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错乱
苏笛警觉，“你什么意思？”
小白摇头，“没什么，就是先生有别的事，你照顾好你自己。”
说完，又要走。
“等一等！那伦敦那边呢？我是说十九世纪的伦敦！那边……”
“自己上网查吧！”小白头也不回，消失在阳台。
如果苏笛再仔细一点，她会听到小白消失前的低语：“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什么都不知道。”
但苏笛的注意力全放在阳台上，她追至阳台，以往先生设立的临时链接，不见了。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阳台，再也不是先生飞船的连接通道。
苏笛愣在那里。
窗外光秃秃的树，显示仍然是冬天。
看看客厅里的电子日历，连春节假期都没过。
恍如隔世。
苏笛呆立了半晌，忽然想起刚才小白的最后一句话。
她扑到电脑前，开机，上网，搜索，水晶宫。
显示在1936年一场大火中水晶宫被烧毁，只留下两个塔楼，也被封存。
这个世界的历史并没有改变，地球还是那个地球，人类也还是人类，看样子，一切都没有变化，并没有变成莱斯特星的殖民地。
看来大祭司是沿着历史的发展顺序走下去的，自己的出现引起的涟漪并没有扩大，只是，威尔和珍娜呢？
珍娜建造的那些机器，还有水晶宫地下的城市，都怎么样了？
还有杜杜，重伤好了吗？
没有任何资料有这方面的显示，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
脚边痒痒的。
苏笛低头，那只银色的狐狸不知什么时候踱了过来，蹭着自己的脚踝。
这是自己唯一过去的见证，苏笛弯下腰，抚摸着狐狸。
那闪着亮光的大尾巴，显示着这一切不是梦。
苏笛眼前还闪着机械的齿轮，耳边还响着机械运动的声音。
她看看窗外，偶尔从角落里传来压抑的鞭炮声，是这个大都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禁令下，小孩子零星的玩耍。
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妥。
那为什么小白那么严肃而着急，好像世界末日一样？
苏笛有些恍惚，坐在沙发上，低头，发现自己还穿着19世纪的装扮，而那个跟着自己到外太空的破烂的包也在，只是上面的小木乃伊挂坠不见了。
苏笛翻开包，里面的东西都在，她一一拿出来，面镜、呼吸嘴、袖珍固体氧气盒，还有手机。
打开屏幕，自己和威尔的合影还在。
一切都那么真实。
人真是奇怪。
在那个世界的时候，苏笛无数次想要回来，还对自己说，如果能回来，她要安稳地享受当下的生活，珍惜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人。
然而自己现在真的回来了，却怅然若失。
她不想就这样全无告别的走掉。
在亚特兰蒂斯，她已经这样做了一次。
同样的事情，居然重复。
苏笛闭上眼，有些掩耳盗铃地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太痛。
手腕上传来异样。
苏笛低头，自己似乎跟手环之间有了某种感应。
鬼使神差，苏笛抬起右手，在手环上轻轻拂过，闭上眼，想着让自己再回去一次，去看看威尔。
身体轻飘飘的，苏笛真实地感受到什么叫灵魂出窍。
四周的景象发生了变化，似乎回到了她几分钟前还在的水晶宫。
她看见珍娜抱着受伤的威尔泣不成声，看见威尔虚弱地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苏笛一着急，飘了过去，威尔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睁开眼睛。
然而下一瞬间，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和珍娜一起扶起威尔。
苏笛眼前忽悠一下，坐到了沙发上。
她大口喘着气，看着四周，确认自己是在自己的公寓里。
冷汗，顺着额角滴下。
如果她刚才没看错，那个熟悉的身影，是自己。
自己看见自己，真的是见鬼了。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看见自己？明明她已经离开了那里，为什么还会看见自己出现？
难道在另一个空间，或者另一个时间节点，自己并没有走？
可是没有走的自己，发生了什么？
那个世界跟这个世界又有什么关系？
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手环微微震动，似乎在安慰她。
苏笛握紧手环，看着手环在她的指缝中变成了项坠。
嗯？你想换个形态？
手环，不，项坠没有什么表示，而是固执地飘到了苏笛的脖子上，轻松地垂了下来，似乎找到了自己惬意的位置。
苏笛叹了口气，最近发生了太多让她不知所措的事情。
她还要另外想个办法回到伦敦，要最后看一眼威尔，至少确认一下威尔到底怎样了。
可是，刚才的景象让她害怕，她不想再搞出什么事情，遇见别的世界的自己，或者干脆把自己困在某个时空出不来。
还是要找到先生，问个清楚才好。
可是，她现在一点跟先生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曾几何时，她以为和先生的联系是天经地义的，以至于那个时候她对先生给她的通讯耳环还觉得麻烦。
然而现在，她要怎么才能联系到那个她已经很久不见了的外星人？
外星人。
苏笛心里一动。
先生、小白、杜杜，严格来说威尔，对她来说都是外星人，然而现在，她却对他们产生了某种人类之间的情感。
手机忽然响了，吓了苏笛一跳。
她已经习惯手机没有信号了，只当成手表和相机。
刚刚有了信号的手机，上面各种未接电话和信息。
苏笛叹了口气，看着上面的数字，有点头大。
还好，正值春节期间，大多是拜年信息，不回也就不回了吧。
只是来自伊娃和李飞的信息有好几条，问她安全到家了没有。
看着伊娃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从阿斯旺上飞机之前发的，苏笛试着打回去，关机。
看看时间，他们应该还在飞机上。
是了，现在是她和先生有事提前回来。
苏笛浏览回复了所有信息，天色已晚。
临行之前清空了冰箱，现在家里什么都没有。
苏笛感到很饿，但跟饿相比，她更疲惫。
别说时差，她现在是世纪差。
然而看着自己这身滑稽的衣服，苏笛还是决定去洗澡。
第304章 重逢
苏笛走进浴室，机械狐狸乖巧地跟着她，也进入卫生间，站在浴帘外面。
苏笛注视着浴帘后面那蓬松的尾巴，微微失神，似乎还不太习惯家里多了一个宠物，还是机械的宠物。
花洒的水是她最想念的现代社会的事物之一。
平日里苏笛洗澡都用时很短，然而这一次，她把自己缩进浴缸。
上一次泡澡，还是在道尔那里。
然而现在，道尔对于她，只是历史书上的人物了。
记得上次她居然在道尔家里晕倒了，想来好笑。
还是在自己家里好，至少安全。
嗯，安全，舒适。
可是为什么眼前渐渐黑下去。
不要晕倒不要晕倒。
好歹出去，到床上去再说！
苏笛对自己说，坚持住，匆匆拿过浴巾。
然而黑暗还是任性来临，眼前又出现了多个场景。
像电影镜头混剪。
只是主角，都是她。
有些场景是她没见过的，有些，是她熟悉的，但有些，却是全然想不起来，完全没印象的。
这些都是什么？
自己在做梦吗？
耳边听到有什么在惊叫，动物的叫声吗？家里没有动物吧。
狐狸会叫吗？
苏笛想看看家里，然而灵魂似乎飘了出去，再也回不去家。
她又见到了威尔。
这一次，是在珍娜的病床前。
看样子，珍娜要去世了。
苏笛拼命向外“飘”走，她不想见到“自己”。
还好，这一次，她没见到“自己”。
病床前的威尔忽然回头，往“她”的方向看。
吓得苏笛赶紧“飘走”。
一双手，抓住自己的肩膀，摇晃着。
“小笛子！小笛子！”
是谁？
这么叫她，好亲切。
而这样叫她的，只有一个人。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人了。
苏笛睁开眼，久违的冰蓝色眸子出现在眼前。
“先生！”
苏笛顾不上看自己在哪，扑了上去，紧紧抱住眼前的人，生怕是幻觉。
奇怪，以往先生都是很抵触肢体接触的，对苏笛的拥抱更是视为洪水猛兽。
然而这一刻，先生却任由苏笛抱着，如果不是她产生了错觉，先生甚至也回抱了自己。
眼前是真的先生么？
可是为什么这么瘦，像一张纸片一样。
苏笛用力抱紧，似乎一放松，怀里的人就会消失。
尽管纤瘦的身体让她觉得有些疼，像抱了一个排骨。
“小笛子，我回来了。”
一句话，苏笛的眼泪汹涌而出。
在遥远的外太空，在陌生的星球，在不熟悉的时代，在不真实的世界，她都没有哭。
然而这一句话，打开了泪水的闸门，眼泪如洪水般，沾湿了先生的衣襟。
感觉身上有些凉凉的，苏笛小心翼翼地跟先生之间离开一点距离，发现自己穿着夏天的睡衣，在冬日的卧室里，有些冷。
“抱歉，只找到了这一件……”先生自责地说。
苏笛顾不上许多，捧起先生的脸。
眼前的确是先生，但又不是她记忆中的先生。
记忆中的先生，身材挺拔，像年长她几岁的大哥哥。
然而眼前的先生，五官深陷，脸色苍白，似乎已经一个月没有睡过觉，眼睛还是红的，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已经像她的父亲了。
苏笛心疼地摸着先生脸上的褶皱，似乎想把它们抚平。
“发生什么事了？你去哪了？”苏笛吸吸鼻子，努力控制住眼泪。
先生似乎并不为自己的身体而担忧，相反，他看着苏笛的眼神，却充满了心疼，似乎老了几十岁的，是苏笛。
“说话啊？你怎么了啊？”
苏笛哭着问。
先生似乎要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垂下眼。
这一次，他主动拥抱了苏笛。
“小笛子，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记住，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低沉的声音，在苏笛耳边响起。
苏笛有些慌乱，从先生的怀里抬起头：
“怎么了？你是说，威尔死了？我影响了过去的时间线？大祭司！大祭司成功了？莱斯特星的人，他们……”
先生温柔地捂上她的嘴，顺势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没事了，别着急，没事，你担心的那些，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没有发生。”
苏笛稍稍松了口气。
“那，威尔，是死了吗？”
先生摇摇头：“他没有，不是他的事，你放心。”
“那，你说的，是还有什么会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
先生没有回答，而是更紧地抱紧苏笛。
这一反常态的举动让苏笛更加着急，直觉上她确定这是先生本人，尽管苍老了许多，但她能确定不是别人假扮的，也不是装了别的意识的躯体。
可是，既然这些都排除掉，先生的行为就显得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也更令人担忧了。
“你从莱斯特星消失之后，去了哪？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笛抽泣着，抹着眼泪。
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了上来，嘴里叼着纸抽。
先生从纸抽里拿出纸，似乎对狐狸的出现毫不意外，温柔地擦去苏笛的眼泪。
苏笛有点不好意思，这个时候先生应该讽刺自己几句才对，却这么温柔，让她感觉很惶恐。
“问你呢？你去哪了啊？”
苏笛从先生手里拿过纸巾，胡乱抹了把脸。
“没去哪，进入了一个虫洞，去了另一个时空。”
“另一个时空？我记得你说过人很难穿越多维宇宙的。”
“嗯”，先生点点头。
“那你是？怎么过去的？又怎么回来的？”
“阴差阳错罢了。”先生显然不愿意多提。
“那个，对了，我在那边，这个手环。”
苏笛举起手腕，上面什么都没有，脖子上亮起蓝色的光。
苏笛才想起来，手环已经变成了项坠。
“我知道了。”
“你知道？”
先生微微一笑，“你还记得在思维矩阵里的小男孩小电么？他能跟手环进行意识连接，通俗点，就是他能懂手环的意思。我去了他那里。”
“你去了他那？我记得你说过，他去了时空图书馆？”
先生点点头。
“那，你知道我，我刚才，好像穿越到过去，还看到了另一个我。”
“嗯？”先生皱了皱眉，刚和缓下来的神情似乎又严肃了起来。
第305章 感冒
“你，都见到了什么？”听见苏笛说她好像能穿越时空，先生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像是生怕苏笛说出什么他心里的答案。
“也没什么，就是见到了威尔，还有另一个我，模模糊糊的，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我眼花了。”苏笛叹了口气，抬眼看着先生，深邃的眼神看着她，有着说不出的深意。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让她浑身不自在。
“你不会觉得，是我花痴吧，我承认我对威尔的相貌呢，确实挺欣赏的，不过想救他，也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是......”
