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设局
叶护罗看着远远离去的那个背影，默默无言，却是铁血凌厉。
“如今既是探清楚了，该是我翻局的时候了。”叶护罗说道，“如今看来，到处在找我的人，怕是有四波人，一波是我父王的人，一波是我二弟的人，一波是我亲信的人，一波便是背叛我的人了。呵呵，可笑我自诩君子，从不曾对手下人过多苛责，没想到倒是养出了这些个蛀虫。”
“你打算怎么办？”栀子问。
叶护罗眸子远眺，望向一个方向，那里是于阗王主尉迟屈密的居所，默了片刻，“设局。”
……
“二王子殿下。”来人恭敬作揖，“找到大王子殿下的行踪了。阿谷正在外面候着呢。”
僧乌波顿住拨弄佛珠的手指，从蒲团上站起来，拍了拍长衫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棕色的眸子亮的惊人，“请他进来。”
“二王子殿下。”阿谷进来，恭敬一揖，“那边已经找到大王子的下落了，传来的消息是大王子重伤，现生死不明。现今毓流已经是在去接大王子殿下回宫的路上了。”
“重伤，生死不明？”僧乌波问道，“此事当真？”
阿谷漠然低头，一字一顿，“当真！”
……
“咻！”信号弹的光色将黑夜分成两半，尤还发出信号弹，看着它划破天际，直冲云霄，是成是败就在今夜了。
而隔壁的房间内，栀子看向天空发出的信号弹，嘴角笑意意味不明。
“咻！”暗器在黑夜中划出一道银光，直奔着叶护罗和尤还所在的房间而去。
栀子握了放在床边的长剑，纵身掠了出去，便是冷冷一笑，果然还是派人来了。
尤还亦是握了手中的长剑纵身与那些刺客缠斗，“叮叮、当当”，刀剑相碰的声音分外刺耳，打斗亦是相当激烈。栀子与尤还连手对敌，竟是节节败退，力有不逮。
“嘚嘚”，“嘚嘚”，马蹄声由远而来，纷乱而又有序。刺客们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攻势加猛，尤还与栀子极力对招，仿佛很吃力，但是刺客们就是攻不进去。
栀子一边与刺客缠斗，一边细细聆听马蹄声，快了，就快了，就是现在。
尤还和栀子双双被刺了一剑，身体猛地倒飞而出。刺客们一怔，面面相觑，搞不明白他们二人为什么突然这么弱了，耳听马蹄声越来越近，也来不及多想，飞身掠进了房间。
“砰！”第一位刺客将将进入房间，还未来得及看清房内的情形，便是被一掌拍了出来。
随后一道冷淡喝声传来，“全部抓住，留活口。”
“是。”除了栀子、尤还、刺客外，所有人都恭声应道。
而房间内的人，毓流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叶护罗，微微皱了皱眉头，手上替其把了脉，从怀中掏出药丸给他服了下去。
接着转头看向进来的栀子和尤还，躬身作揖，并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多谢你们对王子殿下的护持之恩，接下来这里交给我便可，二位都是受了些伤，若不嫌弃，我这里有些药，便请在此疗伤修养一二。”
“大人客气了。”尤还接过玉瓶，回以一礼，“敬谢不敏。”墨黑的眸子不着痕迹打量了这人一眼，不愧是于阗王身边最得用的人，办事很是妥帖。以他的眼光来说，他身边的暮木怕是还差他一些。
刚才的信号弹是发给于阗王的，若不是他来得快，这计划怕是也无法完美执行下去。
“大人，都抓住了，但有些人咬下了口中的毒牙，属下发现不及时，没来得及阻止。”说着说着便是低下了头。
毓流摆了摆手，不在意道，“无妨，有了活口就行。”
那位进来禀报的下属闻言松了口气，旋即又是有些难色，“那些刺客似是……似是二王子的人。”
“二王子？”毓流敛了眸了，默了片刻，说道，“先将他们捆将起来，带回去由王主发落。”
……
“王主，大王子殿下我们带回来了。但王子殿下重伤昏迷，大夫已经看过，也吃了药，现下还没醒过来。”毓流将叶护罗带回来，当然，同行的还有栀子、尤还两人，“另外，我去接王子殿下的时候，有刺客正在试图刺杀大王子殿下，这两位也算得上是王子殿下的救命恩人。”
“刺客抓到了没？”尉迟屈密雷霆震怒，问道，“是谁想要刺杀吾儿？！”
毓流抬头，小心翼翼，“刺客似乎是……二王子殿下身边的人。”
“嗯？”尉迟屈密虚眯了眸子，隐晦将视线瞥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栀子与尤还二人，将心中的震怒敛下，眼底隐晦地闪过寒色，对着毓流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将这件事情务必给我查得一清二楚。”
“是。”毓流躬身退了下去。
尉迟屈密看着栀子与尤还，眼中闪过漠然，面上却不显，笑容亲热，“你们救了吾儿，就是我整于阗国的恩人，只是，我们于阗虽然和回鹘世代相交，但是这等大事我们也是万万不能随便插一手的。伏帝匐那孩子，是个好孩子，但可惜了。”
栀子缓缓微笑间，已是摸清了这位于阗国王到底在想什么，笑容看上去真诚无比，实际上客气疏离，“我们与大王子殿下真心相交，我们救大王子殿下也是出于真心实意，至于您出兵与否，我们并不强求。我们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可于阗王主莫忘了，伏帝匐是回鹘王主最钟爱的儿子，没有之一。”
尉迟屈密默然，片刻后哈哈大笑，“即便他是回鹘王主最钟爱的儿子，如今他也已经大势已去了，我于阗实在无须耗费心力去帮助一个已没有了起势之势之人。”
“既如此，我与尤还也不便过多叨扰了。”栀子敛了眸色，恭敬福礼，“就此告辞。”
“且慢。”尉迟屈密叫住了准备退出去的二人，说道，“天色已晚，你们又是吾儿之恩人，不若就此歇息一晚，明早再回去复命不迟。”
栀子说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便已和尤还退了出去，由内侍带着他们去客房休息。
尉迟屈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眸中伏念沉沉，却是喊了毓流进来，“刺客一事务必查清楚，以免冤枉了僧乌波，我总感觉今晚的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对了，你在派暗卫去回鹘查一下这两人，务必详尽。”
毓流闻言，恭声应是。
第七十八章 翻盘
“没用的东西！”声音沙哑缥缈，是从宫殿穹顶之上传来。
栀子与尤还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有一抹凌厉的杀意，纵身闪掠间，便是化作了一抹流光，闪到了屋顶。
栀子碧绿色的瞳底血色开始翻滚，“果然是你！”
男子“呵呵”一笑，对栀子眼中凌厉的杀意不以为然，“我们又见面了。”
“你们煞族人真是阴魂不散。”栀子杀意凛然，冷冷一笑，瞳底血色开始蔓延，渐渐充斥整个瞳孔，，慢慢向眼周扩散，整个眸子都已是赤红之色。
男子拨弄拇指的动作一顿，豁然抬头，深邃的眸子里此时杀意滔天，“不愧是天女大人，可惜你今日遇到了我。”
“呵，我自是知道木人瞳现下对你无用。”栀子赤红的双眸看向男子，“不过，对付你身后那些草莽之徒，我还是做得到的。”
说完，看着男子，便是诡异一笑。
男子心思浮动间，顿觉不妙，背后心口毛骨悚然，当机立断，纵身掠了开去。可是即便反映再快，还是没来得及，七八道攻击如期而至，男子都不自觉闷哼了一声，喉间隐隐有些血腥的味道。
还未待他略略站稳，一道凌厉的掌印迎面扑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迫而来，男子仓促间抬掌接住那个掌印，再次被逼退了几步，重重踏落在宫殿屋顶的砖瓦上，激起砖屑横飞。
抬眸，看向再次攻来的尤还，眼中阴毒更盛，掌心磅礴真气涌动，向着尤还拍了过去。
栀子竭力压住眼里的刺疼，双手翻转，拈了个莲花诀，手上护天链嗡嗡作响，链身碧绿色的光华持续涌动，掠进栀子的眼眸，栀子再次强行运转木人瞳，再次控着那七八人向着正在与尤还缠斗的男子攻去。
尤还深知栀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丹田内的真气尽数爆发，全力攻向男子，男子也是知道这种情况，但是他没有办法，无法在八九人的围攻下安然，也就只能以自己的功力强行拖延时间。
栀子明了了男子的打算，冷冷一笑，手上护天链光华再次涌动，掠进了尤还的丹田，尤还身体一震，丹田内真气再次充盈饱满，便是也不客气再次加持于手上即将成型的掌印上，隐隐爆发出可怕的波动。
男子悚然一惊，当机立断，纵身飞掠向尤还，欲打断他的运功。栀子面目一寒，瞳中赤光再次闪烁，那七八人便是悍不畏死地冲上前去拦住男子，男子烦不胜烦，深邃可怖的眸中闪过血色，一掌接一掌，怀着必杀之一向着自己的属下拍去，那七八人毕竟不敌，几个眨眼间便已是四零八落，要么重伤，要么直接被震碎心脉而亡。
而就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尤还已是狠狠地一掌拍到了男子的心口上，男子不可置信地低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去。
而另外一边看见此情状的僧乌波已是骇然失色，脸色苍白，不自觉缓了手上的动作，心中明白，如今大势已去。
叶护罗见此，便是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叹气，“二弟，看样子，是你输了。”
“是啊，我输了。”僧乌波惨淡地笑了一声，干净如琉璃的棕色眸中满是苦涩与颓然，“现下你可是高兴了？”
“二弟，只要你肯回头，我们还是兄弟。如今，我在这世上，也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叶护罗说道。
“是吗？”僧乌波笑了一声，“让我在你的手下苟延残喘的讨生活吗？”
“不，不是的。”叶护罗摇摇头，“你从来都是于阗国尊贵的二王子殿下，是先王尉迟屈密的嫡次子，是我叶护罗嫡亲的弟弟。你若是想当于阗国王，王兄便让给你，我从来都不曾在意这些，我只在乎我的亲人，你和父王都是我的亲人。”
尉迟僧乌波歪头，看向叶护罗，轻轻笑了声，“王兄，我很感动，可惜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的王位是你施舍而来，所以这王位我不要了。”
手中匕首猛地插进自己的心窝，缓缓倒了下去，重重磕在地上，他看见叶护罗惊慌失措地跑过来，看见叶护罗似乎在撕心裂肺的嘶吼，慢慢闭上了那双干净如琉璃般的眸子，干净的嘴角缓缓绽出了一抹笑。
叶护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僧乌波的头，泪水便是汩汩流出来，“呜呜”闷声痛哭，压印而又悲伤。
风云变色，乌云翻滚。
……
“伏帝匐那边来信了，说是已经与那些暗中支持他的人取得联系，里应外合。陌白昨日便已赶到，被伏帝匐偷偷送进去，正为回鹘王悄悄医治，想必不日便会康复。”尤还对栀子说道。
栀子点了点头，眸中闪过忧虑，“叶护罗已经一天一夜未曾出现了，还真是让人担心。”
尤还闻言，深深地看了栀子一眼，不动声色，墨黑的眸子里隐隐有风暴悄然凝聚，声音既淡且轻，“你担心他？”
栀子浑然不觉，随口说道，“我自然担心。”如若叶护罗伤心过度，谁去帮伏帝匐解决麻烦，她与尤还的打算也怕是很难达成。
