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正八品的世袭王府武将
“咳咳!”
躺在床上的张书堂,撕心裂肺的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撕裂了。
剧痛袭遍全身……
“书堂,书堂!”
一个老头,担忧的看着床上的儿子,眼神里止不住的懊悔。
张书堂的眼珠转了转,微微睁开了一道缝隙,茫然无焦距的眼神四下寻找了一会,才渐渐恢复了清明。
“阿大。”
张书堂的声音好似破风箱在喘息,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仿佛抽干了张书堂的所有力气。
“儿啊,你终于醒了!”
张一山脸上挂着两行清泪,见到张书堂醒来,抬起蒲扇大长满老茧的右手,“啪啪!”给了自己几个耳刮子。
“都怪阿大,要不是阿大让你继承了职务,你也不会遭受这个罪了!”
“大,你干啥!”
张书堂大惊,慌忙制止,哪知道又牵引住了伤口,疼的张书堂龇牙咧嘴叫唤起来。
“儿啊,你快躺好,可不敢乱动,大这就去找大夫,躺好了啊!”
张一山不顾自己脸上清晰的五个指头印,匆匆出了门。
张书堂一家乃是南阳唐王府的世袭家臣,自从高祖爷分封唐王之后,祖祖辈辈就跟随在唐王身边效劳了。
十几天前,顶替了张一山职位的张书堂,在下值回家的时候,被十几个蒙面人围住了,张书堂还来不及掏出腰牌,表明身份,就被当先的几个黑衣人乱刀砍“死”。
眼见将张书堂砍的不能动弹,那群黑衣人在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然后扬长而去。
再次醒来后,张书堂觉得自己脑袋就像是快要炸开了一般,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在脑海里飘扬浮沉着。
张书堂还来不及仔细去看,就听到两个匆忙的脚步声走来,夹杂着两人的对话:
“张大人,可不敢消遣小的,小的只是一个坐堂医者罢了,贵公子的伤势那么严重,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醒了呢?”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忒!”
张一山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你这个李老头儿,好生无礼!俺家崽子醒了,这么大的事,俺能骗你么?莫不是,你以为俺唐王府里的堂堂王府典膳奉祀,还会诓你不成?“
堂屋里,张一山满脸的怒气冲冲,若不是自己唯一的独子病重,而这老头又是南阳府内最为出名的刀枪伤医,其早就抽出佩刀,将这厮斩落堂下了。
张书堂躺在床上,对于老爹的火爆脾气却是哭笑不得。
说起来张家也是勋贵阶级了——呃……最末等的八品小官。
大明官制:世袭武官,八品最低……
张家老祖,当年跟随高皇帝南征北战,在初代唐王朱桱就封南阳之时,作为王府的护卫,搬迁至南阳。
成祖靖难之后,唐王府的护卫被裁撤的只剩下一个卫,仅留下了一千二百人。
而今,更是只有六百人……
张家也从六品武职,掉落成了八品武职官。
当然,张家也被“委以重任了——身兼典膳、奉祀两个官职。
这典膳、奉祀,看名字像是管理饭食、祭祀的杂吏,实际上却是最低等的武官职位之二……
“阿大,可是李大夫来了?”
张书堂强撑着身体,开口问道。
听到张书堂呼唤,堂屋里正横眉冷对医者的张一山连忙应了一声:“儿啊!”
他丢下满脸愕然的李大夫,疾走几步,到了内宅,急切的问道:“我儿还疼不?渴不渴?饿不饿?”
“让阿大费心了。”
张书堂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儿啊,可不敢乱动,躺好了,躺好了。”张一山连连道。
张书堂依言躺下。
张一山却是吼道:“李老头,信不信老子抄了你的破铺子!还不快赶紧给我儿看看!“
满脸不敢置信的李大夫,正在惊诧张书堂顽强的生命力——十天前这家伙浑身被砍了三十多刀,血液都快要流干了,他只是见到张一山悲痛之下失去了理智,这才开了方子,死马当作活马医,哪知道……
这家伙竟然真的被救活了!
我滴个神呐!我啥时候医术这么好了?
一摊烂肉竟然还能被自己的救活?
李大夫惊愕归惊愕,手下确实不慢,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来,伸手拿出一方布帛,垫在张书堂的手腕下,把起了脉。
暴躁的张一山,却是紧张的站在一边,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生怕打扰了李大夫。
“恭喜张大人,贺喜张大人!”
李大夫放下了张书堂的手腕,对着张一山笑道:“小大人的脉象沉稳有力,这说明他的伤势已经无碍了。”
张一山一听,顿时满脸的欣喜,正要说一些感谢的话语,却见到李老头又拿出一张白纸,刷刷几笔,就着案几上的笔墨写下了一个药方。
“老大人差人照着方子,抓上十付药,给小大人吃上十天半月的,这伤势啊,也就除根了!”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
张一山乐呵呵的搓着手,竟然是连感谢的话也不会说了。
“李大夫辛苦了!”张书堂说道:“阿大,给李大夫奉上诊金,孩儿的这次受伤,倒是劳烦了李大夫呢!”
张家乃是王府里的侍卫,还是侍卫头子,李大夫哪里敢要诊金,他正待推辞,毕竟上一次张一山可是提都没提诊金的事情。
哪知道张一山眼睛一瞪,掏出一把散碎银子,塞在李大夫手里,道:“你这老头,好生不懂事,让你拿着就拿着,俺还能平白让你出力不给钱了!”
李大夫吓得一哆嗦,却是连推辞的客气话都给吓没了。
张一山送走了李大夫,问过张书堂暂时不饿之后,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床头,皱紧了眉毛询问道:“书堂,可知道是谁对你下的狠手?”
张一山咋咋呼呼道:“兀那贼子,别要让老子知道是哪个龟儿子下的手,不然老子扒了他的皮!”
张书堂皱起了眉毛,这一会脑海里的信息快要爆炸了,又哪里有得精力安抚自己老爹。
他随口敷衍道:“老爹休要动怒,那一伙人虽然蒙着面,但是孩儿倒是猜的不差!”
“吾儿快说,哪怕他是天王老子,乃翁也要打上门去!”
张书堂相信自己的老爹干得出来这种事,张家大小也是官吏,又在这南阳城内繁衍了快三百年,势力早就盘根错节,若是寻常人家,张家还真的不怵!
“老爹勿急,那群人咱家得罪不起!”
ps:在清朝之前,称呼官员并没有“大人”一说,明朝时双方互称某某公,本书为了照顾阅读习惯,就不做考究了。
第二章: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张一山见到儿子说的严肃,走到门外,见洗浆扫洒的下人王大婶,正坐在门楼下浆洗着衣服。
看门的老黄,也依靠着门楼在打盹。
他掩上堂屋的大门,这才走到右边梢间内。
华夏一贯左为尊,因此左边的卧室是张一山的,右边的才是少当家张书堂的卧室。
张家的房屋,乃是典型的四合院结构,三间正堂,穿过半亩大小的前院,对面就是一座门楼,门楼边是看门的黄大爷住的小屋。
左侧是一排三间小偏房,用来作为厨房以及储存间。
右侧同样是三间偏房,这是王大婶住的房间,以及两间杂物间。
右侧偏房与门楼的交界处,搭了一个大敞篷,这是用来堆放柴禾的柴房。
后院更是有着一个一亩大小的后花园!
张家的院落虽然不大,但是在人口密集,寸土寸金的南阳城内,却是起码要值得五百两银子!
这可是张家三百年,无数代人积攒下来的祖业!
张一山瞅得四下无人,这才询问道:“吾儿可以说了!“
这一刻的张一山,丝毫不见了鲁莽,那昏花的老眼里,折射着摄人心魄的精芒。
张家世代富贵,又岂能真的让粗鄙无能之辈担任家主!
这宛城之外,靠近红泥湾的地方,张家有三千亩祖田以及一个庄子,张家没有迁徙他处的族人们,就在此地过活。
在那宛城西方一百多里的邓州境内,张家还有几处已经出了五服的族人,那几处的家产也值不少钱呢!
身为三百年不间断的勋贵,纵然张家职位不高,但是依靠着亲王府这棵大树,张家又岂能贫寒了!
因此,外表粗鲁,内心细腻的张一山并不惧怕伤害小儿的那人,张书堂还没有担任张家的家主,并不知道张家的底蕴。
张一山真切的动了怒。
他暗地里下了心思,这一次哪怕背后是正七品的司正王家,就算是发动一切力量,张一山也要讨一个公道!
张书堂苦笑道:“阿大,上一次我去给世子送吃食,无意间撞破了五王子欲要下毒毒害世子一家……”
张一山张大了嘴,满脸的惊愕!
卧槽!他卸下职位才一年时间而已,夺嫡之争,就这么凶残了吗?
这事说来话长了,现在的唐王府内,正牌的世子一家却是遭了难。
世子的正妻毛氏,生下世孙朱聿键的时候,乌云压城,眼看是要有一场暴雨!
哪知道,伴随着朱聿键的呱呱落地,这乌云竟然消散了!
这是天地异象啊!
于是,王府内众人都言世孙乃是禀含天地气运出生的,必将带着王府更加的繁荣昌盛。
老唐王朱硕熿最为喜爱的,却是五子朱器塽的生母孙氏。
那孙氏便在唐王面前时常吹枕边风,想要立其的儿子朱器塽为世子。
说起来老朱家的龙子龙孙们虽然富贵不缺,但是却也算是可怜,这就了藩的王族们,不仅不能踏出封地一步,就连立世子的权利都没有!
最喜爱的枕边人时常哭哭啼啼,唐王他老人家心肝都要碎了,但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作为疏藩的朱硕熿,自然是不敢打破的。
恰巧在长孙朱聿键六岁的时候,世子夫人毛氏,浑身长满了龙纹,这可是祥瑞啊!王府的下人们,更加一致认为世孙才是继承王府的天选之才!
张书堂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了一段文字:这不是鱼鳞癣么……
张书堂摇摇脑袋,这是哪里来的?
莫不是……
见到儿子摇头,张一山顿时大惊,急切道:“我儿,可是又疼了?阿大这便让王婶给你熬药!”
“大,不是的,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罢了!”
张书堂赶紧拉住张一山。
“大,我估摸着,那五王子怕是要对世子一家不利了!”
说来也是可怜,小世孙八岁的时候,亲祖母王妃魏氏去世了,母亲毛氏也被继王妃孙氏下毒害死,世孙好不容易长到了十二岁,便连同父亲一起被唐王囚禁在了奉承司……
至今已经十六年了!
那可怜的世孙,虽然熟读诗、书不断,为人谦谦有礼,但是已经虚岁快三十的人了,竟然连牛羊都分不清楚!
造孽啊!
张家世代乃是王府的侍卫,自然是要为王府的“正义”操心的,一直以来,张家伙同另外几个同情世子一家的小吏们,偷偷的给送去吃食,好不至于世子父子两人饿死……
张一山皱紧了眉头,道:“五王子忒过了,我等都是属吏,只不过是可怜主上罢了,并不曾参与了立嫡争斗,那五王子竟然下这么狠的手!平白的寒了我等老臣的心!”
“阿大!”
张书堂哭笑不得,他开口道:“阿大莫非还以为咱们几家子,还能与那五王子一脉和平共处?”
张一山一皱眉:“书堂这是何意?”
“大!”张书堂道:“王位之争,历来便是血雨腥风的!
自从咱们给世子送饭那一刻起,就已经恶了唐王和五王子两人了,这时候就算咱们只是不忍看着世子饿死,这才出手相帮的,但是,五王子可不是这么看的啊!”
张一山仔细一想,觉得自己儿子的这个分析很是在理。
儿子这是青出于蓝啊!
他一转念头,惊喜道:“我儿之前虽然也英气不凡,但是却是没有乃翁我看的通透的,怎么我儿一遭了难,这眼光竟然超过我一大截了!”