苏笛越说越感觉自己在解释什么，她在解释什么呢？
先生眨眨眼，似乎不太明白苏笛说这些话的意思。
“算了。”苏笛挥挥手，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知道你关心他。”先生终于说话了。
“放心吧，他没有事。”他拍了拍苏笛的肩膀。
“嗯，嗯？你怎么知道他没事？你去看了？”
先生没有回答苏笛的问题，而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苏笛。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
好像下一秒，苏笛就会在他面前化为灰烬一样。
苏笛有些不适应，把头埋进被子。
“你休息一下吧。”先生说着，站了起来。
“等等。”苏笛一把抓住先生的手腕。
这才更真切地感受到，先生清瘦得要命，曾经苍劲有力的臂膀，现在像竹竿。
苏笛握了握先生的手腕，有些心疼，这个手腕不见得比自己的粗。
“你要不要，也休息一下？”
苏笛回头看看这张床，忽然发现自己说话有歧义。
“我是说，这张床足够大......”
苏笛住了口，怎么越解释越乱七八糟。
她等着听先生的打趣。
出人意料，先生没作声。
半晌，一个轻轻的“好”字出口。
苏笛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先生已经纵身一跃，跳上了床的另一边，靠在床头，眼睛望着天花板。
苏笛愣了一下，把被子匀给先生搭了一角，自己也坐回去，靠在床头。
两个人都没说话。
狐狸在床尾看了看两个人，乖巧地趴下了，银色的大尾巴是不是轻微地摆动。
苏笛的身子向下滑了滑，挽起先生清瘦的臂膀，头靠在先生的肩膀上。
“我很想你。”
苏笛轻声说。
头上似乎传来一声浅笑，接着，是一声轻叹：“我也是。”
虽然说这句话的人身体没有任何动作，但苏笛还是感受到臂膀旁边传来的僵硬。
她嘴角微微上扬，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在先生旁边，她就非常安心，从小被家里人视为多余人，而又倔强到不肯回家，不肯给弟弟买房子的苏笛，鲜少感受到家人的温暖。
然而先生却让她体会到了家人的感觉，不管是哥哥还是父亲，先生是她的家人。
这一刻，她不去想那些她永远也想不明白的谜题，不去想过去，也不去想未来。
如果一切都不可避免，那就让该来的晚一些来吧。
至少让这一刻停留得久一点。
窗外，大雪纷飞。
室内，温暖如春。
等苏笛再次醒过来，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瘦削的身影，狐狸慵懒地趴在一旁，大尾巴时不时扫过身体。
外面阳光很好，在阴郁的伦敦呆久了，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好的阳光了。
苏笛用手遮住眼睛，拿过手机，上面又是无数的未接来电。
她拨通了伊娃的电话。
“你终于接电话了，怎么回事啊？我刚落地，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苏笛轻叹，她真的出事了，还是出的大事。
不过，她不打算让伊娃担心，还是让她缓一缓，至少倒好时差再说。
“我还好，也是刚回来，累得不行，一直在睡觉。”
“你没事就好，那个，电话里说不方便，要不见面说吧。”
“还是你先回去休息吧，晚上见面说，怎样？”
苏笛刚说完，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你感冒了？还是，某人思念过度的反应啊？我那个傻弟弟在飞机上一直担心你呢。”
苏笛忽略伊娃明显的打趣，忘了她旁边还有李飞呢。
“没事，你也多注意休息哈，回去睡一会，如果太累不想出来，提前跟我说。”
“好嘞，我估计我都睡不着，更多的是兴奋，哎，你那个先生怎么样了？还在吗？晚上要不要一起带过来？”
苏笛苦笑，先生去了哪，她完全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见到先生。
“那先这样，晚上见。”
挂了电话，苏笛翻身下床，却险些栽倒。
头疼。
头疼欲裂，脚下轻飘飘的。
看来这感冒比自己想的严重啊，还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和熟悉的生活场景，终于能完全放松下来，于是就病倒了？
床上的狐狸跳了下来，钻进了苏笛的衣柜。
喂喂！进那里面去干什么？
苏笛声音微弱，忘了这只狐狸并不是宠物，如果它真的要做什么，苏笛是没有任何阻止方法的。
好在狐狸并不是要捣乱，而是叼出苏笛的羽绒服，往苏笛手里塞。
这是？
苏笛拿着羽绒服，一脸莫名其妙。
狐狸又来到门口，叼走了苏笛的冬靴，放在卧室里。
你的意思是，要我出门？
苏笛问。
狐狸点点头，坐在靴子旁边。
可是，我出门做什么？
苏笛疑惑道，话音未落，又连续打喷嚏。
她伸手从床头拿过纸巾，清理之后，看着狐狸的样子，终于明白了。
“你要我去医院？”
狐狸点点头。
苏笛笑笑：“这点小病，不至于去医院吧，你知道这个城市的医院，去一次一天就没了，排队都能排死，我还是在家养着吧，出去一次估计会更严重。”
狐狸没有动作，依然坚持着。
脖子上的项链也发出蓝色的光。
苏笛低下头，：“你也赞同？”
项链飘了下来，居然变成了钻石针管的形状。
苏笛有些好笑，这手环特别爱美，连提醒她去打针都要变成艺术品。
“我知道啦，谢谢你们的关心，可是我还觉得没必要。”
刚说完，苏笛又打起喷嚏来。
真是打脸太快，自己不会这么悲催吧。
第306章 医院
流光手环变成的针管在苏笛眼前威胁样地晃了晃，又变回项坠，回到她的脖子上，这一次似乎用了点力。
“喂喂！”苏笛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坠，像被石头砸了一下，有些疼，看样子项坠相当不满，这么大气干什么？生气自己不去医院？
想了想，去开点药也好。她不想真的病倒，冬天的流行感冒还是很厉害的，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谜团未解，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一个人生病的时候，太脆弱，尤其对于苏笛这样的单身居住者来说。
只要一想到自己病在床上不能动，她就不敢想下去，这可能是她最想结束单身的时刻了。
想到这，苏笛决定去看看，毕竟如果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就没有别人爱惜了。
苏笛换上冬装，终于也可以换一个包了。带着狐狸不方便，只好留在家里
临行前，抓过一条厚厚的围巾，围在脖子上，出了门。
外面出人意料的温暖。
印象中这个城市的冬天没有这么暖，虽然春节已过，但还要有几天才能升温，凛冽的风还是要刮上一阵子的。
但今年却格外暖，让苏笛很意外。
温暖不一定是好事。
对人类友好的气候，对某些细菌病毒，同样友好。
尤其看见医院里排着的长队，苏笛更是坚信这一点。
似乎比平时人都多。
她开始后悔来了。
无奈经过刚才路上的折腾，苏笛腿有些软，既然来了医院，什么都没做就这样回去是不合适的。
她领了号，等待着。
自己前面还有几十个人，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轮到自己了。
一个人在医院的等待非常考验人，尤其看着那些在病人一旁陪伴的家属，苏笛竟然有些羡慕。
她有些奇怪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一直对这些毫不在意，甚至觉得是矫情的事情，现在怎么这么多愁善感起来，难道是最近经历得多了性格发生了变化？
苏笛很想念先生，也想念威尔。
她叹了口气，挥挥手，把这些形象从脑中赶走，离开拥挤的等待区，来到楼梯间。
特意选了一家不算知名的医院，人还是这么多。
好在医院的环境还不错，不会加剧苏笛的不适，楼梯间也比较干净。
在医院这种地方，尤其是十楼以上，很少有人会走楼梯。
苏笛拿着护士递来的体温计，放在衣服里，靠在墙角，身子慢慢滑下去，控制不住地蹲在地上。
头晕。
看来这感冒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啊。
回来第一件事居然是看病，真的很菜。
苏笛有些沮丧，同时又有些庆幸，自己没在莱斯特星或者是19世纪的伦敦病倒，那样估计会更麻烦。
只是不知道先生在哪，小白在哪，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苏笛胡思乱想着，有些迷糊。
眼前出现一双精致的鹿皮靴子。
在这人很少出现的十二楼楼梯间，有什么人会在这出现，还专门站在自己面前？
苏笛使劲睁了睁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出现错觉或者眩晕。
她慢慢抬起头，一双美腿，在紧身牛仔裤里显得更明显。
红色的大衣。
红色的头发。
苏笛蓦地站起。
“是你！”
由于起来得太急，本来就不太清明的头显得更沉了。
苏笛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幸好一双手扶住了她。
“你没事吧？”
好听的声音。
苏笛捂住头，克制住脑袋里脑仁和脑壳分离一样的晃动。
等稳定下来，她微微喘着气，叫出眼前女子的名字。
“樱桃”。
红衣女郎挑了挑眉，赞许道：“记忆力不错，我还以为你会忘了我呢。”
苏笛看着她，心想我怎么可能忘了你，我被带上手环，跟猫交换了意识，不都是拜你所赐。
苏笛对樱桃的印象一直是魔女一类的，连先生都拿樱桃没办法，她也敬而远之，曾经有些许恐惧，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那些恐惧都烟消云散了。
是不是人经历得多了就会变得成熟？
苏笛虽然不知道樱桃这样针对她是为了什么，但她总觉得樱桃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如果她想杀死自己，自己恐怕没有命活到现在。
樱桃见苏笛不说话，仔细打量着她，忽然伸手，拉起苏笛的手。
手腕上什么都没有。
樱桃愣了一下，目光落在苏笛的脖子上。
苏笛出门的时候戴了围巾，但在医院里，加上刚才一路奔波有些热，苏笛解开围巾挂在脖子上。
围巾后面的蓝光若隐若现。
樱桃眯起了眼睛。
“它居然为你变了形？”
苏笛看了看樱桃，又顺着樱桃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项链。
“变形？”
樱桃放下苏笛的手，凝视着她，眼神里有很多她说不出的东西。
“难怪。”樱桃叹了口气。
苏笛觉得这一次见到的樱桃，跟之前相比有些变化，她以为她们之间会剑拔弩张，但并没有。
一直给她感觉热情强势的樱桃，今天像换了一个人。
尤其是看着她的眼神，让她无端想起先生。
先生这两天，也一反常态，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们这些来自无为之境的人，都怎么了？
“出事了吗？”苏笛脱口而出。
“嗯？”樱桃看着她，那神情是，紧张？
“真的出事了？”
樱桃摇摇头，眼神居然有些躲闪。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
苏笛不解，看样子，樱桃对自己并没有敌意。
“其实，我不是为了你来的，不过你在这，倒是让我很意外。”
樱桃轻声说。
“不是为了我，难道，是先生？先生病了？”
苏笛的问题有点急，问完了连连咳嗽，似乎消耗了所有的体力。