“哦。”尤还很淡地“哦”了一声，突然揽过栀子的腰肢，抱着人便是掠回了房间，栀子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压在了床上，红唇便被紧紧含住，辗转吮吸，很重，唇上都有些刺痛。
栀子用力推开尤还，她有点不明所以，有点生气，“你属狗的？不能轻点？”
尤还眸子紧盯着栀子，忽地笑了，笑着笑着又想压上来。
栀子赶忙退后，嘴中忙喊，“打住！很疼！”
尤还看着栀子，柔声说道，“这次我轻点。”制住栀子退后的身子，含上了她的唇，这次变得很轻很柔，栀子慢慢闭上眼睛，开始享受这个吻。
良久，尤还停吻，胸腔震动，发出一阵阵低哑的笑声，是他想多了吧，果然是他想多了，栀儿从始至终只有他而已。
他那双眸子里闪过幽光阵阵，可他就是霸道，不想栀儿去为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人担心，所以他就将栀儿掳来了床榻上。
栀儿的反应，让他很满意，所以他笑了，然后迫不及待地再次印上属于他的烙印。
栀子睁大眼睛，看着兀自呵呵直笑的尤还，在他眼前摇了摇手，“你今儿个莫不是吃错药了？”
第七十九章 下落
“那老不死的身体如何了？”伏帝康端坐于王座之上，手中拿着这几天臣属上来的折子一边阅看，一边问恭敬候在殿中的宫廷御医，古力通，也是他的得力助手。
古力通闻言，恭声道，“时日无多了，过不了几天就会彻底断气。”
“太慢了。”伏帝康眯了眯眸子，平平无奇无什光彩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恶毒，“最迟三天，我要让他彻底咽气。”
古力通敛了眸色，“是，属下告退。”转身，脸上那种恭敬的神色便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讥诮、凝重。
古力通出了宫殿，走到僻静处，“暗一，王子与公主那边还没动静吗？于阗的问题还没解决吗？”
暗一现身，抱拳作揖，“陌先生，半个时辰之前王子与公主来信，说是最迟明日傍晚，于阗大军就会兵临城下。”
“古力通”闻言颔首，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那就好，但是也是要抓紧时间。这些日子伏帝康一直在大肆搜捕，伏帝康已经开始查探宫廷了。伏帝匐总是待在宫廷还是有些危险，还是要防着夜长梦多。”
暗一颔首，表示知道了。
“古力通”，也就是陌白易容而成的古力通见此也不多言，回到回鹘王伏帝阿波罗的寝宫，见到伏帝匐，说了他得来的消息。
“呵，我这大王兄真是等不及了。”伏帝匐冷笑道，“不过也无妨，如今这宫廷的力量我也差不多暗中掌握了一半，也不惧他会找到我。”
说完，看了一眼那个床上躺着的人，脸上闪过悲悯，“明日傍晚让他病逝吧，将死之人，用药吊着一口气，也是受折磨了。另外，他的家人派人好好安抚一番，不可怠慢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紫说的，真正的伏帝阿波罗已经被解了毒，悄悄移出宫去休养了，此时在床上躺着的不过是已经药石罔极，用药吊着性命的可怜流浪人罢了。
……
暗一将一张小纸条卷进一个拇指大小，小指粗细的木筒里，绑到自家圈养的鹧鸪脚上，鹧鸪扑腾着翅膀远去，在漆黑的夜色里很快消失不见。
栀子坐在马背上，接过飞来的鹧鸪，温和地摸了摸它的头，“小家伙，辛苦。”
打开竹筒，看清纸条上的字迹，柳眉上扬，“看来伏帝康等不及了，所幸伏帝匐还有自保之力，但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他如今身处宫廷之中，即便掌握了大部分的宫廷力量，但是没有军队也是枉然。如果一旦被伏帝康发现，后果恐怕不敢设想。”
尤还点了点头，将纸条递给叶护罗，“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尉迟兄，你怎么看？”
叶护罗接过纸条，刚刚丧父丧弟、登上王位的他已经褪去身上的铅华，整个人似乎已经没有了少年人该有的飞扬，而是多了些稳重与威严，“传令下去，一个时辰以后出发。”
……
“怎么样？人还是没找到？”伏帝康负手站在窗边，望着宫廷城下热闹的集市，淡声问道。
“回殿下，我们几乎已经找遍了回鹘，并没有找到二王子殿下的踪迹。”房中的昏暗处，一人答道。
“宫廷呢？”伏帝康回过神来，望着黑暗处窝着的男子，淡紫的眸色凶戾，焦躁，呵斥道，“你们是废物吗？我不相信他这样一个大活人就凭空消失不见了？你们在外面已经找了这么些日子，都找不到他，说明什么？说明他根本没有在外面，只能藏在这宫廷之中！”
看着暗处低头默然无语的暗卫，压下心中欲喷发而出的暴怒与烦躁，声音稍稍缓和了些许，“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说他身边的暗卫赤橙黄绿已经被我铲除，但我不相信，他在宫廷之中没有其他亲信了？好好查，总能查出蛛丝马迹的。”
暗卫恭声应是，伏帝康摆了摆手，“行了，现在给我安排下去，去给我好好查。对了，伏帝匐这人也算得上是至纯至孝，尤其是我父王的寝宫更是不能放过，一寸一寸的给我仔细查好了！”
“是。”暗卫领命，恭敬地退了下去。
……
宫廷之中暗流澎湃，宫廷一角的那个小院儿却是异常平静，院里落着几个木架子，上面落着几层簸箕，簸箕里是一颗颗看上去饱满圆润的麦粒，明媚的金黄光色铺了一层，看上去讨喜的狠。
一个身着粉红宫廷装的女孩儿正站在院里拨弄着这些麦粒，时不时闻一闻，嗅一嗅。
“呀，花桃姐姐，如今可还没收麦子呢，你这里怎的就有了这么些麦子呢？”一个小丫头走进院落里，单纯的大眼睛里有一抹惊叹和好奇。
粉衣女子回头，中指竖在唇间，眸里嗔怪紧张之色甚浓，“嘘，花荷，可不好声张。这是去年收进来的白麦，前日里大内总管梁秋水突然想起，让我们磨了面粉食用。谁知那日我一看，却是发现这些麦粒都是放潮了的，赶紧偷偷拿出来晒晒，以防梁总管责罚。”
“哦，原来如此。”花荷点了点头，“说起来梁总管怎么突然想起把这批麦子磨成面粉的？”
花桃看看四周，没人，也就说了，“听说是咱病重的王主想吃，梁总管急得不得了，说是过几天就派人让拿到总膳房去，磨成面粉给王主做中原的白馍馍。”
说完，不知是嘀咕，还是抱怨，“不过梁总管也不知道怎么了，这都多少时日过去了，也没见来拿，莫不是王主又不想吃了不曾？”
花荷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转，说道，“王主可是最喜欢吃这东西，我想应是不会忘的，说不定啊，过几日梁总管就派人来拿了，姐姐且先准备好，也无坏处。”
花桃很是赞成地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花荷抿嘴笑了笑，不语，单纯的大眼睛中却是现出了诡谲光色，而暗处待着的那人也悄然退了下去。
……
“殿下。”暗卫来到书房，向伏帝康禀报道，“我这边确实查到了一处可疑。”
伏帝康抬头，唇瓣微启，“说。”
暗卫便将花桃和花荷两个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属下查到王主身边的梁总管前日里跟那个叫花桃的婢女接触过，正好花荷与其相熟，便让她去查探了一番，便得到了这个消息。按道理王主特别喜爱那吃食，况且已是濒死之人，怎么着也不会忘了，所以属下觉得这点很是可疑。”
“是可疑。”伏帝康嘴角勾起了一抹微妙了然的笑容，紫眸里的光色冷了下，“带人先给我围了王主寝宫，一个苍蝇都不要放出去！”
第七十七章 察觉
翌日，栀子与尤还向于阗王主告辞，而此时叶护罗也是适时地醒过来，要见栀子与尤还，栀子二人便是顺理成章没有走成。“计划进行得如何了？”叶护罗看着走进来的两人笑着问。
栀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还行吧，计划很顺利。我想以你父王的性子，估计昨天晚上就去派人查我们的底细和你家二弟是否刺杀你的事实了。”
“如此便好。”叶护罗说道。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你怀疑你二弟，借你父王的手查你二弟便可。”尤还问道，“难道你怀疑你二弟与回鹘之事有关联？”
叶护罗眯了眯深蓝色的眸子，“说不上来，就隐隐有这种感觉，希望这不是真的吧。”
尤还若有所思，看了栀子一眼，眼神晦暗，“这件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何以见得？”叶护罗问，栀子亦是疑惑地看向尤还。
尤还却是不答反问，“叶护罗，你觉得你二弟和回鹘大王子有没有什么共同点？”
叶护罗挠了挠头，一头雾水，“他们一个是回鹘大王子，一个是于阗二王子，能有什么共同点？”
栀子的眸子里波光涌动，眼眸深邃，看向叶护罗，“共同点是有的，那就是他们都是不招父王疼爱的儿子，就比如，你父王爱你胜过爱僧乌波；而伏帝匐的父亲爱他胜过爱伏帝康，并且你们都是下一任王主的人选。”
“所以？”叶护罗眸光一凛，“僧乌波才派人杀我，然后试图去谋夺王位？但是，说到底这是两个国家各自的王储之争，僧乌波为什么要帮助伏帝康呢？”
栀子说道，“也许他只是单纯地想借这个机会杀了你。”
叶护罗默了，无言以对。
……
“还，这怕是又是那帮人搞得鬼了。”栀子与尤还回到房间，相对而坐，“真是好谋算，一个手笔就是将两个国家囊入手中了。”
尤还冷冷一笑，墨黑的眸子幽深如寒潭，握了她娇柔温暖的小手放在掌心中，“无论如何，有我们在，他们不会得逞。”
栀子点了点头，微叹了口气，“世间有恶，皆为恶，才有恶事，若是人能够克制住自己贪婪的妄念，是否这天下就没有那么多是非了呢？”
尤还握紧了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拥住她，眸里尽是心疼。
……
“大人，有一个人扛不住刑罚，招了。”侍卫拿着手中的绢帛，捧至毓流跟前，说道。
毓流接过，展开绢帛，看清了上面的字，面容淡然无波，“去将招供的那人找来，随我面见王主。然后，你去叫一个人，将大王子身边的阿谷找来，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侍卫领命而去，而毓流则是拿过那张绢帛，向着尉迟屈密的书房走去，一路上神色晦暗不明。
“岂有此理！”书房内，尉迟屈密看过绢帛上的内容，猛地将其拍了桌子，苍老的眼眸中尽是狠厉，咬牙切齿，忍不住骂道，“僧乌波！好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二王子！”
毓流默默无言，一直恭敬低头站在那儿，直至尉迟屈密发泄完毕，才向前禀告道，“大王子身边的阿谷我已找了来，王主是否要见他？”
尉迟屈密猛然抬头，眼睛利剑一样射向毓流，片刻后意识到看错了人，发错了脾气，便收回了目光，声音竟是平静下来，“见？还见什么，如此卖主求荣，直接拖出去杀了。”
“是。”毓流向着两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缓缓退出殿内。
“毓流，你去，把二王子殿下关起来，找几个人看着，以后无诏不得出。”说完，竟是呼吸都急促了下来，右手紧紧捂住心口，左手抓住玉椅的手青筋暴起，苍老的眼中渐渐泛出眼白，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毓流大惊失色，赶忙掠至尉迟屈密的旁边，扶住了他，口中朝待在原地傻了似的内侍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找大夫为王主诊治！”
