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你骗我
晶晶接过那果子看了看，红通通的煞是好看，剥开来，皮薄多汁，似乎在苍莽山从未见过，就问：“这果子叫什么？”
“叫、叫开心果。”
“哦！吃了就开心！”晶晶了然，尝了一口，甜中带一点酸，不讨厌。
吃完之后，看着呆傻狼侍卫期待的眼神，她笑了笑说：“很好吃。”然后从荷包里掏出两根风干牛肉，递给他一根，自己拿了一根，说：“吃吧，礼尚往来。”
狼族侍卫擦了擦手，接过，看到晶晶对他甜甜一笑的眉眼，登时手一僵，掉了。
那肉干往湖里滚去，他慌忙要去捡。却被晶晶一把按住肩膀说：“算了。”然后，她一伸手，将触到唇边的自己那根牛肉递给了他：“给你，你们狼族也是吃肉的，只是吃生肉，这是风干肉，你吃吗？”
“吃，吃的。”他珍惜的拿着那块风干肉，擦着她口唇贴过的地方咬下去，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她口唇的香甜。
一连数日，他不断的回忆那个片刻，每一次都甜蜜不减。
“少主，恕我直言，狐族少主不愿联姻。”狼族长老有些无奈的进言。
“我知道，”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才神情庄重，语气坚决看着长老，说：“我若为妖王，必要她做我的王后。”
“少主既有此心，”狼族的长老也振作精神，道：“这世间，古往今来，能有几个帝王娶自己最爱的女子为后。你却有幸，有这个机会。”
“长老有办法？”狼族少主问。
长老点头：“我已经调查过，狐族少主喜欢冰山美男子，你若幻化成这个样子，她必定喜欢。”说罢，他展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玄衣冷傲的男子，的确俊逸非凡，同为男子，见之都不免怦然心动。
狼族少主仍有些不放心，问：“长老可有把握？”
“不妨一试。”长老摸着小胡子道：“咱们妖族不都是看对了眼，就在一处吗？记住，换了这张脸，你就改叫凌夜了。若这幅模样她不喜欢，我们再换一副试试。”
狼族少主这才点头应允。
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退了出去。却在门口，朝里回望了一眼，心中暗道：少主，我们狼，是痴情的种族，你既然心中有了那个狐族少主，就让我为你绸缪一切。
是夜，狼族少主化作画中人的模样，径直走到了晶晶房外。一个狐侍问话后，进去通传，然后就看到晶晶走了出来，一见到他，立即兴高采烈的样子，环抱住了他的脖子，亲昵的在他耳边问：“夜哥哥，是你吗？”
夜哥哥？凌夜？他想起长老的交代，他叫凌夜，难道这个凌夜，才是这张脸的主人，也是晶晶熟识的人？
他不及多想，就被晶晶带到房中，推倒在了床上。这种情况下，他闻到她身上的酒香，不由得有些意乱情迷，这房间里似乎还混杂了其他的香气，脑袋开始发热，血液开始沸腾。鬼使神差的，他反扑过来，将她反压在了身下，迫不及待的亲吻起来。
她咯咯咯的笑着说：“夜哥哥，你第一次也是这般。”
他已经听不清楚她说的话，只觉得一身狂热，一触即发。
狼族的长老看到少主进了房间，才转身往回走，脚步虚浮，泄露了心中的忐忑。他回到房中，来来回回走个不停，心中默念：少主身上的香药，碰到狐族少主房中的花香，就是任何走兽类都难以抗拒的迷情药，这次应该不会有失。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少主还没有回来，应该是成了。只要成了，狐族少主对我们少主就有了一些情分，就算联姻不成，结成联盟还是有希望的。
正担忧着，狼族少主步伐混乱的冲了进来，衣衫领口微漏，喘着粗气进前大声说：“你骗我！”
“到底怎样了？”
“你居然骗我！”他箭步上前，一把死死的揪住了长老的肩膀，哑声质问：“你知道她喜欢一个叫凌夜的人，对不对？你还让我变成那个人的样子，这跟欺骗她的感情有何区别？”
“她发现了？”长老一骇。
“没有。”狼族少主痛苦的闭上眼睛：“她还没有清醒过来。”
长老这才放心，立即道：“少主，你还是快回去。等她醒来看到你，只会当成自己喝醉了，眼睛花了没看清。”
狼族少主颓丧的摇了摇头：“我不能。她一直嘴里喊的是夜哥哥。可我不是。”
长老身躯一震，眼中闪过悲戚之色。看来，对付沙狼，要另想办法了。
苏慕白与凌夜二人，跟随金蝶的指引，追踪了黑衣人死前去过的所有地方，终于来到了勿原山。
“果然被带到了魔族的地界。”苏慕白收回金蝶，读了片刻消息，才道：“许是魔气太重，金蝶无法进入，无法探知更具体的位置了。”
凌夜轻轻点头：“既已确定在此山中，剩下的，交给凌府。”
苏慕白长身一揖，道：“多谢凌公子相助。”
凌夜面色一凝：“不必。”
苏慕白淡淡一笑，抬头看向勿原山。林昏瘴不开，飞鸟无踪迹。他从怀中取出了她留下的锦囊，握在手心，明明已经追到了这里，明明知道她就在这里，却只能止步于此，既无制胜把握，又不能打草惊蛇。回忆起阴阳鱼来袭，将她带走的那一刻，苏慕白的眼睛微微发红，握紧的拳头，隐隐生烟。
凌夜注意到了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隐忍，又低声对苏慕白道：“走吧。”
“嗯。”苏慕白点头。走，是为了下次更有把握的来。
青云凌府。
二十年来最盛大的庆典正在举行。
凌府的少主，年及弱冠，正行冠礼，同时也是成为家主的典礼。
凌夫人已经成为凌老夫人，她独居台后，欣慰的看着顺利举行的典礼，喜形于色。可是看到前排亲族恭恭敬敬的站成一排，唯独少了凌夜，心中不由堵上了一口气。
“老大呢？”凌老夫人问。
旁边的女侍立即回答：“出去数月了，昨日才归。回来后就去了青云塔，至今没有出来。”
180三足鸦
凌老夫人怒从中来：“若非戈儿执意护着那邪神，哪里容他活到今日，更遑论还能这般行动自由！不知感恩的东西！”突然心生一疑，问：“他又去了青云塔？”
女侍：“是。”
凌老夫人疑心更重：“第一次去青云塔，他形神俱伤，怎么听说第二次，他回来就无恙了？”
女侍答：“的确，不过似乎是因为没有登顶，中途就下来了。”
凌老夫人仍然觉得有疑：“怎么还要去？不管是否登顶，青云塔那地方，凶险异常，他一再进入，难道他已经没了蛊毒掣肘？”
那女侍面上也是一惊，道：“夫人是怀疑大公子的情缠蛊已经解了？……可当初，那施蛊的散仙说了，只要这蛊在体内养上三年，就已成型，既逼不出，也寻不着，无法可解的呀！”
凌夫人依然摇头，又问：“老大最近在府中的日子，可寻过女人？”
女侍想了想，说：“没有。不过那个狐妖跟了一阵子，后来也走了。之后也未见大公子寻过什么女人。难道……”话已至此，她被自己的推论吓了一跳：“难道他真的……”
凌老夫人面色一阵苍白：“他终究是挣脱了桎梏……”
礼仪即将完毕，却在这时，凌夜御风前来，从天而降，落在典礼高台上。
“他怎么来了？”凌老夫人低声自语。
“大哥，你终于来了！”凌戈欣喜的迎了上去。
凌夜微微颔首，递上一个黑色匣子。
“这是什么？”凌戈接过匣子问。
“打开。”凌夜淡淡说。
“现在？”凌戈看了看凌夜，没有任何表情，那就是默认了。他兴奋的立即打开了匣子。
底下所有人都聚焦在那个匣子上，登顶青云之后，凌夜在凌府子弟心中，是神一样的存在，他会送给家主什么礼物呢？绝非凡品吧！
匣子一打开，“嘎”的一声粗鸣，一只巨大的鸦灵冲天而起，飞向天空。那只鸦灵，双目红光，在空中翱翔，众人清楚的看到，那鸦灵有三只脚。粗重的鸦嗓在空中闷响：“哈哈哈，老子终于自由了！”
“是三足鸦灵！”一声惊呼，许多人立即反应过来，纷纷应和。
“的确是三足鸦灵！”凌老夫人也一下子站了起来，“凌府寻找这三足鸦灵已近百年，这邪神，是从哪里找来的？难道是青云塔？那鸦灵一直在青云塔中？”
凌府众人早已炸开了锅：“天哪，真的是三足鸦灵！”
凌府作为修仙世家中的大家，有两个绝技：剑技、消息。剑技有青云塔中各种历练，而消息，靠的就是三足鸦灵。传闻得三足鸦灵附身，可驱使灵体进入任何有眼的生物，进入任何地方，探查到自己需要的消息，同时，三族鸦灵附体之人，不仅拥有了鸦灵强大的力量，还可感知周围百丈开外的生灵气息，恶念、杀意，无可隐藏，因此被称为进入不死之境。
正在众人惊叹之时，诩非化身一条雷电缠身的锁链，将三足鸦灵脖颈缠住，一拽，三足鸦灵被拽得俯冲直坠。
“小子，等等！”三足鸦灵一路下坠，一路大喊：“老子说自由，不是要跑！别打！”
喧哗的人群瞬间安静如死。
刚才三足鸦灵喊的是“别打”？
三足鸦灵传说中的强大呢？
这是被打怕了？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三足鸦灵俯冲下来，一瞬间进入了凌戈的身体，一蓬黑羽如烟飘散，凌戈的眉心闪过一抹黑色的飞鸟痕，迅速消失不见。
三足鸦灵没有任何抵抗的，自行钻入了凌戈的身体，缔结了契约。
“这……”目瞪口呆的人群，开始面面相觑，怀疑自己看到的。传说中三足鸦灵的尊严呢？拼死抵抗呢？可能令宿主十分痛苦、爆体而亡呢？
凌老夫人喜得眉飞色舞：“我铺路十余年，族中还是有人不服戈儿年幼无功，如今得了三足鸦灵附体，看谁还敢不服！”
凌戈长吁一口气，抬起手，握拳一试，磅礴的灵气逸散，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中，激起千层浪。前排弟子，有几个甚至被震得东倒西歪。
“大哥，谢谢你！”凌戈上前想要抱住凌夜，却虚晃一片电光，凌夜的人早已不见了。
凌老夫人这才松了最后一口气：“算那小子有点良心。”还真怕他当着众人的面提什么不合理的要求，凭戈儿的性子，又碍于场合，怕就只能依了他了。
方紫苑被叫到太白殿正殿，李云逸正在殿内等候。
“师父，什么事？”她进门就问。
李云逸递出一封信。
她立即上前，狐疑道：“给我的？”
“一看便知。”
方紫苑展信一看，惊得张大了嘴巴：“凌戈现在是凌府的家主了？”
李云逸点头：“信上的剑鸦图案，的确是凌府当家人发出的信笺标记。”
方紫苑笑道：“就凭他，能胜任吗？”
李云逸低声训诫：“不可胡言。凌府与无水城同为修仙玄门，他既已发帖子邀你前往，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你到了青云凌府，要谨言慎行，不要失了风范。”
“师父让我下山！”方紫苑一时不敢相信，待反应过来，立即欢呼起来：“是，师父，我保证不给您丢脸！”
李云逸看着欢呼雀跃的徒儿，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她上山已经三年了，已经亭亭玉立。剑技已经掌握了七成，实战经验却很少，境界在众弟子中也不低，辟谷过后，这数月一直没有进展，也是时候该出去历练历练了。可是看着她，怎么有种，将精心培育的花送到凡尘俗世，怕被人采了去的惶恐。
