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天罗大阵（1）
柳眉有些不敢相信的张大了眼睛，看向苏慕白，见他神色从容，丝毫不像开玩笑。渐渐的，她的眸中，盈盈有水光。
她凝望着苏慕白，道：“我明白了。苏兄，谢谢你，如此对我。可是，我这具身体，可能永远都无法恢复人形，又该如何助你双修？”
“你这具身体，又有何不好？”
苏慕白说着，握住了柳眉布满银鳞的手腕，将她轻轻拉拢入自己怀中。
柳眉一阵轻颤，紧紧抱住了苏慕白宽阔的胸膛。
她说：“苏兄，昨夜，我好害怕再也看不到你。”
苏慕白闭上了眼睛，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他一字一顿道：“我也是。”
隔了几重厚墙，凌夜翛然关闭了心目，无声叹息。也罢，她心中满是那个男人，这样就好。九重青云，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还有漫长的路要走，还有更高的山峰要登顶，本就不该留恋凡尘。
离开凌府，凌夜没有相送，倒是小狐狸与凌戈，意外显示出依依不舍。
晶晶说：“柳姐姐对不起，那天我说的话，太直白了。我不知道修仙之人这么憎恨妖，可是凤仙楼里你意外得知我是狐妖，却毫不避讳的救我。”
柳眉笑了笑，没有说话。
“走吧。”苏慕白一施法，若邪现身，柳眉站在剑尖端，苏慕白站在她身后，飞剑直冲云霄，一道水蓝色的光芒一闪即逝，消失在天空中。
“我们去哪？”柳眉问。
“回无水城。”苏慕白说：“万妖丹的方位，擎天可以感应得到，但是我们对对手知之甚少，这一次，我们不可以贸然行动。”
柳眉轻声回应：“好。那就回去。”
苏慕白静悄悄的伸出双臂，从身后轻轻抱住了她的腰。
柳眉微微一怔，继而红了脸。
苏慕白从后面偷偷打量，看到她红红的耳朵、粉粉的脖子，忍不住悄悄的笑，却不敢正视她。虽然她经历过了许多，如今还是如此青涩模样。
柳眉低头看着苏慕白的手，干净修长，温暖有力。曾经年少时，一同读书舞剑，受伤时，也被这双手背过、抱过，但从来没有今日这样奇异的感觉，小鹿乱撞，神思纷乱。这是否昭示着，时隔三年，她对他的思慕有增无减，竟到了超出预想的地步。
柳眉回头仰视，正对上苏慕白的目光，四目相对，她立即低下头去。苏慕白也别过目光，却忍不住唇角勾笑，手头却将她抱的更紧。
御剑早已偏离了轨道，极速飞驰着，掠过水面，穿过树林，又重回云端。
柳眉猛地推开他的手，大口的喘着气。
苏慕白问：“怎么了？”
柳眉红着脸说：“我心跳得好快，你越勒越紧，我也不敢呼吸。”
苏慕白霎时脸也红了，刚才神游天地，没注意手上力度。他红着脸，他拉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也按在他的胸膛，低声道：“我的心，也跳的好快。”
掌心下，苏慕白的心脏噗通噗通，强有力的乱撞，像一声声不知所措的告白，柳眉的脸霎时红到了耳根。
苏慕白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呢喃：“小眉，做我的仙侣，让我永世护你。”
柳眉红着脸不敢抬头，小声道：“我从来不知道，苏兄竟如此会说情话。”
“这不是情话。”苏慕白继续在她耳边道：“不过是，几句只能对你说的，心里话。”
腾蛇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自行封闭感官。
凌府消息厅内，一份印着朱红印信的消息，由一个小童高举过头顶踏着幻影步急速送到了凌夜跟前。这个朱红印信，代表着凌府消息的最高等级，标志着不惜任何代价、需要最优先打探、以最快速度送达的消息。
凌夜接过消息，轻轻挥手屏退来人。并不问这个消息耗费了多大的代价，历经了怎样的艰难，又有多少人从中斡旋，才到达了他的手中。被屏退的小童擦了擦脸上的汗，眼神空洞的退了出去。
凌戈好整以暇的看着大哥严肃的表情，问：“万妖丹的下落，打听到了？”
凌夜打开了消息卷轴，上面简单的三个字：勿原山。
这简单的三个字，却令凌夜眸光一聚，幽火重燃。
凌戈立即上前，夺过那张纸卷，看罢也立即变了脸色：“勿原山乃是魔族重地，难怪打探这个消息，我们凌府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他看凌夜阴郁的脸色，又问：“大哥难道还想继续深入打探？”
凌夜不语。
凌戈立即道：“大哥，再继续下去，凌府会惹怒魔族，会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们无法得知，凌府覆灭亦非不可能！”
凌夜面色不改，只淡淡说：“将有关魔族近百年的消息都整理出来。”
凌戈愣了愣神，待凌夜走后，才吐出一句：“人家都跟着师兄走了，你该歇了心思。可你倒好，连她师兄的事也一块管了。”
苏慕白与柳眉很快到了无水城下。
正要徒步上千级石阶，却在柳眉迈入石阶的第一步，天罗大阵怦然张开。强大的阵法将柳眉震得向后飞弹出去。
苏慕白向后飞身将她接在怀里。
“我进不去了。”柳眉神色复杂的说：“我果然是妖。”
苏慕白将她扶起，平静的说：“这个局面，我也曾料想过。你且在山门外茅屋中等我，我去去就来。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陪你。”
柳眉神色微凝，看不出是喜是忧，只点点头说：“代我向几位前辈道别。”
大约是被几个巡视山门的弟子看到，天罗大阵将柳眉阻在山门外的消息，不胫而走。
茅屋内，柳眉察觉到了屋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窃窃的指指点点。戴上檀木面具，她开始了修炼。