“不必了。”一声清淡温和的声音传来，“毓流，不必如此麻烦了，父王他已是活不成了。”
“你……”毓流惊诧地看向来人，尉迟僧乌波，于阗国二王子殿下，旋即想到了什么，“是你给王主下了毒？！”
“是我下的。可是谁有知道呢？眼下，父王是在你身边突然故去，那自然是你下的毒，你又怎有胆子去污蔑二王子殿下我呢？所以……”尉迟僧乌波嘴角勾勒出一抹邪笑与狠毒，“来人，毓流谋害王主，我亲眼所见，现把毓流给我抓起来，即刻杖杀！”
“我看谁敢？！”叶护罗风尘仆仆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先是止住了僧乌波的命令，赶忙至尉迟屈密的身边，微微颤抖的手伸出去探他的脉息，无一丝气息，便是“刷”地掉出了汩汩眼泪，口中悲怆哀鸣，音色颤抖，“父王……”
便是起了身，看向僧乌波，眸中尽是恨色，“二弟，你真是好狠地心呐！”
“狠心？”僧乌波看着叶护罗，矢口否认，“不，我不狠心，比起父王，我狠的这点心算什么呢？如果我不狠心，我就将眼睁睁地看着你登上王位，我的一生都将会碌碌无为，被你永远踩在脚下！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把你杀了，然后我就会登上王位，俯瞰整于阗国度，甚至回鹘都将会握在我的手中。但我失败了，那我只好杀了父王，再杀了你，然后篡改传位诏书，登上王位，再掌握回鹘，做这个地方的帝王！”
叶护罗摇了摇头，有些讥讽，有些好笑，难道回鹘是软柿子捏得不成？“僧乌波，今日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你便死了这条心吧。外面你带来的那些人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什么？不可能！”僧乌波大叫，吩咐随身侍从，“你去外面看看！”
“不必如此麻烦！”一道清朗的淡笑传来，门外走进一队男女，一玄一红，郎才女貌，端是风华绝代，“人确实已经被我们杀了。”
“是你们？”僧乌波眯了眯眼睛，眸色狠毒厉恨，旋即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看向叶护罗，“我当王兄为何如此厉害，原来是找了帮手，幸好我也有所准备。”
说罢，竟是仰头对着房屋穹顶抱拳，神色恭敬至极，“还请先生现身帮助。”
第八十章 尘埃
“殿下，大王子殿下带人围了王主寝宫，说是有贼人尚且潜伏在此，要进来搜查！”侍卫禀报道。
“贼人？搜查？”伏帝匐冷冷一笑，“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借口烂。”
叹了口气，“他果然还是找到了这里，先随我出去迎了他便是。”此时，他也只能暗暗祈祷叶护罗他们能够及时赶到了。
“‘梁总管’！”伏帝康看着走出来的“梁总管”，眸色凌厉慑人，“别来无恙啊。”
伏帝匐面不改色，“大王子折煞老奴了。”
“老奴？”伏帝康哈哈大笑，转头问旁边随身侍从，声音冷若千年玄冰，“你听见了没有，他自称老奴呢，堂堂回鹘二王子，竟自称老奴，哈哈哈……”
伏帝匐面色一沉，他果然知道了。
伏帝康笑罢，面容冷了下来，狠厉决绝，“来人，梁总管涉嫌勾结贼人古力通杀害王主性命，将他给我绑了。”
他已经想到，古力通身为他的心腹，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如今是朝夕相处，怎么可能没有发现这个梁总管的异常，除非他叛变或者就是已经遭人杀害，那个古力通是假的！
如此想来，怕是那里面所谓的王主也是假的了，他生性多疑，从未只让古力通一个人去侍奉王主，但是他得到的结果都是命不久矣，他不相信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背叛他了，所以只有可能父王已经被眼前这个易容成梁总管的二王子给救走了。
伏帝康不由暗恨自己大意，不过也无妨，将人给逮了，那个老不死的也翻不了什么浪了。
陌白的眸色冷了，紫和青摄上前拦住大王子的人，嘴中大喊：“保护二王子殿下。”
瞬间寝宫里外，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便是瞬间掠出了几十人影，两方人马彼此对峙，剑拔弩张。
伏帝康便是哼笑了一声，眸光幽冷，“伏帝匐，你以为就这么点子人能救你了？别异想天开了，今日，你必死无疑！”
伏帝匐不置可否，耳尖微微一动，抬眸，从天际飞来一只鹧鸪，扑腾一下，收了翅膀，落在了“古力通”陌白的肩膀上，陌白取下鹧鸪脚上绑住的木筒，抽出里面的纸条，嘴角一动，忍不住微微一笑，将纸条递给伏帝匐。
伏帝匐接过纸条，看清了纸条上的内容，亦是忍不住微微一笑，如释重负，清淡的眸光看向伏帝康的紫眸，“你以为你真的胜券在握吗？没错，如今我回鹘骑兵已尽在你手，可是你别忘了，那里面可不止是有你的人，更有父王和我的人。”
“是吗？”伏帝康不以为然，“难道二弟不知道那些人已经死绝了吗？那可是堂堂正正以谋反罪论处的啊。”
“但你就能保证你的人就是你的人了吗？”伏帝匐笑了，往日清朗的声音此时若海深沉，“想必此时那里早已哗变，再加上尉迟叶护罗上万军士兵临相助，你觉得，你还有胜算吗？”
看向似是有些呆住的伏帝康，叹了口气，“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宫廷角落掠来一黑色长衫男子，面戴一张饕餮面具，腕上一串檀色佛珠，身上绵延不断的淡淡檀香，身上似乎蕴着玄妙的禅意，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此时讥诮莫名，“有我在，怕是很难。”
“是吗？”伏帝匐的面容充满凝重之色，还未开口，一道清脆娇软的声音远远传来，瞬间掠至男子面前，说道，“有我们在，你的算盘或许打不好。”
“我们又见面了，佛戮。”尤还墨黑的眼眸中荡漾着微波，笑意凛凛，却是机锋阵阵，杀意澎湃。
“原来是天女玄帝，我们可……真是有缘。”佛戮拨弄着腕上的佛珠，“看来，缈戮的死亡就是你们干的了。”
“缈戮？”栀子歪头，看向尤还，旋即恍然，“哦~你是指那个声音沙哑，像鬼一样阴沉缥缈的男子吗？”
佛戮敛了眸色，拨弄佛珠的动作微顿，随即拨弄的越快，“果然是你们杀了他，既然如此，我留你们性命不得。”
佛戮话落，身后便是突兀地出现了八位同样面戴饕餮面具的男子，速度很快，没有人看清楚他们是怎么突然来到佛戮身后的，“所有人，格杀勿论。”
伏帝康听得心中一惊，“大人，您连我也要杀吗？”
佛戮转头，看着伏帝康，眸中满是轻蔑的神色，“你太过无能，我煞族可不会要你这等蠢货。”说完便是白玉般的手掌微抬，真气萦绕，就这么轻飘飘地拍向伏帝康的心口，震碎了伏帝康的心脉。
伏帝康紫眸瞪大，眼角溢血，身子瘫软了下去，“噗通”落地，了无生息。
伏帝匐双眼皮儿的大眼睛里眸光清淡，淡然地看着伏帝康倒下去的身子，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又是痛苦又是心酸又是莫名的欢喜。
尤还掠至他的身边，沉声道，“伏帝匐，现在可不是发怔的时候。我与栀儿对付佛戮，你率领你的部下对付那八人，速战速决。”
说完，尤还便与栀子掠至佛戮身边，伏帝匐回过神来，向着那八位男子其中一人冲杀了过去。
“没想到上次胆小逃窜的人，如今却是有了胆气，要灭了我们二人。呵……”栀子站在佛戮面前，修长白皙的手指轻微摁了一下眼睑，碧绿的双眸中闪过波动，她的眼瞳如今还没修养恢复，不可动用，负责便是报废的后果。如今也只能仰仗护天链和烛龙戒的加持与护持之力了。
可惜她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护天链和烛龙戒的封印无法完全解除，就连她与生俱来的双瞳也不可轻易频繁动用，不然，小小佛戮，又算得什么呢？
佛戮腕上佛珠一转，抬眸看向栀子，“小丫头，上次你们能让我遁走不过是侥幸，如今我身上的伤也恢复了，要虐你们轻而易举。啧啧，天女玄帝死在我手上，可真是一个值得自豪和高兴的事情，想必大人也会好好嘉奖我的。”
大人？栀子眸色一凛。想到了那人，眸色泛冷，朱唇轻启，说道，“那就试试。”
第八十一章 落定
佛戮亦是冷了眸色，两条修长的手臂蛇形状上下翻动，白玉般的手掌上真气涌动，几个呼吸间便是掠至尤还与栀子的身旁，左右手掌向毒蛇一样狰狞着巨嘴分别对着栀子与尤还鞭挞而去。
栀子与尤还反应不慢，两人闪避过去，真气萦绕于手掌之上，向着佛戮的后心拍去。
佛戮反应不慢，迅速回身，迎上了二人击来的手掌，“噗”栀子与尤还二人皆是吐血倒退，佛戮亦是闷哼了一声，踉跄了一小步。
栀子稳住心神，莲花诀拈来，手上护天链和烛龙戒光华涌动，分别向自己和尤还掠去，钻进了彼此的丹田。
尤还与栀子丹田内的真气迅速充盈，身体内隐隐的伤势也在修复，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皆颔首轻点，心照不宣。
尤还双手相合，浑厚真气暴涌而出，隐隐间气势澎湃，威压甚重。
佛戮眯了眯眸子，片刻后冷冷一笑，想要在我面前玩大招，怕是不够格。也不废话，直直向着尤还冲了过去，他要打断他的运气！
栀子冷哼，她岂会让佛戮如愿，纵身掠上，拦住了佛戮的去路。
佛戮鹰隼般的眸子，邪恶狠毒，右掌迂回一圈，就对着栀子拍了过去。栀子不与他正面缠斗，手上烛龙戒脱手，光华涌动间，便是将佛戮困在了一个狭小的圆形的充满音色光华的空间内。
佛戮手掌狂轰，破不了，出不去，眼眸一凛，低沉一笑，“不愧是烛龙戒，可惜了，小丫头，一个还没有完全解开封印的烛龙戒，怕是奈何不了我。”
说罢，手上佛珠便是自动脱落，缓缓旋转，渺渺檀香自其中缓缓飘升，触在烛龙戒所设置而出的屏障上，发出刺耳的腐蚀之声。
栀子冷冷看了他一眼，不说话，手上莲花诀飞速旋转，烛龙戒的光华越来越盛，而那只屏障也是越来越坚不可摧，抵御这那些无处不在的檀香的腐蚀。与此同时，护天链碧绿色的光华不断地涌向尤还，支撑他酝酿那番大招。
而佛戮站在其中，口中越发念念有词，佛珠转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此时，他们三人的战圈呈现出诡异的寂静，是整个修罗场唯一的僻静之地。
下方伏帝匐所带领的人吗已经陆陆续续出现伤亡，但是不足为虑，倒是因为伏帝康的死亡，那些跟随伏帝康的人也是加入了对抗那八人的战圈。
那八位面具男子也是出现了伤亡，渐渐有所不殆。
栀子关注着下方的战局，眸中闪过深思，目前为止，他们遇到的煞族人也就是佛戮和缈戮难对付一些，似乎跟在他们身后的人也不是那么难对付，或者说他们只是某种程度上比普通人厉害一点，难不成煞族内部还有层次划分不成？
不过，如今他们所遇见的，不管是佛戮还是缈戮，其实都不是真正的煞族人，真正的煞族人……
只有一人而已。
想到那人，几千年的纠葛，几千年的争斗，眸色更是冷了几分。
就在栀子神思不属的时候，佛戮已是渐渐要突破屏障出来了。栀子冷哼，不管他，如今尤还那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尤还手掌间真气的波动越来越强，强大的压迫从其中传来，山崩地裂之势。
佛戮双脚一踏出屏障开始，感受着这股压迫，当下眼皮就跳了三跳，看向此时脸色似乎异常苍白的栀子，便是纵身向着栀子掠去，他要抓住栀子，胁迫尤还。