“也不是，哎你别急，先生，还好，至少现在还好。”樱桃的后半句声音低了下去。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不像你的性格啊！”
苏笛推了推樱桃，急死人了。
樱桃叹口气，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样，低声道：“是小水，小水出了问题。”
小水？
苏笛想了想，忽然瞪大了眼睛，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樱桃。
那个水状怪物！你居然，叫它小水？
第307章 病患
“嗯，小水。”樱桃似乎对这个称呼并不以为然。
感受到了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苏笛的异样，樱桃冲苏笛笑笑，“别这种表情嘛，我们是不一样的啊，你就想在蟑螂眼里，是不是觉得同类特别可爱，人类反而很恐怖？你觉得小水是怪物，是对你们人类而言的，对我而言，它只是个宠物，跟你的项坠一样。”
遇到这种不同物种的问题，跟外星人争论是没有什么结果的，更何况苏笛的体力也不允许。
苏笛看向樱桃的脖子，空空如也。记得先生说过，樱桃把那个变态怪物变成了项链。
“它怎么了？需要来看病？不会失控了吧？可是医院又解决不了它的问题。”
樱桃摇摇头，“你说对了一半，它确实失控了，但不是来看病。”
“它不会，在医院的水里横冲直撞吧，这本来都是病人，那你要想想办法啊！先生知道么？”
苏笛接连问下去，又开始喘息。
该死的，看来自己真的要去看医生，打吊瓶才好。
“他还不知道，他自己已经焦头烂额了，我不想再麻烦他。”
“他自己出什么事了？感觉你们都神秘兮兮的，怎么回事啊？”
没等到樱桃回答，医院的广播传来叫号的声音，苏笛看了看手里的号码牌，是自己前一个了。
“到你了吗？喏，我扶你进去吧。”
樱桃说着，搀扶着苏笛从楼梯间走了出来。
苏笛还是奇怪为什么樱桃会这么好心，但脖子上的手环项链并没有给她任何暗示，自从从伦敦回来，苏笛就对手环信任有加，手环的安分也说明樱桃对自己没有敌意，至少现在没有。
“你还没说，你那个怪物，到底怎么失控了，到医院来干什么？”
苏笛盯着排队有序、座位上满是患者的医院走廊，悄声说。
“好像在传播什么东西。”樱桃说。
“你怎么知道？”
“这是它失控前告诉我的，具体原因，它也说不清楚。”
“它还会失控？它本来就很反人类好吗？这没准就是本性暴露了。”想起那个怪物做的事情，苏笛忿忿地说。
“我说了我能控制它，但这一次，很意外。”
“它本来就以戾气为食，被你收服之后呢？改好了？”
“我发现你跟先生很像，都爱讽刺。”
从前的先生。
苏笛在心里说，现在的先生，温柔得很。
然而樱桃这样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脖子上的项链忽然震动了起来。
这个震动显然不是真对樱桃的。
莫非，有危险？
樱桃也感受到了异样，看着苏笛，又看了看诊室外面的队伍。
“怎么了？”苏笛低声问。
没有回应。
护士已经在催促苏笛了。
苏笛只好和樱桃一起进来。
“感冒，几天了？这是你一起来的姐姐吧？体温有点高啊，先去查个血吧。”护士看了看苏笛的体温计，随意说，似乎对这种症状司空见惯。
樱桃乖巧地接过医生开的验血单，冲着苏笛眨了眨左眼，默认了苏笛姐姐这个身份。
头昏昏沉沉的苏笛无心跟樱桃计较，她更担心刚才手环的强烈反应到底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只一阵，就消失了？
抽血有点疼，苏笛坐在那里，等着化验结果。
“这两天急诊有几个很奇怪的病例。”
验血的护士刚刚说的话还在苏笛耳边响着。
“是啊，说是症状明显，但查不出原因，也是奇怪了，别再来一次传染病吧。”
“不会，顶多是流感，注意高烧隔离应该就好了。”
“可是送来的病人据说没有发热。”
“是吗？”
“确实奇怪。”
苏笛还想再听下去，无奈已经听到医生叫自己的名字了。
化验结果出来得这么快吗？
苏笛不想让樱桃跟着她进来，可是樱桃非要跟着，以苏笛现在的体力也无法跟樱桃说什么，只好由她去了。
医生凝视着化验结果，双眉紧锁，能看出口罩下面的脸应该非常严肃。
“怎么了？她不会得了绝症要死了吧？”樱桃问。
苏笛翻了个白眼，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迫切得到肯定答案一样。
“不是，没有那么严重，就是有点奇怪，可能是仪器出了点问题，你的血液里有一些奇怪的元素，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
“啊？”
这个说法让苏笛始料未及。
“什么意思？我得了某种罕见病？要死了？无法医治？”
从来没想过电视剧的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苏笛有些紧张，虽然她不怕死，但她害怕死得痛苦。
“还不能这么说，你现在……”
医生的话没说完，诊室门口已经有人冲了进来。
后面跟着护士的喊声：“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不是说等叫号的吗？还没到你呢啊！”
冲进来的人对着医生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声音，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已经重重地倒在地上。
这是一个很壮的汉子，看上去有两百多斤，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水，从汉子的鼻子里喷出来，顺着脖子流淌下来，一直流到地上。
由于不是血迹，医生和护士并没有特别惊慌，镇定地检查着各种特征。
汉子并无大碍，呼吸也正常。
医生皱眉，看来最近的奇怪病症有点多。
担架床的滚轮声音响起，几个护士推了进来，把汉子抬上去。
刚固定好汉子的身体，汉子像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从担架床上坐起，吐出大口的水，跟喷泉一样。
苏笛看见，喷了距离最近的两个护士一脸。
她别过脸，有点恶心。
专业的医护人员并没有怠慢，推着汉子出去。
一阵“丝丝”的响声传来，刚才还体重很大的汉子竟然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样，迅速萎缩，体积肉眼可见地比刚才小了一圈。
“医生，他的内脏器官似乎都变成了水！”
一个拿着听诊器的护士大声说。
医生跨步向前，然而还没等到查看汉子的情况，汉子就只剩下了一张空荡荡的皮，担架床上流了一地的水。
如果这是血，苏笛可能还更适应一点。
然而担架上，地上，都是水。
第308章 传染
苏笛看着刚刚出了诊室门口，还没有离开她视野的担架床上的人皮，可怕的记忆又占据了脑海。
她侧头看看樱桃，从樱桃同样睁大的眼睛里，她看见了和自己一样的神情。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得出来同样的结论。
这个汉子，就是樱桃说的，小水失控的后果。
在这个人人都是自媒体的时代，汉子的死引来了一票病人和家属的围观。
有的已经拿出手机拍照。
医生和护士震惊于汉子的症状，显然对目前发生的事情没有心理准备。
媒体工作的敏感让苏笛觉得大事不妙。
她尽力靠近担架床，对着拿手机拍照的几个人道：“请你们不要拍了，再有，把你们已经拍下来的照片和视频，统统删除。”
“你是谁啊？他的家属吗？”
一个拿着手机的大妈问。
“不是。”苏笛摇摇头。
“不是你凭什么管我们啊？”一个大爷问。
“我不是管你们，你门这样拍下来，接下来是准备发到网络上吗？现在这里的情况很复杂，你们这样做，后果就是这医生还没有得出结论之前，就搞得人心惶惶，结果很严重的。”
大爷大妈似乎不以为然，一个大妈挑衅一样继续跨步上前，近距离地拍摄担架床上的尸体。
大妈的脚，踩中了地上的水。
举着手机拍摄的大妈忽然发出一声惊叫，手机掉落在地上。
其他人本能地往后撤了几步，只见大妈扶着担架床剧烈地咳嗽着，似乎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
她咳出来的，是水。
苏笛不知道人体有多少水分，大妈好像把身体里的水都咳了出来，仍嫌不够。
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小。
最终，化为一张人皮，落在地上。
距离大妈掉落的手机不远。
手机的镜头还开着，录下了完整的过程。
“不好了，快跑啊！”人群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声，一哄而散。
整个医院乱成一锅粥，充斥着“挤到我了”“怎么回事啊”的声音。
医生和护士愣了一下，到底是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并没有跟人们一样慌张。
医生把患者的尸体盖上，让护士把担架床抬走。
然而没等医生说什么，两个护士“扑通”“扑通”，接连跪在地上。
“哎！你们怎么了！”
水，从护士的嘴里流出来。
这是两个刚才被汉子喷出的水溅到的护士。
她们的身体跟汉子一样，也跟大妈一样，可能是本身体积比汉子要小，所以她们干瘪的速度也更快。
人群爆发出更大的骚乱。
有些距离诊室比较远，还在外面有序排队的人们，拼命地远离诊室。
刚刚在诊室的医生，也脸色铁青。
毕竟这个城市，距离上一次强传染性疾病发作，已经十几年了。
更何况与上一次相比，这一次的病症如此突然，传染的方式匪夷所思，发病速度令人措手不及。
“这……这……您二位……”眼前的场景超出了医生所能接受的范围，有些结巴地说，话没说完，被苏笛一把拉住，向后拖去。
地上的水，一直汇聚到苏笛面前，在刚才医生站立的位置，停下。
“小水！”樱桃断喝，似乎认出了樱桃的声音，水洼停留了一下，然而并不受控制，还是向苏笛和身后的医生流去。
苏笛四处扫视，并没有用来抑制水的东西。
脖子上的项链发出强烈的震动。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
这种静止带来的代价是苏笛的头越发昏沉。
她无意识地伸出手，作出阻挡的手势。
朦胧中，似乎水接到了什么指示，退去。
外面走廊里，早就开了锅。
整个医院都沸腾了。
苏笛刚才还在担心视频引起恐慌，然而讽刺的是，她现在更担心视频不够引起重视。
这太像造谣或者经过修饰的视频了，早已超出了人们能理解的范畴，如果没有亲眼所见病人离奇的死亡方式，单独看这些视频，更像是假新闻，很多人并不会相信。
这是怎样的病？
通过水来传染，却又不是人们熟悉的水污染所引发的病症。
“它，什么时候失控的？你知道原因吗？”
樱桃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我们先走，看样子，医院要戒严了。”
苏笛说着，要和樱桃一起走，然而刚才的事件耗尽了她的体力，脚底下像踩了棉花，轻飘飘的，根本走不了路。
外面警笛声响起，苏笛不知道是救护车还是警车，看来经过之前那些大规模的传染病爆发，这座城市的卫生防御系统反应非常迅速。
“我可不想困在这里，我们……”苏笛话没说完，就见樱桃把手放在苏笛的脖子上，伏在她耳边道：“放心，你先回去，我留下来处理，会让让这段记忆消失的。”
“哎，你不能……”苏笛没说完，发现自己站在公寓里。
这算什么？
瞬间移动？
苏笛锤了锤脑袋，虽然还是沉得厉害，但刚才在医院的事情依然记得一清二楚。