方紫苑哪里想得到那么多，欢喜不已，见李云逸神情，只道是怕她失了无水城颜面，再三保证会谨慎有礼的行事，然后轻快的下了山。
捏着引路的法诀，御剑不过半日，就到了中央城。
城外已经有人相候，见到方紫苑立即将她引进了青云府。凌戈已经在府中相迎。
181家宴
“我还没来得及逛逛呢！”方紫苑见了凌戈就抱怨道：“就被你府中人一路赶着进了府。”
凌戈笑嘻嘻道：“不急。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带你慢慢逛。”
“也好。”方紫苑这才笑了：“你真的，是凌府的家主？”
“当然真的。”凌戈边说着，边勾搭起方紫苑的肩膀，被她一下子拍掉了爪子。
“有你这么轻浮的家主吗？”方紫苑不屑的怼道。
几个下人在后面，扑哧一声，没忍住，笑出声来。
凌戈回眸一望，几个人立即捂住嘴，动都不敢动了。
“好了好了。”凌戈赔笑道：“今天是我成为家主后的第一次家宴，我想快些带你入席。”
“为什么我要参加家宴呢？”方紫苑随口问道。
凌戈摸着鼻子笑笑说：“前几日典礼已经过了，想吃大餐，就只能赶这次家宴了。”总不好意思说，你是以我媳妇儿的身份参加吧。
“哦！”方紫苑愉快的接受了：“有好吃的啊。这次辟谷完成，我要好好吃一顿。”
“那是当然。”他再次合时宜的将爪子搭上了方紫苑的肩。因为心系美食，方紫苑这次没有介意。
入席，方紫苑的位置就在凌戈的侧边。
本想大吃一顿的方紫苑，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寻常，有不少目光在打量着她，比如凌戈另一侧的凌老夫人，比如下面两排“食客”，似乎对她的兴趣比对食物还大。
这让她有些难以下咽。她放下了筷子，看着凌戈。
“怎么不吃？”凌戈侧过头来，轻声问。随手，还朝她碗中又夹了一柱菜肴，动作流畅自然，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目光。
方紫苑想要说什么，想起临行前师父的叮嘱，还是憋了憋，说：“饱了。”
“这就饱了？”
“嗯。”
“不能浪费。”凌戈说着，竟不动声色的将她碗中吃剩的东西夹起来，送入自己口中。
“家主，你……”
旁边一人，蹭的站了起来，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你……你怎么……”怎么可以吃别人剩下的残羹？
“坐下。”凌戈平静的说：“既是家宴，在坐的皆是我的家人，与家人同粥同饭，同袍同泽，有何不可？我不矫揉造作，各位也都不必拘礼。”
“是。”那人应声，重新坐下，身子却有些止不住的战栗。早听闻二公子宽柔，竟是如此宽柔！
凌老夫人也不禁松了一口气，低头暗笑，戈儿，真的是长大了。还能觅得良缘，真是双喜临门。那方紫苑，修为样貌都不错，出身修仙世家，只是方府已经不及当年威望，师门无水城也是日薄西山。凌府的男子，是不可以休妻纳妾的，所以就算身世稍差，也抵不住戈儿喜欢。凌老夫人已经在心里点了头。
凌戈一番话，底下的气氛活跃了些。
几位族中新秀，竟都围着凌夜。大概从未见过他的真容。
凌戈示意了一下方紫苑，就下到席中。方紫苑的目光追随着凌戈而去，看到一个男子，一身缁衣，被一群人围在中央，却头也不抬的独坐其中。其眉目与凌戈有三分相似，只是凌戈虽然俊美，但是和那被围的男子比起来，可算是繁星与皓月之差。
只见凌戈上前，对围着凌夜的几人说：“你们在做什么？”
“家主，”一个男子毕恭毕敬的回答：“我等从未见过剑神尊容，今日得见，心中激动，所以想敬酒一杯，以表景仰。”然后尴尬的看向凌夜：“他真的是剑神吗？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凌戈看了一眼凌夜，正襟危坐，杯中满满，却低头默默的喝着一杯茶，完全忽视周围的包围圈，顿时笑了。
“家主笑什么？”众人问。
“大哥只饮茶不喝酒的。多年来素来如此。”凌戈笑着说：“而且他不喜热闹，这等场合，只怕早已封闭了感官，所以各位还是请回自己座位吧。”
大家听罢，这才恍然大悟，然后失望的再三扫过凌夜。果然毫无回应。末了，那男子还是自己饮下杯中酒，行了一礼，道：“剑神，恕我冒昧叨扰了。”
苏慕白离了勿原山后，并没有回无水城，而是到了温泉谷。
妙雪长老昏睡后，清泉长老就将她带离了无水城后山。苏慕白猜测他们可能会在温泉谷，果不其然。
清泉静坐在妙雪榻边清修。
苏慕白走进，清泉也不曾抬眼看一看，一副隔绝人世的疏懒疲惫。
苏慕白于是静悄悄的坐在一侧，调息修行。
周通从剑里走了出来，说：“小子，你竟找到了这里。如今你已经是无水城的新任掌门，怎么不回无水城主持事物？”
苏慕白睁开眼，起身对周通行了一礼，才缓缓道：“本想回去商议帮助南海姬族脱困，途中听说姬族已经自行解围，想来也无大事，就来此看一看几位前辈。”
“真的只是看看？”周通也坐与一旁，端起茶盏，自斟自饮，道：“真的不是劝说清泉回无水城？”
苏慕白轻轻摇头，道：“我自是希望清泉长老可以坐镇无水城，但更相信清泉长老自己的判断。”
周通：“无水城破，弟子死伤惨重，就连乾坤殿掌事也身死魂消，你难道不怪我们？”
苏慕白涩然道：“师父早有预感，不光无水城、各大仙门人才凋敝，恐有近忧。我心中，师父是最适合掌门之位的人选，一直以来虽然知道师祖传位与我，却仍想着，还有师父呢，师父正当盛年，有他在，许多事何须我忧心。若我能早从师命，早做准备……”
他突然收声，周通看到他垂下的脸颊，有泪痕滑落。
“小家伙……”周通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片刻，听得苏慕白一声吸鼻声，抬手悄无声息拂去了泪，继续道：“师父魂魄消散之际，将无水城重担托付给我。无论无水城出什么事，我都无法归咎其他人。”
“我觉得你也不必如此紧张，”周通松了口气道：“你毕竟还是后辈，就算你早从师命，早做准备，连你师父都折了，你又能如何？”
182妙雪苏醒
苏慕白没有接话，取出一个锦囊，递给周通：“这是小眉留下的，里面都是丹药，我不识丹药，还请长老看看，有没有可用的。”
“我也不识丹药。”周通边说，边接过。
此刻，清泉终于睁开了眼，从周通手中吸过了锦囊，开口：“我已答应收柳眉为徒，让她亲自来吧。”
“她……被抓走了。”苏慕白说着，声音又哽咽了。然后将昔日阴阳鱼来袭的情况更两人细细描述了一番。
清泉边听，边翻看锦囊。最后叹道：“幸亏这些丹药她及时给了你。这里面，都是逆天之作，若落入魔人手中，危害无穷。她说自己应了天罚，倒也不错。”
苏慕白的脸色白了白。不由自主的侧过脸，避开清泉的视线，看向远方。
清泉说罢，将锦囊封起，只取了一颗丹药，说：“这是炎魄，取火龙之精，再辅以水灵慢慢炼化，使刚猛化柔和，对妙雪的伤，应该有帮助。”
他推丹入妙雪体内，运功化之，果然她冰冷僵硬的身体，恢复了血色和温度，不过一刻钟，竟悠悠睁开了眼。
“这……”清泉脸上也显出惊诧的神情。
“这丹好生神奇！”周通不由得连连赞叹：“清泉，这丫头你若早收了，阿雪哪里还要遭这么久的罪！”
苏慕白背过脸去，嘴角的笑纹被眼泪浸湿。
周通使劲一拍苏慕白的肩膀：“小子，别哭了。如有需要，我们帮你把小情人救回来就是了。”
“谢前辈。”他转身红着眼笑着道谢。
辞了温泉谷，苏慕白一路回到无水城，就接到了玄天剑宗发来的玄门百家追杀令。令牌上要追杀的，竟然是谢郢！
“谢郢已经叛离玄天剑宗，投了魔道。”李云逸说着，叹了一口气：“摩耶师兄受语真长老托付，引导谢郢。教化顽劣之徒，岂是容易之事？可怜他自觉失职，这几日，已经去了琅嬛洞中自罚思过。”
“怎么会如此突然？”苏慕白握紧了追杀令。
“也不算突然。”李云逸在旁说：“谢郢执着于情，据说已经数年之久。只是这份情，针对的是他的师尊语真长老，的确不该存在。”
苏慕白深吸了一口气：“如今正是玄门百家需要凝聚起来共抗魔人的时候，希望内部不要再生事端。”
他回想起冰晶石林中，谢郢最后一次与他见面的样子，还是个朝气蓬勃，磊落爽朗，自信飞扬的少年，到底经历了多大的痛苦，才做出这样的抉择？
玄天剑宗。
守拙真人正襟危坐，旁边，还坐了蒯汲和几位其他的长辈。四周，也站了几位弟子。
守拙真人问跪地在前的谢郢：“郢儿，师伯有话问你，你要实话实说。”
谢郢笔直跪在地上，道：“师伯请问。”
守拙真人：“你如何看待与语真的关系？”
谢郢：“师徒。”
“你……是否……”守拙真人顿了顿，不知该如何表达。
旁边一人代为发问：“你喜欢她吗？”
谢郢正色答：“喜欢。”
众人皆骇。蒯汲在一旁不停的用眼神暗示。
那发问之人又问：“你对她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吗？以语真的性命起誓，若你说谎，她将永堕地狱。”
谢郢手一握拳，对那发问之人冷冷道：“不错，我喜欢她。但是她对我只有师徒之情，你如此恶意诅咒，哪有半分仙家风范？”
“住口！”守拙真人一声怒喝，打断了谢郢：“你可知道，你刚才说了些什么？你这话有辱你师父清誉，你知道吗？难道你想师徒两人一起被仙门唾弃？”
谢郢站了起来，毫无惧色道：“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与师父何干？”
蒯汲绝望的捂住了脸。
谢郢面对四众，正色道：“如果让我为了自保，而否认对她的感情，我做不到。可若你们想攀扯她，也没那么容易！我谢郢可以死，可以被逐出师门，可以接受任何处置，可我不能任由你们对我师父出言不逊。”
现场安静了。
此刻，就连蒯汲也忍不住再次抬起头，肃然看着这个少年。
“既如此，”守拙真人艰难的决定：“就不要连累语真长老了。你自废修为，下山去吧。”
“且慢。”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谢郢举目迎接，语真走了出来。
蒯汲连忙走过去，拉住语真小声道：“你别出来趟这浑水。”
语真轻轻摇头，走上前，对守拙真人道：“守拙师兄。我阳寿将尽，天宗除了谢郢再无传人。”
“你阳寿将尽？”蒯汲急忙反问。
谢郢和在座诸人皆是一惊。
语真点头：“南宁的守护之力有限。从苏醒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的阳寿只有五年。”
守拙真人：“如今早已超过五年。”
“并没有超过。”语真解释道：“我将五年，分成碎小的时间段，只有在需要醒来的时候，我才醒来，其余时间，我都沉眠自封。所以，才捱过了这许多年。我所有醒来的时光，都在培养谢郢，新一任天宗。”