尤还见此一幕，心中一惊，便是冷笑出来，天真！毫不犹豫地向着佛戮的方向挥出掌印，浑厚掌印直直向着佛戮的后心压迫而来，如骨上之疽。佛戮感受着后心传来的压迫感，三魂瞬间丢了七魄，眼中狠色闪烁，也不管身后袭来的掌印，一意孤行欲将栀子抓住。
栀子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邪肆的微笑，娇嫩白皙的手掌一番，浑厚如昔的掌印便是向着佛戮迎面拍去，佛戮悚然，生生顿下脚步，险之又险地劈开了栀子的掌印，可与此同时，尤还的掌印随之掠来，重重印在他的后心，佛戮短促地哀叫了一声，便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倒在了地上。
只剩下那八人还在苦苦支撑，尤还与栀子消耗过大，一时半会儿也帮不上忙，只能抓紧时间休养，恢复内力，好帮助伏帝匐。
而此时的宫廷之外，叛乱已基本结束，军权重新握在了回鹘王伏帝阿波罗的手中，一切归于宁静，但城墙之下已是血流成河，往日热闹的集市也极尽凋零。
然而伏帝阿波罗却没有这个心情管这些，“多谢于阗王主的仗义援助，大恩不言谢，日后我回鹘与于阗必定守望相助，永不背弃！”
尉迟叶护罗赶忙扶起向他行大礼的回鹘王主，说道，“此次相助，为全我与伏帝匐的兄弟之谊，回鹘王主不必客气。况且此次还有二人，栀子与尤还皆是功不可没，这些也不便现在细说，眼下我们应该尽快入宫帮助伏帝匐，栀子和尤还先前便赶了过去，还不知现下情状如何了。”
伏帝阿波罗连忙说是。
叶护罗和伏帝阿波罗带人赶到的时候，正好那八人已经被团灭的差不多了，没花多少工夫就灭杀了他们。接着，伏帝阿波罗一条条命令颁布出去，仅仅一天时间不到，回鹘宫廷便已回归宁静。
“此次多谢二位相助，日后你们将是我回鹘国度永生的挚友，永不背叛。”伏帝阿波罗听闻来龙去脉，也明白了栀子和尤还在这其中扮演了怎样的重要角色，当下便是恭声行礼。
尤还赶忙扶起伏帝阿波罗，说道，“王主不必如此，我与栀儿是伏帝匐的朋友，自然是要肝胆相照的。”
栀子亦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接下来的日子异常平静，叶护罗因为已经登上于阗王位，又有兵马驻扎在回鹘境内，不方便多待，隔日也就率领兵马回去了。
栀子和尤还倒是孑然一身，两人在伏帝匐的陪同下好好玩了将近半月，几乎已历便回鹘河山。可是就在栀子与尤还几乎乐不思蜀的时候，暗一递来了一封自楼兰而来的信件。
上面写着一句话：楼兰遭寇，速回。
落款：尤柒
第八十二章 破局之策
栀子与尤还第二天就与回鹘王和伏帝匐辞别，快马加鞭赶回楼兰。
仅仅不到半月，栀子、尤还二人就已赶至楼兰王宫，见到了尤祀和尤柒。
之前栀子利用木人瞳糊了尤祀的神志，所以现在楼兰暗地里的掌权人是尤柒。当然，外面的人是不知道的，所以传信的人才会是尤柒。
“怎么回事？大汉怎么突然想要功伐楼兰了？”栀子、尤还连马都没下，直接入了王宫，直接进入议事大殿，见了尤柒，尤还连寒暄都未曾，便是直接问道。
几十年来，楼兰虽与大汉一直摩擦不断，但近些年来，双方因丝绸之路的合作，冲突几近于无，怎么会突然功伐呢？
尤柒见到尤还，忙不迭行了一礼，便说道，“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我的疏忽，大汉派出的出使匈奴的外交大臣张简在我们楼兰境内停留时，被不明人士残忍杀害，汉帝震怒，认为我楼兰图谋不轨，有损大汉国威，所以……”
尤还闻言，墨黑的眸子闪过幽光，“可有查到张简为何人所杀？”
尤柒面容沉沉，很是不好看，说道，“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没有刺客的一丁儿半点的消息。”
“有没有详细调查过张简其人呢？比如他去过西域的哪些地方？他做了些什么事？有没有他自己招惹仇家的可能呢？”栀子眼眸微眯，手指不自觉捻了捻衣角，不管怎么样，张简死在了楼兰境内，这是无可辩驳的事情。唯今之计，也只能尽全力找到凶手。否则的话，搞不好会引起三国之间的纠纷，匈奴她并不怎么担心，但是大汉……以大汉的国力来说，现在的楼兰，兵力怕是挡不了多久。
尤柒闻言，略微沉吟，“我被这件事情搞得焦头烂额，张简其人在西域的事情我还真没怎么了解过，不过我身边的侍从风随应该是知道的。”
风随闻言上前禀告道，“回公主，属下查到张简出使直奔匈奴，而唯一路过的地方便是石城，石城是通往匈奴的必经之路。”
“石城？”尤还轻轻咀嚼了这两个字，看向栀子，栀子同样将目光投向尤还，心照不宣。
石城城主无夜，在凤墓中死在了尤还的掌下。由此，石城这个地方，便是有可捉摸了。
“尤柒，你去查一下新任石城城主，务必事无巨细。”尤还说道，“特别是张简被杀害的那几天，给我好好查。”
尤柒闻言颔首，便退下去忙着调查去了，想必这石城便是破局关键了。
“花荣大将军，现在战场情势如何？”尤还问道。
花荣躬身行礼，面色凝重，回道，“以楼兰的兵力，面对大汉十万大军压境，顶死也只能支撑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尤还舒了一口气，“够了。”
翌日，尤还的桌案上便是出现了新任石城城主的资料：无明，无夜幼弟，与无夜感情甚笃，年方八岁。
八岁？尤还的目光有些深了，八岁的孩子真的能一手策划张简之死，以此来陷害楼兰吗？
继续往下看：奴莫婉，女，心机深沉，素有谋断。
心机深沉，素有谋断？尤还“呵呵”笑了，低沉寒冷，此局不难破，可是背后的人仅仅只是莫婉吗？她再怎么心机深沉，再怎么素有谋断，也只不过是一个女侍。就算她有这个本事谋这个局，可是真的有人手来做成此事吗？莫提张简的身边护卫重重，个个身怀武功，且可都不是一般慵辈。
“看来，石城的嫌疑便是最大的了。”栀子同样想到了这一点，以下面的资料来看，无明可不是一般的稚童，能够在兄长死后迅速上位，并且稳定石城局势，固然有无夜留下来的人帮助，有他身边那位名叫莫婉的女侍帮助，但是要说他本身没有一些本事，栀子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而且有了无夜留下的旧人制约，就算莫婉是无明身边的女侍，就算无明真的只是一个天真稚童，莫婉也不可能会有人手成功做成此事。所以，此事背后，一定另有蹊跷。
“张简被杀，幕后之人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就是要置楼兰于困兽之斗。”栀子说道。
尤还亦是点了点头，双眸透过窗外看向远方，眸色深邃莫名，那里是大汉十万大军的压境之处，“前些日子，柯英来信了。”
“柯英来信了？”栀子有些诧异，也有些欢喜，也有些内心已然笃定的预感，主要是柯英和利亚那两个家伙很久没有消息了，“是不是已经确定那人的消息了？那人就在大汉？”
尤还回过身来，看向栀子，点了点头，道，“柯英已经查出了一些丝迹，我在想，这次的局幕后之人会不会就是那人呢？”
栀子眸色一凛，“如果真是那人，这大汉已是非去不可了，不如借此机会，向大汉投个投名状好了。”呵……栀子冷冷笑了一声，送上来的机会不要白不要啊。
“不管幕后之人是谁，莫婉这个罪名必是不能让她逃掉了。只有这样，我们楼兰才能洗清嫌疑，十万大军压境之危也会不弹自破。”站在旁边的尤柒此时突然开口，虽然他不明白栀子与尤还二人口中说的“那人”是谁，但也不妨碍他考虑如何解这眼下之困境啊。
“你说的没错。”栀子亦是赞同，“但是事情的真相不能由楼兰告诉大汉，必须不着痕迹的让大汉自己察觉，并且认定，楼兰与张简之死无关。”
尤柒皱了皱眉，“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我之前让你查张简，你以为是白查的？”栀子笑了，白玉般白皙，青葱般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那份资料上的人名，那里有一行字，写着：侍从阿奇，张简亲随，当晚因出门办事，侥幸躲过刺客杀害，并上报大汉张简死讯，“阿奇此人，便是关键了。”
尤柒疑惑不已，看向栀子。
栀子再次笑了，“阿奇为何能逃出来呢，因为出门办事？有人能够证明吗？我们只要利用好这个人，就可以让大汉官员认定杀害张简的人，就是石城之人！”
尤还电光石火间，便是明白了栀子的用意，看着依旧疑惑的尤柒，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栀儿此计，两全其美，甚好。”
栀子看着尤还，笑了。
第八十三章 阿奇之死
塔克拉玛干沙漠，北风呼啸，风沙肆虐。
往日暗夜里无光色的地方，却是驻扎着成群的营帐。
“这天气儿是真的冷，不知这仗要打到何时？！哎……”一个身着大汉兵士服的小士兵一边缩着脖子，抱紧了自个儿的身子，尽量让自己的身子暖和些，一边又在跟旁边同行的小士兵抱怨。
“听上面的意思，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同行的小士兵食指向上指了指，撮撮嘴，说道。
“哎……”小士兵也是无奈，“在这样打下去，楼兰城还没攻破呢，我们就得冻死、饿死！这朝廷的补给怎么过了这么些日子还没拨下来，也怪不得我们卫大将军要休战了。”
“上头那位残暴不仁，又是个昏庸无能的，我们底下的这些将士们也是苦哇。听说这些日子，我们大将军都开始着急了，都不知跑断了多少好马，送了多少信件，竟是了无音讯，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同行的小士兵说道，“我们要是补给充足，哪还有楼兰人在这里蹦踏，就他们这么点人，即便地势难攻，以我们大将军的才能，三天必破楼兰。哎，真是可惜了！”
尤柒隐在暗处，将小士兵们的话听了个满耳。嘴角隐隐勾起一抹笑容，这可真是个意外收获，听那俩小士兵的意思，大汉的补给竟是没有及时赶到，这或许将是楼兰的一个反击的机会。
但当务之急还是要找的那个所谓的阿奇，尤柒静悄悄地跟在两个小士兵的身后，听见那个率先说话的小士兵说要去如厕，于是他们转了个弯，寻了个僻静处。
天助我也！那个小士兵选择如厕的地方，又黑又不引人注意，真是绝佳的干坏事的场所！尤柒笑了，手掌向后挥了挥，示意风随把风，便是蹿了出去，绕到那名正舒爽的排毒的士兵后面，无声无息地将手中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别动！”
那小兵手上拉裤子的动作一顿，便是冷汗汩汩留下，脖颈处横着的匕首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尤柒见小兵害怕的不行，身体抖得像筛子，轻轻哼笑了一声，匕首逼得更近，“莫怕，我不过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的下落，你若回答得好，我自然会留你一命。”
那小士兵咽了咽口水，脖子不着痕迹地往后躲，可惜残冷如影随形，“好，壮士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奇在哪里？”尤柒问道，“可别给我打马虎眼，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人。”
小兵哆哆嗦嗦，声音颤抖，实因匕首已经划破了他的表皮，“壮士……你若是要找阿奇的话，怕是已经来晚了，他已经死了。”
尤柒心内一惊，手上匕首不自觉紧了一些，惹得那个小兵顿时泛着哭腔，“壮士，我说的是真的，阿奇从楼兰逃进军营没几天，就被杀了，我们大将军也在细查这事儿。”
