”
他继续道:“我还有一个弟弟,就算是死在了郧阳,老父也还有人照顾,是以,我想要请大人一并带上我。
还请大人不要嫌弃刘虎粗苯!”
看着刘虎那希翼的眼神,张书堂锤了他一拳,笑道:“你小子说什么呢!你能跟着我这个一穷二白的光杆守备,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你呢!”
李陵也看了刘虎一眼,笑道:“你小子啊,这一下我们要做不知道多少年的兄弟了!”
张书堂奇道:“表兄,怎么你也要去?”
“废话!”
李陵冷哼道:“似郧阳这等地方,少了我这个熟知下三路的人,你玩的转吗?”
张书堂苦笑。
李陵这个家伙,虽然一贯的嘻嘻哈哈,但是还真的对下九流的消息很有一手,他不管是到了那里,都能将当地的地下情况,打探的一清二楚的。
带上他,倒是也有很大的帮助。
曾阿牛挠挠头:“你们都能去郧阳,我却是去不了。”
张书堂搂了搂曾阿牛的肩膀:“一世人两兄弟,说这个干嘛,你在南阳又无事,到时候勤来看看我们不就得了!”
陈芙蓉在一边笑吟吟的看着几人打闹。
李陵眼睛一挤,挑衅似得开口道:“未来的弟妹啊,我们都去了郧阳,你呢?你只有乖乖的呆在南阳陈府里啦,哈哈!”
陈芙蓉一皱鼻子,冷哼道:“说告诉你本小姐必须待在南阳的了!本小姐要在郧阳安置家产,购买田地,不行吗?”
李陵一楞,陈芙蓉的回答真强大,他又能说什么……
又隔了一日,众人拜托的牙人终于买到了船票。
一行人收拾行李,乘船直达徐州,然后又在徐州上了开往陕州的船。
在河南府的洛阳城附近下了船,众人不做停留,沿着去往南阳的官道南行,经过汝州府之后,到达了南召县。
此地再往西南几十里,就是方城了。
张书堂领着刘虎,在南召城里买了一些礼物,让刘虎带回家中去。
“大人,我不能要!”刘虎百般推辞着。
“让你拿着就拿着!”张书堂从身上摸出一沓银票:“这是当初剿灭一片泥黄永胜所得,乃是你应得的!”
不顾刘虎的推辞,张书堂强行将银票塞给了刘虎。
“你且回家去,与刘大人好好商量一番,若是他不让你去郧阳,就托人给我捎一个口信,我会在南阳城等你十天,若是你十天后依旧不到,我就要离开了!”
刘虎使劲点着头:“大人放心,我一定赶到!”
“去吧!”
张书堂摆摆手,走南召经柳河去往博望,这是一条比较捷近的路线,因此,到了这里,刘虎就要离开了。
看着刘虎离开的背影,曾阿牛询问道:“书堂哥,那我们呢?我们走柳河那条路不是也很近吗?能少走几十里呢!”
陈芙蓉也是奇道:“对啊,为什么不一起走呢?”
张书堂笑了笑:“我们去七顶山!”
“七顶山?”陈芙蓉奇道:“去那里干什么?”
张书堂挥挥手,示意不要在城里多说,带着三人朝人迹罕至的小路而去。
“你们忘记了,当初在虞山之上,一片泥可是供出了另一处藏宝地,那藏宝地就在七顶山呢!”
他笑道:“我刚才给了刘虎两千两银子,虽然还没有起出七顶山藏银,不知道那里有多少,但是,以黄永胜的精明,那里必然是不差于虞山所得的!”
李陵快速的计算一下从一片泥那里前后获得的银两,笑道:“如此说来,刘虎倒也不亏!”
张书堂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亏不亏的,我之所以让他提前离去,是因为回了南阳地界之后,刘虎已经很是思家了,你们没有看出来吗?”
陈芙蓉笑道:“就你眼光毒,我以为你还没有看出来哩!
一路上,他已经好几次看向南方了!”