守拙真人道：“你的意思是，让谢郢接任你天宗之位？”
语真：“不错，天地人三宗，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下一任。我早已做出选择。如今我所剩余的，不过几日光景。我愿入幽冥秘境，流言自会中止。”
“幽冥秘境？”谢郢急问：“什么是幽冥秘境？”
蒯汲小声解释：“是玄天剑宗最高修炼场所，如果能从秘境中出来，必定已修成大道，如果不能修成大道，则神魂永困其中。”
“师父！不要去什么幽冥秘境！”谢郢声音嘶哑的冲过来，想要伸手触碰，最终却没有抬起手，他站在那里，双眼发红，道：“就算只有几日光景又怎样，能让师父安乐的过这几日，我愿领罚！”
语真平静的看着他，缓缓道：“从今日起，你就是天宗剑圣。不要忘了，剑圣的责任。”
“师父……我为何不能喜欢你？”他怔怔的看着语真，问。
没有回答。一缕青烟萦绕，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183弃绝天道
“师父！师父！师父！”谢郢大声疾呼，仰天长啸。嘶哑中浓浓的绝望，在整个空间回响。他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这个人。他双眼布满血丝，朝着四周狂呼大吼：“喜欢一个人有错吗？难道天道就该绝情弃爱吗？人生而有情有欲，所谓修道，难道就是要泯灭人性？若这就是所谓的天道，我就弃绝天道！”
无水城中，摩耶心中忽有不安，思绪难宁，他凝神细算，倏然站起，立即御剑前往玄天剑宗。
腾湖洞内，语真看到摩耶，轻声道：“来了。”
摩耶看着她的身影，一步一步缓缓走近，干涩的嗓音问：“语真。你真的要走了？”
“是。”她淡淡回答：“我这残躯，本已是风中烛火，郢儿还年少，七年教导，他已颇得本宗剑术修为要领，我将宗主之位传于他，相信假以年岁，他必有所成。只是他阅历尚浅，摩耶，你知天命、通人心，我想让你关照于他，请务必尽力，使他不误入歧途。”
摩耶点头，却仍有不甘的问：“宁南用最后一息换你性命，你果真要作此决断吗？”
语真淡然：“是。”又道：“摩耶，好好引导他，莫要让宁南和我不值。”
摩耶：“你……还是这么任性。”
语真：“对不起，摩耶。”
摩耶：“对不起什么？”
她笑：“你懂的。”
她的笑容慢慢融入迷雾之中，消失不见。幽冥秘境已经开启，她的决绝，从来如此。
“我当然懂。”他仰首，雪花凌空凝结，飘然而下，他睁大眼睛，雪片落入眼中，融化，流下泪来。
“三十七年前，你将卷发碧眼、被人视为妖物的我，捡回了纳兰府，将我引入仙途，我们一同修行，一同前往玄天剑宗拜师，可我练剑资质不足被劝退，本想就在山下定居，机缘巧合竟被清泉长老收留，才与你分开。不想这一分开，就是一生一世。”
他闭上眼睛，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在摩耶脸上，融化成一道道水痕。
腾湖洞外，谢郢静静的跪在那里，将语真的佩剑端端正正的放在面前。黑云滚滚，山风凛冽，他心中隐隐有不详之感。一拔剑，语冰在一刹那间，失去了流光水华。
“师父！”他的心，登时一沉，这剑没了灵力，就表示师父已经，走了！
“师父！语真！”他仰天长啸，暴雨倾盆而下，淋湿了一个心碎的少年。他霍然起身，背起语冰剑，森然道：“大道无情，我就弃了大道，不如成魔，为所欲为！”
琅嬛洞中，苏慕白与摩耶面着同一块壁。
“摩耶师叔，你可知，他为何要成魔？”苏慕白问。
摩耶缓缓睁开了双眼，出声：“心中有魔。”
苏慕白：“师叔以为，何为魔？”
摩耶：“有执念，有所求。”
苏慕白：“世人皆有所求，难道都会成魔？”
摩耶：“任之纵之，心魔扩大，离成魔就近了一步。所以修道者，要持戒修身，并非使心魔不生，而是隐忍不发，离成魔就远了一分。”
苏慕白：“所以不论是人是妖、是鬼是畜，也不论修的是何道，皆可成魔？”
摩耶微一凝思，才道：“也许正是如此。”
苏慕白仰头，双眼望向虚空，轻言：“当年，我被罚在此思过，枯坐了三十日，愤怒、自责、悔恨、无力时时刻刻撕扯着我，想来，那时的我，几近成魔。”
摩耶颔首。
苏慕白继续道：“许是太累了，第三十一日，我昏睡了过去，做了一个梦，我至今仍清晰的记得，梦里，是我跪在师祖面前，请求准允我与柳眉结为仙侣那日发生的情境。”
摩耶：“此事我也曾听闻。”
“师祖未允。”苏慕白低下头，苦涩一笑：“我知道修道需远离红尘俗事，所有关心我的人，都担心我堕入红尘、万劫不复。我不信！我觉得自己不会沉沦儿女私情，更不会失了心中公允正义。事实的确如此，她受罚，我遵从师命，什么都没有做，我放下了！”
说着，苏慕白竟笑得有些张狂。
摩耶看向苏慕白，他明明眼中含着雾气。摇头叹息一声：“若真放下，何以几近成魔？”
苏慕白雾眼看向摩耶，道：“我曾以为自己想要她，是因为她是最适合我的双修道侣，能助我在大道上走得更远。三年后重逢我才明白，我对她的感情，不过就是红尘俗世中、说书唱戏里的男女之情，庸俗、却真实。我努力持身端正，拼命压制内心的冲动，却还是做下了天下的错事，若我没有放出腾蛇，也许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说罢，苏慕白目带血丝，看向摩耶：“师叔，也许我比你，更应该在此思过。”
摩耶长叹了一声：“事必有因，天意难测，你不必自责过甚。”
苏慕白红着双眼，沉声继续道：“我更加自责的不是犯下大错，而是，纵使犯下如此大错，我竟不觉得后悔。才终于明白，为何师祖和师父，要视情爱为洪水猛兽。当年的我，太过自负。”
摩耶听后，凝眉沉思，许久，才道了一句：“此情能说出口，也是一种幸运。”
太白殿内，刚一听说摩耶出了琅嬛洞，李云逸想着有些事物可以找人商议一番了。可是后一个消息就是摩耶又闭关了，苏慕白也没日没夜的修行。除了叶城偶尔来叙两句，太白殿里只剩下他一人而已。好不容易新来的两个弟子上前来，竟是带来了方紫苑要晚些回无水城的消息。
参加完凌府的家宴，方紫苑在府中逗留了两天，本来也是想着回无水城的，可是中央城好吃好玩的东西太多，面对凌戈又盛情难却，于是一再耽搁，不知不觉，竟待了十来天。
这日一早，凌戈推门而入，就看到方紫苑在修行。
“你还挺自觉的！”凌戈笑着抓起茶几上的梨，啃了一口。
方紫苑撇了撇嘴说：“师父说了，不管在哪里，不可废了修行。我这些天玩乐得太多，已经耽搁了修行呢。”
184云游
凌戈笑着宽慰：“怎么就耽搁了！体验民间疾苦，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方紫苑叹了一口气，摇头说：“自从过了辟谷，这一月来我一直聚不起金丹，修为未有寸进。也不知是何缘故。”
凌戈将梨放下，擦了擦手，说：“不必着急，修为也是讲究机缘的，许是机缘未到，不如与我同行，云游一番，或许就能找到机缘。”
“真的？”方紫苑眼睛一亮。
“当然是真的。”凌戈拍着胸脯说：“我大哥就是十三岁才开始修行的，现在修为比我高多了，就是机缘到了的缘故。”
方紫苑眼睛闪闪发光，说：“也好。也好。”
“那，你想去哪里？”凌戈问着，重新拿起了未啃完的梨。
“我？”方紫苑疑惑道：“不是你要云游吗？”
凌戈轻松道：“云游吗，自然是浮云一般，随心所欲啦！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哦！”方紫苑信服，想了想，说：“我想回白云山庄，然后回方府。”
凌戈抽了抽嘴角：“没有别的地方吗？”感情云游，就是故地重游？
方紫苑又想了想，说：“好像天下之大，我还真的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那好，”凌戈当即拍板：“如今是秋季，蟹肥桂香，不如一路朝南走，去洞庭吃蟹，然后向东，顺着韩水游玩，就到了白云山庄，到东海再往北，就能到方府了，到时候绕一个圈就回来。”
从吃蟹开始，方紫苑就一个劲的点头，连声说好好好。
无水城里，李云逸连打了几个喷嚏，总觉得有什么不妙的事情正在发生。
在寻思着，一个人影匆匆进入了太白殿。那身影他不能再熟悉，只是今日，她一改往常的鲜艳夺目，着一身素白的道袍。
“李师弟。”她快步走来，看了殿内一眼，径自坐下说：“往后，这无水城中事，就咱们先商量着办了。”
李云逸看了水若凝片刻，才又坐下，说：“还有还师姐在。”心中却说：水师姐这些日清瘦了。只是换下了一身红衣，怎么觉得，她已经不是那个挥舞火龙鞭、英姿飒爽的女仙侠。
“日子还长。”水若凝悠悠开口：“李师弟，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是。”李云逸低眉柔声应道：“日子还长。”该挑起的重担，不会再推辞了。
凌府。
凌戈在凌夜房中，自己斟了一杯茶，在手中边把玩杯盏，边问：“大哥，你有心事？”
凌夜闭目修行，没有回应。
“大哥，你可以告诉我嘛！我现在已经将三足鸦灵的力量融会贯通了，实力今非昔比。”说罢，他嘿嘿的笑了两声，道：“说不定大哥也赢不了我。”
依旧没有回应。
凌戈又自顾自问道：“你的蛊毒许久没有发作了。这是好事，可是总看你孤单一人，一个月也说不了一句话，岂不孤单？我觉得你身边还是要有个女人，说吧，要找小狐妖，还是那蛇妖？我帮你找。”
他突然住口，摸了摸下巴：“晶晶是狐没错，柳眉是不是蛇还不好说呢，飞蛇虽说也有，但是谁也没看过她的真身。”
说到这里，他见凌夜的眉头微微蹙了蹙，当即勾唇低低的笑了两声，然后兀自下结论道：“没问题，我这就把两个妖孽都给你找来，让她们好好伺候你。”
却见凌夜猛的睁开了眼：“不要打草惊蛇。”
凌戈一愣，突然放松了下来，浅浅的笑着说：“大哥总算愿跟我说话了。我知道大哥想救柳眉，知道你和苏慕白寻到了勿原山，却只能无功而返，我也知道大哥一回来就上青云楼找三足鸦灵，本是为了自己救柳眉，却为了让我服众而将三足鸦灵给了我。大哥，我已经驱动鸦灵，附上蛇虫鼠蚁，附上一切勿原山上有眼的生物，去搜寻。你相信我，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他目光诚挚热烈的看向凌夜，心情一如年幼时的初见，那时凌夜还是个羸弱孤单的少年，他就许下心愿：愿守护这个人一生，绝不相弃。
凌夜淡淡扫过凌戈的脸，低声应道：“嗯。”再次闭上了双眼。
凌戈一笑，说：“大哥，我要和紫苑去云游数日，此次是来告别的。”他知道等不来回应，说完，自行起身离开。
御剑而行，凌戈和方紫苑很快来到了洞庭湖畔一座小城。
临湖的酒家，一排排酒旗迎风招展，可路上往来的客人却寥寥无几。