看来樱桃说的消除记忆，是说消除现场的人的记忆。
也是，之前自己和先生遭遇噬光者那次，广场上有不少目击者，樱桃应该就用过类似的方法，消除了人群的恐慌。
如今，还是如法炮制。
但苏笛依然有些担心，那个水状的怪物，既然失控了，接下来会怎样？
消除人的记忆只是掩耳盗铃，真正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光线，抬头，樱桃站在她面前，对她眨眼。
苏笛吓了一跳，跌坐在沙发上，喘息着。
“我还以为，只有先生会这种……忘了，你也是……”
其实，是你自己的力量，我只是帮了一点小忙。
樱桃心里说，但不打算说出来。
“都搞定了？”
樱桃点点头。
“现在怎么办？你的那个小水，还是会兴风作浪。”苏笛看向樱桃，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樱桃站在一起。
“听着，我……哎呀，你家怎么有狐狸！”樱桃的话被出现的机械狐狸打断。
樱桃好奇地看着狐狸，“这是，机器的？”
第309章 混乱
面对樱桃对狐狸的好奇，苏笛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她根本不知道如何解释。
“你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难怪。”樱桃看着苏笛，眼神略过苏笛脖子上的项坠，随即垂下眼，罕见地失落与伤感。
即使刚才在医院，发生那么离奇的事件，樱桃都是镇定的，或者说，疏离的。
然而看见机械狐狸，樱桃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怎么了啊？真是莫名其妙，先生也很奇怪，小白也很奇怪，连你，也是，谁能告诉我，究竟怎么了！”
苏笛说完，连连咳嗽。
“抱歉。”樱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是故意的，现在，我也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
苏笛无力争辩，好在咳嗽止住了，经历了刚才在医院的场景，她还真担心一咳嗽起来就无休止地吐水，之后变成一张皮。
可能是受到了惊吓，也可能是耗费了太多体力，苏笛眼前越来越模糊。
“你该休息了，我出去还有事，喏，你好好照顾她哈。”后半句显然是对狐狸说的。
樱桃把苏笛放在沙发上，又贴心地跟苏笛倒上水，放在茶几上，不见了。
银色狐狸坐在茶几旁边，不时晃动着大尾巴，看着苏笛。
苏笛的意识渐渐离开了公寓。
这是做梦吗？
她似乎看见了威尔，看见威尔在瓢泼大雨中喊着什么。
接着，她看见了先生。
她看见了她小时候无数次看到的场景，红色的电话亭，河边。
然而这一次，她向往常一样跑过去，还没等她跑到近前，红色电话亭“轰”地一声，在她眼前炸裂开来。
先生！
苏笛跪在地上呼喊。
似乎有机器人的声音响起。
“消除！消除！！”
消除？消除什么？
“毁灭，毁灭！”
毁灭？
毁灭什么？
苏笛想看看发出声音的机器人是什么样子，但却被一股大力强行拉走。
接下来，眼前出现了莱斯特星。
那颗孤儿行星，孤独地飘在宇宙中。
黑色的东西从星球内部渗出，整个星球坍塌消亡。
而那抹黑色的东西，竟然沿着看不见的通道，向着苏笛涌来。
苏笛蓦地睁开眼睛。
大汗淋漓。
自己还是在公寓里，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了，她睡了三个小时。
苏笛擦了擦汗，从沙发上坐起来，睡了一觉，头感觉好了些，没那么疼了，虽然身子还是轻飘飘的，至少意识是清明的。
自己刚才看到的，是自己的梦，还是某种幻象？
莱斯特星的时间一直回溯，终归会回到一切为无的阶段。
可是那抹黑色，又是什么？
难道全然是自己的想象？
还有威尔，在19世纪的他，还会和以前一样么？
等等。
苏笛忽然想到，如果威尔依然活着，应该活到现在才对。
那威尔在哪呢？
现代的威尔，应该已经是她见到的一百年之后了。
这一百年间，威尔经历了什么？
刚还觉得好些了头，似乎又疼了起来。
混乱的时间线，让苏笛无所适从。
是谁说穿越很爽来着？
人还是需要确定性的，不然会疯。
苏笛这样想着，决定给自己找点确定性。
她打开手机，翻出和威尔的合影，连接打印机，打印出一张照片。
看着那张照片，很难想象这是一百多年前的巴黎火车站，苏笛嘴角微微上扬，这还是她回来之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
半晌，她放下照片，又看了看手机里其他照片。
忽然，她的手一抖，拿着手机靠近了眼睛，手指快速翻着相册。
她记得在伦敦，她拍过跟王尔德的合影，跟柯南道尔的合影，还有自己在化装舞会的自拍。
可是现在，这些合影还在，却只剩下了单人。
合影上，没有她。
这怎么可能？
她记得很清楚这是自拍照，从构图上看，照片上的人物都偏重一侧，很显然旁边是有人的位置。
然而照片上没有，什么都没有。
看上去像是这些历史人物的单独人物照。
她呢？她自己的影像呢？
如果单纯是这些照片消失了，苏笛可能会觉得手机穿越过来之后，变成了现在的时间线，自动修正，或者出于什么物理原则，那些照片无法显示，或者删除了。
但现在的情况不是这样的。
那些照片还在，包括和威尔的合影，都清楚地提示着，那些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
可是，合影里却没有她。
这怎么解释？
手机响起，原来是伊娃，问她吃饭的事情。
“哎呀，我忘了，不好意思，阿嚏”
苏笛道着歉，喷嚏又打了起来。
“你真的是病了啊？去过医院了么？哎呀，别去医院了，现在医院都戒严了。”
“戒严？”
“大姐，亏你还是记者，难道就没让你出采访什么的么？看看新闻，上面说发现了很严重的暴力事件，目前已经在戒严阶段。”
“我知道了。”苏笛有气无力地说。暴力事件？不是因为传染病？
“我说，你真的没事吗？我不是说身体，我是说，你懂得，一般这种事情会经过一段时间的遮盖，但这一次并没有，可想而知……”
伊娃电话里不方便说太多，但苏笛知道她的意思，这一次行动这么快，也反映出情况十分严重，甚至没有遮掩的考虑和可能，但她不知道暴力事件暴力到什么程度，樱桃不是说已经都解决了么？
“具体什么暴力事件？”苏笛问。
“就是，就是医院的病人责怪医生想不起来自己来看什么病，指责医生不尽职尽责，还有的家属找不到了自己陪伴的病患，就跟医生起了冲突，据说有两个护士已经失踪了。”
苏笛叹了口气，樱桃的消除记忆也太简单粗暴了，这次并不像在广场上那一次，只需要单独消除自己和先生的场景罢了，并不影响人们其他的记忆和生活。
这次是在医院里啊，人们是来看病的，更何况再怎么消除记忆，死去的人也是真切地死去了，人们的记忆还停留在陪伴家属来看病的阶段，现在家属凭空消失了，不起冲突才怪。
第310章 拜访
“行吧，你没事了就多休息，让那个什么先生好好照顾你。”
“伊娃。”苏笛忽然严肃了起来。
“什么？”
“那位先生……他……”苏笛叹了口气，她想跟伊娃全都说清楚，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这一天太漫长了，小白、先生，还有樱桃的反常，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惶恐。
“他……不在我这，算了，等我好一点，我跟你谈谈吧，有些话，我不吐不快。”苏笛道。
伊娃爽快地答应了。
挂了电话，苏笛靠在沙发上，脑子里一团乱麻。
狐狸抬起爪子，推了推茶几上的杯子，示意苏笛喝水。
苏笛感激地笑笑，拿起水杯。
电话再度响起，这一次，是马总。
“小董说你不舒服，请假了？”
“啊马总，不好意思，是感冒了。我……”
“你去医院了吗？医院的事件你知道吧？”
苏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我去了，医院的事件，我也知道，您是需要我去采访吗，我……”
“废话！你长点脑子好不好！现在医院这样，谁还去医院啊！我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提醒你，不要脑子一抽，去了趟医院觉得有新闻可以跑，这一次事件非常严重，我们不单独跑这次的新闻，明白吗？统一听从指挥。”
“哦，知道了，谢谢马总。”
“谢我什么？你是不是去埃及吓到了？恐怖分子的新闻我也看到了，没想到他们能闹这么大，不过我们的新闻很及时，还谢谢你提供第一手资料，但这一次，不要去跑了，懂吗？”
苏笛答应着，马总挂了电话。
苏笛的心里涌起一丝暖意，这个平素里满口脏话的男人，居然对下属非常关心。
只是医院的情况，那么严重么？
苏笛打开手机里的新闻，上面都是关于医院的事件，视频里，一袭红衣的女子，居然对着拦住自己的警察大打出手，之后不知道又做了什么，消失了。
但是采访医院的当事人，他们又什么都不知道，包括被打伤的警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似乎没有人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有路人的手机和路边的摄像头，记录下来了这一幕。
苏笛有些哭笑不得，樱桃应该忘了这是热闹的白天，还是在医院里吧。如果是先生，应该会消除摄像头的记录，换了樱桃，就简单粗暴得多。
不过樱桃把整个医院封闭了起来，现在不能进出，有谣言说恐怖分子劫持了医院的医生和病人，越来越多的人警察汇聚过来。
苏笛皱皱眉，樱桃的本意是把小水关在医院，可是，真的能关得住么？
门铃声响起。
苏笛开门，门外，是风尘仆仆的李飞和伊娃。
看着有些憔悴的两个人，苏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来看看你，好点没，伊娃说你病了，怎么，没休息好？时差没倒过来吧。”
苏笛愣了愣，把他们请进来。
“我看哪，是你害羞！在逃避！你可别忘了，是你自己要求李飞做你男朋友的哦。”
苏笛对伊娃的打趣有些恼火，更多的是恼火自己，都怪杜杜，当时占据了自己的身体，搞出这么多事。
然而她能说什么呢？
杜杜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也许留在一百多年前的伦敦，现在这个时候它在不在还不好说。
她偷眼看了看李飞，正碰上李飞关切的目光。
苏笛脸一红，低下头。
从小到大，李飞都是这样，默默关照着她，有求必应，从不多说什么。
就是这样的李飞，是她最好的朋友，曾几何时，她有了什么心事，都会第一时间跟李飞说，而不是找伊娃这个大嘴巴。
可是现在呢？
她的心事，竟然无人可说。
她怎么告诉李飞，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她要说，说出那些话的不是她，是一个外星人，而且人类要在几百年后才能登上外星人的母星？
这一切完全没有道理，她不确定说完，李飞会不会当她神经病。
至少，李飞会伤心吧，觉得她在敷衍他。
苏笛叹了口气，把解释的话又咽了回去。
“哎呀，你居然养了宠物！”伊娃看见银色的狐狸，激动地蹲下身，伸出手来想摸摸狐狸蓬松的毛。
然而狐狸一扭身，窜到阳台上去了，站在高高的阳台柜上面舔着爪子，似乎对伊娃的抚摸非常嫌弃。
“这么傲娇！是那个先生的吧？物随主人型，简直是一样的神态。哎，会不会也是什么变异物种？话说，最近是怎么了？难道真的世界末日了？那些怪虫子刚被打死，又出现了医院的传染病事件，也不知道我们能见证这些，是幸福还是不幸。”
伊娃说着，坐在苏笛的沙发上，打了个哈欠，看来休息一下午还是不够恢复体力的。
“你们喝什么？”苏笛走向餐边柜。
“红酒吧，喝完姐姐我打算睡你这了。”
“睡我这？”