尤柒回过神来，匕首放开了些许，就在小兵以为他将要放过自己时，尤柒一刀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小兵瞪大了眼睛，双手还提着没有系紧的裤子。尤柒漠然地将他的尸体轻轻放倒，却仍待在暗处不动。
那位与他同行的小士兵等了一会，冻的手脚直哆嗦，原地蹦了蹦脚，颇有些不耐烦，“呼，冷死了，你好了没，怎么这么久？”
没有回应。
那士兵又叫了一声，“喂！你好了没？”又是没有回应，这下那士兵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就向着那小兵如厕的地方走去。
“哎，我说，你怎么还没好？”小兵看着背对着他的人，有些不满，“我问你你也不回答我。”
尤柒慢条斯理地系紧裤子，嗯，出恭是很舒服，转头笑意盈盈地看向那小兵，匕首已是飞进了那小兵的胸膛。
那小兵刚刚脱口而出的“你……”，也只剩下一个短促的音节。
“阿奇已经死了。”尤柒对着身后的风随说道。
“什么？！”风随大惊失色，“那公主和王子的计划岂不是无法执行了？”
尤柒眯了眯眸子，温润清朗的嗓音此时低沉如霜，“看来有人想在了我们前面。不过……此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既然来了，总得留下些什么。呵……我们先去把他们的补给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再回去好了，我倒要看看，没了补给，他们还怎么灭我楼兰！”
……
卫清然坐在大帐之内，心中不安之感甚强，他几乎已经断定，补给肯定是出事了！他已经快马去信多次，但朝廷那边现今为止竟还没有给丝毫答复，他发出的那些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丝毫回音。
难道他派出去的那些信使也出了事？他有些不敢想，可是却不得不想！朝廷的补给再不来，恐怕楼兰那边要发现些端倪了，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便是坐不住了，“来人！”
外面守帐的士兵进来，双手平举抱拳，恭敬行礼，“大将军，您有什么吩咐？”
“你……”卫清然话未说完，便是面色一变，外面在乱着什么，似乎在有人喊走水？当下话锋便是一转，“外面怎么回事？”
士兵刚要出去看看，外面便是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人影，卫清然认得，他是负责守着补给的士兵，此时那士兵神色慌张，脸色苍白至极，进来便是哆嗦着跪下去，死死俯首不敢抬起，声音颤抖，“将军……补给，补给出事了！”
“补给出事了？”卫清然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内心慌得不行，也愤怒地想要杀人，陡然起身，也不管地上跪着的人，大踏步向外走去，赶往补给的所在处，看着眼前的火光冲天，直觉脚底的寒气直直窜上来，窜到了自己的心口处，身上的温度这会儿怕是比外面的天气还低。
此时卫清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要是楼兰知道这事，这十万大军的性命就完了！当机立断，眸若金刚浮屠，威煞无比，“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半字，论过一句者，杀无赦！”
第八十四章 风萧萧兮
卫清然颓然地坐在军帐之中，只觉得心口的寒气不断地在往上冒。就在前不久前，有人已经发现了被尤柒杀掉的那两个小卒，他想，这就是最坏的结果了。补给出事的消息，必然是已经传出去了，再怎么严防死守都是没用的了，因为补给出事本身就是人祸啊。
他的心中冷汗津津，不知不觉指尖发凉。
……
“你是说大汉的补给断了？”那道声音低低沉沉，透着凉薄和狠色，这是一个狠毒的女人，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的女人。
“那边飞鸽传书，不会有错。”那人低着头颅，并不敢看女子的容色。
“我知道了，下去吧。”
……
再说尤还、栀子这边听闻尤柒回来的汇报之后，脸上稍微有些喜色，却不是完全愉悦的。诚然大汉军队断了补给是个好消息，但是张简之死的真相必是不能就此不管，否则楼兰和大汉之间怕是会永无安宁之日，接下来最重要的问题应该是是怎么样才能让卫清然不着痕迹地查到真相，或许真相永远都会……石沉大海。
“眼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栀子眼里闪过煞气，说道，“我们就先挫一挫他们的锐气，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尤柒你去让花荣钦点兵马，明日我们便向大汉宣战。”尤还说道。
翌日，边城烽烟四起，厮杀声不绝于耳，大汉军士在楼兰的猛攻下，竟是节节败退，这更加助长了楼兰军士的自信心，势要乘胜追击，斩草除根。却就在此时，变故陡生，一队强骑突然横出，团团包围了楼兰军士，大汉与其前后夹击，致使楼兰全军覆没，花荣麾下得力战将之一也自此殒命。
消息传回尤还那里，他的眸色变深了许多，偶尔有血色再其中划过，“呵……石城，好胆，真是好胆啊！之前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算账呢，现在倒是自己出现了。”
栀子亦是看着军报，眸中血色隐现，嘴角一勾，鬼祟邪魅，“五万大军，真是来者不善，势不可挡啊。只是不知，他们可还有余力守着后方不曾？还，不若去信单于律，我们便送他这一份大礼好了，我想他会有兴趣多得这一片疆土。”
尤还闻言笑了笑，墨黑的眸中亦闪过诡色，吹了一声口哨，外面一只胖胖肥肥的鹧鸪带着憨直地姿势飞了进来，这是尤还、栀子专门训练出来，用来传递消息的鹧鸪，之前在回鹘事件中也是立下了功劳的。
此时栀子看见小东西飞进来，当下便是额间三道黑线，隐晦地看了一眼负责饲养小家伙的小丫鬟，嗯，憨憨的，挺可爱的，还胖胖的，这一大一小，额……
尤还在书桌上抽了一张绢帛，“刷刷”地在上面写了几行字，，便塞进来小木筒里，绑在了鹧鸪的脚上，尤还摸了摸它的头，“去吧，小家伙！”
小家伙的头蹭了蹭尤还的手掌，便扑腾着翅膀向北飞去。
“现今这情况显而易见石城与大汉肯定是联盟了的。我们得好好想想破局之法。”一直没有说话的尤柒此时有话说了，“如今我们楼兰的兵力本就撑不了多久，何况还有石城五万大军。”
“这个不必担忧，你去叫花荣来。”尤还说道，眸子中诡笑莫名。
花荣来到书房，尤还、栀子便与他商讨了一些东西，是说你这样这样云云。花荣的嘴角亦是咧开，神情间也是略有些亢奋。
当天晚上，一溜儿的黑影悄悄溜进石城大军所驻扎的营地，半个时辰不到，石城大军辎重所在处便是升起了冲天的火光，石城军士当下便是惊慌失措，忙着救火，忙着找贼，一阵忙乱的样子。而此时的花荣，却是率领兵士功伐石城大军，石城军士瞬间都忙乱不堪，石城大将军似乎都是没了主意，慌慌张张冲进营帐，“大人，不好了，辎重起火，楼兰来犯，现下军中一片忙乱，属下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
“慌什么！”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冷淡低沉，“那花荣此时功伐，不过是动摇我们的军心，他不会打进来的，况且还有大汉，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现下全力以赴救火辎重才是正事。”
石城大将军闻言唯唯喏应是，便欲要退了下去。不过，他不过刚刚踏出营帐，人头便已落了地，旋即一声清淡娇软的女声传来，“莫婉，初次见面，阁下果然气度不凡。怪不得能做得下杀了张简，栽赃楼兰这么大的手笔，啧啧，真是厉害！”
栀子的声音有些赞叹，也有些仿似冰冻三尺的冷意。
莫婉此时双眼紧紧盯着进来的栀子，她那头褐色的柔软长发，那双碧绿色的魅惑双眸，那高挺的鼻梁，火红的唇瓣，此时隐隐间勾着一抹笑意。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莫婉双眸微眯，划过一抹嫉恨和狠毒，此时的声音也不由低沉粗哑，“栀公主，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莫婉不过一届小小女侍，这莫须有的罪名，莫婉实是不敢承受，栀公主或许是有些误会了。”
“呵……”栀子笑了，“你是一届小小女侍没错，可是新任城主无明对你信任有加。哦，不，我忘了，应该是与你感情深厚，对你言听计从。”
说完，栀子一顿，双眸忽的变得凌厉了起来，声音轻忽缥缈，“是不是没有人知道，你来自大汉；是不是更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上有着饕餮图腾？”
莫婉的眼神刹那间一凝，被紧盯她的栀子捕捉了个正着。果然，栀子其实是不知道莫婉的身份的，因为尤还还没有查到，她只是有些猜测，不过是诈一诈她。没想到，还真被她诈出了一点东西。栀子不由得佩服那人的手段，那人的谋算，西域这场格局，竟是不动声色间被他搅得翻天覆地。
莫婉笑了，掩下面上的狠绝，轻声道，“栀公主再说什么呢？莫婉有些听不懂呢！”与此同时，猛然从怀中抽出匕首，向着栀子刺去。
栀子冷哼一声，挥手间，莫婉便是气绝身亡，不过是个空有谋算，没有武力的女流罢了。
“降者，好好安抚；负隅顽抗者，杀无赦。”栀子拂袖转身，冷淡至极，暗含威严。
石城，是非灭不可了，她有慈悲闵怀，普度众生之心。
但她绝对不是悲天悯人的活菩萨，她亦可以为了她所想守护的东西，以杀戮成佛。
第八十五章 万朝会
来势汹汹的石城大军，一夕之间，投降的投降，被杀的被杀，散逃的散逃，溃不成军。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卫清然几乎都来不及反应。他看着冲天而起的战火，两股已是颤颤，心里对楼兰蔓延出一丝忌惮，心间缓缓攀爬出一丝寒凉，寒得彻骨。
败了，败了，大败，颓势已无法挽回。
“来人，速去信长安。不，去请狄青过来。”卫清然回到军营大帐，这样吩咐道。
狄青是卫清然最信赖的副将，武艺高强，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他再好不过了。大汉的补给断的蹊跷，这种情况之下，也只能是狄青或有可能完成这个任务了。这一路艰险重重，必是危险无比，卫清然不知道狄青的命运将会是如何，他只知道自己是将整大汉军士的命运托付给狄青了。
狄青听罢，一撩衣袍，双膝重重跪地，郑重抱拳，“必不负大将军所托。”
卫清然看着狄青离去的背影，那背影异常伟岸，步伐异常坚定沉稳。卫清然的眼眶不禁有些温热，然后布满风霜的眼角便是躺下汩汩热泪。
而尤还与栀子那边则是收到了单于律传来的捷报，道是石城已破，今后不足为虑。
栀子笑了笑，这很好，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柯英和利亚接到人了没？”栀子问道。
“接到了，他们很快就会部署。”尤还说道。柯英、利亚几个月前去了大汉，此次大汉补给的事情也是他们暗中做的。上次尤柒火烧大汉补给时，留下的暗探也传来消息说，大汉将军卫清然已派心腹副将狄青赶回大汉汇报军情去了。柯英、利亚必然不会轻易放狄青回长安，现今情况只要静静等待便可以了。