凌戈拉着方紫苑的手，钻进了一家最恢宏的三层酒楼。
登上最高层坐定后，他朝着上前招呼的小二问：“怎么今日客人这么少？”
那小二叹了口气说：“嗨，也不知怎么的，最近洞庭湖老有水怪的传闻，很多渔民都说亲眼看见了水怪。”
“哦，可看清那水怪的模样？”凌戈随即问。
“有！”那小二绘声绘色的描述：“比人还大的乌龟螃蟹，不止一个呢！”说罢讪讪笑了笑：“客官还是来点什么吧！”
凌戈会意，大声道：“有什么招牌菜，时令菜，尽管上吧！”
“好嘞！”那小二朝里厨吆喝了一声，笑盈盈的继续开讲：“还不止一人看到，湖边沙地上，也留下了奇怪的足迹，这么一来，往年很多专程来吃螃蟹的客人，今年都不敢来了！”
方紫苑兴冲冲的问：“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沙地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足迹？”
凌戈笑着一把拉住了方紫苑的手：“不急，我们还是先吃饭，吃完再去湖边看看。”
“两位！”小二大惊失色：“不是我劝你们，那湖边现在赶去的人没几个，二位要是觉得好奇，远远的看一眼就是了，千万别靠湖边太近。”
方紫苑扑哧一声笑了：“就怕那水怪不来找我们！”
被凌戈一下子按住了手背，在她耳边轻轻说：“暴露了身份，可就不好玩了。”然后才笑着对小二道：“我这个妹子，从小就对各种妖魔鬼怪感兴趣。”
“哦哦哦，”那店小二这才收起了惊谔的表情，连声说，“那二位小心，我先去忙了，先去忙了……”
185洞庭精怪
菜一个接一个的端上来了。
鱼虾蟹应有尽有，荷叶鸡，莲藕汤，尽显湖边小镇的美食特色。
剥虾，挑鱼刺，去蟹壳，捻菜，添汤，凌戈双手不停，方紫苑的嘴也没闲着，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的说着：“你也吃啊，你怎么不吃？”
凌戈笑看着她鼓鼓的腮帮子，只觉得身心说不出的愉悦，他道：“看你吃，比我自己吃更开心。”
顺手递出了刚剥好的一条完整的蟹腿肉。
“哦！”方紫苑接过，又含含糊糊道：“有些人辟谷后就对食物不感兴趣了，大概你也是这种。”
凌戈笑了笑，难得她还能熬过辟谷，所幸她辟谷阶段并不长。
吃饱喝足，两人来到洞庭湖边，千里碧波，水天一色，果然不负盛名。
在湖边沙地上走了一段，并未发现奇怪的足迹。
“想是被浪冲刷掉了。”方紫苑自言自语
湖边系有几叶扁舟，倒是没有一个撑船人。两人解了绳子，摇着小船缓缓驰入湖水的远方。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湖面平静得听得只听到船桨划破水面的声响，以及偶尔风吹莲叶的窸窣声。
“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啊！”方紫苑语气里，透着失望。
“不对，”凌戈摇头，“这水面太过平静，舟行了那么远，甚至连游鱼都没有看到，实在是太过不平常了。”
他其实一上扁舟，就已经动用鸦灵搜寻四周的活物，可是方圆十丈之内，都没有找到有眼的活物。
这一说，方紫苑才注意到，的确不太对。
就在这时，凌戈的鸦灵突然察觉异样，发现了大量有眼的活物朝这边靠近。他抬头朝前一看，一大片黑压压的影子正急速靠近，仿佛是一大片鱼群。
“趴下！”他立即对方紫苑大喊。
方紫苑还未及趴下，那一大片鱼群就已经蜂拥而至，速度快到超乎寻常！
湖面顷刻被搅动如同沸水，凌戈借鸦灵迅速侵入其中一个活物，才看清，竟是水中精怪四处仓皇逃逸，速度自然不是寻常鱼群可比！方紫苑这才贴伏在船上，仍然觉得船身动荡不止。
拥挤的精怪相互倾轧，飞身窜过船上空，胡乱撕咬，不时有一两只倾轧中失利的鱼精、蟹精掉落在船上，惊恐的攻击船上的人来。
凌戈拔剑，将那些掉落的精怪逐个击落回水中。
方紫苑却不曾拔剑，以法力平衡船身。
直到那群如过江之鲫般的群体迅速远离，方紫苑才舒了一口气。
凌戈起身，扶起方紫苑笑道：“我以为你们无水城，视妖孽如仇敌。”
方紫苑却没有笑，她轻锁眉头，说：“以前我的确以为人族才是人间主宰，妖，魔，全都不该存于人间，自从知道我外祖母是兰花精灵，就不得不改变看法。或者说，我又有何资格，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听得这些话，凌戈有喜有忧，喜的是方紫苑能敞开心扉对他说这些话，忧的是纯真女子有了心结，他想了想，说：“其实生而为妖，并不是它们的错。道圣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不错。”方紫苑接着说：“可我那时候，总忍不住想，为何偏偏我是精怪的后代？后来又想，我也是人族的后代。是人是妖，我就是我，灵魂不变，流着人族还是妖物的血，又有何分别，我始终是我……”
“正是如此。”凌戈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方紫苑望着湖面，又说：“直到我想通了，才懂了苏师兄说的话。他说不管柳眉是人是妖，她只是柳眉。这句话虽然不是对我说的，却给了我一抹亮光，连自己都否定自己的时候，却有人来肯定你，那种感动，难以言语。”
凌戈静静的看着她，听着她低声倾诉。
“这些话藏在我心里很久了，凌哥哥，跟你说了之后，我心里舒服多了。”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的笑说：“以后不管你有什么事，我都想知道。我说过，我想要听你说一辈子。”
往事骤然浮现，方紫苑红了脸，低声问：“你喜欢我，是吗？”
“不是。”凌戈果断的回答。
方紫苑顿时脸爆红。暗道：难道是我自作多情？
正在这时，突然一波巨浪来袭。凌戈立即释放鸦灵，发现一只巨大的水蜈蚣正极速靠近！
凌戈立即对小船施了一个防御法术，随后立即御剑，回首对她叮嘱：“你在舟中等我，不要动！”
话音一落，那巨大的水蜈蚣已经将上身昂然露出了水面，产生的巨大漩涡，将扁舟掀起，飘摇如一片风中的落叶。
凌戈御起太乙，顷刻间已与那水蜈蚣战成一团。这一次，他感受到了怪物的浓浓的杀气，所以非战不可。虽然从来没想过降妖除魔，可谁让自己摊上了一个这么有正义感的媳妇儿呢！
太乙对水蜈蚣浑身各处展开了地毯式的攻击，可惜都被它坚硬的外壳抵消，那水蜈蚣张扬着一对对黑亮的长足，朝凌戈奔袭过来。
方紫苑看到如此巨大的蜈蚣身躯，立即御剑飞出了船，以玉清素女连抵挡了水蜈蚣迅猛的攻势。却不料此刻身后，一群鱼精悄然靠近，一跃而起，向方紫苑背后猛地撞上去。
方紫苑觉得背后吃痛，一个不稳跌落水中。一入水，立即被一张缚仙网缠住，向湖底急速下沉。
她几番挣扎无果，渐渐失去神志，模糊中，看到一道光亮，依稀是凌戈的轮廓，将她向上拉。
猛吸一口气，她惊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凌戈焦急的脸，渐渐的听到他的声音，正对她大声怒吼，浑身战栗着：“我说过让你不要动，你为何擅自离开小船？”
她从没见过凌戈如此愤怒的模样，一时竟有些懵了。
“你听到没有！”他再次出声。
她一颤，默默的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答应，凌戈才稍微缓和过来，身体停止了战栗，抬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将方紫苑一下子按入怀里。
186瑶姬
也不知过了许久，方紫苑已经恢复了过来。
凌戈也平静了不少，突然附在她耳边，用低哑的嗓音颤声低语：“我说不喜欢，是因为，我对你，不止是喜欢。”
“那是什么？”这声音里透着危险的气息，方紫苑的脸一下子红了，小声的问。心脏骤然突突直跳，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凌戈猛地抱住她，一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她三分婉拒，却被抱得更紧，激烈的亲吻从唇蔓延。
她脑袋一麻，浑身如被电击中，绵软不堪。却听的他在耳边轻声絮语：“我对你，是这样的感情。你明白了吗？”
方紫苑软倒在凌戈臂弯里，脑中一团混乱，低低的喘息是她唯一的回应。
凌戈勾唇一笑，用野兽般低沉的声音说：“看来你的身体明白了。”俯首，再次献上一个绵长深情的吻。
“不……不行，”方紫苑被吻得脑中空空，许久才反应过来，口中呜呜的说着：“不行，我还没有禀明师父和父亲……还不能……”
凌戈嘴角笑意更浓，按住她的后脑，亲吻得更深更用力了。既然她已经想到了见家长，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在凌戈强烈的攻势下，方紫苑渐渐无法思考，就连那三分婉拒也抛诸脑后，本能的回应起他来。
不顾浑身湿透，两人在小船上吻得火热缠绵，却在这时，凌戈突然眉心一皱。鸦灵筛选出了一条重要信息：柳眉找到了。
无数的信息通过灵体返回，经过鸦灵筛选，重要的信息进入凌戈的大脑，经由他一条条查阅，终于在一只毒蛾的身上，找到了关键的信息。这件事必须立即查清。
见凌戈突然停下来，眉头紧锁，方紫苑问：“凌哥哥，怎么了？”
凌戈坐起身，用复杂的神情看着方紫苑，慢慢开口：“紫苑，我必须回去了。”
“可是，我们还有地方没去呢！”
“我知道。”凌戈握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说：“我还欠你一次云游，我记在这里了。你一定要等我。”
方紫苑看他郑重的神情，默默点了点头。心中思绪却难平：不过相见数次，为何这一次的分别，如此艰难心痛？方紫苑看着他御剑远去的身影，扪心自门，难道这就是爱别离？这种感觉如此清晰，相比较起来，对苏师兄的感情，仿佛是一场镜花水月，遥远而虚幻。
方紫苑边思量着，边御剑回山。
待两人离开不久，一个蓝袍的道人出现在湖上空。看着水蜈蚣的蓝色血液染了一大片水域，蓝袍道人不禁锁紧了眉头。口中斥道：“起！”
巨大的水蜈蚣尸首从水底浮了上来。
蓝袍道人看了一下水蜈蚣尸首，将目光锁定在尸体胸腔的巨大空洞上，口中絮絮着：“一击穿心，是谁坏我好事，破了水蜈蚣坚硬的铠甲！”
巡视水面，波浪起伏中，有一根墨色的鸟羽。
他拾起一看：“墨色，鸦羽？”
凌戈一回到凌府，就将鸦灵筛选出的信息细细查看。原来鸦灵附着在毒蛾身上的灵体，进入了一个地宫，毒蛾弯弯绕绕，进入了一处隐秘的地下幽泉冰室。
那间地下室，四周皆是寒冰，中央有一眼幽泉，薄雾升腾，泉水下，他看到了柳眉的脸。几枝长长的藤蔓缠绕着柳眉的躯体，他顺着藤蔓看过去，那藤蔓的根部，竟然种植在另一个人的胸膛。