“不欢迎吗？”伊娃翻了翻眼睛。
“哦，不是，我是怕你要上班，唔……”苏笛把话咽了回去，自由职业者、作家伊娃，她怎么忘了，哪里需要跟她一样上班。
“那，你呢？”苏笛转头看向李飞。
“他？就更不用啦，他离职了。”
“离职？”苏笛有些不敢相信。
“嗯，确切说是调岗，我来这里了。”李飞笑着说。
“高升了，方坤集团a市公司总经理，厉害吧？”伊娃指了指苏笛：“方坤集团历史上最年轻的公司经理，我老弟前途无量啊。”
李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好吧，然后呢？总经理大人，今天也住我这了？”
李飞连连摆手：“别这么说，还要等一段时间才上任，我是先来熟悉工作的。”
“所以，我们今天就准备在家打地铺了，怎样，不欢迎？”伊娃斜眼看着苏笛。
苏笛想说什么，又连连咳嗽，许是刚才说话太多，耗费了心神。
李飞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等到苏笛稳定下来，李飞转身来到酒柜，很主动地给伊娃倒酒。
“嗯，很有主人的感觉嘛。”伊娃接过酒杯，打趣道。
苏笛装作没听见，眼神飘过红酒杯。
第311章 老友
红酒。
在透明的杯子里经由灯光照射，显得更红。
苏笛的心被什么刺痛，翻身坐在沙发另一端，沉默不语。
“哦，对了，来的路上，买了点吃的，我猜你还没吃饭吧？”李飞打破沉默。
苏笛默默看着李飞和伊娃把他们带的东西张罗了一茶几，有方便火锅，炸鸡，李飞还特意去厨房煮了方便面加了蔬菜、鸡蛋，搞得像开party一样。
然而她却毫无胃口。
“你怎么了？跟丢了魂一样？你不是电话里说有话要跟我说么？现在面谈不是更好？说吧，我听着呢。”
伊娃一边挑起面条往嘴里送，给了李飞一个赞扬的手势，一边对苏笛说。
苏笛看了眼李飞，不知道如何开口。
“还是等我好一些吧，现在还是头晕，不太方便说话。”
苏笛小声道，她不算全然说谎，她现在比下午在医院的时候好了一些，头不那么疼了，但还是体力不支，感觉很累。
“好吧，虽然我知道你感冒了，但直觉告诉我，不只是这个原因。”伊娃用胳膊碰了碰苏笛，笑道。
忽略掉伊娃话语里的暗示，苏笛靠在沙发上，无精打采。
“你去医院了？”李飞的声音里透着惊讶。
苏笛瞥了一眼茶几的一角，还放着医院的化验单和药。
“嗯。”她没打算隐瞒。
“真的假的？哪一家？”
伊娃敛起玩笑，正色道。
“就是，新闻里爆出来那一家。”
“搞什么？你去了那一家，你还能出来！”伊娃说着，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电视上正重播着下午医院的混乱情况，医院外面围了一圈记者，警戒线，警车，整个医院戒备森严，全然没有任何人进出的迹象。
“到底是什么问题？我看了网络疯传的视频，感觉像是假的，人怎么那么快就死了？跟武侠小说的化尸丹一样。”
苏笛叹了口气，不情愿地说出真相，“是真的。”她倒是希望这一次是谣言，可惜，是真的。
“真的？那么恐怖！”
伊娃惊掉了下巴，李飞也认真看着苏笛。
苏笛点点头，竟然没来由地感激他们相信她的话，她很难想象如果他们不相信，她简直要疯了。
“你在医院看见了？所以所谓暴力事件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消息，其实是传染病？”
面对伊娃的问题，苏笛在组织语言想着回答，而伊娃似乎也不需要回答，顾自说下去：
“这么厉害的传染病啊，从哪里来的？某个原始森林里的某个超级细菌？病毒？”
苏笛摇摇头，她总不能说，是从外星来的吧。
那个水状怪物的确是外星怪物，之前也作乱过一次，但已经被先生制住了，现在又卷土重来，按理说应该不足为惧，可是为什么樱桃竟然没有办法？
先生呢？先生不知道哪里去了，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那严肃的神情，和这件事有关吗？
苏笛看向电视，镜头晃动得厉害，不知道是扛着摄影机的大哥在晃动，还是被周围的人挤得晃动。
忽然，苏笛瞪大了眼睛。
一抹黑色从医院飘出，扩散，像乌云，笼罩着整个天空。
“你们看见了吗？”
苏笛指着电视问。
“看见什么？人？”伊娃不解。
“那些黑色的东西！”
“哪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啊？”伊娃和李飞面面相觑，都否定了苏笛的说法。
“你该好好休息了，是你眼前发黑了吧，这是重播新闻，又不是实时直播，我早就看过一遍了，哪有什么黑色，好了，不早了，赶紧吃东西，吃完早点睡。”
伊娃说着，关了电视。
“哎，可是……”苏笛的话没说完，伊娃站起来打断了她：“别可是了，给我找件睡衣，我去洗个澡，姐姐还是很讲究的，不会弄脏你的床，虽然嘛，谁弄脏谁还不一定。”
苏笛无奈，只好进入卧室，给伊娃找了自己刚洗过的睡衣，伊娃抱着进了卫生间。
苏笛再度打开电视，画面已经切换掉了，毕竟在这个社会每天都有无数谣言，对还没证实之前的视频，新闻还没有到滚动播报的程度，这只是一起小规模的暴力伤医事件。
“你还好吗？”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的李飞问。
“我？还好。”苏笛又咳嗽起来。
“我是说。”李飞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我是说，你这里，还好吗？”他指了指自己的心。
苏笛愣了愣，垂下眼。
“对不起。”三个字，像是三记重锤，敲在她心上，也敲在李飞的心上。
“没关系，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李飞说着，瞟了一眼茶几旁边的桌子。
苏笛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打印的和威尔的合影，就放在桌子上，该死的，自己怎么这么粗心，从来没注意？
“不是的，我是……”
“没关系，我们一直是好朋友。”李飞自嘲地笑笑。
苏笛愣在那里。
什么时候，自己和李飞之间变得这么别扭了？
自己不知不觉中，伤害了李飞？
“那个，我给你找一下洗漱用具吧，唔，可能要麻烦你睡沙发了，真怀念小时候，我们三个都可以睡床。”
苏笛说完，看李飞并没有接话，有些尴尬。
“是啊，小时候。”半晌，李飞重复了一句，耸了耸肩。
苏笛装作没看见，去给李飞找生活用品。
来到阳台，看见狐狸已经跳了下来，站在地上，仰头看着她。
苏笛蹲下身，“你是不喜欢家里来人吗？”
狐狸没什么表示，而是转过头，看向阳台一角。
苏笛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狐狸看的角落，是以前先生放置与飞船传输连接的角落。
那里，有只有苏笛能看见的红色电话亭。
但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与另一侧的柜子相比，显得空荡荡的。
苏笛眼神黯淡了下来，理着狐狸的毛，轻声道：“我也很想他，总觉得一切都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这一切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应该从先生在莱斯特星消失开始，小白、樱桃，显然都知道先生去了哪，可是他们都对自己守口如瓶。
第317章 病号
“找我？工作上的事情？”
护士白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你去接一下电话不就知道了，啰嗦那么多干什么。”
说完，粗暴地检查了一下李飞，转身出去了。
苏笛和伊娃面面相觑，被护士打断，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没办法，今天遇到的人都跟吃了火药一样。”伊娃耸耸肩。
苏笛点点头，她也有这样的疑惑。
“快点，不要占线太久，真是的，自己没有手机吗？”
走廊里传来护士的催促。
苏笛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跟伊娃点点头，出去了。
电话的另一端是小董。
“苏笛吗？有个事故现场的幸存者，打电话来找你。”小董的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找我？”苏笛颇感意外，“哪个事故？医院吗？”
“好像不是，说是爆炸现场的，你可以啊，居然又自己头跑了另一个新闻，怎么，要吃独食？”
苏笛忽略掉小董尖刻的讽刺，问：“打电话的人留了姓名和信息了吗？”
“没听清，是姓苏还是舒来着，他在市中心医院。”
“市中心医院？”苏笛皱了皱眉，正巧是她现在所在的医院，刚要问什么，小董已经挂了电话。
苏笛无奈，只好也挂断。
爆炸现场？她并没有去爆炸现场，也是刚刚知道李飞被炸伤的消息，这个要找她的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提供线索的热心群众？从电话来看，精准地知道自己的工作地点和办公室，连在一个医院都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不过尽管疑虑重重，苏笛还是打算去看看，能多了解一点爆炸的信息，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她要做点什么，否则良心不安，觉得对不起李飞。
至少要找到幕后主使。
苏笛来到咨询台，工作人员非常不情愿，还是给了苏笛一个病房号。
幸好，小董没听错，这个人真的姓“舒”，而不是自称“叔”之类的。
苏笛来到特殊高级病房区域。
据说这里的是重病号，但高额的费用让这里很安静，走廊里也没有多少人。
在这个医疗资源紧张的城市，除了特殊护理之外，只有特别高级的病号才会入住这里。
苏笛心想，这是什么有钱的人能住在这里？
来到病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门没关。
病房里发出含混的声音，听上去应该让她进去。
苏笛走进来，病床是空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人。
绑带非常严实，只漏出两只眼睛，幸亏这是医院，苏笛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要是在外面，说不准会吓一跳。
椅子上缠满绷带的人挥了挥同样满是绷带的胳膊，表示看见了苏笛。
“呃，我是苏笛，《反射报》的记者。”
病号点点了头。
苏笛看着他，“您是不是不太方便？要不我改天再来？”
病号眨了眨眼睛，即使厚厚的绷带也没能盖住长长的睫毛，还有一双金色的眸子。
“没关系，我只是看着有点吓人，吃了点止痛药，可能精神有些恍惚。”
充满磁性的声音，很好听，也很，熟悉。
苏笛愣了愣，这个声音她似曾相识，却有一种很遥远的感觉。
“是您找我？”
病号点点头，“我应该请你坐下，可是现在我占了这个屋子里唯一的椅子。”
说着，环顾四周，“啊，要不你坐床上吧。”
苏笛看了看旁边的病床，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站着就好。”
病床上放着一本《起源：吸血鬼的历史》，苏笛认出这是前几年一本很畅销的关于吸血鬼的知识汇总。
她心念一动，低声问：
“您对吸血鬼感兴趣？”
病号笑了：“不不，这是我的助理给我的，我对吸血鬼完全没兴趣，也不想了解。”
说完，病号似乎有些厌恶地摇了摇头。
苏笛默然，心里嘲笑自己，想得太多了。
“唔，您找我，是因为......爆炸的事情？”
“你，认识李飞？”
病号问她。