张书堂笑道:“阿大,都说男人长大那是在一夜之间,孩儿那天晚上差点身死了,再不成长起来,岂不是白白遭了劫难?”
张一山一想也是,遂放下了纠结。
张书堂的脑海里,还是涨涨的几欲爆炸,这一会他只觉得不过是整理出了一丝丝,便要头疼欲裂了。
张一山坐在一边,脸色阴沉的道:“我儿以为这一次该如何做?若是真的让五王子毒死了世子,五王子没有了顾忌,怕是咱们几家就要遭难了!”
帮着世子一脉的,都是传世三百年的大家族啊!
若是五王子继位世子之后,一番清算下来,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衣食无着……多少人人头落地……
毫无来由的,张书堂的脑海里浮现了这样的一句话——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第三章:在平头哥眼中都是辣条
张一山心中明白,一方面是王爷最为喜爱的五王子,一方面却是一个被囚禁十六年不得志的世子父子。
张家这一次替世子出了头,怕是要被五王子记恨死了!
“我儿,这可如何是好?要不你先去邓州那边躲躲?”
“邓州?”
张书堂摇头道:“阿大,邓州虽然不归南阳府节制,但是,邓州终究是属州,却是要比南阳低半级的!
更何况,若真的让五王子得了势,莫说是邓州了,就算我们跑到了湖广道去,也是无济于事的啊!”
大明天下分为两京一都十三道(省),有府一百四,州一百九十有三,县一千一百三十单八。有卫五百差七,所三百六差一。
南阳归属河南承宣布政使司,而襄城一代则是归湖广承宣布政使司管辖了,从南阳过去,两省最近的距离,不到三百里的路程。
若是从邓州过去,更是只有六十来里的距离!
因此,张一山才说让张书堂去邓州躲避风头,他的意思就是若是时局不对,也好立马去湖广道避祸。
可是!
对于藩王来说,跨省杀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顶多被圣上下中旨呵斥一顿罢了!
“那我儿的意思是?”张一山决定听听张书堂的意见再做决定了,毕竟儿子已经长大了,不好在强制安排了啊!
“阿大勿慌,时局还没有到崩坏的地步!”张书堂安慰道。
朱聿键……朱聿键……隆……武……张书堂的脑海里,这几个字一直在浮浮沉沉的。
错乱的思维,让他头疼欲裂,冥冥中,脑海里总是有着什么一闪而逝,可惜,混乱的思维,让他抓不住那到底是什么……
“五王子到!”
一声高亢的公鸭嗓音,从门口传来。
“他怎么来了!”
张书堂才醒来不过半天时光,那五王子竟然得到消息亲自赶来了!
父子两人相视一眼,彼此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压抑的愤怒与憋屈……
“书堂赶紧躺好,我去看看!”
张一山匆匆将张书堂塞到被窝里面,揉了揉脸颊,将满脸的愤怒隐了去。
“微臣张一山,见过王子殿下!”
张一山抱拳弯腰,朝朱器塽施礼道。
“老大人免礼平身!”身着大红四爪金蟒团龙袍的朱器塽,脸上挂着戏谑,嘴里却淡淡的笑道:“听闻典膳奉祀遭了歹人,受伤不轻,本王特意前来慰问。”
张一山直起身来,眼神冰冷,脸上却是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足够的愤怒,他咬牙切齿道:“犬子顽劣,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个狗东西,竟然下得如此重的手。
可怜老臣一家伺候王府已经十三代人了,竟然遭此劫难……”
朱器塽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这个老匹夫!
竟然指着秃子骂秃驴!
若是让本王继承了世子之位,本王要将你全家都给剁吧了喂狗!
“你!”
一旁知晓内情的王子侍卫,却是满脸的怒容,这厮简直在找死……
“休得无礼!”朱器塽皮笑肉不笑的呵斥道:“张老大人乃是王府的老人,不可怠慢了!”
“是,王爷!”那侍卫恭敬的应答,然后退到朱器塽身后,一双阴森的老鼠眼里,折射着冰冷刺骨的冷芒,他死死的盯着张一山,大有一言不合,就暴起杀人的趋势。
张一山知道五王子就是暗地里对张书堂下手的凶手,双方既然撕破了脸皮,也不会拿热脸去贴五王子的冷屁股。
“小大人在哪里?本王要去探望一番!”
唐王乃是亲王爵位,这五王子按说是一定会成为郡王的。
但是!此时朝廷尚没有分藩,朱器塽还不能以本王的身份自称的。
只是,朱器塽深得唐王喜爱,这等小事,纵然是闹大了,对朱器塽也是没有什么实质损害的。
张一山强压着内心的怒火,放弃了喷朱器塽言辞不当之责的打算,领着他们去了张书堂的卧室。
“哎呀呀呀!究竟是何人下的手,竟然胆敢无视我堂堂王府,将王府的典膳奉祀给伤成了这样!”
见到张书堂满身的绷带,朱器塽假惺惺的怒喝着。
张书堂嘴角撇了撇,这家伙一身大红色的常服,简直骚包到了极致。
大明朝以红色为尊,就算是黄帝陛下,除了登基、祭祀等重大的事件时,才会身穿明黄色的龙袍,其他时候就连朝议也是身着红色龙袍的。
至于藩王,居家的常服,却是以青色、蓝色居多。
这朱器塽身着大红正服到来,不用说张书堂就知道这厮打的什么主意。
他在表明自己对王府世子的志在必得之心!
“原来是五殿下来了,请恕书堂重伤在身,不能大礼参拜了!”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纵然双方已经陷入了不死不休的境地,彼此脸面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张书堂需要对朱器塽保持着脸面上的尊敬,以示对大明礼法的看重。
而朱器塽,纵然是几乎致了张书堂与死地,但是,在明面上,朱器塽还是要给予这等世代老臣足够的面子的。
落了张书堂面子事小,毕竟一个区区的八品小官,打杀了又何妨,若是因此而让王府一众臣子寒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典膳奉祀切勿多礼,本王听说你被歹人伤害,特意前来探望,且放心,本王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朱器塽一副情深意切的样子。
“书堂福大命大,那歹人纵然是坏的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却是致不了书堂于死地的!”
张书堂讽刺道。
“李明!”朱器塽淡淡一笑,对着手下吩咐道:“派人去查,孤要让伤害了书堂的人毫无遁形之地!”
“臣下遵旨!”李明装模作样的接了令。
“书堂啊,孤身为王爷最为看重的子嗣,”朱器塽意有所指的道:“却是能够调动王府力量的,且放心,孤定然将那人找出来。”
那人就是你呢!
张书堂暗哼一声,接话道:“这一点臣下从来没有怀疑,有道是朗朗乾坤,正气不绝。
今上继位以来,可是荡平宵小,一震乾坤,有今上这等明君在位,又有何方妖孽能够遁形、隐藏逍遥呢!”
盯着朱器塽的眼睛,张书堂意有所指道:“君臣有序,道义有别,臣下相信,正义不会迟到!”
这一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张书堂的眼睛已经微微发红,脑海里似乎有一个暴虐的东西正在发酵。
他看着朱器塽,只觉得这厮阴险的就像是那阴暗河沟里的长虫!
张书堂的眼睛更红了,他盯着朱器塽,仿佛眼前的五王子就是一条——毒蛇……
所有的蛇类,哪怕它再毒,在平头哥蜜獾看来,都是辣条!
第四章:救世子一家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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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朱器塽嗤笑道:“书堂终究是年轻,这世上又何曾来的正义呢?”
“想那魏大伴,一心为了朝廷,日夜苦思竭虑,为了对付辽东叛徒,不惜损坏自己的名声,为先皇筹措军饷,使得辽东的局势得以遏制……而魏大伴又落了什么下场呢……”
朱器塽摇头晃脑,嘴里啧啧有声。
“王爷慎言……”一个属吏轻声在朱器塽耳边提醒道。
今上可是将魏忠贤一党给一网打尽了,这时候说这些话,若是传入了皇帝耳朵里,怕是少不得恶了皇帝。
朱器塽自知失言,遂揭过不提。
张书堂却是道:“臣子就是臣子,安能凌压在君主之上,更何况那魏公公不过是一个家养奴婢罢了,竟敢欺主媚上!
圣上登基之时,先皇后甚至提醒圣上不可食用宫中饭食!
仅此一条,就足够让魏忠贤死不足惜了!
一介家奴,胆敢欺凌主人,目无朝廷法度,莫非……王爷以为此人还不当杀吗?”
张书堂言辞切切,那塌拉着眼皮里隐藏的精芒,若是让人看到了,必然知道,这厮在挖坑了。
朱器塽被夹枪带炮的一番话给咽的不行,这家伙抓住了他话里的痛脚,让他能怎么说,顺着这厮说吧,心里憋屈,若是唱反调……
然后被这厮散播了出去,这可就是立场不正确了!
圣上方才钦定的案子,一个还没有当上世子的小王子——关键还是疏藩,他敢唱反调吗!
“哼!”
朱器塽一甩长袖,冷哼道:“汝也知晓家养奴婢子啊!当记住了,在本王面前,你的身份……”
“王爷说错了!”
张书堂朗声反驳道:“臣下虽然只是八品小官,然则先祖乃是高祖爷亲封的胥吏,虽然小到了最微不足道……亦算得上是与国同休的勋贵……
某是臣子,与圣上乃是臣属关系,而非家奴,莫非王子殿下将天下臣子们都当做家奴吗?”
张书堂塌拉着眼皮,嘴里却是毫不示弱。
张一山不由得暗暗喝彩,儿子这一句——其娘的真厉害!
是啊,张家官职虽小,但是却是高祖皇帝亲自分封的军功小贵族!
张家可不是王府的奴仆!
甚至——自成祖爷爷之后,张家这等武将,明面上是护卫王府安全的护卫,实际上却是身负监视藩王重任的看守者!
“这句话本王记住了!”
朱器塽冷哼一声,扭头便走。
且等着吧!
那个所谓的世子,已经被投放了很长时间的慢性毒药,毒素早已攻心,眼见马上就会暴毙,待本王成为世子之后,定要你张家好看!
“儿啊!”
待送走了怒气冲冲的朱器塽,张一山皱眉道:“我儿先前的话语,虽然很解气。
但是,却是与那五王子彻底撕开了脸皮,咱们小胳膊小腿的,却是要早作打算了!”
张书堂已经整理出了一丝脑海里充斥的东西。
仅仅这一丝,就让张书堂有了应对!
他不知道那自称刘伯温的老家伙,给他塞的东西到底准确不准确,但是,想来那厮既然能够将一摊烂肉的自己救活,塞给自己的东西,应该是可靠的。
他却是不知道,刘老神仙当时时间紧迫,并不曾细看,是以塞给他的却是一座精神病医院,也就是说张书堂的脑海里有一座疯人院!
“阿大放心,孩儿已经想好了破敌之策!”
张书堂只整理出了脑海里的一句话,大体意思乃是:世子被囚十六年后,有一个陈姓大臣出面呵斥了唐王,借着今上的名义,让唐王不得不放出了朱聿键。
十六年,那不就是今年么!
张书堂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救世子一家出来!
如此,他张家可是对朱聿键有救命大恩,张书堂敢肯定,只要世孙能够出了囚笼,张家必定不但会安然无恙,还会水涨船高的。
“阿大,当派人密切注意城内,若是有官员进京述职,还请告知孩儿。”
张一山为官二十多年,虽然只是王府里的一个小官,但是早已见惯了官场上的倾轧,自然练就了一颗玲珑心。
“我儿的意思是——上达天听?”
张书堂点点头,道:“阿大,今上登基之前,深受宦官迫害,对于内宫的勾当,却是知之甚详。
我等虽然没有上疏的权利,但是进京的大臣,却是要面圣的!
吾等只要向那进京述职之人陈明一切,世子一脉,却是无虞了。”
张一山点点头,只要世子一脉能够从承奉司出来,必然会死保张家,到时候有了世子的支持,纵然是五王子,却是也拿张家没办法的!