张书堂笑了笑,并不做声,自己并非木头疙瘩,怎能不知道。
七顶山乃是虞山以北十里之外的另一座大山。
这座山峰却是很为奇特,连绵的一片十几里远的山脉上,一连排开了七座山头,故此,便被人称呼为了七顶山。
到了山脚,众人发现这山峰并不算陡峭,骑着马便能上到半山腰。
将战马交给李陵看管,张书堂带着曾阿牛、陈芙蓉上了山顶。
一片泥给的那个布帛上,藏银的位置就在第三座山峰的半山腰。
张书堂一行人找了半天,终于看到半山腰的位置有一片石崖,看地形这里就是藏银所在地了。
第一百零三章:大丈夫何患无妻
按照图纸上的讲述,吩咐曾阿牛搬开了一块巨石,然后又刨开地上的碎石,下方又是一块巨石,如是几次之后,终于挖出了一个大箱子。
曾阿牛扭断了锁头,打开箱子一看,顿时眼睛都睁不开了。
只见箱子里放了百十根金条,下方却是压着一摞的银票。
陈芙蓉仔细看了看,皱着眉头估摸一番,然后笑道:“大约价值两万多两银子的样子!”
曾阿牛笑道:“书堂哥,这一下我们发财了啊!”
南阳周边没有什么水田,但是靠近河边的一等好旱地,也不过是二十两银子一亩,若是不考虑一次性买得太多,会导致土地价格上涨的因素的话,这一次可是能换来两千多亩的一等田啊!
可是收获了这么多的金银,离张书堂所需要的还差的很远呢!
张书堂道:“阿牛,等回到南阳,就将你的那一份给你!”
曾阿牛本待答应,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书堂哥,你去了郧阳,是不是需要很多钱?“
张书堂点点头,这一次也不知道郧阳巡抚能够给他提供多少帮助,那里可是一个穷地方。
若是地方官府给的少了,怕是他想组建卫所,花费的银钱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既然书堂哥你需要用钱,就先不要给我分了,等你什么时候挣到钱,再给我也不迟!”曾阿牛笑道。
“说的什么话!”
张书堂呵斥了一句,招呼他一起抬箱子,嘴里却是道:“亲兄弟明算账,该给你们的我一分都不会少,再说了,我需要的乃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一点儿,却是连解渴都算不上!”
曾阿牛并不做声,却是打定了主意,到时候他不会要这些钱财的。
众人下了山,将箱子里的金条放入了褡裢里,然后收拾好了行礼,继续朝回赶去。
红泥湾。
连续奔波许久的张书堂等人,选择了在红泥湾张家庄内休息一番。
见到是少主到来,张家庄却是热闹非凡。
少主上一次路过红泥湾,干掉了马家,然后一次性给张家带来了两百顷的土地,这可是相当于整个张家庄所有甲等田地的上等好地啊!
张一全颤颤悠悠的走了过来,月余不见,这个老堂伯却是更显老态了!
“全伯,您怎么了?”
张书堂询问道。
“他呀!”边上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婆笑着开口道:“少主子啊,你走的时候不是给咱家弄了两百顷好田么!”
这妇人是张一全的妻子,正是张书堂族伯母。
张书堂点点头,对啊,堂伯应该是高兴才是,为何他竟然这么显老呢?
“伯母,难道是有人前来捣乱?”
“没有的事!”妇人摆摆手,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笑意:“你全伯当时心中高兴,一大把年纪了,硬是不听族人的劝说,非要亲自去看看地界。”
妇人捂着嘴,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却是揭老底似的说道:“早晨露水重,你全伯滑了一跤,然后就躺了半个月,受了亏症,这才会老了很多。”
张书堂急忙道:“伯母,伯父他碍不碍事,有没有请人来看看?”
“不碍事,不碍事!”
张一全瞪了自己老太婆一眼:“少主子在这里,说这个作甚!还不快去招呼媳妇们做饭去!”
老太婆笑眯眯的唤上小一辈的媳妇,去厨房忙碌了。
张一全对着张书堂笑笑,开口道:“没事的,族里你德子哥就是学医的,他说是扭了筋骨,岔气了,骨头不碍事!”
“没事就好就好!”
张书堂笑道:“有了病就去治,若是短缺了银子,只管给家中递信,咱张家都是一母同袍传下来的,这是再也真真不过的血脉!”
“那是!”
张一全笑呵呵的应道,眼中却是微微有了湿润。
“你娃子好啊!咱们家这些年来谁不夸书堂你聪明,这王府的差事,却是玩的溜转。”
他夸奖了张书堂一句,追问道:“书堂啊,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我是你堂伯的,说句不丢脸的话,我也一把年纪了,见识稍微比你多一点,你也别见怪啊!”
张一全继续道:“书堂啊,你大了,改成亲了!
咱家里一直都是嫡房掌权,长房当家,书堂啊,我是你大伯,说了你可不中不愿意听!