他通过灵体控制毒蛾，轻轻拍打着水面，水下之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似乎意识到了那只毒蛾的不同寻常，柳眉在水下吃力的张嘴，对毒蛾不断的重复着三个字：“杀了我……”
这时，那些藤蔓突然活了一般，陡然生出许多长长的刺，那些刺准确的扎入柳眉的血管，血迅速充盈在了藤蔓中，从枝蔓汇入了根部，迅速的变红的根部，一个心脏砰砰的跳动起来。
柳眉在痛苦中再次陷入了沉睡。
这情景惊得凌戈浑身一凛。他喘息了许久才平复下来，强忍着恐惧，继续观察了一段时间，才勉强猜测出一个大概，柳眉所有的血都被抽干，送入了另一个躯体，一旦身体气血稍微充盈，就再次被抽干，只留保持生命的最小血量。
凌戈睁开眼睛，全身仍旧被恐怖占据。他将所见，凝成一片神识，附在一根鸦羽上。毒蛾尚没有找到出口，还不能确定幽泉冰室的具体位置，所以，还不能告诉大哥。
凌戈一入他的小院，就听到母亲的声音。
“戈儿，最近在忙什么。总也不见人？”
凌戈立即行礼，笑道：“我要将三足鸦灵的灵法融会贯通，所以这几日会疏于看望母亲。母亲恕罪。”
凌老夫人也不由得一笑：“你这滑头！都这么说了，母亲还怎么怪你？”
凌戈笑着说：“我还有礼物给母亲。”他说着，伸手入乾坤袖，取出一根羽簪，却在这时，有一根鸦羽从乾坤袖中掉落出来。
凌老夫人顺手一接那鸦羽，顿时震惊了，她看到了这一缕神识中的景象。惊声道：“这是……瑶姬！”
“什么瑶姬？”
凌戈说着，急忙取回了那根鸦羽，将羽簪递了出去，说：“这才是给母亲的礼物。我在这羽簪上附了灵，但凡母亲有危险，我都能知道。”
凌老夫人却不顾羽簪，惊声问：“这片羽毛里的神识，是哪里来的？”
凌戈：“我也不知道，借助一只飞蛾的眼睛偶然得到的。”
“那飞蛾在何处？”凌母急问。
凌戈摇头：“我也不清楚。母亲想要打听这个人？”
“不、不！”凌老夫人面色煞白，厉声喝止道：“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这里面的女人，是瑶姬，烈山瑶。”
凌戈从未见过母亲如此惊慌失措，不免好奇道：“这个烈山瑶是何人，母亲如此惊慌？”
凌老夫人平静了许久，才失神的吐出几个字：“龙族余孽。”
龙族余孽？凌戈也不由得变色。看那个仪式，是有人想要复活龙族余孽烈山瑶。可他们为什么要利用柳眉做这件事？复活烈山瑶又有何目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看来都不简单。
187恐怖面纱
凌母再三叮嘱：“记住，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直到凌戈答应，才肯离去，依然心有戚戚。
存放历年来消息卷宗的库房内，案牍书卷，一眼望不到头。凌戈秉烛前行，一直走到书库最深处的一个角落，那里陈列的是关于龙族的消息卷宗。
龙族是一个极其古老而神秘的家族，即便是消息遍天下的凌府，持有的卷宗也不过三卷。一卷记载龙族的秘法，一卷记载了屠龙之战，还有一卷，提到了烈山瑶。烈山瑶加入魔族，逃过了屠龙之战，可是，最后还是死于魔族围攻时的内乱。所有记录，不过寥寥数语。
此刻，魔宫内一间石室。
羽裳匍匐在慕容景残破的身体前，泪落如珠。她千辛万苦赶到魔宫，看到的竟然是这番景象。她颤声哽咽道：“主人，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然后呆呆的看着慕容景，自言自语起来：
“主人，你还记得吗？三十二年前，我们相遇的那一天。羽裳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我被一群豺狼妖欺负，你御剑而来。那日，你穿一袭白色的道袍，惊若天人，挥斥方遒之间，仗剑将豺狼妖诛杀殆尽。可是豺狼狡诈，你落地时，被假死的妖物反扑，虽斩杀拖身，却受伤难行。我便将你带回了洞府。
“当时我内丹初成，微薄之力不足以为你疗伤。只好在山间采药。
“还记得吗，再给你敷药时，我错将合欢草捣碎放在了你伤口。才有了那一夜，才有了峰儿。其实我在那片山中长大，怎么会不认识合欢草呢？不过是为了留住你。
“我在无水城山下等你，直到三年后，你发现了峰儿，将峰儿带上了山。我依然在山下，成为了你的妖奴，我很开心。”
羽裳擦了擦滚落的泪珠，脸色多了些许坚定的神色，平静道：“万妖丹已散，但是我的妖丹还在。你炼制了那么多丹药，为我淬炼妖丹，增长修为，掩盖妖气。就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说罢，她竟将自己的妖丹吐出，打入慕容景体内。
吸收了妖丹的慕容景，残破的身体开始恢复，五行灵丹的作用仍在，他的身体竟然在肉眼可见的快速修复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慕容景再次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落在胸口上的羽裳的真身，那是一只红色的蝴蝶，此刻已经奄奄一息。
慕容景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起身端起那只蝴蝶，大喝：“羽裳，该死的奴才，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可以擅自去死！”
门口，云轩倚门而立，谑笑道：“慕容景，可以啊，你又活过来了！”
夏露也进来看了个热闹：“是羽裳的妖丹吧，那个女妖，还真是为了你，什么都做得出来。偷完万妖丹，这次把自己的内丹也搭上了。”
“闭嘴！”慕容景对着两人暴喝。
“哟，这么说她，你生气？”夏露笑容更添一丝嘲讽：“活着不珍惜，死了装什么深情？”
这时冰崖也走了过来，看了慕容景一眼，凝思道：“万妖丹已散，仅凭一个小妖的内丹应该不够，你还能活着，五行灵丹的效用吗？这五行灵丹，效用真是耐人寻味。或许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凌府，蕙兰苑。
“大哥。我来了。”
凌戈轻轻的推门而入，眼睛习惯性的看向凌夜修行的地方。果然，一如往常，他在修行。凌戈熟稔的坐在窗边，静静等待。
“如何？”一个声音在室内响起。
这一次，凌夜没有让他久等，起身坐到了他的对侧，问他：“如何？”
凌戈微怔，想必大哥是真的心急了。这么想着，给两人各斟了一杯茶，才说：“柳眉我已经找到了，但是……”
凌夜眸中有光闪过。
凌戈叹了一口气，只好据实说：“柳眉还活着，被一种奇怪的藤蔓束缚在水底。那只发现柳眉的毒蛾，在地宫内转悠了多日，终于找到了出口，那里是勿原山内部一座地下宫殿。宫殿太大，我并没有探查完毕，只刚拼凑出了逃跑路线。”
一张图纸推了过来。
凌夜接过看起来。
凌戈忐忑道：“大哥，那里很危险。我能感觉到，里面有几个异常强大的气息。我将所见所闻所感都附在这片鸦羽中，你看了就明白了。”
“多谢。”
凌夜说：“多谢。”接过了鸦羽。
凌戈震惊得合不拢嘴：“大、大哥？”大哥，跟他道谢了！？
凌夜已经收起地图，一道电光，消失了身影。
“电影移形还真方便。”凌戈苦笑了一声。
卷宗库里，取出那枚鸦羽，凌夜反复读了数遍。迅速找出所有相关的典籍。
幽冥泉、鬼血藤、转生术，一层层神秘和恐怖编织的面纱，在他面前一一揭开，他震惊、亦恐惧，但不得不直面。
鬼血藤本该生长在冥河底，以幽冥泉水滋养方能长成。地下魔宫内那一池泉水，想必就是幽冥泉水，只是不知这泉水从何处来。将鬼血藤驯化，以之为媒，可以使两个人死生逆转。这里面有相应的条件，就是生命力弱的难以转生生命力强的，转生过程要持续百日，吸干活体最后一滴精血，而如今，距离柳眉被抓已经整整九十七日！
凌夜合上卷宗，浑身如浸在滚油中，每一寸肌体都在颤抖。他顷刻间化作电光，直奔无水城。
无水城。
思过崖下，一个弟子在低声汇报：“师娘，苏师兄已经在这里五天五夜了，风寒露重，您去劝劝吧。”
水若凝看着崖边不断练剑的身影，微微叹了一口气，对那弟子说：“你先下去吧。”
那弟子躬身告退，临行前，忍不住再次朝崖边回望一眼，才匆匆离去。
李云逸从旁劝慰道：“慕白还年轻，慢慢来。”
“嗯。”水若凝回头，低声说：“他既是掌门师尊和岚哥选中的人，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相信他。”
李云逸点了点头，又问：“要去劝吗？”
水若凝摇了摇头：“该知道的道理，想必岚哥早已讲过了。”
李云逸又赞同的点了点头，说：“他如此练剑自苦，想必是心结难解。身体累了，心就没有那么累了。给他一点时间，让他自己平复。”
水若凝看了李云逸一眼：“你好像很了解？”
“没，没有。”
188深入魔宫
李云逸微微红了脸，却再也辩解不出一个字。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回避水若凝的眼光，而是还以一个直视。
水若凝看着他认真的脸，若有所思，半晌，才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既为修道之人，就不应为情所困，因为我们背负的，是天下苍生。”
李云逸愣了愣，再次点了点头：“师姐所言极是。”
远处两个弟子，见那传话的弟子回来，忙问：“怎样了？”
传话弟子摇头。
三人一起趴在暗处望风，看了许久，也不见水若凝和李云逸上崖。终于一人忍不住抠脑壳道：“李师叔一个劲的点头，是什么意思啊？”
“嗨，这还用说，”另一人模仿起李云逸说话的神态道：“师姐所言甚是。师姐说的都对。”
第三个弟子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就在这时，山门传来警戒信号。还不待众人反应，前殿又传来警戒信号，不过须臾，第三次警戒信号传来，出现在紫微殿的方向。
所有人都大惊，不过须臾，竟然连破三重防线。
无水城中警戒，自从上次魔人奇袭后，已经恢复了过来，只是防御能力，已是今非昔比。所以一旦警戒信号出现，所有人都要立即进入防御状态。
苏慕白站在思过崖顶，看着一道闪电冲破了山门阵法，又一路冲破前殿、紫微殿，立即御剑前往紫微殿。
一入殿，苏慕白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候在殿门，正是凌夜。
“有消息了？”苏慕白感觉到心脏突然紧张悸动。
回答他的，只有简单三个字：“跟我走。”