苏笛点点头，“是。”
“您在现场，见过李飞？”
病号点点头，“他很勇敢，他救了我，让我躲过了那个机器人的射击，但他自己中了弹。当时他躺在我旁边，死死抓着他买的玩偶，还说是给他女朋友的礼物，也告诉了我他女朋友的姓名和地址。”
苏笛鼻子一酸，警察联系的第一个人是伊娃，她算哪门子李飞的女朋友啊！
听到病号的描述，她眼前似乎浮现出李飞清瘦微黑的面庞。
“能麻烦您把那个盘子递给我吗？”
苏笛回过神来，“好的。”
她看了看小桌上，只有一个小盘子，上面盛满了，葡萄。
看不出这位病号胃口还不错，如此重伤却依然喜好水果。
苏笛拿起盘子，犹豫了一下：“您，是不是应该遵医嘱？”
病号不应该吃流食什么的么？
“是啊，不过我觉得没关系，给我吧。”
病号伸出手。
苏笛没再说什么，递了过去，病号用一只缠满绷带的手从她的手里接了过去。
病号的手指前半段露在外面，无意间扫过苏笛的指尖。
苏笛忍不住缩回了手。
冰凉。
这简直不是人应该有的温度。
“您，还好吧？”
苏笛握紧拳，给手指取暖。
病号拿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满意地咀嚼着，接着说：
“他说他女朋友是记者，说这种事情她一定会来报道，不希望她遇见危险，还打了几个电话给她，可惜，她没有接。”病号说着，瞥了一眼苏笛。
“唔，我，我有事，没有接，您知道电话是什么内容吗？”苏笛暗自后悔，自己的手机还落在上一个医院的隔离病房呢。
病号摇摇头，“不知道，但看他的心情不是很好，他很担心你，担心你不接电话出了什么事。”
李飞啊李飞，傻乎乎的李飞！
从小就知道保护她，但是她，从来都只把他当哥哥。
把他的保护视为理所当然，却从来不正式回应他的感情，即使在杜杜的搅和之下，阴差阳错和李飞成了情侣，可是扪心自问，她可曾真的把李飞当作男朋友？
可曾真的像对待萧程那样，对待李飞？
她甚至从来没想过李飞解释清楚，只想这样拖下去。
第312章 任务
先生以前不会瞒着自己的。
苏笛想。
即使是不太好的消息，先生也会慢慢暗示自己。
例如，关于手环的事情。
可是现在，手环已经跟她有了某种感应，不再是拿不下来的监事自己的东西，甚至有时还可以为她所用，只是她还掌握不了这种力量，不敢随意尝试。
不过这应该是好事，不是吗？
为什么她跟先生说了，先生反而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
只是像没发生一样，眼神里的阴郁还是那么浓，像化不开的雾。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先生如此伤神？
狐狸在苏笛手上蹭了蹭，不知道是安慰还是赞同。
直到听到伊娃的呼叫，苏笛才回过神来。
她给狐狸在阳台上搭了个窝，如果狐狸不愿意接近陌生人，可以在这里栖息。
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公寓内。
苏笛和伊娃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聊天，李飞则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她们，不时插几句，更多的时候是给她们倒水，拿吃的。
没有人提到最近的事情，没有人提到感情，没有人提到那些怪事。
似乎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像很多年前，他们都在学校里的时候。
那时候的日子总是很单纯，围绕恋爱，围绕学习，围绕未来。
此刻的一切，似乎是那个时候的重现。
轻松、愉快。
然而苏笛总有一种末日的感觉，脑子里总冒出一个念头。
这样的聊天，会不会以后再也没有了？
这边，伊娃还在眉飞色舞地讲着小时候的糗事。
苏笛甩甩头，把这个令人不安的想法抛在脑后，为什么会是最后一次？不会的，以后还会很有很多这样的机会。
夜深了，三个人就寝，李飞在沙发上睡，苏笛和伊娃则挤在卧室。
“你变了。”
伊娃伸出白玉一样的胳膊，搂着苏笛的脖子，在苏笛耳边轻声道。
“我？哪里？”
苏笛侧过头，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伊娃身边。
“说不出，就是感觉不一样了，可能是我最近写小说写多了吧，我总有一种，就是想问，你到底是不是你，那种感觉。”
苏笛噗嗤一笑，“大作家就是想象力丰富，我不是我，我还能是谁？”
伊娃定定地注视着她，美丽的眼睛里写满了关切。
“你知道我写东西会有很多奇怪的脑洞，我对很多东西都能接受，所以，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困扰，记得告诉我，也许我给不出什么建议，但至少，能帮你分担一些。”
苏笛想说什么，却觉得浑身乏力，她还在感冒中呢，体力无法支撑她跟伊娃夜谈，只好点点头。
“不过李飞是个好人，你要认真考虑一下，当时你主动提出来让李飞做你男朋友，我还吓了一跳，以为你终于开窍了，结果你撩完了就跑，这个我就要为我这个弟弟打抱不平了，你这样可不好啊。”
伊娃笑道。
苏笛翻了翻眼睛，“知道了，你是个好姐姐，过几天吧，等我好一点，我，也不是耍赖，给一个机会解释一下，行吧？”
伊娃看了看她，打了个哈欠，“好吧，我等着你的解释，今天先这样，睡吧。”说完，翻身关了灯。
听着伊娃很快变得均匀的呼吸声，苏笛松了口气，伊娃也在倒时差中，也很累。
她竖起耳朵听听外面的动静，李飞是个睡觉很安静的人，她听不出李飞是睡了还是彻夜难眠。
厚厚的窗帘遮挡住窗外的月光，尽管如此，还是有些许朦胧透进来，苏笛想，今晚应该月亮很大吧。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和威尔在海边的那一晚。
那一晚，也有很清晰很大的月亮。
还有在阿斯旺的时候，寄居在黑猫意识里的杜杜，她们相遇的时候，也有着大大的月亮。
可是现在，威尔和杜杜在哪呢？他们怎么样了？
还有先生、樱桃、小白。
还有医院里的水一样的瘟疫。
脑子又乱了起来，多种念头在脑海中碰撞。
苏笛本来以为自己很幸运，遇到了人类不曾见到的外星人，还成了朋友。
但现在，她开始怀疑了。
像伊娃那样，或者普通人那样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也是一种幸福？
知道得越多，思考得越多，就越沉重。
头疼，头疼欲裂。
苏笛按住头，好像这样能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意识渐渐模糊。
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又在眼前出现。
然而这一团黑色却在还没有靠近苏笛的时候消散了。
苏笛沉入了梦乡。
她是被手机来电吵醒的。
有那么一瞬间，苏笛觉得自己在做梦，毕竟在一百年前的伦敦，手机已经很久没响过了。
直到一旁的伊娃翻了个身，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吵死了”。
现代社会的本能才占了上风，苏笛接通了电话。
居然是马杰。
“哦，马总，报道吗？医院？好，马上去。”
挂了电话，苏笛有点莫名其妙。
电话那端的马总一反常态，骂骂咧咧地让自己去医院采访，还指责自己对工作不上心。
可是明明昨天不是这样的，虽然马总一向喜欢骂人，但她知道，马总还是很体恤下属的，骂人只是假象。
所以昨天马总让她好好休息，不用着急上班，她还有些感动。怎么今天就催促自己去医院采访了？
难道医院这种奇怪的病变得严重了？可是马总一点背景信息也没给，似乎昨天的事情完全没发生过。
樱桃只说消除昨天在医院的人记忆，没理由消除所有人的记忆吧。况且伊娃和李飞都好好的，没有什么失忆的迹象啊。
这让苏笛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事情严重到如此地步，都已经来不及解释什么了吗？
她不敢怠慢，翻身起来。
好在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苏笛体力恢复了不少，虽然还有些感冒后的症状，至少不会头重脚轻了。
她来到客厅，看见李飞已经起来了。
“这么早？”
两个人异口同声。
说完，又一起笑了。
苏笛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无奈道：“工作任务。”
“出采访？”
苏笛点点头。
“去哪？”
“医院，就是昨天发生暴力事件那家。”
第313章 蹊跷
听了苏笛要去的采访地点，李飞皱皱眉，“医院啊，那你要小心，要不要我陪你去？”
苏笛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如果事情真的严重到一定程度，医院应该是避之不及的地方，李飞还能提出来陪自己去，让她非常感动。
“我不是危言耸听，你看看这些视频。”李飞说着，递给苏笛手机。
视频的内容跟苏笛昨天见到的差不多，只是有着恐怖的播放量，现在那整个医院都陷入一级戒备，病人身上提取出来的水，被送入4级实验室化验。
苏笛知道，这是传染病最高级别的病毒实验室，那些传染极快死亡率极高的病毒才会出现在这种级别的实验室里，例如，埃博拉。
只是樱桃昨天已经把医院封闭，这提取出来的样本又是怎么送出去的呢？
报道说医院仅剩下一半的人，被隔离在病房，目前对这起事件还不清楚人员伤亡情况。
苏笛皱眉，这跟昨天的情况完全不相符，难道樱桃出了什么差错？
可是现在她无法联系到樱桃，也找不到先生，只好自己去看看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
李飞的提议，让苏笛有些犹豫，她不想让李飞跟自己去冒险，可是自己说不，又像在拒绝李飞。
卧室里传来什么东西栽倒的声音，苏笛和李飞闻声赶来。
伊娃，居然从床上翻了下来。
“伊娃！伊娃！”苏笛冲过去，还好，伊娃有意识，坐在地上揉揉碰疼了的头。
“你怎么了？”苏笛有些紧张。
“没事，就是头疼，刚下床晕了一下，估计是被你传染了。”
伊娃打趣道。
苏笛稍稍松了口气，看样子伊娃是感冒了，没有别的严重的问题。
“我给你找点药吧，什么症状？按理说应该去医院的，只是……”苏笛没往下说，她还不知道现在医院还适合不适合去。
伊娃在苏笛的搀扶下站起来，对苏笛的问题嗤之以鼻。
“你可真逗哈，昨天我让你吃药，你怎么说？现在给我找药倒是很积极。”
苏笛白了她一眼，“那我后来不是听你的，去医院了吗？”
“这样吧”，苏笛转向李飞。
“你好好照顾她，我还要去采访，你没问题吧？”
伊娃侧头看她，眼里闪过疑惑和关切：“采访？去哪里？”
苏笛不忍告诉伊娃，然而李飞已经抢先回答了她。
伊娃皱起眉，“那个暴力事件的医院吗？怎么这个时候要你去？昨天不是不需要你去的吗？”
苏笛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而且现在这个事情好像已经不是暴力事件了，只有到了现场才知道，所以你们在家小心点，唔，如果非要出去，穿雨衣去吧，不要碰任何带水的东西。”
说着，苏笛从衣柜里找出一个厚厚的雨衣，递给伊娃。
“这是？大姐，现在是冬天啊，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穿这个吧？”
李飞面色一沉，接过雨衣，“放心，会没事的。”
李飞的语气让苏笛怔了一下，她已经很久没听到李飞这么沉重的说话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子，似乎没有事情能难得到他，然而现在，姐姐病了，发小还要去危险的地方采访，着实让李飞犯了难。