“我儿放心,你且安心休养,我这就去寻找那些老伙计,让他们分派人手在城内打探!”
“阿大辛苦了!”
张书堂笑着开口道。
张一山出了家门,去寻找跟自己一家一样,帮助过世子的老臣们。
听闻张书堂为了帮助世子,差点被五王子砍死,其等顿时义愤填膺,当得知了张书堂的计划之后,不消张一山游说,便纷纷派遣家人,在城内打探起来。
十日之后,张书堂浑身的伤口结了痂,已经能够下了地,他正在缓慢活动着筋骨,忽然有一个弱冠青年匆匆跑了进来。
“书堂,书堂!”来人急切道喊道:“快快,我阿大刚刚打探到,昨日傍晚天使宣陈大人被召进京述职,今早陈大人已经辞了职,这一会陈大人正在静心楼上喝酒呢!”
“别急,别急!”张书堂缓缓的扭着腰,道:“李陵兄弟,慢慢说,哪一个陈大人?”
李陵家一样是王府的世袭护卫,他父亲与张一山却是挑担,因此这两人正是姨表兄弟。
李陵虽然惊诧于伤势惨重的张书堂,短短时日就能够下地活动了,但是这等急切关头,却是顾不上太多了,他急切的道:
“书堂,就是那个陈德州啊,分守道陈玉铉陈大人啊!”
陈奇瑜?
张书堂仔细一想,顿时想起了这个人,刘伯温刘老头塞给他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里面,可是有着这厮的大名的!
这可是一个猛人,只是……张书堂眼角止不住的跳了跳,麻蛋,围剿叛乱到了车厢峡以后,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为何脑海里的知识断弦了?
他不知道的是,刘伯温那家伙一觉醒来,哪里顾得上分辨什么地方才是异时空的医院……
他给张书堂灌输的思维……特喵的,竟然是——从精神病院里来的!
听闻是那个猛人,张书堂也顾不得思考太多,当下抓起放在一边的犀牛补子官袍,跟随着李陵匆匆离去。
第五章:借虎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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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张一山等老人已经暗中给陈大人递了消息,许是这位晚明最出色的战略家有着自己的消息渠道。
张书堂赶到静心楼的时候,刚刚表明了身份,就陈奇瑜的老仆请了进去。
张书堂进了雅间后,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寻常员外袍,上唇留着一圈小短须,下颌留着一绺长须,大约三十来岁模样的男子,正独自坐在案几边自斟自饮。
“末将张书堂,拜见守道陈大人!”
张书堂弯腰行礼,毕恭毕敬的说道。
分守道也是守道,就好比副军区司令,喊一声司令总是要比喊副司令的更讨人喜欢。
“老夫昨日已经奉昭进京,分守道的职务却是卸下了。”
“末将口误,请老大人见谅!”
“你有何事?”
陈奇瑜揭过这一茬,淡淡的开口道。
这厮是晚明的一个猛人,他自小家境优渥,二十一周岁那年,(用华夏一贯的说法,当是二十二岁。)这厮中了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被授予洛阳知县。
陈奇瑜自从踏入官场,至今不过十二年的十年,已经先后担任洛阳知县、礼科给事中、户科左给事中、陕西副使、右参政、分守道(大体相当于河南的副军区司令)。
这是一个少年得志,又有着真才实学的大佬!
茶七饭八酒十,倒酒是要倒满的!
张书堂恭敬的侍立在一边,他掂起桌子上的酒壶,给陈奇瑜斟满了酒水,这才道:“末将愚钝,对今上藩居信王府之时的旧事,所知不多,不知老大人可否为末将解说一二?也好一解末将仰慕圣上伟岸之苦。”
万幸,陈奇瑜这厮乃是山西人,并非是东林党之人。
山西乃是边镇之一,因为时常与草原上的鞑子作战,是以,山西人并不像东林党那样视武将如猪狗,他们对于将领们还是比较看重的。
正因为这一点,张书堂才敢壮着胆子,来寻找陈奇瑜相助。
若是东林党那群鸟人……就连戚太保戚继光,他们都呼来喝去,更何况张书堂一个小小的八品——芝麻大点的武官呢!
陈奇瑜见张书堂很是恭敬,应对也称得上谦卑有度,当下暗暗点头,听闻张书堂想要听听圣上之前的旧事,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解惑道:
“圣上尚是信王之时,很是聪慧好学,学业优秀,对于王师们也很敬重……正因为这样,所以,先皇仙去了之后,朝臣便拥护圣上登了基……”
“老大人,末将听闻圣上在登基之前,深受魏党迫害,不知……”
陈奇瑜只要开了头,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张书堂再次给陈奇瑜倒满了酒水,一脸诚恳的询问道。
“是啊!”陈奇瑜敲敲桌子,示意张书堂坐下说话。
张书堂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脸仰慕的看着陈奇瑜。
见到这个小武将崇拜的看着自己,陈奇瑜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他对张书堂的感官更好了。
“你有所不知,当年的朝堂,被魏氏一党搅得昏天暗地,正直的朝臣纷纷被排挤,就连圣上也是举步维艰……”
“老大人!”
待陈奇瑜说完之后,张书堂小心的看了陈奇瑜一眼,见这厮正在聆听自己的话语,其心中暗喜,知道自己的表现终究是入了陈奇瑜的眼。
“不敢隐瞒老大人,末将此次前来,却是有求与老大人的!”
陈奇瑜皱了皱眉头,道:“若是求官,那便不用开口了,要是其他事,且先说说看,若是本官可以帮忙,倒是可以搭把手。”
“末将谢过老大人大仁大义!”
张书堂伸手一抹眼睛,双眼立刻就红了,眼泪也忍不住的流了满面。
陈奇瑜心下一动,莫非……这南阳城内还有天大的冤屈?
张书堂暗自啐了一口,其娘之,这番邦传来的辣椒太为厉害了,他不过是用手指沾了一点辣椒水,都已经干了,竟然还辣的他泪流不止。
“好叫老大人知晓,末将乃是唐王府的典膳奉祀。
这唐王府内,正有着一桩人间惨剧上映!
自古常言虎毒不食子,又言兄弟合心其利断金……”
张书堂将世子一脉如何被王府排挤的事情说了。
陈奇瑜重重的一拍桌子,怒道:“身为臣子,焉有言主上不是的,莫非你以为本官卸了官职,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陈奇瑜怒容满面的盯着张书堂。
好大的胆子,一个王府侍卫,也敢状告金枝玉叶了!
此等恶奴,他陈奇瑜最是看不惯,圣上登基之后,对于这等欺上瞒下之人也是厌恶至极!
今日,这厮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他陈奇瑜就要让此人知道铧是铁打的!
“老大人,末将无礼了!”
张书堂告罪一声,一把解开乌木扣腰带,将官袍脱了下去,仅留下一身素白单衣。
陈奇瑜鼻子抽了抽,皱紧了眉头,自古大儒都是良医,身为大儒,陈奇瑜自然是分辨的清楚草药,在张书堂身上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草药味,这是治疗刀剑伤的。
张书堂一咬牙,将贴身的单衣脱下!
陈奇瑜脸色大变!
只见张书堂的身上,横七竖八的包裹的几乎成了粽子。
“这是?”陈奇瑜只觉得心尖一颤,这是受了多重的伤,才会如此凄惨啊!
张书堂也不答话,一件件的将包裹伤口的绷带去掉。
陈奇瑜蓦然站起,脸面顿时再也无法平静,他手指指着张书堂,颤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眼前的这个小武将,浑身伤疤纵横,稍微数了一下伤口,便有三十多道!
单从伤口两边外翻的嫩肉来看,就知道这个个新鲜伤口,必当是深可及骨的。
张书堂推开凳子,弯腰及地,用大礼参拜陈奇瑜,他也不直起身,嘴里悲呼一声:“请老大人救救世子吧!”
唐王世子朱器墭?
陈奇瑜眉毛跳了跳,唐王世子朱器墭被囚禁一事,对于南阳一众官员来说并不是秘密。
陈奇瑜先前担任洛阳知县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这件事,只是那时候他人微言轻,有心救援却无济于事。
后来等他有了能力了,正好遇上天启年间阉党祸乱朝纲。
那时候朝堂上风声鹤唳,官员人人自危,哪里有得闲工夫管一个藩王世子,因此,纵然他上报了也是于事无补。
张书堂听得陈奇瑜急促的呼吸,就知道自己已经打动了此人。
他弯着腰,头也不抬,自顾自的说道:“旬日之前,末将照例私下里拿着米粮救援世子父子,却遇到觊觎世子之位的五王子亲自给世子送吃食。
当时末将心下好奇,就拿了吃剩下的饭食,喂了王府里的一只鹦鹉,哪知道那鹦鹉很快便被毒死了。”
第六章:唐王行礼贿玉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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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书堂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末将当即便要去提醒世子,哪知道却被做贼心虚的五王子看到了。
他将末将指派出去办事,等末将晚上返回王府,欲要告知世子小心的时候,却被一群黑衣人砍成重伤……”
陈奇瑜脸色大变,怒道:“兀那小子,你说的可曾当真?你可知道,若是有半句谎言,就足够将你抄家灭族了!”
张书堂拿起一边的佩刀,双手奉上,坚定地道:“大人只管派人去查,若是书堂说了半句假话,大人尽管一刀将末将斩落刀下!”
陈奇瑜的脸色变幻数次,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起来吧,若是被本官查出你有一个字的虚假,本官就亲自将你斩杀!”
“大人请放心,若不是末将命大,早已成了死人!
常言道:临死方知命珍贵。
末将既然捡回来了一条命,自然懂得珍惜贱命。
所以,陈大人尽管放心,若是末将有半句瞎话,只管拿某项上人头!”
陈奇瑜点了点头,沉思少许,道:“汝且回去,今日之事,谁也不许提,本官自有妙计!”
张书堂拜别:“如此,末将就告退了!”
“去吧!”
陈奇瑜端起茶碗示意了一下。
张书堂心中大喜,陈奇瑜最后的这一下,已经表明了对其的看重。
以陈奇瑜的地位,能让他端茶送客的武人,还真的不多!!
张书堂回了家,张一山已经在等待着他了。
“我儿,陈大人怎么说?”
张书堂陪坐了一中午,早就饿了,他一边吩咐王大婶做饭,一边将刚才的事情说了。
张一山也是大喜:“如此就好!我等这近二十年来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啊!”
唐王府。
作为自大明开国时,就被分藩了的王府,自然是辉煌异常。
雕梁画栋的王府大殿内,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
老唐王坐在太师椅上,肥胖的身躯,几乎将偌大太师椅给塞满了,一个温软如玉的通房大丫头,正在卖力的给他揉捏肩膀。
他的双腿放在春凳上,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婢女,在给他捏着脚。
朱硕熿舒服的嘴里哼哼唧唧的,脸上的肥肉也随着通房丫头的手劲,微微颤抖着。
朱器塽坐在一边,看着正堂而皇之,享受着无上待遇的老唐王,眼神里露出了羡慕之色以及一丝取而代之的渴望。
朱器塽的脸上,却是保持着恭敬:“父王,你不知道,那张家的小子忒为可恶,竟然丝毫不给孩儿面子!”
朱硕熿依然眯着眼睛,不在意的道:“老五,一个下人罢了,何必放在心上,找个由头,贬嫡出府,让他们一家去看护王庄吧!”
“是,父王,孩儿明白了!”
朱器塽的狭长的眼睛里,折射着摄人的冷芒!
兀那贼子,只要你出了府,本王有一万种手段,折磨死你!
“禀王爷,陈德州陈大人求见。”
操着公鸭嗓子,王府大太监李大富进来禀报道。
“陈奇瑜?”
朱硕熿皱起眉头,他摆手让三位侍女退下,转头对着朱器塽道:“老五,这陈奇瑜不是要奉昭进京,已经离职了吗?