最近一次修炼，是在柳林外的幽潭中，初变这半妖之身，她展开了一场摸索似的修行，惊觉气海充沛了不少，竟然已经一连突破两个小境界，淬炼出金丹。更令她惊奇的是，不仅气海更加充实，筋骨也强健了许多，灵魂之痛也大大减轻了，就连曾经受伤留下的永久伤痕，竟也平复了不少，大有脱胎换骨之势。转念一想，由人身变为妖身，本就是脱胎换骨了。
120天罗大阵（2）
虽返回山门茅屋不过须臾之间，苏慕白依然放心不下，让擎天返回茅屋。
柳眉问：“擎天，你能不能教我如何控制自己的妖形？”
一团火焰凌空出现，幻化成人形，一个粗犷的男声道：“你竟然知道本大爷在此。”又问：“凭什么教你？”
柳眉：“就凭我们有缘重逢。”
“呵呵，”擎天一声冷笑：“算了，就凭你送我的烧鹅。”
柳眉一讶：“我何时给过你烧鹅？”
擎天脸一黑：“你不记得了？观澜洞中洞。”
柳眉被点醒：“我是给苏兄送过，他给你了？”
擎天脸色又是一沉，一副懒得计较的表情，道：“算了，你将手伸出来，我将口诀传授给你。”
金色的法诀顺着手掌传递到柳眉掌中。
柳眉兴奋道：“好神奇。妖与妖之间，可以这样传递信息吗？法诀自动印入了我的脑中。”
擎天鄙视的瞥了柳眉一眼，冷冷说：“这是灵兽专有的法诀。”
紫微殿内，得知苏慕白与腾蛇签订契约，私自离山，已经让铁岚和水若凝大惊，又惊问柳眉竟是妖，震惊到一时难以给出回应。
铁岚沉默良久，只说了一句话：“万事随你掌控，但是无水城掌门，是不可能和一只妖在一起的。”
苏慕白躬身道：“谨遵师父教诲。”
水若凝松了一口气。
铁岚看着苏慕白的脸，却是叹了口一气，道：“慕白，为师看到的，不是你的绝情，而是你的义无反顾。你准备放弃的，是柳眉，还是整座无水城？”
水若凝此刻才惊讶的看向苏慕白。
苏慕白跪地道：“知子莫若父，师父待我情同父子，自然知道弟子心中所想。”
“孩子，你还太年轻。”水如凝屈身，一把抓住了苏慕白的手臂：“你难道忘了枯叶掌门最后的嘱托？忘了你身上肩负的责任？忘了要修行的大道？大道漫长，你不过是被一朵花，一片叶，迷障了眼睛。”
苏慕白仰头看着水若凝，恳切的说：“师恩不敢忘，掌门遗命亦不敢轻慢，我会慢慢寻一个两全的办法。与我而言，她绝不是一叶障目。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漫漫仙途，她是我的沧海之水、巫山之云。”
山门外，茅屋前，已经聚集了几名女弟子。
方紫苑也应人邀请，来到了此处。
“方师妹，”一个女弟子热络的将她拉到了茅屋外，指着毛屋内说：“看，我们到了。”
方紫苑不解道：“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那女子冷哼一声，转而对方紫苑笑道：“让你看一出好戏。”
方紫苑好奇的问：“什么戏？”
那女子神秘一笑：“看了就知道了。”说罢，那女子对着茅屋外候着的几个女弟子一个眼神示意，那几名女弟子立即对着施法念咒，整个茅屋顷刻间被一个金色的法咒包围。
柳眉修行途中，感觉身体突然火热灼痛，顿觉不妙，立即收功。她起身，走到门口，就看到茅屋已经被除妖的法咒覆盖。
看到柳眉走到门口，热络的女弟子猛地一挥手中长鞭，那鞭子如灵蛇般一下子将柳眉缠住，带到了跟前。她又一鞭子，击碎了柳眉脸上的檀木面具，露出真容。
除了方紫苑，几个女弟子都没有如此近距离的看过柳眉，此刻乍然看到，都怔住了。饶是见过柳眉真容的方紫苑，也略微怔了一怔，柳眉这张脸，比上一次见面时，似乎更加妖娆魅惑了。
方紫苑看到茅屋里走出一个人，就暗自猜想会不会是柳眉，此刻一看到面具下的那张脸，确定是柳眉无疑。立即质问身边热络的女弟子：“你要对她做什么？”
这一问，几个女弟子才回过神来。热络的女弟子说：“方师妹，你好像有点生气啊！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生气的，我们之所以用法咒和鞭子伺候她，全因为她是蛊惑苏师兄的妖孽！”
“妖孽？”方紫苑惊异道：“她怎么可能是妖孽？”
冷静想了想，方紫苑又道：“我知道无水城女弟子中，苏师兄的爱慕者众多，但是你们也不能如此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哈哈哈！方师妹你还真是单纯！”那热络的女子又笑道：“她这次上山时，被天罗大阵挡在了山门外，所以才暂居此地。天罗大阵是阻挡妖物的法阵，她不是妖又能是什么？但看她这一副妖媚样子，就让人生疑。今日我要让大家看一看她的真面目。”
说着，她长鞭一划，柳眉身上的衣衫从胸口处裂开，长鞭又一卷一扯，大片衣衫被撕开卷走，柳眉的脖子、肩膀和手臂豁然一空，完全的暴露了出来。
柳眉伸手去捂，却是捉襟见肘，法咒还没有撤去，压制身体的灼痛和进一步妖化，已经耗费了她全部心神。柳眉无力的跌倒在地，身上被长鞭划过，皮肉划破，鳞片处却完整，留下了一条断断续续的血痕，那鳞片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像可耻的罪证。
“你看！”热络的女弟子指着柳眉的身体大喊：“鳞片！她身上长满了恶心的鳞片，这才是她的真面目！让苏师兄看看她这恶心的样子！”
其他几个女弟子也都纷纷指着柳眉，投去看恶心的垃圾一般的眼神。
方紫苑嚯的抽出了剑。
“方师妹是要杀了她吗？”一个女弟子说：“虽然降妖是我们的本份，但还是让苏师兄先看看她的真面目，对她死心吧！”
方紫苑的挽了一个剑花，却对准了开口的那个女弟子：“不管除妖是不是我们的本分，但是常言道，士可杀，不可辱，就算是妖，也有尊严，维护她的尊严，等同于维护苏师兄的尊严，你们的行为，简直恶心到脏了我的眼睛！”
“方紫苑！”方才热络的女子，瞬间变了脸：“不要以为你是李师叔最得意的弟子，我们就不敢动你！你以为你为这只妖说话，她就会感激你？你太天真了！”