电话响起，是小董。
苏笛感觉已经很久没见到小董了，然而她们上次见面，才是春节假期之前。
手机另一端小董的声音并没有苏笛习惯的友好，而是一副冷冰冰的公事公办的样子，催促苏笛医院见面汇合。
苏笛叹了口气，真切体会到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放心不下伊娃，却又没勇气抗拒工作。
“去吧，这有我。”李飞安慰她。
苏笛收好手机，抓住了李飞的手腕，“好好照顾她，有事给我打电话。”
李飞点点头。
“你自己也小心。”
苏笛也点点头，来到门口。
穿戴好，苏笛犹豫了一下，对扶着伊娃走出来的李飞做个鬼脸：“等我回来哈，咱们晚上去吃大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李飞的神情有着说不出的东西，伊娃倒是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跟她告别。
门关到一半，一个银色的身影窜了出来。
是那只狐狸。
早上事情太多，苏笛差点忘了自己家里还有只狐狸了。
狐狸来到苏笛面前，在苏笛脚边蹭了蹭，似乎在表达着什么。
苏笛蹲下身，摸摸狐狸的头，“放心哈，我去去就回。”
然而狐狸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围着苏笛转来转去，就是不肯走。
今天怎么了？
苏笛安慰了狐狸好一会，才下决心出门。
狐狸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
电梯里。
苏笛有些奇怪。
这个小区都是年轻人，平素大家都上班，理解错过电梯的痛苦，如果有人来不及赶上电梯呼叫等一下，还是会等的。
然而面对10楼的住户，苏笛已经听到了关门的声音，也听到了跑步声，但电梯门口的大哥还是把电梯门关上了。
接着，电梯门被强行按开，传来了不满的声音。
“这么着急？投胎去吗？”
“怎么说话呢你？你不着急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敢死去？”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口角起来。
苏笛皱皱眉，大早上的戾气这么重，都有起床气还是怎么的。
两个人越吵越激烈，苏笛生怕他们动起手来，到了一楼，两个人推搡着出去了。
苏笛接着下到地库。
汽车喇叭声响成一片，地库成了沸腾的火山岩浆。
苏笛捂住耳朵。
这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高峰期小区地库的车虽然多，但都能保持起码的秩序，顶多稍等一会，就算有些小摩擦，也是提醒式的短促的喇叭而已。
今天是怎么了？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这么出师不利。
周围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形成了鸣笛乐队。
地库堵得一塌糊涂，出口处，几辆车挤在一起，互不相让，几个司机甚至打开车窗相互谩骂起来。
苏笛感到一阵心烦，这样的场景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看样子，开车的话一时半会是出不去了。
她只好转身，来到外面，准备打车前往。
第314章 采访
苏笛等了一会，发现完全打不打车，对自己发出的请求，打车软件的司机纷纷拒绝。
无奈，只好选择乘坐地铁，地铁里挤满了人，而安检处吵得不可开交，原因不明，似乎什么“挤到我了”“你眼瞎啊！”这类的对话。
一股烦躁涌起，这个世界怎么了？还是她今天倒霉，所有倒霉的事都让她遇上了？
苏笛转身出了地铁口，找了辆单车骑行。
这样的冬天骑车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虽然今年是暖冬，然而毕竟是冬天，穿着厚重不方便，加上苏笛的体力，稍微骑一会就一身汗。
然而苏笛却别无他法。
好在正因为冬日的寒冷，骑车的人不多，跟拥堵的机动车道相比，反而更快。
今天很堵。
到处能看见剐蹭肇事，两个司机走下来理论，更有甚者，大打出手。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门口，苏笛找到小董。
远远地看见小董，苏笛感到小董有些不对劲。
这个好脾气的姑娘，现在在不耐烦地动着腿，心里的烦躁简直可以满溢出来。
看见苏笛，小董眉毛拧成个疙瘩，非常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么慢！让我等了这么久！”
苏笛挑了挑眉，这不太像小董的性格，这个胖胖的小丫头一直非常善解人意，苏笛晚到，她只会问路上怎么样，没出事吧之类的问题，从来不会如此指责。
更何况，苏笛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而她之前给小董发了信息说明了原因并道了歉，小董并没有回。
“你，收到我的信息了？”
小董不耐烦地挥挥手：“收到了，烦死了，迟到就有理了吗？你在耽误我的时间。”
苏笛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确，她也讨厌迟到，她从来不认为迟到有什么理由，但今天，她真的有很多事情想跟小董说，却不想小董对此似乎非常愤怒。
“你还好吧？出什么事了？”苏笛小心翼翼地问，没准小董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情不好呢。
“你什么意思？”没想到苏笛一句问话冲到了小董的肺管子。
“苏大记者，我忍了你很久了，你凭什么啊？全世界都要宠着你，都要让着你，你以为我是林青吗？林青对你的情愫，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苏笛脸一红，林青确实最开始可能对她有点意思，但那完全是在不熟悉的情况下的欣赏，谈不上喜欢，更何况林青和小董在一起之后，这种情愫就全然消失了，两个人也心照不宣地并没有提。
后来，小董遭遇了那个公司发布的别有用心的减肥药，被樱桃消除了记忆，所以那件事早就已经过去了，苏笛都不确定林青是否会记得，她也并不想跟林青有什么关系，两个人之间对此也从未提及。
小董，是怎么了？
“你，怎么......”
苏笛的话没完，被小董不客气地打断：“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你和林青的信息，我看过了，我住院的时候，你们相约一起来看我，恶心不恶心？我不知道后来你为什么放弃了林青，但我还是不能接受。”
苏笛吸了一口气，强压怒火，耐心解释：“小董，你说的这些，都是在你们在一起之前的事情，而且那个时候你确实有严重的那个，嗯，低血糖，住院了，我们才约好一起去看你的，你们不也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在一起的吗？我不明白你对我的怒气来自于哪里。”
“什么意思？”小董翻了翻眼睛，“你是说，我跟林青在一起，还拜你所赐？你可真是脸大，你是不是以为，全世界都要靠你来拯救？报社马总对你也是一直那么好，连彭总都看不过去了，你不会跟马总有什么吧？去埃及的开会也派你去。”
“小董！”苏笛厉声说，简直忍无可忍。
“够了，这关马总什么关系？埃及的会，是你们觉得春节要在家，而且去了会有危险，自己放弃的，为什么现在来指责我？更何况，埃及的会，对我来说，并不愉快。”
想到阿斯旺那一系列事情，苏笛真有点后悔，她情愿自己从未去过，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情了。
“你是得了便宜卖乖啊，你去埃及，怎么那么巧，就赶上了恐怖组织的大新闻，居然还上了头条，因为那个新闻，你还得到了报社优秀采编奖，这难道不是马总对你的偏爱吗？谁去都能得到这个新闻。”小董嗤之以鼻。
“你疯了吧？”苏笛瞪大眼睛，感觉眼前的小董完全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难道被什么东西占据了意识？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采编奖？你我都知道，那是报社给有危险性的采访的一种补偿罢了。”苏笛气结，她在埃及经受的危险没人顾及，倒是出了一点成绩被大家酸，简直不可理喻。
小董一脸懒得跟你理论的神情，转身往人群里钻。
苏笛只好作罢，也跟了进去，出示记者证，进入允许采访的区域。
医院实行严格的隔离措施，可见疫情严峻，为了不引起社会的恐慌，还是保持信息公开，允许记者进入采访。
前提是不能录像。
小董狠狠地看了苏笛一眼，停了下来，让苏笛进入，似乎不让拍摄是苏笛的罪过一样。
苏笛没想到隔离到如此程度，她本以为只是走过场。
无奈，把包放到外面，由专人看管，苏笛在医护人员指导下穿着特质的防护服进来。
每个病人都单间隔离观察，和外面并不相通，要不是有医院特有的白色标识和输液袋，苏笛简直以为进了监狱。
隔离病房里面的人见了她，有的默然，有的情绪激动。
苏笛看了看，找了一个看上去情绪还算正常的男子。
男子正慵懒地躺在病床上。
苏笛来到隔离间前面，敲了敲玻璃。
里面的男子看见了她，走了过来。
拿起墙上的听筒。
“你好，我是《反射报》的记者，想采访您关于此次事件的看法。”苏笛说着，亮出证件给男子。
男子并没有仔细看她的证件，似乎这一切都不重要，听到了苏笛的来意，开始讲述。
第315章 事故
男子的讲述跟苏笛看见的差不多，基本没有什么信息差，然而之前说到病情一直非常平静的男子，说到被隔离之后的情形，却渐渐激动了起来。
“那个东西，是通过水传播的，开始还没有隔离，留在医院的人都非常紧张，谁也不知道旁边的人会不会就是携带者，把自己感染，外面混乱不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只知道，水很危险，人，很危险。”
男子说着，咽了口口水，眼睛直勾勾看着苏笛，但眼神却是空洞的，似乎又回到了他讲述的那个时间，眼前重现着骇人的场景。
“大家开始指责对方，每个人都觉得旁边的人是传染源，每个人都能说出好多理由，我从来没想过，原来人对同类的攻击那么狠，后来，居然有人，有人……”男子说着，痛苦地捶着头，似乎想把那段记忆赶走，“有人把周围的人杀死，用手掐、用手里的东西砸，所有人都觉得，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只有流血才能确定不是被感染。都是血，都是死人，都是……”
男子说不下去了，痛苦地用拳头砸着玻璃，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玻璃的震动。
“死人、血、杀人......”男子一边捶着玻璃，一边机械地复述着这几个字。
苏笛不忍再看，心里充满了负罪感，是自己的采访才让男子重新回忆起那段不堪的回忆，引发了男子的精神失常。
保安和护士赶来，给男子注射了镇定剂。
“这里的病人，都这样吗？”苏笛问护士。
护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似乎对这个时候记者来采访非常反感。
“你现在看见的病人，只是医院里的三分之一，其他人，都死了。”
护士道。