“苏师兄！”两名弟子一步上前，挡在了苏慕白面前，紧张的看着他，问：“你真的要离开无水城？”
苏慕白也看着两人，目光诚恳，平静的说：“替我禀报师母，我会带那个人，一起回来。”
凌夜眉心微皱。
那两弟子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一去不回。却仍不放心的问：“师兄真的相信那个……那个人？”
他们心照不宣，柳眉已经不算是人。
苏慕白点了点头，一闪身，已经从两人之间风一般穿过。
凌夜御风，苏慕白御剑，瞬间已经人在九天，影如流星，朝着西方急速奔去。不出半日，两人再一次出现在勿原山。
时隔数日，苏慕白看着浓雾毒瘴浸染的大山，凝眉道：“凌公子，多谢你相助。我实不能将同门卷入其中，所以只有请你相助。”
没有回应。苏慕白也知，这人惜字如金，也不愿听这些话。他看了凌夜一眼，只见他面色如常，才又道：“此次入山，可能会有去无回。”
凌夜终于平淡的应了声：“无妨。”
苏慕白反倒一愣，继而洒然一笑道：“好。依计行事。”这个人，果然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凌夜点头。
寻着鸦羽中记录的路线，两人捏了隐身法诀，进入山中魔窟。魔窟中有寥寥数人的气息，四处透着诡异的寒意。两人虽然都在鸦羽的场景中模拟了数遍，却亦然震撼于地下魔宫中摄人的魔气，弯弯绕绕了许久，才来到魔宫尽头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一抹电光，一群蝴蝶，从狭窄的石缝里进入了暗门之后的空间。
进入之后，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即各自分工。凌夜进入了暗室内层，苏慕白在外层，悄然用灵蝶分布成阵。
一进入内室，就感觉到一股寒流扑面而来。四面都是寒冰壁立，中央一个泉池，被薄冰覆盖。
透过冰面，他开启重瞳快速搜索，很快搜寻到了池水下的人影。
她的皮肤薄得像是无色透明的琉璃，手臂上的血管清晰可见，几个尖锐的藤刺扎入血管中，如吸血的蝗虫，幽绿的刺时不时鼓胀起来，颜色变深，将她新生的血液一滴滴迅速吸干。
诩非凌空乍现，万千剑气齐发，一瞬间斩断了所有吸血的藤蔓。
池边一圈红线显现，同时警铃大作，昭示着外敌侵入。
凌夜脱下自己的外袍，将柳眉失去生机的身体包裹起来，将她横抱而起。
就在这时，重瞳似有触动，他一瞥之下，噬血鬼藤庞大的根系包裹中，仿佛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看了过来。
难道那个人，醒了？死生逆转，一活则必有一死……他的心咯噔一下。
根系急速沉落到地泉更深处，凌夜抱起柳眉，重瞳颜色加深，他朝那团根系中看了一眼，穿透重重根须的包裹，赫然看到一个奇特的生命，人身蛇尾，躬身盘尾，酣睡如卵中幼兽。
柳眉的血，竟是用来养一个这样的怪物！
一道剑气电掣般袭去，却在划破百层藤蔓后，停在了无形之卵的外围。连诩非都无法穿透，究竟是何方妖物！
警铃大作之后，增援迅速赶来。听声音，来者的修为不容小视。苏慕白再次捏了隐身法诀，灵蝶阵中，先赶来的魔兵冲不破蝶阵，可是一旦强敌到来，死生就难说了。
就在此时，凌夜抬指，在空气中一弹，有琴弦断裂的尖利之声，这是撤退的讯号。
苏慕白立即入了内室，一进门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凌夜迅速将苏慕白纳入随身的乾坤袋，重瞳点亮，他的肉体在一阵旋风中，凭空消失了。
突破蝶阵冲入内室的魔人，只看到泉池表面的冰层破了，鬼血藤尽数斩断，包裹着一个什么东西沉入泉底。魔铃犹在震动，却没了半分活物的气息。
勿原山上，一个男子浑身染血的出现在浓浓的瘴气中，喘息着背靠一棵枯木，他捏起法诀，化身一道闪电，朝天际飞去。
在他离地升空的一瞬间，身后的枯木化作死灰色，瘴气停止了流动，时间静止了。
感受到身后可怖的力量，凌夜再次提速，胸中血气翻腾。
“分开逃！”他一施法，乾坤袋张开，苏慕白从中出来。
凌夜朝西北，苏慕白朝东南，一人御风，一人御剑，眨眼间，已经相去百里。
静止空间迅速膨胀，苏慕白脊背一寒，这熟悉的压迫感，陡然粗暴的唤醒了记忆！是那个人，阴阳鱼上的那个人！时至今日，他仍然常常在深夜惊醒，那日最后发生的短暂瞬间，成了刻在他脑海中的噩梦。他几乎不能动弹，但是理智迫使他强行控制自己，御剑疾飞了三百里，背后那令人胆寒的威慑感才消失。
189仙障
再次疾飞了百里，苏慕白才敢稍稍松下一口气，同时陷入痛苦和焦虑：凌夜与自己分两路逃走，凌夜往西，自己往东，如今没有追捕东方，那么阴阳鱼应该是追往了西方，凌夜能逃过阴阳鱼的追捕吗？
往西，追随着血腥味，那道威慑感一直追逐在凌夜身后，如影随形。黑白鱼的速度，竟不逊色于凌虚御风！他感觉到了身后强大的威慑力，重瞳开启时，直觉是很准的。现在这个直觉告诉他，身后之人的强大，前所未见！不过这一切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勿原山西北，就是徵阴山，那里是仙山洞府，也是传闻中大风楼的属地，亦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之一。凌夜一个极速俯冲，落入徵阴山境内。
一进徵阴山上空十丈，他顿觉气海一滞，步法失灵，一头坠向大地。同时感觉得到身后如影随形的那股力量，在背后与另一股力量相撞，被屏蔽在外。果然如古卷记载，这徵阴山中，有仙障。仙障内，凡人法力失灵，能施展的只有仙法。
既有仙障，这里也必有仙家无疑。或许眉儿就有救了！
遇到仙障阻隔，阴阳鱼的追踪停止了。
灰袍男子站在云端之上，俯视着扎入仙障内的黑色身影，灰色的眸子一张一弛，观看了片刻，才旋身飞离。
凌夜停留过的树干上，还残留着血迹。
云轩正在立在树旁，看到灰袍男子突然出现，神情肃然，便笑问：“这么快就抓回来了？”
灰袍男子摇头。
“什么！”云轩惊声道：“小白和小黑出动了，还能让凌夜跑了？”
灰袍男子犀利的目光一转，盯向了云轩：“我说过，不要乱给我的阴鱼和阳鱼乱起名字。”
“好好好，”云轩一哆嗦：“怎么可能跑掉呢，小阴和小阳速度比御剑还要快上一倍！”
灰袍目光更加犀利，还多了一分森冷。
云轩立即改口道：“是阴鱼和阳鱼。”
灰袍才说：“他进了徵阴山。”
“徵阴山？”云轩想了想：“大风楼的地盘？”
“嗯。”
“那又如何？”云轩诧异的问：“难道真有传说中的仙府？”
灰袍一板一眼的回答：“应当有。”
云轩有些乐了：“你怎么知道，那不是一个传说吗？”
灰袍摇头，道：“我的白念遇到了阻碍，无法进入。”
云轩终于有些不淡定了：“竟然有东西能挡住白念！”
灰袍：“应该是仙障。”
云轩神色大变：“难道真有仙家在其中？”
灰袍神色肃然道：“世人皆以为只因山大风楼只是一个传说，是因为世人都不曾见过其真面目。我曾见过一个大风楼弟子，他所使用的仙法，与我们寻常使用的术法，确有云泥之别。”
“竟不是传说！”云轩看着树干上残留的血迹，又问：“不知仙家会不会理俗事？”
灰袍：“仙障内，法力失灵，只因山上又诸多毒草凶兽，机巧陷阱，凡人寸步难行。”
“罢了，就看天意吧。”云轩无奈的仰头，看了一眼天。突然又问：“那小子是怎么逃出魔宫的呢？”
灰袍的目光落在树干上星点的血迹上，说：“他应该是进入了一个特殊的空间，以神识控制空间出口。这个空间就存在于他的血肉之躯内。他以自身血躯内空间，容纳自身，必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云轩一下子懂了，补充道：“的确说得通。且这个空间的出口与入口直线距离，其实相去不远，想来这个代价不是那么容易付得起的。这些血迹，就是证明。”
灰袍：“洞明事实，推测因果，你果然当得起魔族最年轻的护法。”
云轩却不厚道的笑了起来：“没想到能得灰袍长老一顿夸，哈哈哈，真是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凌夜进入仙障后，法力急速失效，乾坤戒空间也不稳定起来，不断挤压碰撞。一些物件倒也无妨，可是柳眉还在空间内，他立即将柳眉移出了空间。里面收藏的衣物、饮食，已经损毁，只得匆匆披了件破衣裹身，其余的移出空间丢弃在原地。
当时他将苏慕白收入了乾坤袋中，柳眉收入乾戒，自己则进入洞天境。将柳眉与苏慕白分开收纳，一是为了分散风险，二来，也是一点私心，以苏慕白御剑的速度，他并不相信苏慕白可以带着柳眉安全逃脱，所以又何必让他们相见？
凌夜抱起柳眉，缓步朝前走去。大风楼之人施展仙法，世人皆以为大风楼只是个传说，那是因为世人没有见过大风楼之人的真面目。听说只要来人没有邪念，就会有使者引路。凌府消息遍天下，对大风楼的消息，也仅止于此。
只可惜凌夜来得不是时候。此时正逢大风楼引路弟子战败下山，遂无人引路。
凌夜在一路迷障中，进入了迷仙岭。他抱着那具几乎没有生机的身体，在林中狂奔，可是这林子密不透风，光照全无，摸不到方向。
脑中飞速的回忆了一边之前看过的卷宗，分毫记录都没有遗忘，对大风楼的方位却依然毫无线索。
在漫无边际的荒原之中前行，黑云笼罩，浓浓雾气，沾湿了他的长发，使它们紧紧的贴在他赤裸的脊背，贴上他苍白的脸。水滴顺着发梢滴落。他看了看怀中的人，心中如百爪挠心。每一滴时间的流逝，也伴随着她微弱的生命力流逝，他已经没有时间了！轻轻的将柳眉放在地上，凌夜单膝跪在地上，明知法力不可用，却还是拼命的催动瞳术，企图将这林子看一个大致分明。
心中一个声音在呐喊：我不能被困在这里，眉儿会来不及的！我不能被困在这里！
法力不可用，那灵力呢？他将所有的灵力驱动，双瞳爆血，有一瞬间，他看见了一股陌生奇特的力量流动。
他没有时间确认，无论如何，必须一试！再次抱起柳眉，甚至没来得及擦一擦眼眶下的鲜血，凌夜朝着那个模糊的方向，背着柳眉行走，在其中了又走了不知多少个时辰，血与汗将全身打湿，他才终于进入一片漆黑的水域。
190星野池
这片水域中，天地仿佛互为倒影，抬头是漫天繁星，低头，水中亦是漫天星辰倒影。
他想起古卷中记载的星野池。在这里一切法力仍然无法使用。要渡过水域，只能乘舟。一叶扁舟系在水边，他别无选择，放舟随水逐流。
船划破水面，带来阵阵水声，打破了这天水一色之地的死寂。他低头看向水里，仿佛繁星就在手边，伸手可捞星辰。
稍稍松了一口气。
凌夜揭开覆盖在柳眉身上的外袍，失去生机的藤蔓如同死去的水蛭，从她的血肉中放松叮咬，被他一一扯落，收入乾戒中。被叮咬的伤口，已经没有一滴血流出。她的血已近完全吸干，通体呈现莹白透明的色泽，仿佛用力一碰，都会碎掉。