法咒撤去，几个女弟子都对着方紫苑拔出了剑。
121沉沦至此（1）
那热络的女弟子又笑道：“说到底，除了柳眉后，方师妹也是我们的情敌，毕竟你是唯一一个与苏师兄交换罗盘地址的人，苏师兄待你总归不一样。”
方紫苑听得，忍着恶心，全力对着那女子挥剑而去。原来就算是这样的修仙名门，也有这种令人恶心的存在。
柳眉此刻已经站了起来，她抬起手掌，一束冰针在掌上形成，如一束盛开的蒲公英，混合着灵力催生的雷电，透明的冰针很快变成亮蓝色，一弹指，冰针向缠斗中的几人飞速弹去。
方紫苑在几人的合围夹击之下，很快就落了下风，却在下一个回合，突然对手全都停滞了。她急忙收了攻击，惊疑的看着几人。
“你们……怎么都不动了？”方紫苑问。
女弟子：“难道不是你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招？”
方紫苑恼怒道：“我可是什么阴招都没有。”
“是我。”
柳眉出声道：“你们的手脚都被雷电麻痹，暂时动不了。”说罢，她看了看方紫苑，却未置一词。
方紫苑本也不想要她的感谢，见她不开口，反倒轻松了。
“你、你竟然暗算我们！”热络的女弟子明显有些不淡定了：“你休想逃走，我早就通知了苏师兄，他马上就来了！”
“我已经到了。”苏慕白话音一落，人就出现在了茅屋前。
那热络的女弟子见状大喜：“苏师兄，你快看，柳眉她是妖！她身上长满了恶心的鳞片！”
苏慕白看了柳眉一眼，衣物破损，露出的体肤上，鳞片清晰可见，血痕也清晰可见。他脸色阴沉，看向那女子：“敢问同门，你的名字和出处？”
那女子受宠若惊，急忙道：“我我我是乾坤殿十七弟子，林玉凤。”
“林玉凤姑娘。”苏慕白看着她说：“你似乎忘了，她是由我带上无水城，她被天罗大阵阻拦的事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林玉凤大惊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她是妖，还将她安置在山门外茅屋？”
方紫苑也不由得吃惊的看着苏慕白。
只见苏慕白脱下了外袍，为低头站在那里、有些无措的遮蔽身体的柳眉披上外袍，才道：“是又如何？”
“不、不可能，你是不是疯了！”林玉凤大喊：“你可是未来的掌门啊！斩妖除魔是我们修仙者的天职！”
方紫苑眼中的惊异之色也瞬间暴涨。
苏慕白仔细的整理披在柳眉身上的外袍，一边说：“我不过区区凡人，不敢擅自高估自己担负什么天职。只知道护住自己想要护的人，是凡人的天性。”
所有人眼中的惊异，都瞬间变成了惊恐。
苏慕白低声问柳眉：“伤口疼吗？”
柳眉低低摇了摇头。
苏慕白又说：“我已经请求了师父的同意，只要你愿意，可以上山，但是需住在后山的观澜洞中。可我不想那样，所以我来问你的意见。”
柳眉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和囚禁，没有分别。”
苏慕白一笑，轻声说：“所以，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我和你一起住在这里，或者下山。”
柳眉浑身一凛，这句被苏慕白轻轻松松说出口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抛下责任，抛下师徒之情、同门之谊，背负骂名和一辈子的歉疚，只为了不负她一人。
“苏师兄！”方紫苑像不认识苏慕白一样，诧异的看着他，说：“你竟会沉沦至此……”
方紫苑脑中闪过几次见面的场景，那个初见时灿如骄阳的男子，那个记忆中巍若天神的师兄，竟为了一个女妖，自甘堕落！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份如火山喷涌般的情绪，背叛、失望、愤怒，席卷她的大脑，她颤了颤手指，对苏慕白抬起了剑。
“你竟会沉沦至此……”这句话印入柳眉脑中，仿佛一枚钥匙，打开了一个深藏的记忆匣子。她看到一个男子被一群人围在中央，刀兵相向，其中一人用剑指着那屹然孑立的男子说：“含香公子，你竟会沉沦至此！”
茅屋外，叶城也赶了过来，正赶上方紫苑剑指苏慕白的那一幕。
看到叶城走来，方紫苑满腹委屈，化成一句话，她用挟裹着怒火的声音，颤抖的控诉：“苏师兄为了一个女妖要离开无水城！”
苏慕白看到叶城，淡淡笑了笑，道：“叶师弟也要对我拔剑吗？”
叶城不语，看了看一侧披着苏慕白外袍的柳眉。苏慕白宁可负了整个无水城也不愿负了她，纵是深情，也是重压。在如此压力重重的漩涡中，柳眉的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满是凌厉和冷静，叶城心头一颤，仿佛又看到了她昔日的傲骨。
柳眉此刻也将目光投向叶城。
叶城看出柳眉的容颜有了细微的变化，心中大致有了分寸。他摇了摇头说：“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路，除非苏师兄误入歧途，我不会对你们二人拔剑。”
方紫苑诧异的看向叶城道：“与妖为伍，还不算误入歧途？”
苏慕白开怀一笑，说：“多谢叶师弟。我只是想告诉所有人，就算全天下都背弃她，仍有一人愿为她背弃天下。”转而看向柳眉，笑容温柔平静。
叶城反倒开导方紫苑道：“生而为妖，是自己无法选择的。只要不为祸世人，也可以修行得道。方师妹不必太执着。”
方紫苑急怒道：“我看你也是被这个妖怪迷了心窍！”又剑指柳眉：“刚才我就不该出手为你解围！”
柳眉此刻，才缓缓抬头，看着苏慕白道：“得苏兄如此相待，我心中虽有不安，又如何忍心拒绝！我许苏兄三件大事，待完成之后，我愿与君携手天涯。”