这个时候,这厮来见本王做什么?”
朱器塽冷笑道:“一个去了官职的文人,父王管他作甚!
若是其还是分守道,吾等倒是要给他几分薄面,而今他已经去了职,咱们又何惧他!”
朱硕熿终究是年岁高,见识多,他摇头道:“王儿休得如此,吾等金枝玉叶,虽然不惧他们这等大臣,但是,该有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若是被其等寻了由头,在圣上面前参你我父子一本,圣上就算不怪罪咱们,也要顾忌其等面子,下旨斥殇本王一番的。
若是遇上圣上心情不好,罚了咱家的藩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朱器塽早已把王府看作是自己的私产,闻言顿时点头道:“父王说的是,咱家虽然不短吃穿,但是钱财么,自然是越多越好的,若是被剥夺了藩田,那损失可就大了!”
“王儿明白就好!”
朱硕熿冲着太监一点头,那太监会意的离去。
不多时,一身便装的陈奇瑜,就在太监的带领下,进了正堂。
“下官见过唐王殿下,见过五殿下。”
“陈大人免礼平身,赐座!
李伴伴,看茶!”
待下人送上茶水之后,唐王开口道:“陈大人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今日来见本王,可是……”
朱硕熿冲着身边的承奉太监李大富使了个眼色,这厮会意,转身进了内殿。
不多时,太监李大富手捧一个礼盒走了出来,双手递给陈奇瑜,道:“陈大人,王爷知道陈大人即将赴京,这一去山高路远,舟途漫漫,王爷不忍心陈大人风餐露宿,特意封上一点茶水钱。”
陈奇瑜微微掀开盖子,只见里面整齐的排放着十来锭银阔子。
他大眼一瞄,就知道这是王府铸造的官银,每一块都是五两重的小银锭。
陈奇瑜推开太监递来的礼盒,对着朱硕熿拱手道:“倒是让王爷破费了,臣下一路自有官驿住宿,就不劳烦王爷了。”
“陈大人说的哪里话!”
那身为正六品承奉正的大太监李大富徉怒道:“陈大人为了国事日夜操劳,今日既然要上京述职,王爷岂能不做表示,若是陈大人一路太为辛苦,瘦了累了,让圣上见到,不是要忒为心痛么!”
朱硕熿开口道:“本王身负君命,镇守一方,陈大人亦代天子牧守一方安宁,吾等都是为了圣上,为了大明而努力,陈大人又何须见外了!且收下吧!”
陈奇瑜只得伸手接下,却是将礼盒放在一边的案几上。
“王爷!”陈奇瑜开门见山的道:“下官初涉官场以来,至今已然十二载,在这河南道却是已经七八年了,然则一直不曾见过世子殿下。
今日过后,本官就要进京面圣,若是圣上问起金枝若何?本官却是不好做答的。
还请王爷召出世子殿下,让本官交谈一二,如此也好向圣上交代。”
第七章:王府怒怼朱器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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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硕熿皱着眉头对朱器塽使了个眼色,朱器塽登时会意,他裂开嘴,皮笑肉不笑道:
“陈大人有所不知,王兄偶染风寒,是以不便见客,若是大人有所询问,不妨让下人代为传递,若此,也不虞病疾感染了陈大人。”
陈奇瑜眼神眯了眯,其早有耳闻那世子已经被唐王父子囚禁,上午那个小官,又详细的告知了内中的一切。
此时,他亲口言及要见世子,五王子却是言辞躲躲闪闪的不让自己见他。
若说这里面没有蹊跷,那是打死陈奇瑜,他都不会相信的。
看来——那小官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啊!
当真是一个忠义无双的好臣子!
一想到那厮满身伤疤的样子,陈奇瑜就不由得暗暗赞叹。
陈奇瑜心中对张书堂的评价更高了——若是有机会,那厮倒也值得提拔一下。
“五殿下说笑了!”陈奇瑜正色道:“本官代天子牧守一方,自认也算得一介亲民官,是以,本官每到一个地方,不管风里雨里,总是要深入民间,体察一番人间疾苦的。
这小小的风寒,本官自认还不惧,还请殿下让世子殿下出来,让陈某见上一见!”
朱器塽皱眉道:“陈大人说笑了,南阳府城,谁人不知陈大人为官清廉,体贴民生。
只是,陈大人,王兄实在是病重的紧,是以,还请陈大人不要为难家兄了吧!”
陈奇瑜笑了,他端坐在座位上,端起茶碗,拨了拨茶叶,轻喝了一口茶,端着茶碗笑道:“本官怎么听说——世子殿下,并非病重,而是……”
陈奇瑜重重的放下茶碗,碗底砸在桌子上,发出了“哐啷”一声巨响。
陈奇瑜勃然站起,满脸正气的道:“常言道:长幼有序、秩序有常!
本官怎么听说,世子殿下并非病重,而是某些人做贼心虚,将世子软禁了呢!”
“陈德州!”
朱硕熿也是火了,眼见五子已经压不住陈奇瑜,他顿时开口呵斥道:“陈大人,饭可以乱吃、酒可以乱喝、银子也是不扎手的!
陈大人如此败坏本王名声,就不怕本王治你一个目无宗室,以下犯上之罪吗?”
心虚了!
陈奇瑜瞬间明了,那叫做张书堂的小官,他说的“唐王食子”是真的了——唐王真的要毒死世子,好让五王子上位了!
又想到唐王父子竟然敢如此草菅人命,暗害官吏,派人将那小吏差点砍死,陈奇瑜就压不住的怒火。
那厮虽然只是八品小官,在他陈奇瑜眼里,那是可有可无的货色!
但是!
张书堂官职虽小,终究是臣子一脉。
在面对宗室的时候,那小小的八品武官,自然算是跟他陈奇瑜同一派系的了。
只是,唐王毕竟是亲王爵位,陈奇瑜再不满唐王,也是要讲究策略的。
面对满脸怒容的唐王,陈奇瑜反倒是冷静下来。
“唐王,有句话本官不知当不当讲?”
朱硕熿怒气冲冲的道:“本王又没有堵住你的嘴!”
陈奇瑜正色道:“圣上出身信王府,早前颇受魏党残害,是以圣上最是见不得黑暗勾当。
若是让圣上得知,世子殿下的遭遇……”
陈奇瑜笑了,他言辞切切的道:“以圣上雷霆手段——那独揽朝纲的九千岁,都被立马拿下!
不知唐王殿下以为,自己能否挡得住圣上的怒火?”
“你在威胁本王?”
朱硕熿满脸的肥肉抖了抖,看似一副凶恶的样子,心中却是胆怯了。
“王爷说笑了,”陈奇瑜淡淡一笑,道:“你是大明的王爷,是世藩世镇的国本。
本官只是大明的臣子,只是辅助国事的循吏。
这世上哪有辅臣威胁国本的道理,本官只是在向王爷陈述厉害罢了!
王爷又谈何本官威胁王爷呢?”
陈奇瑜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宛若在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这等风淡云轻一般的表情,却是让唐王父子宛如吃了苍蝇一般。
朱器塽却是按耐不住,当即嘲讽道:“陈大人好大的官威,若是这还不算威胁,那么什么才是威胁呢?
我唐王府的家事,何曾沦落到一个去了职的官吏,也能指手画脚的了!
莫非陈德州真的不怕小王参你一个欺压宗室的罪名吗?”
朱器塽知道,若是今日不将陈奇瑜制服了,那么他这些年来的谋划可就全部完了!
十六年了啊,十六年的步步为营,终于到了即将见到胜利曙光的时候,这时候跳出来一个陈奇瑜,要他拱手将十多年的谋划,全部亲手放弃,朱器塽哪里还忍得住。
断人财路这犹若杀人父母啊!
“住嘴!”朱硕熿见到陈奇瑜脸色越来越差,抢先呵斥道:“速速向陈大人赔罪!”
朱器塽无奈,只得微微拱了拱手,却是一句话也不吭。
朱硕熿强笑道:“小儿顽劣,倒是冲撞了陈大人,还请陈大人多多包涵!”
朱硕熿知道,陈奇瑜说不并不差,自己的行为若是被圣上知道了,自然是难逃责罚的!
更何况——陕西那里可是发生了民变,圣上正头疼的紧,自己这时候撞到了枪口上,哪里能讨得了好!
朱硕熿冲着李大富使了个眼色,这太监登时会意,转身去库房又拿出了一个小匣子。
“陈大人,这是王爷的一点心意!”
李大富揭开了盖子,金光溢了出来,照应在陈奇瑜脸上。
陈奇瑜的眼角跳了几下,盒子里装的是一百两黄金……
价值一千多两白银啊!
好大的手笔!
“唐王殿下这是何意?”陈奇瑜既没有接过盒子,又不曾拒绝,却是眯着眼询问道。
“都是本王的过错,方才本王拉着陈大人去探望世子,倒是让陈大人感染了病疾,这是给陈大人的汤药费,算作本王的赔罪了。”
老唐王笑容兮兮,睁着眼睛,飙出了一连串假话。
陈奇瑜瞳孔微缩,后背阵阵发冷,身上的汗毛也竖了起来。
他听明白了,若是自己肯与唐王一起作假,那么这些黄金、白银,就当做给他的报酬。
若是他还执意要去看望朱器墭,那么这一百两黄金,就是他的安葬钱了。
第八章:陈大人有危险
陈奇瑜知道,唐王已经对他起了杀心,若是一个应对不当,今日怕是就难以走出唐王府了!
“王爷!王爷!不好了,不好了,世子殿下驾薨了!”
就在陈奇瑜进退维艰的时候,忽然有小太监大呼小叫的跑了进来。
嘴里还嚷嚷着朱器墭暴毙的消息!
陈奇瑜面色一僵,拂又满脸怒容,接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眼神里却是有了一丝如释重负。
听闻小太监的悲嚎,朱器墭压抑不住的喜意,他几欲放声狂笑。
朱硕熿的脸上微微带着一丝悲痛与伤感,转而却是复归平静,眼神里却是意味难明,似有苦涩。
“世子殿下啊!”
陈奇瑜悲呼一声,当即流出泪来:“老……老王爷,世子……世子殿下……去了……请容臣隔日再来吊唁……”
陈奇瑜哽咽的几乎不能说话。
朱器塽满脸嘲讽的看着陈奇瑜,嘴上却是道:“陈大人慢走,王兄方去,王府里乱作一团,却是不能招待陈大人了!”
朱器塽看着陈奇瑜,几乎止不住的想要揶揄几句,却又生生的忍住了。
那个该死的老大终于死了,且再忍一忍,忍一忍,待到孤被立为世子,掌控了王府再做计较!
唐王朱硕熿脸上挤出了几分悲伤,却是中气十足的道:“陈大人慢走,恕本王招待不周了!”
“王爷节哀,还请保重圣体,臣下告退!”
陈奇瑜对着两人拱手拜别,小趋步离开了大殿,方一出了殿门口,陈奇瑜就仿佛被恶狗追赶一般,快步朝外走去。
“父王!”朱器塽笑道:“父王,大兄不在了,这世子的位置……”
“啪!”
朱硕熿一巴掌扇的朱器塽一个趔扯,他怒气冲冲的吼道:“那是你兄长,亲亲的兄长!”
朱器塽被打蒙了,长这么大以来,父王何曾弹过他一个手指头!
“父王,你……”
朱器塽眼睛里满是泪水,嘴唇哆哆嗦嗦的,却是说不出话来。
看着朱器塽脸上清晰的五个指头印,朱硕熿的心又软下来了。
“罢了罢了,他终究是你王兄,先行安排丧事吧!
对了,记得通禀朝廷!”
这一刻,朱硕熿仿佛老了十多岁,他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对于老五的放纵,对于老大的打压,是不是太过了……
“是!父王!”
朱器塽顿时满脸的喜色,匆匆离去了。
一个死了的前世子罢了,就算是以王侯之礼安葬又如何?