你们这一辈里,不算邓州的远支,光咱家这边,你都有十几个侄子了,你的婚姻大事,可不能再耽误了啊!“
李陵看着陈芙蓉嗤嗤偷笑,曾阿牛也是瞥了被夫人们围在中间的陈芙蓉一眼。
张一全一楞,瞬间明白过来,他凑近了张书堂耳边,低声道:“娃子,跟堂伯说说,那女娃娃是不是咱家未来的少夫人?”
张书堂脸一红,急忙掩饰道:“堂伯你想到哪里去了,这是陈分守道家的侄女!”
“高!”
张一全那饱经世故的眼神里,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这是个能让咱家再进一步的金疙瘩啊!”
他拍拍手,唤来一应比张书堂稍小的第二代张家人,出声训斥道:“都别顾着偷奸耍滑,看看少东家,人家可是将三品大官的侄女都要给娶进门了,你们不说别的,起码也给我娶一个周边的吏员之女回来!”
那叫德子的族人嘀咕道:“大伯,你又来了,这官吏之家的侄女,其是我们这等子弟可以攀附的!”
“就是!”
有人附和道:“别的不说,就说德子哥,他跟前坊里正家柳家的闺女就吹了呢!”
“什么!”张一全气的直吹胡子:“好你个德子,这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你小子惹到人家了?”
张得恼怒道:“哪有啊,大伯。
那柳珍珍要嫁给许员外家的二儿子,说是许家的大小子已经考上了秀才,乃是马上的官宦人家,想要提前接一个善缘呢!”
张书堂皱眉道:“德子哥,你是什么意思?可想要与柳家姑娘成亲?”
张得嫌弃的啐了一口,认真道:“少主,珍珍瞧不起咱家,柳里正本来是不想得罪咱家的,想要问问珍珍的意见再做决定……”
第一百零四章:上门退婚的来了
张得怒冲冲的道:“是那个女人说的她要嫁给许家二公子的,说是将来衣食不愁!
少主!莫说是这时候让我求她了,就算她倒贴,我也不会要她了!
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我就算是打光棍,也不会要这等嫌贫爱富之人!”
“这小子有骨气!我喜欢!”
“舔狗总当一无所有啊!”
张书堂脑海的那些疯子们指指点点……
又来了!
张书堂在内心大吼:一边去——
压下脑海的杂乱,张书堂微微一笑,他拍了拍张得的肩膀:“德子哥有骨气,你放心,马上我就调你去当官!”
“真的?”
李陵笑道:“咋会骗你,书堂做了郧阳的守备,那可是正五品的大官呢!”
张一全眼睛一亮,作为官宦家族出声的他,自然知道郧阳守备的地位!
“书堂,这是真的?”
张一全咧嘴大笑,缺了的一个门板牙都漏了出来。
“好好!果然是咱家的麒麟儿啊!”
张一全笑的肆意张狂,他花白的头发,配上有些苍老的容颜,若是这厮身穿儒袍,那就是一个标准的狂生模样。
一杆张家的子弟们,纷纷眼巴巴的看着张书堂,自家族兄弟做了守备,他们又都是军户余丁的身份,这等时候自然是有希望混上一二官职的!
按照大明的军法,军户的子弟都是军籍,只不过每一代只需要安排一人顶替祖辈的职务,然后余下的男丁则就成了余丁,若是遇上空缺,是需要在余丁里面抽取补充的!
因此,从法理上来说,张书堂做了守备,安排自己族兄弟担任低级官吏,那是一点事都没有的!
比如东北的李家,那可真的是家族部曲!
更何况,这一次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张书堂只是一个五品的守备,不甚显眼,却是刚好能够将自己的族人提拔起来,做七八品的小军官还是没问题的!
因此,众人听说张书堂做了郧阳守备,顿时都欣喜个不停。
张书堂继续道:“兄弟们请放心,自家人我自然是要带的,毕竟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么!“
众人大喜起来,纷纷感谢张书堂。
张一全眼睛一瞪,张书堂不好意思呵斥,他可是没关系的,他作为红泥湾张家庄的管事,又是长房,训斥这一群后人起来,自然不需要留情面。
“一个二个平时游手好闲的,这一会慌张个什么!少主不好意思挑选,这事我来做主了,平时表现好的,跟着少主去郧阳!
平日里好吃懒做的,就给我留在家里,若是让你们去了郧阳,那不是祸害少主去的么!”
听闻张一全要严格挑选去郧阳的族人,这一群年轻人里面,顿时有几个垂头丧气起来。
张一全板着脸,不去看那几个族人,反倒是对着张书堂道:“莫心软,带着能干的兄弟过去,因为是自己人,最是值得信赖,那是能给你搭把手的!