苏慕白问：“哪三件事？”
柳眉看着他，一字一顿的回答：“毁灭万妖丹，击退魔族，重振无水城。”
围观之人的脸色都变了。
苏慕白看着她，目光有一瞬间的挣扎，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撩到耳后，继而道：“这三件事谈何容易！”
柳眉目光灼灼看着他：“唯有如此，才能不负人间不负我，亦不负你天生才华。”
122沉沦至此（2）
那热络的女弟子又笑道：“说到底，除了柳眉后，方师妹也是我们的情敌，毕竟你是唯一一个与苏师兄交换罗盘地址的人，苏师兄待你总归不一样。”
方紫苑听得，忍着恶心，全力对着那女子挥剑而去。原来就算是这样的修仙名门，也有这种令人恶心的存在。
柳眉此刻已经站了起来，她抬起手掌，一束冰针在掌上形成，如一束盛开的蒲公英，混合着灵力催生的雷电，透明的冰针很快变成亮蓝色，一弹指，冰针向缠斗中的几人飞速弹去。
方紫苑在几人的合围夹击之下，很快就落了下风，却在下一个回合，突然对手全都停滞了。她急忙收了攻击，惊疑的看着几人。
“你们……怎么都不动了？”方紫苑问。
女弟子：“难道不是你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招？”
方紫苑恼怒道：“我可是什么阴招都没有。”
“是我。”
柳眉出声道：“你们的手脚都被雷电麻痹，暂时动不了。”说罢，她看了看方紫苑，却未置一词。
方紫苑本也不想要她的感谢，见她不开口，反倒轻松了。
“你、你竟然暗算我们！”热络的女弟子明显有些不淡定了：“你休想逃走，我早就通知了苏师兄，他马上就来了！”
“我已经到了。”苏慕白话音一落，人就出现在了茅屋前。
那热络的女弟子见状大喜：“苏师兄，你快看，柳眉她是妖！她身上长满了恶心的鳞片！”
苏慕白看了柳眉一眼，衣物破损，露出的体肤上，鳞片清晰可见，血痕也清晰可见。他脸色阴沉，看向那女子：“敢问同门，你的名字和出处？”
那女子受宠若惊，急忙道：“我我我是乾坤殿十七弟子，林玉凤。”
“林玉凤姑娘。”苏慕白看着她说：“你似乎忘了，她是由我带上无水城，她被天罗大阵阻拦的事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林玉凤大惊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她是妖，还将她安置在山门外茅屋？”
方紫苑也不由得吃惊的看着苏慕白。
只见苏慕白脱下了外袍，为低头站在那里、有些无措的遮蔽身体的柳眉披上外袍，才道：“是又如何？”
“不、不可能，你是不是疯了！”林玉凤大喊：“你可是未来的掌门啊！斩妖除魔是我们修仙者的天职！”
方紫苑眼中的惊异之色也瞬间暴涨。
苏慕白仔细的整理披在柳眉身上的外袍，一边说：“我不过区区凡人，不敢擅自高估自己担负什么天职。只知道护住自己想要护的人，是凡人的天性。”
所有人眼中的惊异，都瞬间变成了惊恐。
苏慕白低声问柳眉：“伤口疼吗？”
柳眉低低摇了摇头。
苏慕白又说：“我已经请求了师父的同意，只要你愿意，可以上山，但是需住在后山的观澜洞中。可我不想那样，所以我来问你的意见。”
柳眉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和囚禁，没有分别。”
苏慕白一笑，轻声说：“所以，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我和你一起住在这里，或者下山。”
柳眉浑身一凛，这句被苏慕白轻轻松松说出口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抛下责任，抛下师徒之情、同门之谊，背负骂名和一辈子的歉疚，只为了不负她一人。
“苏师兄！”方紫苑像不认识苏慕白一样，诧异的看着他，说：“你竟会沉沦至此……”
方紫苑脑中闪过几次见面的场景，那个初见时灿如骄阳的男子，那个记忆中巍若天神的师兄，竟为了一个女妖，自甘堕落！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份如火山喷涌般的情绪，背叛、失望、愤怒，席卷她的大脑，她颤了颤手指，对苏慕白抬起了剑。
“你竟会沉沦至此……”这句话印入柳眉脑中，仿佛一枚钥匙，打开了一个深藏的记忆匣子。她看到一个男子被一群人围在中央，刀兵相向，其中一人用剑指着那屹然孑立的男子说：“含香公子，你竟会沉沦至此！”
茅屋外，叶城也赶了过来，正赶上方紫苑剑指苏慕白的那一幕。
看到叶城走来，方紫苑满腹委屈，化成一句话，她用挟裹着怒火的声音，颤抖的控诉：“苏师兄为了一个女妖要离开无水城！”
苏慕白看到叶城，淡淡笑了笑，道：“叶师弟也要对我拔剑吗？”
叶城不语，看了看一侧披着苏慕白外袍的柳眉。苏慕白宁可负了整个无水城也不愿负了她，纵是深情，也是重压。在如此压力重重的漩涡中，柳眉的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满是凌厉和冷静，叶城心头一颤，仿佛又看到了她昔日的傲骨。
柳眉此刻也将目光投向叶城。
叶城看出柳眉的容颜有了细微的变化，心中大致有了分寸。他摇了摇头说：“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路，除非苏师兄误入歧途，我不会对你们二人拔剑。”
方紫苑诧异的看向叶城道：“与妖为伍，还不算误入歧途？”
苏慕白开怀一笑，说：“多谢叶师弟。我只是想告诉所有人，就算全天下都背弃她，仍有一人愿为她背弃天下。”转而看向柳眉，笑容温柔平静。
叶城反倒开导方紫苑道：“生而为妖，是自己无法选择的。只要不为祸世人，也可以修行得道。方师妹不必太执着。”