世子的位置,他朱器塽终于坐上了啊!
……
却说张书堂,自从拜见陈奇瑜之后,便安心待在家里,一边锻炼着身体,一边等待好消息的到来。
“书堂,书堂!”
李陵匆匆而来,就连踢翻了王婶刚洗完的衣服盆,也没有在意。
惹得那王大婶不住的嘀咕着什么,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念叨的没有好话。
张书堂放下了长枪,开口道:“哦,是表兄啊!这是什么喜事,看把你乐的了!”
“大喜,大喜!”
李陵满头的大汗,却是顾不上擦试一把。
张书堂给他倒了一杯水,道:”且坐下慢慢说。“
“书堂,阿牛刚才在城门口,看到陈大人出了城!”
“陈大人出城了?”
张书堂奇道:“他不是明天才离开南阳北上么?”
咦?
不对!
张书堂猛然惊醒,陈奇瑜下午才拜访了唐王府,怎么傍晚时分就出城了呢?
“陈大人从哪个门离开的?”
李陵已经自顾自的灌了好几杯凉开水了。
他一边倒水,一边抖着腿道:“北门啊!进京的官员不都是从北门离开吗?”
张书堂怒道:“正行一点,整天吊儿郎当的没个样子。
详细说说陈大人离开时的场景!”
张书堂知道,若是陈奇瑜是正常离开的,士绅们是要发动百姓,送上万民伞的。
李陵挠了挠头,傻呵呵的一笑,道:“书堂,这都是阿牛告诉我的,我哪里清楚详情啊!”
“喊他进来!”
“书堂,你不是嫌弃阿牛傻不愣登的,一点都没有机灵气,不屑于与他为伍吗?”
李陵满脸的诧异,他们这一群发小,自小张书堂的脑子就最好使,乃是他们这一群官nn代的首脑。
阿牛一家并不是南阳土生土长的人,他三岁的时候,全家随着父亲——锦衣卫百户曾伟志,一起搬来的南阳。
那曾伟志,身高和体宽等同,端得是一个矮冬瓜般的人儿。
因此,在北镇抚司深受排挤,被人调离到了南阳。
而曾阿牛——却是高高瘦瘦的,宛如一颗豆芽菜。
这家伙六岁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搭上了张书堂这一群小伙伴,想要凑合进来一起玩。
哪知道,六岁的张书堂,就已经很是爱干净了,见到那厮满脸的黄鼻涕,他说让阿牛弄干净。
哪知道——曾阿牛“窟窿”一声,将黄脓一般的鼻涕吸了进去。
然后,用袖子横着一抹继续流出来的脓鼻涕……顿时,阿牛满脸都是这种黄绿黄绿的玩意儿……
张书堂当即就吐了,从此以后,却是再也不肯见阿牛一面……
张书堂想起了往事,只觉得胃里还在冒酸水,他强撑着,摆手道:“唤他进来,我想要知道陈大人离开时候的一切场景!”
李陵见到张书堂终于肯见曾阿牛了,当下心中高兴,却是一蹦三跳的去了。
张书堂摇摇头,这个表哥,十七岁的人了,说起来可是比他还要大两个月的生月,却是和小孩子的性子一样!
不大一会,一个身高八尺的消瘦大男孩,在李陵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那厮一见到张书堂,就赶紧行礼,道:“阿牛见过书堂哥哥。”
“你是阿牛?”
张书堂吃惊的很,记忆里那个满脸鼻涕的笨小子,与眼前这个谦谦公子一般的少年郎,却是怎么也占不到边。
曾阿牛害羞的点了点头,却是恭敬的立在一边。
张书堂也不多做计较,开口问道:“阿牛兄弟,麻烦你将陈大人离开时的场景说一遍,这很重要!”
曾阿牛拱拱手:“陈大人只带着十多个护卫,就走了,连一个送行的官员都没有……”
没有官场照例的万民伞相送,更是不曾知会一个官吏……
“不好!”
张书堂惊呼一声:“陈大人有危险!”
第九章:出动、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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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人有危险?
两人面面相觑,老大越来越厉害了啊!
不过,为啥陈大人有危险呢?
两个榆木脑袋,彼此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俺们不知道啊!
张书堂也懒得给这两个榆木棒槌解释,当即提着兵器架上面的腰刀,嘴里喝道:“速去告知兄弟们,随某一起出城!”
“哎哎,书堂,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陵、曾阿牛两人追在屁股后面连连发问。
“哎呀!没时间解释太多了,快去呼唤兄弟们!”
张书堂跺跺脚,都火烧眉毛了,这两人竟然还打破砂锅问到底!
两个信奉能动手绝不哔哔哔的莽夫,彼此对视着……没个理由,让俺们拿啥去对兄弟们说哟!
张书堂三步并作一步,冲进了柴房一角的马厩,然后牵出了一匹瘦弱的黑毛牲口,倒着坐在了上面,手中的刀鞘打在牲口屁股上,嘴里吆喝道:
“尔尔呀!喳喳驾,喔驾驾!”
这是一头倔驴子!
张书堂倒骑毛驴的动作,并没有让两人发笑。
似他们这等世袭王府守卫,早已没有了战马,张家能够养一头毛驴,作为紧急时坐骑,就已经是难得的可贵了!
“李陵哥,这怎么办?”
曾阿牛茫然的看着李陵,若是让他打架,那自然是不惧,别看曾阿牛长得瘦,但是却有几把憨力气。
南阳城内的这群“勋贵”子弟,曾阿牛稳稳的坐在第一把交椅上——他天生手上没有轻重,百十斤的石锁,一只手毫不费力的就能举上百十下。
“还能怎么办?”
李陵白了曾阿牛一眼:“喊人呗,你能眼睁睁看着书堂再次被人砍伤躺在床上半个月啊!”
“嘿嘿!”
这个看似斯斯文文的大男孩,挠挠脑袋,憨笑一声,道:“那李陵哥哥就去通知他人吧!俺跟上书堂哥哥去看看!”
“嗯!去吧!可不要再让书堂被人砍了!”
李陵虽然不着调,但是也知道轻重,当即便让最能打的曾阿牛去保护自己的表弟。
曾阿牛憨笑一声,伸手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根十几斤重的镔铁长棍,跑到对面的司库家借了一头骡子,就匆匆的追着张书堂而去。
整个唐王府护卫所,除了千户、副千户,以及几个主要将领家里,还养的有战马。
似他们这等百将以下的武官们,早百十年就不养马了!
张书堂骑着毛驴,奔走在大街上,朝北门赶去。
一路上,这头该宰了吃肉的贱驴子,不时的张口去啃路边小妇人们的襦裙。
惹得一路怒骂声不断。
若不是看在小典膳奉祀大人生的还算俊俏,勾动了小媳妇们的‘欲’火,她们早就破口大骂了。
张书堂脸色发黑,脚后跟用力,踢了这贱毛驴一脚,怒骂道:“再不快走,老子就宰了你下酒!”
这毛驴却是一副贱脾气,闻言,那驴长的丑脸,扭了过来,舔了舔张书堂的胳膊,那发了涨、成了球状的舌头,歪着吐了出来,似乎在挑衅张书堂。
“哦哦呜……”毛驴嘶唤一声。
张书堂来了火气,使劲拍了毛驴一剑鞘,打的毛驴高高跃起,嘴里“呜呜哦”的叫唤一声,却是蹦跳着朝西门跑去。
“狗东西,三天不打你就上房坡揭瓦了!”
毛驴听不懂小主人的这个指令,只是后背上的火辣,让它明白,若是再敢撩妹,小主人必然要给它苦头吃。
西门已经在望,有兵卒看到了倒骑毛驴的张书堂,纷纷笑道:“小大人,又骑着你家的‘坐骑’,出门撩妹来了?”
张书堂心头焦急,哪里还有闲心陪他们聊天打屁。
“各位兄弟,某有要事出门一趟,回来请大家吃酒!”
“好咧,天色快黑了,哥几个给小大人留着门!”兵卒们早已知道这个王府的小大人最是和蔼,又一贯大方,是以扯着嗓子回道。
被兵卒驱开行人的空道内,张书堂骑着欢愉的坐骑远去。
“年轻就是好啊!前几日小大人遭了歹人,重伤昏迷十来天,这方才醒了,就又活蹦乱跳了……”
门卒们一边草草检查着过往行人,趁机敲诈几个下酒钱,嘴里却是互相调侃着。
不多时,曾阿牛骑着慢悠悠宛若老牛一般的骡子,也来到了城门下。
“呀呀!小曾大人也要出城啊!”
守门的兵卒头领上前恭敬问道。
这可是一个狠人,这家伙两年前单挑南阳军营,无一对手,因此这些苦哈哈们,对于曾阿牛却是心怀敬畏。
“嗯,你等可曾看到张典膳奉祀?”
“小张大人啊!”守卒一边驱离百姓,给曾阿牛留出道路,一边回道:“小张大人方才出城不到一炷香呢,朝着正北去的!”
“嗯,谢了,待某回城,在与诸位切磋!”
说完,曾阿牛使劲一抽骡子,胯下的骡子就晃悠悠的出了城。
诸多兵丁,看着曾阿牛离去,纷纷一缩脑袋,暗道:得了吧,您可别找俺们切磋,若不是每月里还有几天能够轮换到值守城门的工作,他们还不是要饿死,哪里有得闲力气学武!
一炷香之后,往日里遛狗走“骡”的一众小公子们,纷纷赶到了城门。
守卫城门的士卒却是摸不着头脑,又不得不一次次的驱开百姓,好让其等出城!
到了后来,兵丁们甚至特意用据马隔开一条道路,好让陆续赶来的公子哥出城。
直到再也没有‘勋贵’出城,士卒们才松了一口气。
有一个年老的兵丁,身着数个补丁的破鸳鸯战袄,懒散的依靠在城墙上,嘴里问道:“兄弟们,你们说这些公子哥儿,出城干啥去了?”
“莫不是城外来了哪个青楼大家,他们去迎接了?”
众人乐呵呵的调侃着,却是越来越不着调。
领头的小旗看不下去了,吆喝道:“都皮痒了是不是,管他们干啥去,天塌了自有大个的顶住。
管咱们啥事咧,都干活去,天快黑了,再放一拨人,就关门吧!”
“旗长,要不要给他们留门?”
第十章:王司正
那小旗皱了皱眉头,道:“留着边上的小门不要上闩,用东西从背面给顶住了!
若是他们回来,再打开就好了!”
小旗丢下了话语,吆喝道:“都赶紧干活,干完了,老子自费让人打一角酒水。另外从刚才收的门税里,拿出来一百钱,买点吃食,大家都垫垫肚子。
然后照例多拿出两百钱,给大家分了,就当做兄弟们晚上要值夜的福利了”
“嘿嘿!”
众人舔了舔嘴角,好几天没有轮值,早就馋了。
听闻值守城门的福利照常发放,顿时纷纷道谢起来:
“谢谢旗长,祝您老人家官运昌隆,天天都能担任看门吏!”
“狗东西!”
小旗啐骂一声:“怕不是你等想多值守城门吧!放心,晚上老子就去跟指挥使大人提一句,老子也想多挣几个钱!”
按照惯例,值守城门的,能够从城门税里“漂没”三成钱财,虽然大头都归了南阳卫的千户、指挥使等“高等”武将了,但是他们这种扑街也是能够分到不少的!
小兵们只是搓着手,乐呵呵的笑着,对于他们来说,朝廷发的那一点薪水,早就被文官漂没了三成,余下的又被军方大佬们节节拔毛,到了他们手中,十停也只剩下了一停,又哪里能够养家糊口呢!
甚至很多三四十岁的兵卒依然是孑然一身,并非是他们不想娶妻生子,而是实在养不活啊!
很多老了、残了、爬不动的兵丁们,不得不上街乞讨,然后在某一个早晨,被人发现冻死、饿死在某个街角的旮旯里!