但是,若是带上了游手好闲意志不坚定的族人,那就是再给你添麻烦!”
张书堂微笑着不做声,既然有全伯给他当恶人,他自然是不会做老好人。
一行人正在猜测着谁会被全伯派往郧阳,谁会留守家中的时候,忽然听闻柳里正来访。
张一全眉头一皱,张得乃是张家庄小辈里面的佼佼者,他本以为张得与刘珍珍之事能够说成,甚至双方早已交换了八字!
哪知道,最终那柳家竟然爬高踩低!
“他来做甚?”张一全一脸的怒火。
通传的长工说道:“老爷,柳里正是带着街上的赵媒婆一起来的。”
刘家那女儿,早已跟张得说要嫁给考中了秀才的许家二公子,这可是狠狠的给了张家一巴掌。
“不见!”张一全当即怒道。
“好的老爷,我这就去庄口回话!”长工扭头就要朝外走。
“等一下!”张书堂开口唤住了长工,他压下张一全的手,开口道:“全伯,不若让我出面若何?”
张得出声道:“少主,咱家不求他,何必再见他们呢?”
张书堂笑道:“全伯,得子哥,咱家若是平头百姓,若是被女方退了婚,反倒是无所谓,无非是丢点脸拿了。
以咱们家的地位,若是任由刘家退婚,我敢打赌,要不了多久就有地痞无赖上门敲诈!”
“那书堂的意思是?”张一全试探道。
张得则开口道:“少主,你怎么做我没意见,但是,咱家不要这样的女人!”
“放心吧,我有办法!”
张书堂笑道:“我们虽然不会再要她进了张家门,但是任由别人上门退婚,却是不可能的!
既然左右都是退,为何我张家不能先行提出退婚呢!”
张家先行提出退婚?
张书堂的建议,顿时让张一全两人眼前一亮。
对啊!
张家庄的田地,是张书堂祖上买下的,张家族人则又是军户的出身。
张家庄所在,也就等于是土地田册在当地乡、里,但是张家族人却是在王府卫军户籍的。
张家庄比较特俗,在当地乃是超然于地方官府之外的所在,如此出身还真的不能任由别人上门退婚!
作为军户余丁存在的张家,可是不用参加官府的徭役的,这自然是让周围别的宗族嫉妒的很!
若是今日张家被退婚打脸,张家没有做出反应,那么,马上就有宗族寻找地痞无赖,上门欺辱张家,到时候不管张家反不反击,都是落了他人圈套!
搞不好张家还要分摊当地的徭役!
因此,听闻张书堂提起——由张家先行退婚,倒是正中张一全下怀!
“请柳家老爷去偏院!”张一全当即命令长工带着柳家主和媒婆去往偏院等待。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约莫着时间,柳家主两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张一全才带着张书堂去了偏院。
而张得等一众年轻人,立刻摄手摄脚的伏在偏院外偷听起来。
柳家主和赵媒婆,被张家的下人带到了偏院等待,下人上了茶,开口道:“两位稍待片刻,我家老爷马上就来!”
第一百零五章:补偿
等下人离开,赵媒婆开口道:“这张家其实也算不错。”
柳家主长叹一声:“赵大嫂,不瞒你说,若不是我家急需要一个助力,不得不搭上许秀才的快车,获得免税的额度,好让家族的土地渡过难关,我也是很满意张家的!”
赵媒婆轻叹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法子,你家老爷去了三年了,按照官府的规矩,若是再不寻找一个靠山,不但要强制分家,还要将田地免税给取消了,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毕竟许家穷,没有多少田地,只要是将贵女嫁过去,就能获得许相公的免税额度,这也是互利互惠的好事!“
柳家主摇摇头,此时还说什么呢!
他冲着赵媒婆拱拱手:“赵大嫂,这一次麻烦你了,若不是实在是没法子,我也不会走这一步啊!”
赵媒婆脸色一僵,这可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若不是媒婆的差事一旦半途而废,会丧失了名誉,以后再想做媒,也就难了!
若不然的话,她还真的不想管了!
这个时代,不管是各行各业,职业精神那是不可少的!
纵然是后世的山区,没有被铜臊气污染的地方,很多做了媒之后,因为女方不行,而将自己的闺女嫁过去的,都有很多——当然前提是小伙子人要可以。
因此,赵媒婆叹息连连,却是只得强行准备说服张家同意退婚。
原因无他,若是张家不同意,柳家的遭罪可就大了,为了保住柳家,柳家主只得重金委托赵媒婆搅黄了此事!