方紫苑急怒道：“我看你也是被这个妖怪迷了心窍！”又剑指柳眉：“刚才我就不该出手为你解围！”
柳眉此刻，才缓缓抬头，看着苏慕白道：“得苏兄如此相待，我心中虽有不安，又如何忍心拒绝！我许苏兄三件大事，待完成之后，我愿与君携手天涯。”
苏慕白问：“哪三件事？”
柳眉看着他，一字一顿的回答：“毁灭万妖丹，击退魔族，重振无水城。”
围观之人的脸色都变了。
苏慕白看着她，目光有一瞬间的挣扎，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撩到耳后，继而道：“这三件事谈何容易！”
柳眉目光灼灼看着他：“唯有如此，才能不负人间不负我，亦不负你天生才华。”
123沉沦至此（3）
苏慕白目光再次柔和了下来，说：“我再不想与你分开。”
“你不必与我分开。”柳眉的目光也柔和下来，说：“在此之前，我愿意成为你的契约妖兽，供你差遣。”
“小眉！”苏慕白的瞳孔剧烈震颤起来，她竟然可以付出到这种地步！这种几乎舍弃自我的地步！这难道是该死的心心相印导致的结果！可是这份心意，不论真假，都带给他莫大的幸福，幸福到他几乎沉溺到窒息。
方紫苑茫然放下了剑。
叶城的眉心猛地皱了起来。明明一身傲骨，为何能做出如此卑微的决定？放弃自由、命运全由他人主宰，是多么大的耻辱和风险！
苏慕白以沉默作为回应。
他带着柳眉走进了茅屋，茅屋外张起了结界。方紫苑怔怔的守在外面，直到天黑，两人也没有从茅屋内走出来。她问同样站在身侧的叶城：“叶师兄，妖也有好妖，对吗？”
叶城道：“不知道。我不认识什么妖。”
方紫苑又问：“愿意牺牲自己的人，是好人，对吗？”愿意牺牲自己的妖，应该也是好妖。
叶城道：“也不一定。苏师兄倒是愿意牺牲自己。”
方紫苑一怔，又问：“那柳眉是好妖吗？”
叶城憨憨的笑道：“你该回去了。李师叔很担心你。”我不觉得柳眉是妖，她也不算好人，为了活着，可以出手伤人，为了救人，也可以放弃活着，她外表冷傲、内心炽热，带着矛盾、邪性，如一个风暴漩涡，让陷入的人无法逃离，越陷越深。
方紫苑沉默许久，才缓缓道了一声：“嗯。”苏慕白的心意，她已经十分明确了，就算难忘，也必须死心了。此刻，她心中，突然很想念那个宠她伴她的明媚少年，他说过他叫凌戈，说过不许忘记他，说过他留下了印记，她是无法逃脱的。此刻若他出现，方紫苑想对他说：“我不想逃脱，但是你也不许逃！永远不许！”
待屋外人都散尽了，柳眉才微微吐出一口气。
苏慕白看在眼中，他知道，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人妖殊途这四个字，有时候并不是顷刻间的反目为仇，而是如无孔不入的流毒，腐蚀着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玄门中人于他是道友，于她却是天敌。一旦有玄门中人在侧，她会紧张也无可厚非。
苏慕白收回神思，看着柳眉的眼睛说：“小眉，我不会让你成为一个契约妖兽。你可以就这样待在我身边吗？”
柳眉也看着苏慕白，道：“你也许不太在乎别人看你的眼光，可是如此一来，能使你不失威信、上下一心，行事也能事半功倍。”
苏慕白叹了一口气，说：“虽然我并不会因此待你不同，可是……”他哽咽了片刻，才道：“如果你觉得有任何不自在，我们随时取消契约，好吗？”她何尝不是在给自己一个能合理的留在他身边的身份。
柳眉点了点头，说：“你询问下擎天，了解一番，做一做准备，我还有一件事，如灵光一现，必须立即做。”
苏慕白点头。
柳眉端坐，结了一个手印，苏慕白轻声问：“修炼吗？”
柳眉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苏慕白注意到那个手印，是致幻之印，她对自己使用了幻术？
深藏的记忆匣子再次打开。
“含香公子，你竟然沉沦至此！”
面对一群持剑之徒，那男子抽出了腰间竹笛。
“你的剑呢！”一个持剑之人惊异的叫嚣：“你背弃了人族，难道连自己的剑都背弃了！”
父亲抚摸竹笛说：“我女儿爱听竹笛，我儿子爱舞剑，所以我将剑送给了儿子，随身携带这竹笛，好时时为我女儿吹奏。”
“叛徒！”持剑之人一声大喊，字字泣血。持剑疯狂的冲了上来，他身后，人群也不甘落后，声势浩大的冲了上来。
之后，柳眉的视线一片模糊，带着猩红之色，就如同看这世界时、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血。
仅凭着模糊的血色影相，也可以看出这是一场异常惨烈的厮杀，待血色寡淡一些，她看到了男子屹立在尸山上的身影。
素白的长衫已经浸透了鲜血，竹笛上血滴如雨坠落，他如玉的脸庞，也被染成暗红。他的手握在胸前，一柄长枪从后方刺入他的脊背，贯穿到胸膛，却也支撑着他屹立不倒。另一只手持着竹笛，晃晃悠悠，悄然滑落，他的头永远的垂了下去。
那片胸膛，曾经怀抱着她小小的身躯，那支竹笛，曾吹奏出最动听的乐曲催她入眠，那个笑颜，是她最香甜的梦境，那双手，是她最温暖的港湾。一瞬间，一切都随着腥风血雨逝去，一个小女孩的天地崩塌了。
干涸的嗓子里，迸出沙哑的两个字：“父亲！”而后是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喊，强烈的情绪几乎撞破自己布下的幻境。
与此同时，天地间霎时被血色席卷，她感觉到了如火山喷涌般的怒意，听到了耳边狂风呼啸、骨肉碎裂的声音，也体会到了虽生有犹死的绝望！
整个世界在血腥中黯淡了下去，柳眉想要看到更多，影像却如风中残烛，终是熄灭了，世界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她结下一个手印，解开了幻境。
睁开眼睛，苏慕白和擎天都站在她跟前。