苏笛倒吸了一口凉气，护士说着都死了，神情却并不意外，也是，在见惯了人间生死的地方，这并不是大事，可是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还是让苏笛无法接受，毕竟昨天她还在这个医院里，对着长长的队伍犯难，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事态就变成这样。
“其他人，都……”苏笛在犹豫着要不要采访其他人，护士不耐烦道：“还看不出来吗？要不就是已经有了精神创伤，要么就是故作镇定，根本不能提，提起来就发作。我说大记者啊，你们能不能干点好事，不要总吃人血馒头？回去炮制个热点什么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说完，没好气地走了。
苏笛愣在那，人血馒头？什么时候正规媒体如此不堪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隔离病房出来的，只记得出来之后小董没说什么，看她这个样子也没问，顾自走了，似乎已经完成了任务，可以交差了。
苏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报社，她只知道路上特别漫长，交通乱成一团，她骑了半小时的车，赶到办公室的时候，早已气喘吁吁。
“哎呀，给你打电话呢，怎么没人接？有人找你，看样子很着急。”
同事小雅看见她，放下手里的电话抱怨。
“靠！”苏笛回神，发现恍惚中，自己的手机连同包都忘在医院了。
“说是什么人找我了吗？”苏笛问。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不接电话，指望着我给你记着吗？我又不是你助理，当自己是谁呢。”小雅板起脸，起身离开了工位。
苏笛又一次感觉莫名其妙，办公室的人都怎么了？
本来以为小董是因为林青的事情跟自己发脾气，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有点缘由，可是小雅，自己从来不记得在哪个地方得罪了她呀？
难道是她触发了什么某种不好的技能，比如所有人敌对的技能，然后让所有人针对自己吗？还是她自己也失忆了，忘了某些引起所有人愤怒的事情？
不远处传来争执，苏笛看见打印机旁边两个同事发生了口角，起因是谁打印的东西把打印机弄得卡纸了。
苏笛有些头大，打印机卡纸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也很好解决，不管谁打印的，遇到卡纸了随手解决了就罢了，从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产生过不愉快，今天怎么回事？
桌子上的电话铃响起，苏笛拿起电话。
“苏笛！”是伊娃。
伊娃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你怎么又不接电话，急死我了！”
“伊娃？怎么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伊娃很少用这种腔调说话，这个坚强而乐观的女子，只有遇到了完全超出她承受范围的事情才会如此失控慌张。
“李飞！李飞不好了！”
苏笛的心忽地提到嗓子眼，“他怎么了？”
“他在医院，被炸伤了。”
“炸伤？哪个医院？”
“市中心医院，你快来啊。”
伊娃的声音急切而绝望，苏笛顾不上问为什么会跑到那里，又为什么会爆炸，答应着伊娃，挂了电话。
“那个，我朋友住院了，我有急事，能麻烦给刚才我们去的C医院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刚才记者的包忘在那里了，拜托代为保管么？”
苏笛问小董。
小董翻了翻眼睛：“凭啥？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要麻烦别人。”
苏笛气结，但顾不上许多，匆匆出了门。
外面的汽车喇叭声越来越大，整个城市堵成了巨大的停车场，到处是停车下来理论的人，甚至大打出手。
市中心医院距离苏笛的报社五公里，苏笛咬咬牙，骑上单车前往。
等到了医院，她简直快虚脱了，刚刚从感冒中恢复，这一折腾，又开始头晕。
停下车，苏笛眼前一黑，看着地上的砖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栽倒在地上。
一双手，扶住了她。
“啊，谢谢。”
扶着她的手骨节分明，细腻白皙。
苏笛抬头，愣了一下，扶着她的人捂了个严严实实，戴着大围巾大口罩，厚厚的帽子，即使在这冬日里，也显得有些夸张了。
更夸张的是，还有一副大墨镜。
在这冬日，需要墨镜么？
但还是能看出有着很好的身材。
不会是哪个明星让自己遇上了吧。
可是看看四周，也没有助理经纪人什么的，苏笛刚要说什么，那个人却扬长而去。
第316章 探病
苏笛来到医院病房，简直不敢相信病床上那个脸上包裹着层层纱布的人是李飞。
伊娃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里，头垂下去，两只手抱住头，肩头抖动。
“伊娃。”
听到苏笛的呼唤，伊娃抬起头，美丽的眼睛里蓄满了泪。
本来就在感冒中，伊娃并没有化妆，此时一张苍白的脸，更显脆弱。
苏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认出她的伊娃一把抱住。
苏笛能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伊娃肩膀微微颤抖，恐怕是刚止住的悲声又响了起来。
苏笛轻轻拍着伊娃的背，她有一万个问题，也要等伊娃哭过之后才能问。
房间里，只有伊娃的抽泣声和李飞的生命体征监控器的滴答声。
苏笛能感受到伊娃的压力卸了下来，至少不是她一个人在承受了。
半晌，伊娃止住悲声，慢慢从苏笛的怀里抬起头。
苏笛从旁边小桌上拿起纸巾，蹲下身，给伊娃擦眼泪。
“发生什么事了？”
苏笛克制住自己，她知道，伊娃现在的情形，还不能太激动，自己不能再火上浇油。
“你走后，我的感冒越来越严重，李飞决定带我来医院，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了爆炸。”
“爆炸？”
伊娃擦着眼泪，点点头：“嗯，爆炸，当时我已经看完了病，我们出来，路过一个玩具店，李飞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给我说让我在外面等一下，他进去买，之后，那个店就发生了爆炸，我看见李飞从灰尘中滚了出来，就完全没有意识了。”
“医生怎么说？”
苏笛看向病床上的李飞，心揪紧。
“医生说没检查出特别严重的伤，但外伤非常多，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爆炸的时候可能伤到了头，所以现在也没有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伊娃的声音微弱下来。
苏笛想问，这是不是意味着李飞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然而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剧痛，不敢问出口，只是慢慢站起身，来到李飞病床前。
难以想象几个小时之前李飞还关切地跟自己告别。
“哦，他，去买的，是这个。”
伊娃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苏笛。
苏笛看着伊娃手里的物件，心狠狠地被扎了一下。
那是一个白色的小狗玩偶。
“他说，看见你的包破破烂烂的，上面的挂件也没有了，送给你。”
苏笛鼻子一酸，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下来。这个傻小子，一直把关心默默藏在心里，却什么都不说。
李飞应该有很多谜团吧，对于自己的性格，自己发生的一些事情。
从阿斯旺回来，她应该找李飞谈一谈的。
但她没有。
李飞也没有主动提出来，正如他从来不会做让她难堪的事情一样。
可是现在，她还会再有机会，跟李飞谈谈么？
为什么会有爆炸？这个城市恐怕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城市了，安保极其严格，暴力事件都很少发生，为什么会有爆炸？
难道跟昨天失控的水状怪物有关？
那个怪物之后怎么样了？
“知道爆炸发生的原因了么？”苏笛回头问。
伊娃摇摇头，“警方还在调查中，但有目击者称，爆炸之前有什么声音响起，好像是哪里的水管漏了。”
“水管？”苏笛皱眉，这好像是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苏笛。”
伊娃调整好了情绪，又回到了她平素里的状态。
毕竟，对这个独立果决的女子来说，情绪激动也只是一时的。
“事已至此，你还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苏笛回身，看着伊娃，不太明天她指的是什么。
“李飞对你的关心你是一直清楚的，之前在阿斯旺发生了很多怪事，那个时候我单纯以为真的是军方说的一起生化恐怖事件，但后来在回来的飞机上，我感觉不对。”
伊娃说着，站起身，直视着苏笛。
“你的性格我是了解的，你在这个城市很少有朋友，我和李飞，要不是和你一起长大，恐怕也不会是你的朋友，你的同事和你的同学，都是你的泛泛之交，但你却对一个陌生人信赖有加。”
伊娃眯起眼，“这个人，我从来没听你提到过，除了你小时候经常念叨的一个怪人，在阿斯旺的时候，我就很好奇，他跟我们不一样，他对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很习惯，即使遇到危险，也不会大惊小怪，这已经超过了常人的范畴，我承认有些人天生冷静，我自以为我自己也是这种人，但不代表一个人会遇到多大的风险都处变不惊。”
“伊娃”。
伊娃摆摆手，止住了苏笛打算的辩解。
“虽然我们只有短短几天没见面，但我感觉好像经过了很多天，你没发现你瘦了很多么？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你头发的长度，还有你现在的状态，感觉你好像有一个月没见到我们了。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还有你屋子里的跟陌生帅哥的合影，李飞很有危机感，本来在阿斯旺你亲口提出要李飞做男朋友，可是回来了之后闭口不提，现在又发现了那张合影，李飞难免多想，所以才要去买些东西，讨你欢心。”
苏笛的脸红了，“所以，你在指责我？”
伊娃摇摇头，“我还不至于，李飞对你好，是他自己的选择，大家都是成年人，不会把个人选择怪罪于他人，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给我个解释，至少，是个交待，因为我们关心你，不想你出事。”
苏笛沉吟半晌，问伊娃：“你怎么知道，我会出事？”
伊娃动动嘴，似乎在权衡下面的话是否该说下去，终于还是下定决心。
“昨天你在睡觉的时候，说了梦话，什么毁灭之类的。”
苏笛的脸有些烫，“是……是吗？”
伊娃盯着她，继续道：
“今天在李飞进入那个玩具店不久，在店爆炸的一瞬间，我相信，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我听到了一个词，毁灭。”
苏笛瞪大了眼睛，刚要说什么，门外传来敲门声。
一个护士进来，冲着苏笛道：“你是刚才登记的苏记者吗？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