等什么呢？等大汉军士饿殍遍野，等他们军心不稳时，便是楼兰功伐破军时。张简的事情如今是很难再表明真相了，既如此，栀子与尤还也不打算去费尽心力还原真相了。大汉与楼兰，为敌是迟早的事。
不几日，柯英与利亚来了信件，道是狄青已伏诛，而大汉军士已然饿死近千。而狄青的死讯到来，更是让大汉军营雪上加霜，军心已然不稳。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饿死，大汉军营骚动百出，连卫清然的雷霆手段都未见效果。尤还知道，时机到了。
这日，无数楼兰士兵闯入大汉营地，如猛龙过江，即便遇到星星点点的阻拦，也是无关痛痒的。楼兰生擒卫清然大将军，连同大汉军士近万，大获全胜。
消息传到了大汉国都长安，引起了极大的震动，汉帝刘言震怒非常，听从广川王之意见，行安抚政策，以百万金、百万绢帛、百万丝绸换得大汉战俘，楼兰与大汉自此休战。
而随着赎金而来的，是一封烫金请帖，上言：前日之战实伤了两帮之和气，张简死于汝手此事亦误，吾愿与楼兰时好汉，为表诚意，特邀楼兰以会万朝。
“万朝会？”尤还拿着手中的烫金请帖，不由眯了眯眼眸，“万朝、万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匈奴、回鹘、于阗、柔然也收到了这张帖子了。”
栀子亦是摩挲了下巴，旋即便是一笑，“还，大汉我们势在必行，如今这张帖子来得很是时候啊。”
尤还点点头，手指微屈，轻弹桌面，极有规律地敲弹，显示着他的沉思，“大汉对于我们来说，是一场恒久之战，我们此去必须做好长久留下的准备，如果我们以真正的身份去，怕是将来不好做事。”
栀子眼神莫测，嘴角一抹狐狸般的笑容，“就以我们真正的身份前去，是时候让尤祀这个人发挥他的作用了。”
……
入夜，尤还的书房中。
尤还看着对面坐着的栀子，手背上青筋暴起，墨黑的眸子里风暴肆虐，狂风呼啸，昭示着尤还内心的不平静。
桌上，有一张烫金玉帖，其上言道：楼兰实愿与汉交，息兵，以养子也。我有一小女，是宜婚之年，吾愿与汉室和亲，结秦晋之好。望汉帝刘言悉知，楼兰国主尤祀上。
栀子看着尤还的面色，内心也不由有些发憷，干笑了一声，“还，这是唯一可以长留大汉的办法了。”
“所以你就要牺牲你自己？”尤还的嘴角兀的勾起一抹笑，如花般娇艳灿烂，如清风温柔抚面，如甘洌泉水润人心田，这样的笑，仿似黯淡了天地间璀璨的光色，只是栀子却觉得更加内心惴惴，尤还，不对劲。
尤还再也掩不了内心的如烈火灼烧般的煎熬，他只要一想到，他的栀儿会嫁给别人，他的内心就有想要杀戮的血腥之味，他墨黑的眸子突然如充血般的红，快步走到栀子的身边，紧握她的双肩，声音柔软而又疯狂，“你嫁给别人，我怎么办；你想嫁给别人，做梦！”
栀子无奈，碧绿色的眸子闪过温柔，波光荡漾，一颗颗涟漪自其中晕开，美丽又魅惑，火红的朱唇微启，唤道，“还……这是假的，不过是捧场做戏而已。自始至终，我喜欢的一直是你啊。”
尤还闻言，眸色中的红渐渐褪了下去，闷声抱住栀子，埋在她的颈间，“假的我也不想。”
尤还帮助栀子拢上了衣服，餍足不已。
栀子狠狠刮了他一眼，媚眼如丝般，魅惑撩人。
尤还喉头紧了紧，手指微拢，别过了头，声音还有些僵硬，“准备明日出发。”便是快速走了出去，他怕他再留下去，会忍不住将她给办了。
第八十六章 许嫁
茫茫大漠，巍峨的城墙之上白色烽烟袅袅，橘红色的夕阳一圈一圈酝在母河之上，温暖柔和。
这里便是大汉之边塞雁门关了。
“楼兰公主、王子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西域都护司马郑枢脸上挂满热情的笑容，迎上了远道而来的栀子、尤柒，行了一揖，“吾乃西域都护司马郑枢，奉皇上之命，迎使者入长安。”
“不甚辛苦，深感荣幸。”尤柒宽袖一扬，同样回了一揖。
郑枢笑了笑，“请。”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郑枢便带着栀子、尤柒以及身后浩浩荡荡的楼兰车队往大汉国都长安出发，过了赵郡，经过临川，就可以直达长安，路途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不过是一月时间。
一个月后，离长安城三里之外的驿站。
大汉皇太子刘荣早已等候在此，迎接栀子、尤柒的到来，身后跟着丞相周泊宁、太尉秦志远、御史大夫宫明也在迎接之列。
栀子在男侍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那男侍一身玄色的丝绸长衫，腰间挂着一枚系着红色穗子的深蓝和田玉。
皇太子刘荣迎上前去，看到栀子，眸中不由闪过一抹惊艳之色。女子一身火红的丝绸长衫，碧绿色的眸子如湖水般澄澈透明，眼波流转间如微波荡漾，魅惑动人。高挺的鼻梁，樱桃小嘴，完美白皙的娇颜。
倾国倾城。
“楼兰王子、公主远道而来，一路辛苦。”皇太子刘荣收回眼中的惊艳之色，说道，“父皇已在宫中设宴，等候多时，还请王子和公主随我来。”
尤柒笑了，“皇太子客气了，请。”
“请。”刘荣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瞥了栀子一眼，隐隐间还有一丝火热。
男侍还在搀扶着栀子的手不自觉微微紧了力道，不动声色地替栀子挡住了刘荣的视线。
……
“楼兰栀子（尤还），拜见汉帝陛下。”栀子与尤柒来到皇宫大殿，皆向汉帝刘言行了一揖。
汉帝刘言端坐在龙椅之上，右手轻抬，“王子、公主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栀子、尤柒方站起身来，走到了为他们准备的案几前坐下。一时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酒至半酣，尤柒拿出尤祀拟好的国书，说道，“我父王早已对大汉天子仰慕已久，早已有交好之心，奈何两邦之间误会重重，终是不得法。如今，父王派我们来参加万朝会，一是显示我们的交好之心；二是，舍妹已到适婚年龄，希望舍妹能够在大汉找到如意郎君，永结秦晋之好。”
刘言闻言，眸光动了动，打量了一番栀子，眸中隐晦地闪过一丝惊艳，如此美女，即便他阅美无数，也是被她的容色所震撼。刘言想罢，说道，“那自是再好不过了，有此儿媳，亦是朕之福气。吾膝下皇儿甚多，不知公主属意哪位皇子？”
栀子闻言不动声色地敛了眉，脸上适时地出现了一丝红霞，微微福身，“但凭汉帝陛下做主。”
汉帝刘言见此哈哈大笑，“想必公主也甚是为难。吾膝下皇儿虽各有千秋，但要我说，最好的皇儿便是我的小七了。他素来性情温和，善良厚道，待人接物温文尔雅，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刘彭祖坐于席间，乍一听见刘言唤他，也是有些呆愣。待他意识到刘言说了什么的时候，当下便是脸色铁青，赶忙低头，敛下了眸中的狰狞之色。再一抬头，便又恢复了脸上的温文尔雅，站起身来，眸子看向栀子，竟是隐隐柔和的情意缠绕，再看向刘言，双眸中便满是孺慕与感激，激动不已的模样，“儿臣谢父皇隆恩。不瞒父皇，儿臣对栀公主一见钟情，父皇为儿臣择的妻子，儿臣十分满意。”
刘言也看到了他眸中的情状，闻言更是满意至极，看来他做的这个媒，小七很是满意啊，越发觉得他做的这个决定十分的好，便是笑得更加愉悦，“栀公主，你意下如何？”
刘彭祖闻言看向栀子，眸子中充满了期盼、幸福、甜蜜的味道，仿似他真的很期待栀子能够成为他的妻子的样子。栀子看向刘彭祖，碧绿色的眸底闪过一抹诡笑，这七皇子可真会演戏，要不是柯英和利亚提前将刘言膝下诸位皇子的性情查清，告知于她，她差点就会相信刘彭祖真的对她一见钟情，深情不悔了。
七皇子刘彭祖，生母云姬，早亡。这些年他的忍辱负重，他的野心勃勃，怎么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娶自己呢？不过，这正是栀子需要的人。因为，人有野心，合作空间才会更大不是吗？
栀子算准了刘言会将她许配给刘彭祖，最不喜欢的儿子自然最是适合娶一个外邦女了。因为不喜欢，所以不会去在意。而刘彭祖，自然也是她自己属意的合作人选，很相宜。当下，栀子脸上的红霞更甚，害羞至极似的别过头去，看向刘言，俯身拜下，“多谢汉帝陛下。”
刘言闻言哈哈大笑，心情甚是愉悦，“栀公主免礼，以后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尤柒脸上的表情也甚是愉悦的样子，举起桌案之上的酒杯，遥遥相碰，“多谢汉帝陛下，让我们为楼兰与大汉的和平干杯！”
刘言又是哈哈大笑，举起酒杯示意，随后一饮而尽，“为日后的和平干杯！”
席间其他人见状，亦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口中皆是“给皇帝陛下道喜、恭喜皇帝陛下喜得佳媳”云云。
刘彭祖听着满堂的恭贺声，面上笑容满满，开心不得了的样子。只是看向栀子的眼眸深处，满是阴诡厌恶。
皇太子刘荣却是看着刘彭祖笑容满满的样子，心中的嫉恨怒火蹭蹭升腾。如此绝色美女，竟是让他的七皇弟得了去，他不甘心！手指紧紧捏着酒杯，刘荣的心中恶意满满，楼兰公主明明是他先看上的女人，凭什么让刘彭祖得到，呵……眸中寒意彻骨，他不会让他如愿。
不远处的一个人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快要被皇太子刘荣捏变形了的酒杯，好整以暇地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黍酒，嗯，今儿的酒味道着实不错。
第八十七章 彭祖谋
宴会结束，刘彭祖匍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再也忍不了心中的愤懑和怒火，一脚便是踢翻了屋中燃着熏香的香炉，“可恨！太可恨！同样都是父皇的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刘彭祖的谋士司空鉴被吓了一大跳，稳定心神，行了一揖，“殿下稍安勿躁，我有一个主意，或许能够打消皇上的念头。”
“什么办法？”刘彭祖看向他，问道。
闻言司空鉴微微一笑，诡谲莫名，他附在刘彭祖的耳边，“殿下……”
刘彭祖眼睛一亮，“此话可当真？”
“当真！”司空鉴想到刚刚神秘人从窗外送进来的绢帛，心内便更加笃定了。就算绢帛上说的消息不是真的，他也得给它坐实了，也可以趁此在皇上跟前给太子上上眼药。不管是哪位皇子，只要失了帝心，便就再难翻身了。
……
“消息送出去了？”黑暗中男子问道。
“回主上，送出去了。”下属回答道。
“做得很好。”男子赞扬道，扬手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
皇太子刘荣在宴会过后，收到了刘言的召见旨意，所以他回去的晚了些。回去的路上，他真是越想越不甘心，如此人间绝色，应该配与他才对。在他看来，他是这天下除了父皇之外最尊贵的男子，天下最美好的年轻女子也该是他的。至于父皇，父皇已经有了母后不是吗？
“哎，你听说了吗？楼兰公主天香国色，倾国倾城，却被陛下许配给七皇子了。”刘荣路过一座假山，就听到假山后有小宫女在说话，隐隐约约地听见了“楼兰公主什么什么的”，示意身边的侍从不要出声，停在假山后面，仔细听她们在说什么。
“七皇子？那个懦弱胆小无能的七皇子吗？”另一个小宫女接话了。