她茫然的看着两人，犹自沉浸在幻觉中不可自拔。
“小眉，你还好吗？”苏慕白看着柳眉苍白的脸问。
“你对自己使用幻术？”擎天笑道，“这个幻术似乎有些意思。”
柳眉举袖拭了拭脸上的冷汗，终于从幻觉中脱身。她也不隐瞒，看向苏慕白说道：“虽然是幻术，却是用灵魂力催动的幻术。自从变成这个样子，我的灵魂已经不会游弋体外，再也看不到一些视线之外的真相。但是这几日我发现，对自己施展这个幻术，可以让我看到一些奇妙的东西，像是我不经意间失落的回忆，但看到的究竟是不是事实，我也无法确定。”
苏慕白俯身，轻轻抚上柳眉的脸，问：“刚才，你看到了你的父亲？”
124教我
“是的。”柳眉微微垂下了头，低声说：“我看到了父亲的死状。”
苏慕白轻轻抱住了她的瘦削的肩膀，许久才说：“自你上山那一日，就我知道你是孤儿。你从不谈你的父母，我也从来不问。今天，是你第一次谈及你的父亲，却是这样痛苦的回忆。”
柳眉仰头道：“这确实像是一段回忆，但不应该是我的回忆。父亲失踪之时，我并不在身侧，更不可能亲眼目睹。”
苏慕白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说：“不要想了，先休息吧，你身上还有伤。”
她微微闪避，红着脸垂下头说“好。”侧过身去，躺下。
一闭上眼睛，立即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竟已经睡着了！苏慕白无奈的笑了笑。看到她背后的血红鞭痕，又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从榻上醒来，苏兄已经离开。
柳眉觉得后背依然生疼，法器伤害毕竟不同与寻常的刀剑，还需仔细对待。她起身取来水和布巾，来到铜镜前，对镜宽衣，小心的擦拭背后的伤口。突然，凌夜出现在镜中。
她一回头，果然凌夜出现在房中。
他看着鞭痕，冷眼冷声道：“被打成这样。你既做了我的奴隶，怎可这般没用。”
柳眉料也知道他会是这态度，继续擦拭伤口，随口道：“这里是无水城，岂是随意打架斗殴的地方？”
“所以你就随意的被人打？”冷漠里更添了一分不屑。
“我……”她一急，手下失了轻重，布巾蹭在了创口上，顿觉一阵针扎样的刺痛。疼得她一个激灵，却是蓦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房中烛火亮着，刚才只是一个梦。
怎会梦到他？她以手掩了掩面，回想他梦中的表情，嘴角难以察觉的笑了。
起身，揭开衣衫，伤口的血已经凝结了，沾在衣衫上，撕扯起来疼得不轻，但是必须清洗处理。她如梦里一般，端来水盆，看向铜镜里他出现的地方，镜中只有自己。她回头，房间里空空的，没有第二人。
她恍然一惊：我这是在做什么？
一捏拳，布巾不管不顾的往伤口上擦去，疼，疼得整个人都清醒了。
这时，嘎吱一声，门开了。
苏慕白一进门，顿时一愣，迅速背过身去。
柳眉也立即拢上了衣衫。
苏慕白有些窘迫的慌忙道：“我不知你在……疗伤，唐突了。”
柳眉低低回了一声：“无妨。”
空气陷入一片安静。
许久，他又问：“小眉，伤势如何？”
“无碍。”她答。
空气再次沉默。
“苏兄，可以回身了。”她又低声说。
“哦，哦。”苏慕白应着，回过身来。
铜镜前的水盆里，一盆血水，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柳眉也将目光投向那盆水，说：“都是小伤，待我休息片刻，再将血水炼化。”
他看到她的面上，闪着水光，不知是汗还是水，头发凌乱湿濡，一缕长发贴着苍白的脸颊，蜿蜒往下，沾上雪白的脖子，竟有种令人心头一窒的风情。
苏慕白立即敛了敛心神，才说：“你不必事事为我考虑，怕添麻烦。我更怕你受伤、受累。可是……自从跟我回山，没有一日，你过得轻松。”
说罢，他抬手，结一个手印，那盆血水成股飞上空，被一团火焰包围，迅速烧干，化为一阵薄雾。
柳眉叹息：“苏兄怎可因此自责。”
擎天突然出现，站在一侧，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问：“是否要缔结契约？”
柳眉点头道：“开始吧。”余光一瞥之下，看到擎天在一旁窃笑。
柳眉以眼神询问：你笑什么？
擎天不再笑，说：“我为你们见证。结印吧。”
血液融合，击掌盟誓，蜿蜒的图纹在两人手臂上攀援，趋近完成，却在最后一刻，图纹骤然消弭。
擎天再次露出了诡异的笑。
第二次，依然如此，第三次，亦然。
柳眉看向擎天，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慕白也将目光锁定在擎天诡异的笑容上。
擎天隐忍着笑，对苏慕白说：“为什么就笃定她是妖？”
苏慕白一愣：“你的意思是……她不是妖？”
擎天又不怀好意的反问道：“天罗大阵下安然无恙生活了五年，金光圣水都不能让她显出原形，你觉得它会是什么妖？”
苏慕白也懵了，问：“那她怎么会有鳞片？”
擎天又讳莫如深道：“她当然有鳞片。”
苏慕白不解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大概知道了，”柳眉低头说：“我能确定我的父亲是人族，所以我大概有一半是人，一半是妖。”
“哦？”擎天再次悄悄的笑了：“你确定你父亲是人，母亲是妖？”
“如果刚才的幻境是真的，应该不会错。”柳眉缓缓说着，抬起了头：“我看到父亲被人围攻的时候，有人唤他含香公子。”
“含香公子？”苏慕白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号好像没有听过。”
柳眉也摇头，表示不曾听过。她又说：“有人指责他自甘堕落、背叛人族，想来，他的处境也许跟苏兄此刻是一样的。”