……
若仅仅是国家使唤也便罢了,就当做为了大明奉献一生了!
实际上,一个八九品的文官、小吏,也能够越过武将阶层,直接使唤兵卒干活的!
关键是——还不给一个铜板的工钱!
若是遇上了可恶的官吏,甚至还要求他们自备干粮!
兵丁卒苦……挣扎求生,只图温饱也成了奢望。
不过,好在此地乃是南阳,正是天下有名的产粮区,是以,南阳府的这些兵卒们,还倒是勉强有口饭吃。
于是,这能够捞一些油水,补贴家用的守卫城门的轮值,就弥足珍贵了!
有人一边等待着旗长照例弄来的吃食,一边却是在幻想着,待会儿那群小大人们返程的时候,若是看其等辛苦,赐予一点散碎银钱,那就更好了!
那张典膳奉祀小大人,往日里出手并不小气,每次都有几十枚铜钱赏赐下来。
倒也够他们这一群兵卒们,吃一顿肉包子加两个小菜了!
张书堂直朝北方而去,待天色黑定,终于发现了情况。
他下了毛驴,将缰绳拴在一个歪脖子树上,轻悄悄的从路边的荒草里绕了过去。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地过,留下买命财!”一个异常魁梧的黑衣男子哑着嗓子开口道。
“尔等是何人!可知尔等拦截的是谁?
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抄家灭族吗?”
忠心老仆护在陈奇瑜的身边,厉声呵斥道。
张书堂拨开面前的半人深青篙,探头看去。
只见四五十个黑衣蒙脸大汉,将陈奇瑜一行二十几人围在了中间。
“唔,此人倒也不算太差,倒是知道暗藏伏兵!”
张书堂暗暗点头,陈奇瑜出城的时候,可没有带这么多的护卫。
此地多出来的十余人,想来就是陈奇瑜提前安排出城的护卫了!
“阿财!”
陈奇瑜对着老仆点了点头。
唤作阿财的下人,伸手掏出一把散碎银子,大约有二三两的样子,他开口道:“诸位好汉,我家老爷也是有头脸的人,若是递了条子,诸位好汉也难逃追捕。
只是,我家老爷宅心仁厚,并不愿过多为难诸位。
这里有些银钱,若是诸位就此罢手,我家老爷便也不做深究了!”
为首的黑衣人一脚踢飞了阿财手中的碎银子,怒道:“休要故意遮掩,老子问你们,谁是陈奇瑜?”
张书堂忍不住想笑,五王子这是从哪里找来的逗逼!
“啪!”
他动作大了一些,弄断了一根去年的枯萎艾蒿杆子。
“谁!是谁在哪里!给老子出来!”
那大汉的脑门隐约已经见了冷汗。
自土木堡以来,武将们被文官打压得很惨。
陈奇瑜贵为一省督府,虽然只是一个副的,但是也算是封疆大吏了!
五王子派遣他们前来暗害陈奇瑜,若是没有人发现便罢了,若是被人察觉,其等都会被铢除九族!
“司,司正,许是一只小兽路过吧?”
那厮的身后,有一个黑衣人唯唯诺诺的道。
只是,这人心情太过紧张了,倒是让他结巴了起来。
张书堂哈哈大笑,站了出来,笑道:“某当是谁呢,原来是王司正,不知司正大人为何不在王子身边随侍,跑来拦截陈大人干嘛?
莫不是见陈大人进京无人相送,特意来为陈大人践行?
只是……”
张书堂故意盯着王司正的黑色夜行衣,看了又看,这才慢悠悠的道:“只是,王大人这一身打扮,怎么看怎么像是打家劫舍的呢!
莫不是——王大人以为陈大人捞取了民脂民膏,想要蒙着脸分润一二?”
“张书堂!”
王司正怒吼道:“上次没有砍死你,这一次,莫非你还想在试试!”
那厮身后的黑衣人也是坏笑道:“听说你小子身体异常的很,那必死的伤,都能挺过来。
兄弟们,要不……我等将这小子心肝挖出来,看看他还能不能复活?”
眼见黑衣人分出了两个,抽出腰刀朝张书堂逼近。
陈奇瑜赶紧命令几个护卫,将张书堂拉进了保护圈。
“你小子怎么来了,真是捣乱,还不快滚!”
陈奇瑜怒斥道。
张书堂看见陈奇瑜满脸的怒容,眼神里却有一丝感激之色。
他笑道:“好叫老大人知晓,末将听闻您老独身出了城,并没有官员相送,末将就猜出了老大人欲要悄悄进京。
说起来,这是书堂拖累了老大人,明知道老大人有危险,书堂还不来相救,那还是人吗!”
“唉!”陈奇瑜叹了一口气,道:“你呀!让某怎么说你好呢!你不该来的啊!”
陈奇瑜努嘴示意了一番周围的黑衣人,道:“这下连你也陷进来了!”
第十一章:书堂兄我来了
张书堂淡淡一笑,道:“此事因某而起,某又岂能袖手旁观!”
“少特么的假惺惺了!”王司正大怒道:“既然汝寻死,我也不再拦着!兄弟们给我上!”
黑衣人彼此对视一眼,却是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
这可是一省大员啊!
若是朝廷追究起来,他们都讨不了好!
王司正怒喝道:“都傻了,还不快上!”
黑衣人犹犹豫豫的,有一人开口道:“大人,若是官府追查下来,我等可都活不了啊!”
“是啊!”
……
黑衣人陷入了内讧。
张书堂嗤笑一声,并不开口,他们人数不占优,自己又浑身伤势未愈,动手不得。
陈奇瑜更是诸人的重点保护对象,若是与王府侍卫们交手,有所顾忌的侍卫必然不是对手。
阿财在一边劝道:“你等都走吧!否则官府追究起来,必然难逃一死!”
陈奇瑜眯着眼,却是沉默不语。
王司正怒极,反倒笑道:“都他么傻了,若是今日走脱了一个人,他们告到了官府,纵然你我不曾动手,也难逃一死!
既然都是死,为何我们今天不放手一搏呢!
只要杀死了他们,然后毁尸灭迹,谁能给知道是我们做的!”
黑衣人彼此对视着,窃窃私语起来。
张书堂大急,若是让王司正劝的他们狠了心,他和陈奇瑜可就是难逃一死了。
张书堂朝后面看了看,漆黑的道路上,却是丝毫不见动静。
这群该死的,用不到的时候,终日里马屁不断,这正需要他们的时候,一个人影都不见了!
不行!
必须拖住那些护卫们,若是能成功策反他们反戈一击……
“诸位兄弟!”
张书堂开口道:“兄弟们蒙着脸,张某人我猜不出来大家都是哪位兄弟。
张某人的信誉,想必大家都是知晓的,若是诸位信得过我,还请放下兵器,我会亲自劝说陈大人不深究此事!”
张书堂看向了陈奇瑜,冲着他眨巴了几下眼睛。
陈奇瑜顿时会意,道:“本官乃是河南道的分守道,堂堂从三品大员!
老夫以自身名誉担保,只要诸位就此退去,老夫便不在追究此事!”
张书堂插嘴道:“不,他要留下来!除了他,你们都可以走!”
张书堂指着王司正,挑拨离间起来。
只要让这些黑衣人,看到自己对王司徒的追究,然后却是放过他们离开。
那么必然能够离间了黑衣人的心。
打一派拉一派哄一派,这等分化强敌的手段,是万古不变以弱胜强的道理。
只要说服这些小兵离开,那么区区一个王司正,难以掀起水花来!
“休要听他胡搅蛮缠!”王司正大喝道:“兄弟们,自古官员两张嘴,切莫和他们耍心眼,今日我们早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若是一时手软,放跑了他们,大家难道还以为官府真的不会追究吗!”
他见众人有些意动,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凶光。
王司正也不再做言语,当即持剑朝陈奇瑜的护卫冲来。
这厮身为司正,虽然时常花天酒地,武艺倒是也没有丢下,不过是一个照面,当面的那一个护卫,就捂着脖子倒地。
王司正瞬间干掉了一个护卫,在护卫们反应过来之前,又退了回去。
张书堂却注意到王司正的胸膛正微微起伏着。
看来能够瞬斩一人,王司正的消耗也很大。
“杀啊!此地已经死了人,难道诸位还以为能够与其安全相处下去?”
众人终于不再纠结,许是被文官压抑的久了,见到文官一属的鲜血,顿时发了狂,黑衣人纷纷围攻过来。
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陈奇瑜的护卫已经倒下了一半!
张书堂暗暗叫苦,真的是要命,见了人命,此仇已经结下,他再想忽悠黑衣人住手,已经成了一件不可及的事情。
“呛啷!”
张书堂抽出腰刀,也冲了上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
强忍着伤口的不适,张书堂右手高高举起,一刀朝前砍去,当面一个护卫,已经被三个黑衣人牢牢地压制住,眼见是就要丧生刀下了。
张书堂的一刀,却是角度刁钻的很。
他是直面最右侧那个黑衣人的脖子去的。
可惜,就在腰刀即将砍在黑衣人脖子上的时候,那人忽然一个撤退,生生避开了这一刀。
锋利的刀锋,在那人的胳膊上留下了一条尺许长的伤口!
“陈大人,你先走!”
张书堂低喝一声,趁着中刀的黑衣人退下包扎伤口,赶紧让陈奇瑜从打开的缝隙里先行离开。
陈奇瑜摇了摇头,抽出了身上用来装潢的剑,大有若是事情不对,他也亲自砍杀的趋势。
张书堂苦笑,陈奇瑜在这里,反倒是影响了护卫们的发挥。
陈奇瑜这个动作,吓得众多护卫心里一跳,顿时缩小了包围圈,将陈奇瑜死死的围在了中间。
就是这么一耽误,黑衣人彻底的包围了他们。
不过是一盏茶时间,陈奇瑜的护卫就已经倒下了十多人,仅剩下五六个浑身带伤的护卫,将陈奇瑜围在了小圈子里。
而黑衣人们,只是倒地了三五个人罢了!
张书堂叹息一声,紧了紧手中的腰刀。
他盯死了王司正,哪怕是自己死了,也要留下这货。
“哈哈哈哈!”
王司正大笑道:“你们文官不是很拽么,不是很狂么!
老子今天要你们跪下求饶的!“
“啐!”
张书堂冷笑道:“你倒是不拽,只是可敢单挑?”
一个被酒色掏空了的男人,纵然是刀法淋漓,也只是与自己半斤八两的。
这还是因为张书堂大病初愈,受不得风寒的缘故。
张书堂再次用余光瞄了一眼来时的道路,只是漆黑的夜晚下,哪里有得半个人影!
“看什么看!”
王司正嗤笑道:“就算是来人了又如何?难道还有人敢救你们么!”
张书堂沉默不语,看来自己今天真的要完了啊!
他盯紧了王司正,微微活动了一下右肩膀,刚才那高强度的挥动腰刀,反倒是让他的伤口迸裂了。
此时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衫。
“哪来的贼人!竟然敢伤害我书堂哥!”
就在此时,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宛若暴雷的怒喝。
但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骡的瘦瘦高高青年冲了过来。
手中铁棒挥舞,身体乱飞……
第十二章:救人不成反倒搭
片息之间,四五名黑衣人被砸倒在地。
曾阿牛放声大笑:“哈哈!痛快!
书堂哥,你别动手,让俺来玩玩,好久都没有这么惬意的打上一场了!”
张书堂嘴巴微微张着,卧槽,阿牛这么猛?
这还是当初那个留着黄鼻涕的小屁孩么?
只是这么一个愣神,曾阿牛再次砸倒了两个黑衣人。
而此时,黑衣人已经彻底反应过来了,不消王司正下命令,大半的黑衣人围了过去,朝着曾阿牛乱砍起来。
“来得好!”
曾阿牛怪叫一声,手中的镔铁长棍舞成了一片……
“乒乒乓乓!”