“可不是吗？要我说这简直是一棵上好的大白菜被猪拱了。宴会的时候我曾偷偷地看过楼兰公主一眼，真的是惊为天人，啧啧，真是可惜了。要我说楼兰公主那样的气度，那样的容色，整个大汉朝或许只有太子殿下可堪相配，哎，真是可惜了。”
“那要你这么说，楼兰公主确实可惜。”接话的小宫女似是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喟叹。
“真是遗憾呐，要不是太子殿下早已娶了正妃，而楼兰公主又绝不可能为妾。说不定啊，太子与公主还能成为一对佳偶呢。”
“确实是一大憾事。”小宫女说完，假山后便传出一阵渐渐消失的脚步声，想来应该是那两个小宫女离开了。
而皇太子刘荣却是久久立在那里没动，眼眸中的光亮亮的慑人。是啊，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是不是因为他早已娶了正妃，而栀儿身份又是高贵的楼兰嫡公主，所以父皇才不考虑他呢？说不定，父皇就是这样想的，不然父皇怎么会不给我这样一份助力呢？父皇素来疼爱自己，没道理他不想把楼兰这一大助力给自己，毕竟自己是今后的大汉国主啊！
刘荣越想越是，越想越对。想到栀子，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胸腔中升起一股滚烫的热切。没错了，就是这样，想到太子府中那个端庄的太子妃，像是死鱼砧板一样的了无意趣，刘荣的内心瞬间被无与伦比的厌恶所取代。
刘荣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看来，他得像个办法了。想到这里，他招招手，唤过自己的贴身长随谭希，“附耳过来。”
谭希依言附耳过去，刘荣说道你这般这般……
谭希闻言，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不由一动，“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淡淡道，“殿下，此举……恐怕不妥。”
刘荣闻言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什么不妥，办好了，本太子亏待不了你。”
若办不好……呵……刘荣看着眼前跪着的谭希，眸中隐隐闪过不满。谭希是几个月前来到他的身边的，最是听话得用，他的内心对他也是看重的，没想到他今日为了太子妃，竟公然拒绝他的吩咐。刘荣的心里便不大舒坦了，语气上也带了丝威胁。
谭希闻言，也是知道这个皇太子心意已决，便也敛下了眸中的神色，举手加额齐眉，将额头贴于掌上，缓缓下拜，“是，谨遵太子之令。”
刘荣闻言，这才满意，亲自将谭希扶起，说道，“此事尽快，万不可叫人察觉。”
谭希恭声应道，“是。”便退了下去。
……
入夜，七皇子刘彭祖的书房灯火通明，刘彭祖盯着书桌上自己亲自画完的山水画，眸中闪过满意之色。就在不久前，谭希传信事成，这令他的心情莫名愉悦。
这是一个很好的日子，他的未来也会更好，他想。眸中野心勃勃，在只有他一个人的书房中，肆意外露。
……
接下来的日子分外平静，离万朝会开始的时间还有七天，这几日，匈奴、柔然、于阗、回鹘也各自派了人过来。
匈奴派来的人是单于祁，柔然派来的人正是与尤还、栀子有一面之缘的拓跋护，于阗和回鹘派来的人则是各自国家的大臣，栀子没见过，但似乎并不妨碍他们对栀子的友好，来的时候他们的国主和王子已经嘱咐他们了，要与楼兰友好相处，再则他们也是知道栀子对他们国主和王子都是有恩的。
唯一令栀子诧异又惊异的一点，就是单于律这厮也来了，作为单于祁的护卫来的。这一点，栀子瞄了一眼身边的那位玄色衣衫的男侍，和某人的作法很相似。没错，尤还没有以自己的真实身份来到大汉，而是作为栀子贴身的男侍来的，而尤柒则是扮作尤还出使大汉。
尤还这么做，是他需要长久待在她身边，共同待在大汉，以行后续计划。只不过，单于律为何要如此做呢？他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呢？
不过，她很快就会知道单于律的目的了，而且他选择的方式，让栀子有些瞠目结舌，更是无法拒绝。她更是没有想到，单于律竟是那样的身份。
第八十九章 朝会殇
“咚！咚！咚！”大汉皇宫的广场之上，击鼓官身穿一身黑色劲装，刚劲有力的手臂敲击着锣鼓。文武百官分列两边立于此处，广场尽头有一座龙形石阶，石阶之上端站着大汉天子刘言。
刘言头戴黑色十二旒冕冠，身穿冕服，神情庄重。广场中间过道两旁站着仪仗队，在其后面传来阵阵丝竹之声，和浑厚闷响的呼声遥相辉映。
“楼兰使者到！”栀子、尤柒缓缓而来，栀子着了一身红色衣衫，一头柔软的褐色长发，额间点缀着一颗蓝色宝石，一双碧波荡漾的眸子，脸部完美的线条掩于一条红色的纱巾之下。同样站在石阶之上的皇太子刘荣紧盯着栀子的曼妙身姿，眼眸中炽热更盛。想到今日之后，胸腔内热血沸腾上涌，快了，就快了。
“匈奴使者到！”来人是单于祁，帅气的脸颊，一袭黑色的长衫，倒立的三角眼眸为他平添了一分阴翳邪肆。偏偏他嘴角微微勾起，又平添了一分柔和。矛盾又惑人。
“柔然使者到！”拓跋护如今已然是柔然可汗木骨闾的女婿了，自然也是气度非凡的。
“回鹘使者、于阗使者到！”这两国的大臣都已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像是和汉帝差不多的年级。
“拘弥使者到！”拘弥来的人是国主亓玉，是昨天刚刚赶到。
“吾等拜见汉帝！”
刘言“哈哈”大笑，对此情此景颇为畅快，不管怎么样，这场万朝会充分扬了大汉之国威。瞧瞧刚刚大败大汉的楼兰，不也来和亲求和吗？
“各国使者远道而来，旅途辛劳，不必多礼。”刘言站在高台上，睥睨站在下方石阶处站着的各位使者，声音威严。
说罢，便有刘荣带着礼官下来招呼各国使者入席，领着栀子的是一位宫廷女侍，全程低着头，她也是之后宴会上侍奉栀子的人了。栀子眸色平静，看着这位女侍，不动声色，只默默由她招待。
青铜酒樽中是一杯醇香的黍酒，案几上摆着各色瓜果、菜肴，宫殿中央是优美的歌舞，栀子眯起了眼眸，很是享受。
端坐帝台的刘言此时举起手中的酒樽，说道，“今日万朝会，万朝皆聚，此乃极盛事，我亦甚是高兴，来，我敬你们一杯，愿我们世代和平，比邻为友。”
栀子、尤柒等人闻言皆是站起，口中言汉帝所言甚是。接下来便是一些朝事、商事了，什么丝绸之路云云的，栀子不甚感兴趣，只觉得口中的黍酒味道不错，纯天然佳酿，前世她从未尝到过如此香醇的酒。
栀子一口饮下，那位女侍便敛了眸子，悄声上前，问道，“公主可要再用些？”
栀子眯眼看她，她仍旧低着头，很是恭敬的样子，栀子点了点头，“替我斟上。”
女侍眸光一动，将桌上的酒壶拎了起来，作势欲斟酒，却是手不小心一抖，将酒洒到了栀子的身上。“呀！”女侍赶忙跪在了地上，低声惊呼，“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栀子眸光深幽，看着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女侍，淡声道，“无妨。”
因为此刻殿中很是安静，这么点的动静也是很大的，很快就引起了殿内各位贵人的注意。太子心下十分不高兴，面上也是显露了出来，训斥道，“你这奴婢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愣着干什么，快带公主下去换衣。”
“是是。”女侍唯唯诺诺、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声音颤抖，很是害怕，“公主请随我来。”栀子站起身来，示意尤还留在原地，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七皇子，意味深长。她倒要看看，这刘彭祖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刘彭祖自然感受到了她的眸光，心下不由一惊。难道她察觉到了什么？可是再看过去时，却佳人早已远去。刘彭祖眸色深深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眸中的意味同样是意蕴深长。
尤还站在原地，冷冷地看了一眼刘彭祖，眼中的诡色幽深，风暴肆虐。
很好！竟把主意打得他的女人身上了，简直找死！
尤还嘴唇蠕动，传音入密给尤柒，悄悄退了下去。尤柒闻言，亦是望向这位大汉七皇子，眸光不由泛冷，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
……
而此时的皇宫大内，一间泛着幽香的卧室之内，太子妃左氏平日里容光焕发的容颜此时却已形容枯槁，短短几天她就已经快速的消瘦了下去，眼窝下泛着青黑，整个人都泛着一抹灰败之色。
床边的春诗安安静静地立在旁边，看着睡梦中的左氏，眼眸里泛着悲戚与无边的恨意，太子竟如此无道，若不是那人及时告知，恐怕太子妃早已殡天。可是，即便是这样，太子妃已然内里破败，只兀自撑着一口气，苟延残喘。
“春诗，太子还没来吗？”床上的左惠媛勉力地睁开昏昏沉沉的眼睛，气若游丝。
春诗强忍着泪意，上前去铺好软枕，将左惠媛轻柔扶起，让她靠在软枕之上，“回禀娘娘，太子说，今日万朝会，那边离不得他，他会晚些时候派人来看你。”
左惠媛软软地靠在枕上，“太子不来吗？”
春诗忍了又忍，忍下压在心中疏不得、散不得的愤懑、恨意、悲色，说道，“娘娘，太子说他晚上来看您。”
左惠媛闻言笑了，笑得很是欣慰、幸福，苍白的面颊也是添加了一丝血色，她望着窗外刚刚抽出的嫩芽，目光柔和又缱绻，“春天快到了，甚好，甚好。”
她看了好大的一会，便缓缓闭上了眼眸，似是安详地睡了过去。
春诗手指颤抖地探向她的鼻息，身子一颤，再也忍不住眼角滚滚而下地泪意，重重跪在地上，神情悲戚绝望，“太子妃！”
东宫霎时一片哀戚。
……
“殿下，刚刚春诗派人来报，太子妃殁了。”谭希走动刘荣的旁边，悄声道。
“什么？你说什么？”刘荣忍不住站了起来，眸色颤动，泪意闪烁，声音颤抖细微，“我的太子妃竟殁了？”可是谁也不会发现，他隐在袖中的双手在发颤，隐藏在他眸底深处的却是一阵细碎的激动与高兴。
他的太子妃终于殁了，算算时间，那边的事情似乎也差不多了，他相信很快他就会得偿所愿。
第八十九章 太子妃病重
“回禀太子妃，太子来了！”大汉太子妃身边的贴身女侍春诗匆匆忙忙、满脸喜色的进来禀告。
闻言，妆镜前的女人转过头来，对那进来禀报的春诗道，“快请太子进来！”说完，又对着妆镜摁了摁发髻，又稍稍补了一下脸上的妆容，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来迎接已经走进来的刘荣，脸上划过一抹娇羞，就欲俯身拜下。
刘荣赶忙上前扶起太子妃，柔声道，“你我是夫妻，不必多礼。”
太子妃左氏，右丞相之女，左惠媛便顺势站起身来，言道，“谢太子。”
刘荣笑眯眯地抓住左惠媛的双手，打量着左氏的起色，面上笑得更欢了，很是满意的样子，“太子妃近日的气色越发的好了。”
左惠媛闻言面上不禁飞红，“还得多亏太子送来的胭脂，妾用的甚好。”
刘荣闻言哈哈大笑，更是满意了，亲昵地刮了刮左氏的琼鼻，望向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的谭希，“既然惠媛喜欢，明日本太子便让人多送来些。谭希这厮，这回办的差事让我很满意，回头儿个我定会好好嘉奖他！”
左惠媛闻言一笑，说道，“谢太子。待会儿给谭希的赏赐可要算上妾一份。哦，对了，今儿个我为太子准备了太子爱吃的膳食，太子可要用些？”