苏慕白按住柳眉削肩，凝视着柳眉的眼睛说：“这样也好。不管你是什么，你就是你，我不想你如此委屈自己。这样一来，倒是上天成全我。”
柳眉抬眼，也直愣愣的凝视着苏慕白。
含情脉脉，半晌无语。
“你们这是准备修炼阴阳和合之术了吗？”擎天紧张的抱着自己的胳膊问。颇有点少不经事的少年，撞破了父母好事的尴尬。
柳眉的脸霎时就红了。
苏慕白说：“你且下去吧。”
擎天一哆嗦，丢下一句：“果然是。”遁形而走。
柳眉红着脸说：“苏兄，我不太懂阴阳和合之术。不过我于今日淬炼了金丹，如今与你正好相差三个大境界，也许对你修行能有所助益了。”
“你……你说什么？”苏慕白反而气喘语结起来，他不是惊讶柳眉修行进益的速度，而是惊讶与柳眉的话中的意愿。她愿意与他行阴阳和合之术，想要对他的修行有所助益。其实，即使毫无助益又如何，他想要的，不过是与她同行。
柳眉跪坐在苏慕白跟前，红着脸说：“苏兄，你能教我吗？”
125乾坤一隙
苏慕白心脏险些一下子跳了出来，小眉竟然如此直白！他含混道：“我也不甚了解呢。”
柳眉终于捂嘴轻笑道：“这件事上，苏兄终于不必做我的教习老师了。”
苏慕白俯首，低沉嗓音在她耳畔轻语：“不必急在一时。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话虽如此，可他的眼睛里，却蒙上了一层往日没有的朦胧醉意。
柳眉仰头，正撞上这朦胧眼眸，本能的双颊发热、微微退避，颇有些欲拒还迎的味道。苏慕白低头，轻柔的将她圈在怀里。她配合的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胸膛。
苏慕白脑中一空，颤抖着双手捧住柳眉的脸，看着她水光迷离的双眸，最后将目光落在她如花娇嫩的唇瓣。
柳眉垂眸，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声着问：“苏兄，我该做什么？”
苏慕白一愣，脑子清醒了几分。哭笑不得，他道：“闭上眼睛。”
柳眉乖顺的闭上眼睛，唇上蓦然落下一片柔软的触感，惊得她立即睁开了双眸。只见苏慕白近在眼前，与她鼻尖相触，贴上了她的唇。她的手猛地一颤，急促道：“苏兄！不要！”双手用力的抓住了苏慕白的肩膀。
苏慕白微微吃痛，一凝滞。但见柳眉满面娇红，小嘴微张，喘息着却说不出话来。
苏慕白定了定神，低声问：“怎么了？不想要？”
“不……不是……”柳眉低垂着脸，偷看他道：“我太兴奋了……所以一时控制不住，现出了妖形。”
还有这种理由？苏慕白一怔，看向柳眉的身体，手臂上，的确出现了几片闪亮的鳞片。刚才的确没见那些鳞片，一时迷乱，竟然忘了问她鳞片是如何褪去的。他无奈的笑道：“妖形又如何，只要是你，就好。”
柳眉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很快又暗了下去。她说：“我不想苏兄见到我这个样子。等我练好了化形，再与苏兄双修。”
苏慕白无奈的笑着，抚了抚额，背过身去，理了理被柳眉抓乱的衣衫。
柳眉端端正正的跪坐在他跟前，小声心虚的问：“你回山吗？”
“不回。”他的笑容依旧，伸手摸了摸她绯红的脸，说：“我等你。”等你修炼好化形术。
又道：“在此之前，你安心修炼即可。”不必有心理负担。
柳眉的脸又是一红，心中一热。他还是那个温柔的苏师兄，还是那么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这个人，和她的小小心思。
随着苏慕白闭目修行，柳眉那股情动的浪潮，也迅速退潮。她陡然清醒了几分，她早已不是未经世事的的少女，定力也远非昔日可比，这突然高涨的情绪是怎么回事？更可怕的是，情绪骤然褪去，留下的不是甜蜜和憧憬，而是隐隐的空虚和恐惧，到底是什么原因？
她深吸了一口气，神识躲入了乾坤戒中，漫不经心的清点着她的库存。无水城中内事已经初定，大概马上就要追踪万妖丹的下落的，她必须准备充足。
清点之时，偶然瞥见乾坤戒空间内有一个细小的缝隙，里面似乎暗藏着一缕神魂。她仔细看去，那神魂附着其上，极其微末，不足以引起注意，想必是戒指的前任主人不小心留下的。前任主人，想来应该是凌夜吧。一想到凌夜，柳眉忍不住对着那缕神魂交谈起来：
她问：“你已经是剑神了，可还如意？”
乾戒的那头，神魂异动，凌夜立即进入了戒指空间。与坤戒链接的那缕空间缝隙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她在问：“你已经是剑神了，可还如意？”
“不如意。”他在心中回答。这缕神魂，是他故意放在乾坤一隙中的，没想到被察觉。不过柳眉应该不知道，这缕神魂可以链接到乾戒中，她的话可以传入他的神识，所以此刻，他也只能听而不言。
柳眉的声音不断传来。
她问：“我昏迷的时候，你来看我了是吗？我梦到你来了。”
凌夜无声默答：是的，我来了。梦到我，很好。
柳眉：“你有了心爱的女子，虽然是狐妖，倒也挺率真可爱。”
凌夜：她不是我心爱的女子。
柳眉：“她说你看似冰冷，实则热情如火，你一定非常喜欢她吧。”
凌夜：她……竟然告诉你这些？
柳眉：“我与苏兄双修了。”
凌夜：！！！
柳眉：“可是他一碰我，我太兴奋、控制不了化形术，一下子现出了妖行，落荒而逃。很丢人吧。”
凌夜：……还好。幸亏如此。
柳眉：“最近总觉得我对苏兄的感情有些不可思议，突然迷恋到无法抗拒；却又突然间浪潮退去、嗤笑自己一时狂热。反反复复让我自己都害怕。”
凌夜：难道他控制了你？
柳眉：“他应该不会对我施展什么控制心神的法术，我相信他。所以思来想去，应该是我自己的问题。难道半人半妖的我，感情也是分裂的？”
凌夜：不管是人是妖，还是半人半妖，你的灵魂只有一个。