他重新裹好柳眉，聚气凝神，正要稍微恢复体力，却听到空中传来一声扑簌之声，紧接着是一大片的扑簌声。他抬头一看，不觉大惊，竟是一片流火，从天而降！
人在船上，避无可避。只得任由那流火如雨坠落，打在人身上。他一看，那火化为无形，仿佛融入了身体，虽体肤上了无痕迹，却如烙铁一般的疼，凌夜咬牙嗞了一声，更密集的落火掉了下来。也落在柳眉身上，她依然静静的闭着眼睛，躺在那里。
他急忙起身，身体与柳眉重叠覆盖，将她遮蔽在身下，流火扑哧扑哧的打在他后背，疼痛使他身体不停颤抖，他保持着双臂撑在她耳边的姿势，静静看着她平静的睡颜。
时间慢如静止，他看着她，即使身体剧痛如筋骨淬火锻造，他却不忍对她皱一下眉，直到身体痛到麻木失去知觉，他沉沉的坠落在她身上，仍然将她护得周全。
顺着水流，船终于飘到了出口。
出了星野池，眼前豁然开朗，岸芷汀兰，四季芳菲，竟开在一时，可见这里绝不是凡间。
舟随水动，很快就自行停靠在了岸边。隔着朦朦薄雾，他看到了一座高楼。心中一紧，他立即抱起柳眉，跃上岸边，朝着那座高楼走去。
一个小童在门前挥舞木剑，虽只是没有施展灵法的戏耍，却让他这个登顶青云之人，亦觉得剑招奇特。
那小童似是早已知道他的到来，百步开外，就收了木剑，笑道：“终于来了，我已经在门前等了一刻钟了！”
“你知……”
“知道你要来？”凌夜还没说完，那小童就接了话说：“当然，不过最先知道的是师父，他让我在门口等，说今日有客。”
说罢，小童将凌夜往里一引：“走吧！”
凌夜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来到了大风楼，最接近神仙的殿宇，如果这里也无法救回柳眉，那么天下间，应该没人能救了吧！他吐出一口气，抱着柳眉走上石阶，摇曳中，掀开了包裹着她的黑袍一角，露出一个女子苍白的面容。小童瞥见，心中一凛，那面容，苍白得如同死人。
穿过大殿，出了侧门，又经过一条七拐八绕的回廊，才终于来到一处开满木兰花的小院。
“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凌夜望去，木兰花下，站着一个白衣的男子，落花簌簌，枝影重叠，有些看不分明。但看背影轮廓，听声音，都似是年纪不大。难道这就是得道的仙人？
小童急忙行了一礼，道：“来了来了。”
小童这回应，既带了几分恭顺，又带了几分亲昵和俏皮，可见此人不是难相处之辈。仙人会如此亲切？
小童笑了笑，向凌夜引荐道：“这位凌公子，眼前就是你们凡人要找的活神仙。”
凌夜立即一步上前，却被小童横臂拦住。
“罢了，”仙人这才转身，道：“许久无人来，也甚是无趣。”这才悠悠走了过来。
只见那仙人看似英气青年，却是满头银丝，眉眼间又平添几分沧桑滋味。不过既是仙人，历经的岁月自然不短，只是得道时较为年轻，天资卓绝罢了。
小童又笑道：“这就是我家真仙，能不能救就看他了。”
那仙人一瞥之下，有些诧异的问了一句：“星野池下雨了？”
“下的流火。”凌夜回答。
仙人的神色有些变了：“我知道，暗流火。你带了不该带的东西。一具死尸。那流火打在活人身上会痛，打在死人身上，可是会烧去戾气和魂魄的。”
说罢，他瞬息间出现在了凌夜跟前，朝怀中柳眉一探看，才道：“这姑娘神魂犹在，看来是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的肉身。”
“她不是死尸！”凌夜低声坚定的说。
那仙人却是一笑：“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凌夜：“她救过我，我要救她。”
仙人扯唇一笑：“哦，救命恩人。”
仙人又道：“我在永夜森林里安排了引路鸟，你知道为何？”
凌夜：“听闻永夜森林里有妖兽，只有一条路可以活着进来。不过我并没有遇到引路鸟。”
“哦？”仙人有些诧异。
小童从旁道：“师父，大师兄下山了，可能外头都乱了。”
仙人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许久没人上来了。”又看了一眼凌夜，说：“你这一身伤，倒像是空间割裂而来。你说说这伤，或许满足了我的好奇心，我会同意看看这个女人。”
凌夜不假思索道：“不错。我有重瞳，可将自身肉体吸纳入一个空间，然后在另外一个地点释放出来，就仿佛穿越了空间，瞬息移动了一般，我叫它洞天瞬移。瞬息移动只能小范围内短距离移动，且不能穿透障碍，而洞天瞬移，则可以穿越阻滞，且没有距离限制。”
仙人点了点头，看凌夜浑身满是刀割伤痕，道：“解释得挺清楚。但是吸纳自身肉体，必须付出代价，是吗？”
“许是操控犹不熟练。”凌夜回答。
“好。”仙人终于神色严肃起来：“让我看看这个人吧。”
指端一团柔光覆盖上她的额头，片刻后柔光消失。仙人收了手。
凌夜立即问：“真仙，可否救她？”
191兽魂阵
仙人不回答，反问道：“你们凡人眼中，流干了血而死去，不是最正常的结局吗？”
凌夜道：“是。”
仙人：“你身负修为，可是修仙者？”
凌夜：“是。”
仙人：“既是修仙者，为何逆天而行？”
凌夜：“修仙之人，所求者，不过是超越凡人的力量和长盛不衰的躯体，这本就是逆天而为。”
“哈哈哈哈哈，此言不虚。”仙人终于神色缓和，道：“凡人，你确定要救活她？”
凌夜：“我必须救活她，无论要怎样的代价。”
“救她，并不容易。”仙人说着，含笑着上前：“若要有所得，必将有所舍。你已经有了这个觉悟，不过这个代价，会很沉重。”
凌夜：“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代价？”仙人凝眉一笑，似不屑，似怀疑。
“只要我能付。”凌夜补充道。
仙人不觉一笑：“这是你媳妇儿？”
凌夜：“不是。”
仙人：“那是你妹子？”
凌夜：“不是。”
仙人：“那是你相好？”
凌夜：“不是。”
仙人：“哦，我知道了。”
凌夜一惊，却听到：“她应该也不是你娘。”
凌夜的脸终于绷不住的黑了：“不是。”
仙人戏笑道：“她不是你的什么人，那你又能付出什么代价呢？你的命？”
“可以。”他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
仙人一收笑意，不悦道：“男人啊，总是容易冲动。”又道：“送命又有什么，不过头点的功夫，我若要你从此以后日日夜夜受万毒腐筋蚀骨之痛呢？”
凌夜一怔，平静的说：“好。”
仙人这才探头道：“你可想好了？腐筋蚀骨，可就不能人道了，人家姑娘也不会跟你了哦。”
凌夜脸微微一热，说：“无须多言，这代价，我付得起。”
“哟，还挺有意思。”仙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算了，时间紧迫，我不逗你玩儿了。”
小童抹汗：你已经逗了够久了……真是啰嗦……
仙人将凌夜引入楼内，一路行走，一路解说道：“她流干了血，肉身本该就此死去。若想让她有可能活过来，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个嘛，精血不干涸，元神不消散。她被人施了伴生劫，伴生劫会聚最后一点精血和元神，使在七日内不散，有救活的可能。这个已经完成了。而第二个是，在元神未散的这段时间内，为她重聚精魂。一个仅有一点精血和元气的人，恢复起来绝非易事。要凑齐了这两个因素，本是件不可能的事，到现在又成了可能。”
凌夜问：“为何？”
真仙：“因为你的剑，诩非。”
凌夜：“诩非如何？”
真仙笑叹：“许是天意，让她不死。你竟是诩非的主人。诩非附有神力，能斩凶兽。”
凌夜：“斩凶兽？”
仙人：“不错。徵阴山中，四方凶兽环饲，若你能在十二时辰内斩杀四方凶兽，我或许可以令她重新醒来。”
凌夜：“好。”
仙人一拧眉：“我还没说完，你不必答应得太早。”说罢，又继续娓娓道来：“以此地为中心，东南西北，各镇有一凶兽。皆是千年以上的修为，它们凶狠异常，绝非寻常妖兽可比。最棘手的是，它们身上多少带着天地四灵兽的血脉，所以寻常的捉妖法术，对他们不一定凑效。怎么样，你还要去吗？”
凌夜低头看了看臂弯里的人，睫毛抖了抖，问真仙：“若我毫无胜算，真仙也不必跟我多费口舌了吧？”
“哈哈哈！”真仙大笑：“不错，能取得诩非，定是登顶了青云，想必有那么一丝胜算。”
“请真仙告知详情。”
真仙点头：“四个凶兽身上各有一个宝器，凝聚了它们的本命真元，可能是它们的任何一个脏器，你要自己找到，取出来。他们这个脏器经过血肉淬炼、灵魂浸淫，已然成为一件鲜活的宝器。取得他们的宝器，然后鲜活的放入兽魂阵，阵法就可以开启。
“这是一个血灵阵，在阵中，凶兽的血肉和灵魂之力会融汇贯入阵眼，阵眼中人的血肉和灵魂都将得到大幅强大。你的朋友已经几乎气血耗尽，不敢说充盈，上涨应该没问题。怎样，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凌夜略一思忖，道：“还请仙人指点，这凶兽如何斩杀。”
仙人终于肃色，一点头，认真道：“大风楼东南西北四方，各有凶兽。这四凶兽有封印镇压，本也平安无事。只是年久封印衰弱，凶兽蠢蠢欲动，周围聚集了不少小妖兽。虽封印犹在，但泄露出来的一点妖力，凡人都难以匹敌。其中以东方大风鸟为首，是传说的大凶兽，已经修行万年。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凌夜神色平淡似水，轻轻道：“我没有准备。执剑砍杀就是了。”
仙人此刻也不由显出一丝异色，继而道：“这几方凶兽分别是：南方紫山狂蟒，西方剑齿黑虎，北方火魅山魈，东方大风鸟。而今封印力量减弱，你必须按照从弱到强的顺序来，杀掉一个，封印的力量就会分摊到剩下的几个，凶兽受到的压制就会越来越强。”
说话间，仙人一摊手，一副图卷立现，上面有四个点相继点亮，缓缓现出凶兽的地点和形貌。
凌夜看罢，才揖手道：“多谢指点。”
仙人点了点头，又说：“还有一点，务必悉知：凶兽的宝器，需是鲜活脏器，应尽快集齐，以免脏器失活，功亏一篑。”
凌夜听得，轻一点头，道了声“有劳布阵”，旋即离去。
落英纷纷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仙人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落寞感慨。
“师父，他能行吗？”小童低低的问。
仙人摇了摇头。
“既不能行，师父何必让他去送死？”小童诧异道。
仙人这才低头看着他稚气的脸，说：“他那个样子，你能拦得住？还有啊，小子，就算你师父是神仙，也不是事事都能知道的！”
192紫山狂蟒