长棍与腰刀撞击,不时有腰刀脱手而飞,掉落在地。
这厮骑着的骡子也是一个憨货,见到明晃晃的刀片子乱飞,也丝毫不见胆怯。
“昂昂昂!”
骡子欢愉的嘶鸣一声,抬起茶碗口大小的蹄子,践踏在被砸到在地的黑衣人胸口上。
“呃……”
一声从胸膛传出的闷哼,那黑衣人眼珠突出,嘴巴长得老大,就此了账。
“小兄弟,此乃何人?”
陈奇瑜脸上带着几分爱才之色。
就算是陈奇瑜也是吃惊万分,他并非朝堂里的那些只会结党营私,攻击他人的那些腐儒。
陈奇瑜虽然年纪轻轻,就已经身居高位,称得上是官运畅通的大佬了。
但是,就是这个仕途一片光明的文官大佬,实际上却大明王朝里,称得上极为知兵的不多有识之士之一了。
他时常出入军伍之中,查探军中弊病……
若是将明末的文官,做一个知兵排行榜,此人能够稳列前五之中。
陈奇瑜自认自己见过的军士也是极多的,但是,像曾阿牛这样的猛人,他还真的没有见过。
张书堂一边戒备的看着那些黑衣人,预防他们孤注一掷,劫持陈奇瑜,一边却是回答道:“此人名唤曾阿牛,其父乃是锦衣卫百户曾伟志。”
陈奇瑜脸上的神色恢复了平淡。
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就算是陈奇瑜自认并非那些只会结党营私之辈,并不会无故攻击这等身为天子耳目的存在,但是,身为文官之一,却是天然对这等锦衣卫之人反感的。
陈奇瑜放下了招揽曾阿牛的打算。
“书堂,”陈奇瑜呼唤一声,低语道:“此人甚猛,若是可以,当交结。”
张书堂浑身一震,他明白,自今晚之后,陈奇瑜便将其当做自己人了!
“多谢大人指点,末将明白了!”
投桃报李,张书堂也将“陈”字取消了。
大人、陈大人,莫看只有一个字的差别,但是表达的意思却是天差地别。
后者只是一个尊称,无论对于何人都是可以称呼的。
但是前者,却是只有亲近的上官,才会得到下属如此称呼。
张书堂称呼陈奇瑜为“大人”,这是在表明自己以后就投靠陈奇瑜了。
身为大明的武官,若是在朝堂上没有文官大佬照顾,那当真是难以成事的。
因此,张书堂需要陈奇瑜。
陈奇瑜微微点头。
一旁的老仆,却是含着笑,对张书堂微微顿首,此子虽然年岁不大,官职更是低微的几乎就像是一只蚂蚁。
但是,纵观此子的连番表现来看,却是一个有勇有谋、忠义无双之辈。
这等人,只要自家老爷稍微提拔一番,在这等艰难的时局里,必然能够大放光芒的。
关键是此子为人也很是圆滑,脑子也够用,自家老爷只不过是微微表达了一下,此子就明锐的抓住了。
陕西爆发了民乱,若是他猜得不错,朝廷此番召集老爷进京,为的就是剿灭陕西民乱的。
而陕西的兵卒,他陪着老爷去过了很多营伍,却是发现很多都已经不堪大用。
此子乃是世袭的武将,若是自家老爷越级提拔,倒也不违背朝廷制度。
老仆阿财觉得,自家一向清高的老爷,能够提点张书堂到了这么个境地,想来必然是看中了这小子的。
而以这小子的表现来看,只要自家老爷给出了善意,想来这小子也不会背叛了老爷!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曾阿牛一股气放翻了十几个黑衣人,自己也是气息喘喘,浑身的力气都没了大半。
说起来他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半大娃娃,就算是天赋异禀,终究是年岁太浅,浑身的力气还没有打熬出来。
若是再过个十来年,曾阿牛的气力到达了顶峰,以这小子的天赋,未必不会是一个猛将。
眼见曾阿牛渐渐落入了下风,而仅存的几个尚能行动的护卫,因为要保护陈奇瑜,又抽不开身来。
张书堂一咬牙,撕下衣摆,将崩开的伤口紧紧的束缚住。
“嘶!”张书堂咬紧牙关,喉咙里却是传出了一声闷哼。
真疼……
这一下,本来已经渐渐凝固的伤口,再次流出血来。
张书堂不管不顾,皱着眉,用牙齿咬着布头,捆绑紧了。
“大人,末将要去帮助阿牛了。”
张书堂说罢,又对着周围的护卫微微躬身,道:“诸位兄弟,大人的安危至关重要,还请各位兄弟一定要保护好大人。”
“小大人且放心,此乃我们的本职!”
对于这个只身前来救援的少年郎,护卫们也是感激的很。
若非是这个少年带人来救,他们今日怕是都要凶多吉少了。
如此算来,众人倒是都欠了张书堂一条命。
张书堂伸脚从地上勾起一枚腰刀,探手接住了。
“阿牛,朝这边来!”
他大喝一声,让得身前的两名黑衣人顿时分了心。
曾阿牛的勇武,就像是一枚利剑,悬在众人心头,听闻重伤复发的张书堂如此喊,他们都以为张书堂这是要让曾阿牛朝他突围了。
就在两人扭头的一刹那,方才还是一脸急切模样的张书堂,顿时脸色厉色突起,手中的双刀,一上一下同时朝左边那个黑衣人砍去。
“卑鄙!”
右侧黑衣人大怒,持刀攻来。
张书堂不闪不避,直愣愣的将手中的腰刀砍到了左侧黑衣人身上,双手顺势一拉……
“噗!”
第十三章:书堂我们没迟到吧
ps:本书状态已改,各位兄弟可以放心收藏,若是实力允许,还请适当支持一下,新书么,成绩好了才有推荐位。拜谢!
黑衣人的颈动脉被划开,鲜血就像是喷泉一般,喷了右侧之人一脸。
滚烫的鲜血,刺入右侧黑衣人的眼中,让他眼前一红,视线顿时一片模糊。
那人手中的刀势,也微微一滞。
张书堂大踏几步,猛然撞入那厮怀里,手中的刀,却是来了个透体而入。
“呃……”
怀里的黑衣人身体一僵,倒了下去。
纵然有张书堂牵制了几个黑衣人,但是曾阿牛面对的形势却是越来越险峻。
不过是刹那功夫,他身上就多了好几道口子。
就连皮糙肉厚的骡子,也被砍伤了好几个长口子,疼痛让这畜生更加的暴躁,它踢腾起来。
坐骑的乱动,让曾阿牛掌握不住平衡,一时间身上又增添了几条伤口。
王司正大笑道:“哈哈!小崽子,你不是挺横的么?怎么不神气了?”
他右手的腰刀刀背在左掌上拍打着,促狭的道:“听说你那老爹乃是被排挤到南阳来的,你母亲在赶来南阳的途中病死,不知道你那该死的老爹听说了你被砍死,该是多么悲痛啊!啧啧!”
“畜生!你不得好死!”
曾阿牛大怒,就要来干王司正,哪知道一时不查被人一刀背砸落在地上。
“刷刷刷!”
四五把刀子,架在了曾阿牛的脖子上。
“啧啧啧!”
王司正走上前去,用刀背拍打着曾阿牛的脸颊。
“小子,听说你很厉害呢,继续起来干啊!老子就站在这里,快来砍我啊!”
张书堂就待上前,却被王司正一刀抵在曾阿牛脖颈上。
“站住!若是再上前一步,老子就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王六子!”张书堂怒吼一声,道:“你当知道他是锦衣卫的人,若是少了一根毫毛,就算有五王子保你,也难逃追杀!”
“吆喝!”
王司正一刀背砸在张书堂腿弯上,巨疼差点让张书堂跪了下来。
他强忍着腿骨上疼痛,站直了身体,呵斥道:“人在做天在看,动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想,一手遮天的魏公公,都难逃一死,你可认为五王子真的能够成事吗?”
“我好怕啊!”
王司正夺下张书堂手中的腰刀,张书堂紧紧地抓着,几乎忍不住要朝他脖子上砍去。
“来啊,砍我啊!”王司正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道:“朝这里砍,砍吧,老子临死拉你一个兄弟垫背!不光光是这个蠢货,还有你身后的陈大人,都要死!
快来,老子一个小兵蛋子,能拉一个三品大佬一起上路,值得了!”
他做的出来,张书堂明白,眼前这个王司正,乃是五王子手下的头号疯狗,纵然自己砍死了王六子,余下的黑衣人为了交差,一定会杀死在场的所有人的!
“王六子!”
张书堂丢下了腰刀,任由黑衣人将腰刀架在脖子上,开口道:“你当知道,今上乃是自孝宗之后难得的明君,以陛下他老人家的睿智,五王子必然成不了事!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一心为了五王子而走入死胡同呢!
放下屠刀,我以名义保证,必然请求陈大人不追究你等的罪责!”
“哈哈!”
王司正摇头大笑:“可笑啊!张书堂,你也算是一个聪明人,若是换了位置,你可会这么做吗?”
“不会!”张书堂摇摇头,道:“六子,你我两家祖上,已经是两百多年的同僚了。
虽然到了咱们这一代立场不同,但是我张书堂与你并没有深仇大恨,你心里明白,到了这个地步,五王子已经完了,你又何必将自家两百多年的富贵毁之一炬呢!”
张书堂焦急得很,李陵那小子怎么还没有赶到,曾阿牛都来了有一会了,这小子不过是去找几个助力罢了,怎么慢的像蜗牛一样!
王司正嘴角勾起,苦笑道:“自古功莫大于拥立!
我王六子虽然疯狂,但是也是明白道理的,若是世孙得了势,你认为我王家还有好日子?”
张书堂摇了摇头,都是聪明人,拿这个来糊弄他,那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既然如此,我又为何不能放手一搏呢!”王司正的脸色猛然冰冷,道:“都绑起来,带回去,若是敢反抗,全数杀了!”
“是!”
众多黑衣人解开地上死者的腰带,就要上前将众人捆绑起来。
王司正虽然打定了站在朱器塽一边的主意,但是擅杀朝廷封疆大吏的事情,还是不敢做的。
他准备将这一行人全部带回南阳城内,交给五王子来处理,这样,就算将来事发,他的罪责也不会太大!
“哼!”
陈奇瑜冷哼道:“本官乃是河南布政使司分守道王德州王玉铉,诸位莫要自误!”
陈奇瑜推开身边仅剩的几个护卫,当先站了出来,满脸正气报出自己的官职,威胁道。
黑衣人闻言纷纷脚下一滞,侧头看向了王司正。
这可是一省之内最为顶尖的文臣之一啊!甚至还是他们名义上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只管拿下!有什么事,本官一力承担!”王司正大吼一声,驱赶黑衣人上前擒拿众人。
张书堂眼珠一缩,伸脚踩在了方才丢在地上的腰刀上。
他知道只要自己脚尖用力一踏一勾,就能将腰刀踩飞起来,然后一探手就能抓住。
若是行险一搏,张书堂有三成的把握,能够反制王司正。
只是敌我实力太过悬殊,若是这么做,将再无缓和余地。
“还不动手!”王司正见众人磨磨蹭蹭的,再次爆喝道。
“谁敢!”
就在此时,忽然蹄声阵阵,只见四十多个骑着各色牲口的少年,团团围来,将王司正带来的黑衣人反倒是围在了中间。
“王头,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
李陵骑在一个黑色公牛身上,厉声呵斥道。
“吆喝!今日倒是来的齐活了!”
王司正微微挪动脚步,朝张书堂靠过来,一边却是对身边的手下使个眼色,让他们控制陈奇瑜。
“王六子!看这里!”
张书堂大喝一声,脚尖在腰上侧面一踏,腰刀便翻了起来,他脚尖一勾,腰刀飞起,然后一把抄在了手中。
第十四章:本官要进京告御状
“乒!”
张书堂趁着王司正愣神,一把打掉了他的腰刀。
“刷!”