刘荣闻言，面上十分宠溺，“既是太子妃准备的，自然是要用些的。”说罢，便拉着她的手往食居走去。左惠媛面上满是娇憨满足之色，她自嫁进来起，便是觉得太子有些不喜欢她。可是近些日子，太子变了，不仅常常来看她，还会送她些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她自小便喜欢喜欢这些东西，听春诗说，是太子特意遣人来问的。
想到此处，她就觉得她的心里想吃了蜜一样的甜，太子终于开始在意她了。
春诗在一旁看见自家主子娇羞不已、幸福不过的样子，一双眼眸亦是笑成了一条缝，主子高兴，她自然也是高兴的。
“太子，你尝尝这鱼片。这是我兄长今日亲自在鸣翠湖钓的，特意送进宫来的，鲜美滑嫩，很是好吃呢！”左惠媛夹了盘中的生鱼片，沾了酱，递给刘荣说道。
谭希用刘荣身前的小碟子接了过来，刘荣夹起鱼片，咬了一口，亦是点了点头，“确实美味，太子妃可是喜欢？明儿个开始我让谭希日日送来可好？”
左惠媛闻言，嘴角便是勾起了一抹甜笑，“妾多谢太子美意，不胜欣喜。”不过是每日的一条鱼罢了，但那是太子的心意，左氏舍不得拒了，也便应了下来。
可一旁的春诗却不得不劝劝，“太子妃，这是否不太妥当？”其实她想说此举太过张扬，说不得会有人以此做些文章。
刘荣闻言，眼睛一瞪，“没什么妥当不妥当，不过一条鱼罢了，太子妃喜欢，本太子自是要给的。”
左惠媛看了春诗一眼，她自是知道春诗的意思，可她不愿拂了太子的心意。春诗接收到她的眼神示意，便抿了抿唇，默默退了下去。
刘荣眸光闪了闪，眼眸深处是得逞的快意，亦藏着斑斓毒素，恶意满满。
用过膳后，刘荣从左氏的院落走出来，脚底满是轻快，对身边低眉顺眼的谭希说道，“此事你做得不错，但是要加快速度，我要让她在万朝会结束前便没了性命。另外，每日送来的鱼上也加点料，以防万一。”
“是。”谭希颔首，离万朝会还有七天，太子可真是心急。
不过，越是这样，就会越容易留下马脚。
没过几日，宫里果然便传来了太子妃病重的消息，刘荣满意了，刘彭祖满意了，男子更是满意。
但是有人却是不满意了。
“太子妃病重，意在你。”此时一位身穿侍卫服的男子站在栀子的房间，向着栀子、尤还说道。男子眼睛圆溜溜的，面容稚嫩却气质说话老成至极，不是柯英又是谁？
柯英几个月前先栀子和尤还一步来到大汉，凭着自己长得尚算东方的面孔混进大汉皇宫做了一名侍卫，当然一起的还有他带来的人，还有栀子、尤还从楼兰出发来到汉朝前送来的人。这些人都在大汉皇宫中潜伏，伺机探听消息，也是意在搅乱这一池春水，揪出那个在背后变幻风云的人。
那人身在大汉皇宫，这一点柯英是百分之百确定的。当然，栀子也十分确定，那人或许就藏身在汉帝生下的众皇子中，因为栀子在踏入那场宴会的那一刻便已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若不是力量不够，她会当场把他揪出来。
“意在我？”栀子指了指自己，有些惊诧，“与我有何干系？”
柯英翻了翻白眼，嫌弃地看了栀子一眼，“你长得太美，太子对你一见钟情，给你腾位置呢！哎，你可真真是红颜祸水！”
身旁的尤还闻言，警告地看了柯英一眼，旋即又看向栀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又魅惑的笑容，“很好，又来了一个。”
栀子心虚地看了尤还一眼，嘀咕道，“长得美又不是我的错。”
尤还何等耳聪目明，当下便是听清了她的话语，哭笑不得，淡淡地瞥了这丫头一眼，罢了，晚间再算账不迟。想到这里，嘴角的笑意便不由加深，墨黑的眸子也不由泛柔。盖因他是她的贴身护卫，自然是每晚也是要贴身守护的，所以这些日子，他几乎每晚都“贴身”照顾她，所以他几乎每晚都是抱着她睡的，这让他无疑地心情很好。
柯英亦是听清了她的话，哭笑不得的同时亦是说道，“总之，你在这皇宫须得注意提防些。不过，我相信这些对你来说都是小意思，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得尽快恢复力量，否则等待我们的可能是又一次的惨败。我能感觉到，留给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说的是。”栀子点点头，“可是很奇怪，我竟然感受不到我们的能量晶片。”
柯英闻言亦是凝重蹙眉，“我也未曾感受到。”
尤还墨黑的眸子闪过幽光，说道，“我自觉醒以来，一直在寻找，但是也一直没有找到。我本以为是在三墓之中的，可是三墓之中也是没有的。造成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把我们的能量晶片屏蔽了，以此来阻止我们找到。”
栀子冷冷一笑，“是谁不作他想。所幸如今我们能量实在低微，只要我们自己不暴露，他即便恢复完整力量，也感应不到我们。更何况，他也恢复不了，就如我们亦是难以回归巅峰。当年那一战，不管是他还是我们，神力都已消弭殆尽，再无可能恢复。”
“说的是。”柯英低了头，敛了眸中的色彩，低低叹。
第九十章 暗中谋
刘言对皇太子刘荣的一惊一乍很不高兴，没得没了大汉朝皇太子的凤仪，神色间便有些不悦，“太子，出什么事了？”
刚才的丝竹声太响，所以即便汉帝离太子很近，也没有听见太子的话语，只看见他身边的贴身长随说了一句话，他便不顾场合地激动地站了起来。
“父皇……”这是刘荣也是向前向汉帝施了一礼，目露哀戚，声音哽咽说道，“太子妃她……殁了，父皇可否允准儿臣告退去见她最后一面？”
汉帝内心不由一惊，前几日便听闻这个儿媳病重，没成想再次听到消息却是太子妃殁了，难怪了，难怪太子神情激动，听说近来两人的感情甚好，太子怕是接受不了这个噩耗吧。如此想着也顾不得怪太子失了凤仪，取而代之的便是有些心疼，便是安慰道，“准了，然斯人已逝，皇儿切莫太过伤心。你是大汉之储君，保重身体要紧，切不可劳心劳神。”
“是，父皇。”刘荣面上含泪，作了一揖，便退了下去。
刘言点了点头，威严方正的脸上继续挂着完美的淡笑，招呼着各方来使。尤柒看着刘荣退出去，面上不由闪过一丝讥讽，呵……如此愚蠢，如此薄情，如此寡义，竟是大汉国之储君？！
刘荣走出宫殿，眼中的泪也是瞬间便收了回去，可依旧面含哀戚，皇宫大内，事事都要小心，“没留下什么把柄吧？”刘荣问低声问谭希，边脚步匆匆、十分急切地向着东宫走去。
谭希恭敬作揖，回道，“殿下放心。”
“嗯，那就好。”刘荣点点头，“你这次做得很好，往后事成，少不了你的好处。”
谭希低下了头，敛下了脸上的神情道，“谢太子。”
东宫内一片哀哭声，刘荣脚步生风，迈进太子妃的卧室，进门就是扑到太子妃的床边，握着她瘦骨如柴的手，摩挲着她苍白的脸颊，声音哽咽，眼泪更是滚滚而下，“媛儿，你怎的……你怎能撇下我就这么走了呢？你还那么年轻，我们还有那么多在一起的日子，你怎么就……”说罢，便伏在左惠媛的胸膛上痛彻哀哭，声音悲怆至极，响彻整个东宫。
春诗面上苍白无血色，眼泪汩汩留下，像要汇流成河，双眸却像利剑一样射向刘荣的背影，心中默道，“太子妃，你尽可放心去吧，春诗一定会为您报仇的。所有害了您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谭希悄悄走上前去，扶起刘荣，“太子切莫太过伤心，以免坏了身子，太子妃的丧事还需要您主持不是？”
说完，就从旁边的内侍手中接过一杯茶，却是被小内侍的一角拌了一下，脚下有些不稳。所幸谭希反映不慢，右手快速地拉住了小内侍的袖子，很快就站直了，茶碗也没有翻，只是大拇指的指腹却是不可避免地被茶水沾湿。小内侍惊恐地看向谭希，哆哆嗦嗦着双腿，跪下请罪，“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谭希冷眼看着他，良久道，“无妨，下去吧。”
小内侍惊讶地看向他，旋即反应过来，“谢大人，谢大人不罪之恩！”
谭希的眼神此时便有些凌厉，淡声道，“太呱噪，下去，莫非要等太子治你的罪？”
小内侍应诺，赶忙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只是出了殿外，却是回头看了太子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诡笑。谭希这才转过身，将茶碗递给刘荣，恭声道，“太子嗓子可干，要不要喝口水？”
刘荣不疑有他，接过茶碗，喝了下去。谭希又道，“太子为太子妃伤心了那么半天，也该去歇息一下了，省得皇上心疼。”
刘荣跪了那么半天，演了这么久的戏，早就不耐烦了，赞赏地看了谭希一眼，果然还是谭希最有眼色。其他人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矗在那儿，真真呆瓜一个个的。
刘荣进了房间，迷迷糊糊有些头疼，摆了摆手，“谭希，你先下去吧，本太子要歇息一会儿。”
“是。”谭希退出房间，掩了门，却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刘荣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只觉得身上燥热无比，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却摸到了身旁的一阵清凉。那清凉像是一条细细小小、汩汩流淌的溪水，刘荣感觉舒适无比，却觉得远远不够，忍不住整个身子都是凑了过去。他觉得他仿佛躺在一汪清泉里，舒爽，忍不住贪恋地窝在里面，不想离开。
……
大朝会很快结束，三皇子刘阏于看向从半途一直空着的太子的位置，站起身来向着汉帝恭敬作揖，面上担忧，问道，“父皇，太子皇兄可是出了什么事？我刚才见皇兄脸色不大对，儿臣比较忧心。”
刘言闻言，叹了口气，眸中闪过一丝难过，“太子妃殁了，你们有空得去劝慰一下太子，万不可让他过于伤神，误了自个儿。”这话是对在场的所有皇子说的，包括二皇子、四皇子乃至十皇子等人。
所以皇子皆是面含惊讶，不由面面相觑一眼，彼此眼中皆只有一个意思，太子妃竟殁了？
“父皇说的是。儿臣这就去。”刘阏于说道，“若是父皇也去劝慰一番，想必太子皇兄会更加开怀。”
刘言欣慰地点了点头，“你能为太子如此着想，朕心甚慰。也罢，你们便也随我一起去看看吧。”
“是。”诸位皇子皆恭声应道。
圣驾起恭，一路上高声通报，东宫内人早已跪伏在此，迎接圣驾。太子妃刚殁，东宫上下一片哀色，汉帝迈入东宫，面目肃然，说道，“平身吧，平日里你们照顾太子太子妃也算忠心耿耿，这太子妃的身后事也要尽心尽力办好才是。”
嘱托了几句，便问道，“太子呢？”
东宫内人面面相觑一眼，春诗刚刚伤心的晕了过去，此刻没人敢回话，倒是刚刚那个递茶的小内侍大着胆子回话，却也战战兢兢，“回皇上，太子伤心过度，已到主殿歇息去了。”
汉帝闻言，心下不由有些担心，“带路，我去看看太子。”
小内侍走到前面，暗暗看了汉帝身后的某人一眼，示意事成。
“皇上驾到！”沿路的内侍通传道，太子的卧房没有动静。
内侍看了汉帝一眼，只好扯着嗓子又喊了一遍，“皇上驾到！”死一般的寂静。
“太子殿下，皇上来看你了！”小内侍看了汉帝一眼，得到首肯之后，便上前敲门，还是没个动静。
汉帝此时心下有些不悦的同时，又有些不安、担忧，“把门给我打！”
小内侍闻言推门，门不动，只好回道，“禀皇上，门打不开。”
汉帝这下担忧占了上风，他担心太子出事，“把门给我撞开！”
门一撞开，汉帝便脚下生风地大踏步迈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