“哦！”小童挠了挠头，嘴里依旧嘟囔着：“知道会死，也拦不住？这人有那么笨吗？”转而又嘟囔：“罢了，也许还真是跟楼主一样的呆笨之人呢！”
“你说什么？”仙人俯下了身。
“没、没什么呢！”小童支吾着，连忙逃走。见仙人没有追来，才松了一口，随即嘟嘴道：“明明自己老是戏弄楼主呆笨，偏偏旁人说不得楼主一点不是，真是的。神仙真是难伺候呢！”说罢又自言自语：“这个凌夜，真奇怪，只是看着他，就觉得很忧伤，想要帮助他。”
没有法术，凌夜一路奔跑，半个时辰，才到达南面三十里的紫云湖。一踏进湖畔百米之内，顿时感觉到身体一轻，一探之下，灵墟更为充盈，气海也瞬间可以聚气了。在封印空间内，仙障对法力的压迫都减轻了不少，不过可用的法力，也不过一成左右。
凌夜敏锐的捕捉到浓密的芦苇丛中，有无数窸窣的动静。他谨慎的伫立在原地，施法张了一个护身法盾，诩非无声现身，剑阵已经展开。
他用仅剩的法力，开启重瞳。
这一看，非同小可。成千上万的蛇，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早就知道了他的到来，直奔他所在的方位。这些蛇不是普通的蛇，它们沾染仙山的灵气，又沾染了紫山狂蟒的灵气，都有些微末修为。他心下一骇，时间有限，法力不足，若要将这些蛇都杀完，不知要拖到何时！看着这密密麻麻奔涌来的蛇群，他的心，乱了，强自镇定下来思考，这些蛇不可能各自同时发现他的方位，有可能是有一条蛇发现，发出信号告知蛇群，但是蛇群如此庞大，都能同时接受信号吗？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发现他踪迹的就是蛇群的首领——紫山狂蟒，同时狂蟒在发出信号操控庞大的蛇群，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想通了这些，要面对的敌人依然只增不减。一些小蛇已经近身，攻击起他的护身法盾。凌夜收了仙剑剑阵，再次施展重瞳，灵法齐齐注入，一目千里。迅速搜索到了紫山狂蟒的位置。
紫云湖底，一条狂蟒紫电缠绕，在一块碧玉巨石镇压之下，电光一波一波的向外横扫。
诩非剑起，剑上不附法力，他只开启重瞳，以灵术及肉身与妖兽相搏。寻常的剑招，一剑一剑斩断奔涌来的长蛇。妖蛇越来越多，重瞳之力连续开启，四面八方毫无破绽，万兽丛中，他行动自如，妖蛇血液，星星点点，洒落在他裸露的皮肤，浸透着他的身体。
他越战越癫狂，一步一步朝着湖底狂蟒迈去。每前进一步，身后是都铺了一地的断蛇尸体，水中皆是浑浊的血腥，从未如此疯狂的斩杀过生命，即便是修为低微的妖蛇，这么庞大的数量下，他不断的挥剑，百次，千次，万次！他依然感觉到了剑技在提升。
最后的障碍扫除，已经是血流十里，他抬头，头上的湖水，已经染成了红色。他步入湖底，身子一轻，湖底竟然是一片无水的空间，法力的压制也进一步降低了。只是这空间里，匍匐的不再是寻常小蛇，而是十只或长犄角、或带獠牙、或鳞片色泽诡异、身量也更长的蛇，妖气弥漫，看来也已经修行日久，淬炼出了妖丹，已经是有些修为的蛇妖。
他提起诩非，缓步前行，剑脊上的血，滴滴答答的地落在地上。
突然，那盘绕的巨蟒突然昂首挺身，琥珀色的蛇目凝视着凌夜，吐出墨黑的信子，紫色电光暴涨，强大的压迫感让他心中倍感威慑。
那巨蟒口吐人言：“凡人，你侵犯了我的领域，屠戮我的子孙，意欲何为？”
电光威慑下，他依然从容缓步上前，平静道：“来取一样东西。”
“咝……咝咝……”
顿时十只蛇妖爆发出一片咝咝声，齐齐对他吐出信子，露出狰狞模样。
诩非剑上，从剑尖陡然升腾鎏金的流光，他周身的法盾撤去，双目再次张开，黑瞳之外，闪耀着一圈碧蓝的光。
十只蛇妖顿时噤声，不由一滞。还不待群妖做出反应，凌夜已经化作一抹电光，消失了。那电光如凭空消散骤然出现，又骤然消失，不过弹指之间，已经闪过十妖身侧，待电光重塑出人影，蓬勃的鲜血四溅，十妖均已经被拦腰斩断，身首异处。
凌夜再次出现在巨蟒面前，诩非剑上，血汩汩流下。
连巨蟒也不觉震惊：“你的剑，附有神力。你到底是谁？”
“你无须知道。”凌夜继续上前：“我不过是一个凡人，为了一个平凡的愿望。”
“什么愿望？”那巨蟒闷声说：“修行之人，无非是想要我的内丹，来提升修为。”
重瞳在巨蟒身上搜寻，饶是万年的凶兽，也感觉到了一丝压迫。
凌夜缓缓开口：“我不要你的内丹，只要你的胆。”
紫山狂蟒大骇，他的修为虽然在内丹中，可不同于寻常妖灵精怪，它的内丹散了还可以再淬炼，他的神魂精魄真正聚集的地方，在于他的胆，只要胆还在，无论多少次被取了内丹，都可以重新淬炼。
紫山狂蟒暴怒了，他一声巨吼，电光暴涨，整个空间内都是紫色的电光，凌夜置身其中，只觉得手脚皆是一麻，只是他亦修炼雷电，瞬间就适应了过来。
狂蟒见他毫无惧色，纹丝不动，雷电之光骤然回缩，一个巨型的狰狞蛇影猛然出现在凌夜面前。
凌夜提剑迎击，后背数条妖蛇尸体却活了一般，从四面八方朝他袭来。他挥剑斩断，那蛇却并不停下，继续朝他袭来，他立即改变攻势，将蛇头震飞，可群蛇皆是如此，而且不同于先前的迟钝，这一次的攻击快捷如电，饶是他借重瞳之力，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是被蛇头剐破了衣袖，身上也沾染了些许蛇血。
看来这些碎片是打不死的，诩非化作百道剑影，同时出击，顷刻间将所有碎片定死在地。
193紫山狂蟒（2）
尸体碎片挣扎着，扭动着，却再也挣脱不出。
凌夜稍一调息，突然眉心一皱。
狂浪的笑声钻入耳膜，紫山狂蟒大笑道：“凡人，你已经身染剧毒，无法动弹了吧。”
凌夜皱眉看向它，没有动。
“连舌头都不能动了吗？”那巨蟒兀自解释起来：“这可是妖灵恐咒！被你杀死的十条蛇妖护卫，陪伴了我数百年，他们对我的恐惧和忠诚早已印入灵魂，刚才的巨大蛇影，不是什么攻击，而是激发恐咒的幻影。”
凌夜依旧看着巨蟒，一动不动。
巨蟒得意的再次细细解释：“趁他们灵魂未散，用幻影激起他们对我的恐惧和忠诚，驱使他们完成最后一击。恐咒唤醒的妖物，加上亡灵的怨气，会让他们的毒素成倍增强，即使毒液、蛇血沾染一点衣襟，毒素也会迅速蔓延，沾染皮肤，使人身中剧毒。”
凌夜再次皱了皱眉，对巨蟒举起了剑。
“你……你怎么还能动？”紫山狂蟒大吃一惊。
“我也不知道，反正还能动，就继续吧。”仙剑阵起，诩非势如霹雳，狠狠的扎进了蛇颈。
“凡人……”紫山狂蟒喊出了最后的哀嚎：“欺人太甚！若非这该死的封印，岂容区区凡人辱我！”
声音渐次微弱，一声轰然巨响，狂蟒巨大的身体坠地，湖底震摇，水光潋滟。
凌夜飞身上前，一手扎入蛇颈中，一颗紫色玉石般的蛇胆被掏了出来，紫电灼灼，沉沉欲坠。
他将蛇胆收入戒指中，一口血此刻才流出嘴角。
他抹了抹血迹，低头抬手，手背上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交织成可怖的网状，那是他的血管，已经被毒素侵染。
狂蟒看着这一切，终于阖上了沉重的眼皮。
镇压狂蟒的碧玉巨石，此刻自行缩小，落到地面，将幻化成人形。
“兄弟，真的是你！”那人形边跑边跳着近前来，竟是一个绿衣绿帽的小老头，一把箍住了凌夜的肩膀，说：“你果然来了。”
“你是谁？”
面对这个热络的古怪老头，凌夜倏的闪身，拉开了一段距离。
那老头眨巴着小眼睛，懵了。片刻后，才突然捻着小胡子，哈哈大笑起来：“是了，是了，你已经转世重生，自然记不得我了。”转而眯着眼涎皮的打量了凌夜一遍，道：“兄弟，三百年不见，你风华不减，那些女妖，女仙，又要有福了！”
凌夜看了一眼再次凑上来这个小老头，又后退一步，再次拉开了距离。
“兄弟，看你这一世，过得也不怎么好啊！”那小老头上下瞅了凌夜一遍，再次摇头叹息：“还不如前世！”
凌夜察言观色，感知其气息，的确没察觉一丝恶意，才放松下来，席地而坐，稍作调息，边应急疗伤边问：“前世？你知道我的前世？”
沾染在皮肤上的妖血，有一些竟悄无声息的化入肌肤，留下红褐色的瘢痕，又迅速淡去，不留痕迹。
“当然！”小老头立即笑着靠上前，欲近身与他面对面席地而坐。凌夜一个冷厉的眼神，他立即后退了一步，保持了一段了距离，才在凌夜对面坐下，笑眯眯的开口：“前世我们在李园结拜，我为兄，你为弟，一起寻仙问道，过了一段逍遥日子。然而，你天生重瞳，自从开了往事眼，能看透很多过去，修为也一日千里，越来越大的责任压在了你的肩上。哎……”
他叹了一口气，瞳孔慢慢放大，眼神变得悠远：“面对强敌，你耗尽修为，险胜之后，却在那一刻迎来天劫，魂魄受损，再入轮回。罢了，这些不说也罢。”
小老头不住的摇头，再次将眼神投注在了凌夜身上。许久才回过神来，问：“你现在重瞳到了第几层？”
“不知。”凌夜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有些诧异：还分层？
“你还不知道吧，”那小老头也不意外，继续道：“重瞳修炼据说分为十层，第一层，察言观色，你能捕捉到常人捕捉不到的细微表情和动作。经过长期的观察和总结，会进入第二层，感知本心，也就是通过肉眼看到的一切细节，以及对人心的揣摩，准确的判断人心善恶，随着修为提升，甚至能达到第三层，读心术。第四层，隔空观物，据说可穿透重重障碍，最远能看到百里开外。第五层，开启空间，这个很好理解，就像乾坤袖，乾坤袋等空间物品一样，产生一个空间，这个空间依附于瞳力，瞳力越强，空间越大越稳定。”
说到这里，小老头顿了顿，才继续道：“前面这五成，并不难达到，古往今来，但凡生而有重瞳者，本就是不凡之辈，基本上都能修习到这前五层，然而，后面五层就难了。你可还想听下去？”
凌夜经过短暂的调息，此刻睁开了眼。后面五层他自然是感兴趣的，只是此刻有一件事，分毫不能耽搁。他感应了一番空间内的那颗紫玉蛇胆，还在向外散发着鲜活的生命力。真仙说过，必须趁鲜活交到他手上。起身，凌夜淡淡吐了两个字“告辞”，化身闪电，迅速消失。
“哎！你真的不想知道？”小老头追了几步，见没了踪影，才一脸懵然，踱来踱去，不住的喃喃自语：“不对啊！前世明明是个痴迷修行的痴人，怎么会对修行之事不感兴趣了呢？不对啊！就算灵魂残缺，本性也不会变啊！难道找错人了？不对啊！羽神说过，只要我镇守在此地，时机一到，定会与他重见，再续前缘。这个人灵魂与他如此相似，又有重瞳，怎么会不是他！”
他急得加快了步子，又来回踱了十来圈，突然猛地一抱拳：“不行！既然已经重见了，恰恰此时紫山狂蟒也被斩杀，我的镇守任务已经完成，就说明时机已经到了。”
凌夜电光移行，一离开紫云湖面，法力的压制立即加剧，他被迫恢复人形，徒步往大风楼赶。
大约是刚才打斗，湖底震动太大，湖面起了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