两边价值相比起来,损失的名声,可就赶不上保住了刘家免税地位后,柳家给她的谢礼了!
“唉!柳里正,这事终究是咱家做的不地道,待会一定要好好地说!可别吵了起来……”
柳里正摇头苦叹:“老嫂子,你说到哪里去了,咱要不是出了这事,咱不是也不会这样么!“
两人说了一会话,却是并不见张家人出面。
赵媒婆不由得轻叹道:“咦,这张家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何还不见人过来呢?”
柳里正也是猛然发现,他们已经坐了两刻钟了,茶水都已经喝了好几泡了,茶叶也已经微微发白,为何还没见张家人过来呢?
两人彼此相望,之前的时候,不管是赵媒婆还是柳里正,只要到了张家,那一次不是张家人马上就出来迎接了!
今日这是……
就在两人疑虑满满的时候,却见张一全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老儿方才有点事情,耽误了一下!”
早已得到张书堂授意的张一全,当即抱歉连连。
“无妨!张兄也是事务繁忙么!”柳里正笑眯眯的说道。
赵媒婆则是屈身做了一个福,开口道:“张老身体可无恙了?”
张一全笑道:“不碍事,不过是跌了一跤罢了!”
双方分宾主坐下,张一全还不待开口,赵媒婆就先开口道:“张老爷,有件事还望张老爷体谅。
张老爷也知道,刘家老太爷刚刚过完三周年,家里的免税田地……“
赵媒婆还不待说完,就被张一全打断,他笑道:“今日既然柳兄与赵大嫂都在,老儿却是有件事,想要说一下!”
赵媒婆无奈,只得压下了话头,听取张一全说话。
她看了柳里正一眼,两人脸上却都是无可奈何之色。
张书堂看了两人一眼,嘴角带着笑,并不做声,任由两人眼神示意。
张一全继续道:“柳老弟,这事呢,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
柳里正一楞,只得疑惑道:“张老哥请继续说,咱们都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了,还有什么难为情的呢!”
张一全满脸的不好意思:“你看啊,得子这小子还有点小,总在家闲着也不是办法,我的意思呢让他去本家那边帮帮忙。”
柳里正瞥了赵媒婆一眼,两人眼神里的笑意几乎掩饰不住,他脸上做出难为情的表情:“老哥的打算是?”
张一全脸上的羞愧之色几乎难以掩住了:“你看啊,这婚事呢,若是柳家姑娘愿意等,就等几年,若是柳兄觉得耽误了,柳老弟就划出道道,您怎么说,老哥我都担着!“
张书堂暗暗伸出大拇指!
全伯不愧是执掌张家庄几十年的老领头人,这番话说出来就是漂亮!
却见柳里正与赵媒婆欣喜的几乎都掩饰不住了,赵媒婆轻咳一声,道:“张庄主,照我说,这事张家做的有点不地道了,张家的儿子,自然是可以等的,但是柳老哥家里可是闺女啊!若是等的时间长了,那可是要吃官府的披挂的!”
女子若是到了一定的年龄,还不结婚,那是会被官府斥责的,若是第一次呵斥之后,依旧不结婚,那就会被罚钱,甚至强制许配给别人!
因此,赵媒婆才有了这个说法。
张书堂微微皱起了眉,两人这一次过来是为了退婚来的。
按照规矩,若是男方先行提起退婚,那么彩礼什么的都归女方所有。
但是,两人今日是来退婚的,也就是说,按理说是女方先行变心,那么彩礼应该是要退回来的。
当然,张书堂看不上这一点东西,但是这是考验一个人人品的时候了。
张一全看了张书堂一眼,眼神里询问的色彩很是明显。
张书堂微微摇头,却是开口道:“张家不算大族,但是也不是平头小百姓,今日与两位再此协商,就是请双方划出一个道道,如此,也省的以后再生事端!”
柳里正看向张书堂,笑着拱拱手,道:“还未请教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张书堂!”张书堂不咸不淡的开口道。
“张小哥,这事可是张老爷子提出来退婚的,我家闺女那是经过了媒婆说合的,平白一个黄花大闺女,被退了婚,总是对名声有损害的吧!”
“嗯,请继续说!”张书堂不置可否。
赵媒婆接话道:“退婚可以,大家都是邻居么!但是,张家总该给我们补偿吧!”
“柳里正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