张书堂的腰刀架在了王司正的脖子上。
“都住手!”张书堂呵斥道:“首恶已经被本官控制住了,你等就地蹲下,本官便劝谏大人既往不咎,切莫自误!”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眼前的形势已经逆转,其等仅剩下三十来人,而对方又来了四五十人的生力军。
关键是主管半个河南的陈奇瑜也在,他可是河南道的分守道,那是封疆大吏啊!
“乒乒乓乓!”
众多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的丢下了兵器。
李陵一边让少年们捆绑众人,一边朝张书堂走来。
“书堂,我们没有来晚吧!”
“哈哈,没有,没有,谢谢各位兄弟前来相助了!”
张书堂拱手,团团一辑。
“那就好,那就好!”李陵一边摸去脸上的汗水,挥手摔落在地上,嘴里却是道:“阿牛那小子不是先行赶来了么?他人呢?”
这厮茫然的四下寻找,却是没见阿牛那个豆芽菜在哪里?
“咳咳!”
地面上,一具“死尸”缓缓动了一下,他无力的举起胳膊道:“李陵哥,俺在这里……”
“沃日!你是阿牛?”
李陵瞪着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俺兄弟曾阿牛,打架就从来没有输过,你这厮休要招摇撞骗!”
曾阿牛在地上翻腾几下,才爬了起来,他摸去脸上的血水,幽怨的道:“李陵哥,真的是我啊,阿牛啊!”
“我去!”李陵吓了一大跳,他这才看清这个摇摇晃晃站起来的伤卒,正是一个瘦高个,这可是阿牛那标志性的魔鬼身材。
“兄弟,你咋弄的,竟然这么惨!”
“废话!”张书堂踢了自己姨老表一脚,没好气的道:“能不能靠谱一点啊,快来帮忙包扎!”
曾阿牛有气无力的咳嗽一阵,道:“少在那里说风凉话,四十多个人砍你一个,你去试试,要不是俺力气大、武艺高,早就成了烂泥了!”
李陵张口就待反驳……
“乓!”
张书堂狠狠地给他来了一个雷锅。
“别贫了,快帮我绑扎起来,再等一会儿,血都要流干了!”
李陵撕开了张书堂早已破碎不堪的衣衫,这才发现他身上的旧伤口,几乎都已经开裂了,甚至身上还平添了十多道新伤口。
“我滴个神啊,这么狠!”
李陵习惯性的啰嗦一句,在张书堂严厉的眼神下,急忙撕开衣衫,扯成小布条,包扎起来。
而一边的将二代们,也没有闲着,他们将所有的黑衣人全部捆绑起来之后,丢在一边,派人看押,大多数人又急忙救助伤员。
“小兄弟,”陈奇瑜走了过来,先行弯腰及地,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才道:“老夫谢过小兄弟的仗义相助了,若不是小兄弟赶来,老夫今日怕是要栽了……”
“大人,不可如此!”
张书堂急忙扶起陈奇瑜,道:“这件事说起来还是怨我,若不是我去求助大人,大人也不会牵扯进来。”
陈奇瑜摇摇头,道:“并非如此,老夫早已听闻世子之事,本就起了进京面圣之时,向圣上禀报此事的心思。
小兄弟的告知,只不过是让老夫提前行动罢了!”
“哎哎哎!”
李陵一边跑去给陈奇瑜受伤的护卫包扎伤口,一边道:“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别那么酸,眼前我们应该考虑的是——怎么处理这件事吧!”
“呃!”
两人摇头苦笑。
“闭嘴!”张书堂瞪了李陵一眼,这厮梗着脖子,又小声嘀咕起来。
“老爷,你没事吧?”
阿财一瘸一拐的走来,担忧的问道。
刚才这老仆被王司正狠狠的踢了一脚,一把年纪的阿财那里还受得了壮年人的全力一击,他腿上早就青肿一片了。
陈奇瑜摆摆手,示意老仆自己没事。
他示意张书堂跟着他朝一边走去,开口问道:“书堂,此事你怎么看?”
张书堂嘿嘿一笑,道:“大人,此事在书堂看来,有两个解决办法……”
陈奇瑜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唐王贵为亲王,纵然已经是疏藩,但是却终究是金枝玉叶,若是我们将这件事拿到官府上摆明,难免会陷入长久的扯皮之中。
是以,末将以为,我们有两个方法来解决此事!”
他看了一眼陈奇瑜,见他一副倾听的模样,继续道:“其一,调拨军卒,召集南阳大小官吏,齐上唐王府,与五王子对质!”
快刀斩乱麻么?
陈奇瑜微微皱眉,道:“第二条呢?”
张书堂嘿嘿一笑,道:“大人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秘密押解着他们上京!”
釜底抽薪?
陈奇瑜手指轻弹着,思虑一番,道:“纵然是进了京,此事也是要交于刑部会审的,书堂可以为……”
“非也!”
张书堂奸诈的笑了一笑,道:“大人,皇宫之外,可是有登闻鼓的!”
登闻鼓!
陈奇瑜瞪大了眼睛……
“书堂,你可知道若是敲响了登闻鼓,会有什么后果吗?”
张书堂点点头,登闻鼓乃是朱元璋亲自设立的,素有鼓声一响,不论黄帝在干什么,都得上朝,百官不论高低,阻碍敲击登闻鼓者死的律令。
只是,这登闻鼓敲起来容易,做了后,却是难!
若是查无实据,反坐之下,那可就是九死无生了。
“你可要想清楚了,虽然祖律规定:百官不得阻碍。
然而,此事终究是要交于三部会审的。
这件事牵扯到了王族,很有可能会被刑部和稀泥,若此,你可就九死一生了!”
陈奇瑜的脸色很是凝重。
以今日这小子的表现,他日未必没有被他陈奇瑜带在身边,好好教诲的机会,若是敲响了登闻鼓,圣上必然是要召集此子御前奏对的,万一一个圣前失言,那可就完了啊!
张书堂点点头,道:“大人,小人世代乃是大明臣子,眼见这等人间惨剧,又事关金枝玉叶,小人岂能无动于衷。”
张书堂一咬牙跪在地上,道:“请大人成全!”
第十五章:议定进京
张书堂的眼睛渐渐地红了,脑海里有无数道声音在回荡:
那是一个最有骨气的君王……
那是华夏最后一个正统王朝……
哀鸿遍野……浮尸万里……嘉定……杭州……
三十万王族消失不见……
两万万汉人……沦为猪狗……
六十四屯……海参崴……南京……安南……时局图……
张书堂的呼吸急促起来,有一个声音在脑海响起: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大不了,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陈奇瑜见张书堂一再坚持,便道:“既然你确定要去,本官也不会多加阻拦。
且放心,待到了京城,本官便发动亲友,尽量保你平安。
只是,你要知道,虽然本官在这河南道,乃是顶尖的大官,任谁都要卖本官三分薄面。
但是到了京城,那可是宰辅遍地走、大官不如狗了,有很多时候,纵然是本官,也是无法护持你周全的!”
张书堂点点头,道:“大人放心,末将早已考虑通透,此行若是末将时运不济,丢了性命,却与大人无关!”
陈奇瑜哈哈一笑,道:“今上圣明,我这么说也只是给你提个醒,指不定圣上看重你,从此之后你平步青云了呢!”
张书堂笑道:“那求之不得,末将便借大人吉言了!”
陈奇瑜点头,道:“你且回去安排,本官在前方的方城县等你。三天之内,你若是赶不到,本官可就不等你了!”
“多谢大人!”张书堂弯腰行礼。
他看了看四周,道:“大人人手不足,我的这些兄弟们,便护送大人到方城吧!”
“嗯!!”陈奇瑜自矜的点点头。
张书堂转过身来,对着一杆发小道:“兄弟们,陈大人要押解着这群贼子进京,人手稍微有点不足,不若诸位兄弟护送陈大一程。”
“好啊!”
“好。”
“不知道要送到哪里?”
诸人七嘴八舌的问道。
张书堂笑道:“陈大人是河南的最高长官,掌管一省军事,手下的兵卒却是多得很,你们只需要送到方城就可以了!”
李陵嘴上吊着一个草梗,吊儿郎当的说道:“书堂,你不去吗?”
张书堂道:“我要陪着大人一起进京,还要回家跟父亲告别一声,你们就先去吧!”
李陵吐出草梗,道:“表弟你去京城,怎能不带上我,我陪你一起去!”
阿牛这个粽子,也一瘸一拐的过来道:“书堂哥哥要去京城,这一路山高水远的,还是带上俺吧,若是遇上了毛贼,俺也好帮你打发走!”
众人一听,纷纷叫嚷着要一起去京师。
这些人都是小贵族家的子嗣,平日里闲钱不少,但是京城还真的没有去过。
一听张书堂要去京城,顿时宛如打了鸡血,纷纷叫嚷着要去京师看一看。
陈奇瑜诧异的看了张书堂一眼,在这一群半大小子中,若是按照官职,他的父亲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眼前的这五十多人,竟然隐隐有唯此子马首是瞻的味道。
有趣!
有趣!
陈奇瑜对张书堂越来越有兴趣了。
张书堂伸出双手,周围的喧闹渐渐的安静了。
“诸位,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
京师啊,整个大明最为重要的地方,谁能不想去看一看呢!”
陈奇瑜见这家伙一伸手,便让众人停止了说话,眼神里的好奇之色更加浓郁了。
张书堂继续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京城到底长什么样?”
“哈哈!”众人大笑起来。
张书堂等了一会,继续道:“此行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为了大明金枝玉叶的正义而去的,书堂此行极有可能不在归来,兄弟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俺们更要去!”曾阿牛率先嚷嚷起来。
“对啊!书堂哥此行这么凶险,我们怎么忍心让书堂哥一个人犯险呢!”
……
“大家听我说!”张书堂道:“此去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去的人多了,难免要迷路、丢失。
不若,这一次我、阿牛、李陵,我们三个去。等我们回来了,兄弟们若是想去,我们就给大家当向导,在一起去,好不好!”
张书堂见众人还要争辩,继续道:“大家都知道,这一去,我们很有可能凶多吉少,若是大家都去了,这父母长辈谁来养活呢!
若是我们三个出了差错,家里人还要托付给兄弟们照看呢!”
众人这才作罢,同意下来。
告别了陈奇瑜,看着他们一行近百人朝东方继续赶路。
张书堂扶起曾阿牛上了骡子,道:“我们回城!”
“驾!”
尘土飞扬,三人朝南阳城而去。
到了城门下,叫开了城门,张书堂丢下一把铜钱,在门卒的欢呼声中,进了城。
李郎中再次被张一山喊了起来。
李大夫惊诧于这个小大人的惹事能力,却是细心的帮他包扎了伤口,留下滋补的药方,离去了。
张一山早已知道了儿子的盘算,担忧的看着张书堂道:
“孩子,你的打算,阿大不阻止,只是希望你知道——我就你一个儿子。
你可要记住了,不单单是我,你姨父、张百户,可都在等着孩子返回……
若是出了差错,我们三个白发人,就要送黑发人了啊!”
张书堂道:“父亲放心,孩儿知道怎么做!”
张一山转身从自己房里拿出来一个荷包,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这里有一百两银子,这是父亲这些年从俸禄里积攒下来的,本来是留着给你讨媳妇的,既然你要远行,就带上吧!”
“阿大,我有钱!”
张书堂赶紧推辞,这一年多以来,他也攒下了几十两银子,此行的路费却是足够了,又怎么能再要父亲的钱呢!
“拿着!”张一山不由分说,将荷包放在张书堂床头,道:“明天你去城里租一个大牲口,然后准备一些必需品,就走吧,莫让陈大人等得久了!”
张书堂眼睛湿润了,看着已经夹杂了几许白发的父亲,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天一亮,曾阿牛、李陵就联袂而来,张书堂见两人的眼睛都有些微红,知道这两人也是刚刚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