柳眉：“夜，这天下间，我只有两个朋友。如今一个与我成了仙侣，所以，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凌夜泛起一丝苦涩：这天下间，我唯在意一人。
柳眉：“我看到我父亲死时的幻像，不知道真假，忍不住悲伤。杀他的人说，他是背叛人族的罪人，我不敢跟任何人过多倾诉，我想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罪？我母亲到底是什么？我又到底是什么？我的父兄是否还活着？”
凌夜：迷失自己，是莫大的痛苦。深藏痛苦，又是另一种痛苦。
柳眉：“好了，我似乎说得太多了。”
凌夜：不多。
柳眉：“我要修炼化形之术了，炼成后，就不会一兴奋就显出妖形。”
凌夜：不要！不必！
柳眉的身影消失了，她走出了坤戒空间。
化形之术练成后，就要双修了对吗？你们已经结为仙侣，就如同凡人已经结为夫妻，可人妖殊途，前路注定坎坷。凌夜一声叹息，也离开了乾戒空间。
126行雨
无水城中，后山被重新拾掇了出来。清泉与妙雪再次移居到了雪斋，清净了不少。最近妙雪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偏逢山下大旱，近日正迫近秋收时节，急需一场大雨。论行雨所需的水法和水灵修为，无水城中无人能出其右。
梅花树下，清泉长老和妙雪长老正在闲适的下棋。时不时有落花飘洒在棋盘上。
这如今成了无水城一处绝美的风景。后山修整后，少了阻隔，方便了与前山的通行，不少弟子都悄悄的想一睹这二位的仙尊的真容，不惜翻墙钻洞，来到这后山雪斋。清泉长老，新收了弟子蛮山和徐元，门神似的守住了雪斋的入口。
妙雪长老下着棋，毫无征兆的就闭上了眼睛，软软的趴在了棋盘上，睡着了，脸色还带着笑意。梅花飞入她鬓间，落在她身上，轻抚她的脸。
清泉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放下指尖的棋子，温柔的拂去她鼻尖的落花，然后静静的等待，等待她醒来。
这是无水城上经常发生的一幕，只是今日的气氛有些特别。雪斋外，有不少弟子围聚一堂，蛮山和徐元怒目相对。谁都没有出声，可是谁也不平静，气氛就像烈日下的干柴，每个下一秒，都可能被引燃。
“仙人，救救我们吧！”一声大呼突然传来，打破了雪斋门口的对峙。
蛮山和徐元赶紧寻找声音的源头，才发现从雪斋后方的竹林了，跑进来一个人。那人粗布衣裳，五十岁开外的老汉，从紫雾竹林里出来，想必已经是赌上了性命。蛮山人影一闪，移动到了来人面前，再一闪身，已经将他拎出了雪斋门外。
妙雪长老从沉睡中睁开了双眼，抬起了头，问：“师兄，发生了什么？”
清泉目无表情，说：“山下许久没有雨露了。”
这时，被拎出去的老汉大声喊：“仙子救我们啊！山下已经半年没下雨……”
老汉话没说完，就被蛮山施法张不开嘴。
妙雪长老朝老汉看去，那里，还聚集着无水城上百弟子，她微微一叹，说：“瑞年，你来说。”
弟子中，走上来一个少年，说：“禀长老，无水城下，已经半年无雨，庄稼颗粒无收，饿殍遍地，不少我无水城弟子的亲眷也在此列。”少年说着，眼中泛起泪光。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但是长老已经问了，他唯有据实已告。
“可施过法阵？”妙雪长老问。
“施过了。”“施过了。”人群里开始有一些回应。
“施过法阵了。”瑞年抹了抹泪，继续回答：“荀明师叔组织施过百人法阵，却没有唤来一颗雨。”
人群寂静了，不仅没有唤来一颗雨，由于尝试施法次数过多，还有二十多个师兄弟法力耗尽，重伤在身。
妙雪长老又看向清泉子，轻声问：“师兄，各殿掌事们也都试过了吗？”
清泉淡淡说：“铁岚也已经组织施过法。”
妙雪长老微微颔首，浅笑着说：“师兄的心意我明白，烦你再等我一次了。”说话间，她的身体发出莹白的光芒。
“阿雪！”清泉子急促的唤了一声，他波澜不惊的神色中，居然闪过一丝慌乱。
妙雪浅笑着对清泉说：“这一次，恐怕你要等得久一点了。”
话音一落，她身上的光芒散尽，无水城八方天际顷刻间乌云滚滚，电闪雷鸣。整个世界暗了下去。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天空。
清泉却只注视着眼前的人，她莹莹玉手中，一颗黑色的棋子滑落，“咚”的一声，打在了棋盘上。山雨欲来风满楼，狂风卷起了她的雪裳、她的青丝，她软软的倒下，却没有趴上棋盘，清泉伸手，托住了她的脸，将她横抱了起来。
清泉起身，朝冰雪林走去，狂风灌入他的道袍，带着潮湿的味道。他身后，传来一声声狂欢：“下雨啦！下雨啦！”清泉扬起头，风夹着雨点擦过他的脸。
狂欢的人群里，只有少数人注意到那一袭青色的孤寂背影，怀中的人，任凭风雨吹拂，头深深的向后仰面垂了下去，银丝飞洒，似乎已经毫无生机。
百年相伴，一朝别离，原来是这种滋味。
“阿雪，我一定会等你的。”清泉对着怀中人安静的容颜，低声诉说。
铁岚看着天空风云变幻，强大的法术之下，雨水接踵而至。他的眼眶微微热了。若非人才凋敝，怎么会让相守百年的人分离！也叹，风雨飘摇之际，无水城再失重要战力。
清泉隐匿的消息，很快传来。铁岚意识到，无水城这艘腐朽的大船，已经风雨难支。若不能重振，便是覆亡！
踏着潮湿的小径，苏慕白来到了伏羲殿。
抬眼看去，殿内几位弟子或坐或站，各自修炼，只有关山，闲闲的在无色枫下，负手而立，似是等人。
看到苏慕白，关山扯开嘴角一笑：“来了！”
苏慕白微微一惊：“管师兄，你知道我要来？”
“那倒不是。”关山笑答：“只是预见有人来，却不知会是谁。”说罢，又问：“苏师弟，来此何事？”
苏慕白从这番话里，听出了一些重要的信息，关山师兄能隐约感知未来，已经有天眼的先兆了。伏羲殿创建不过两百年，开天眼的寥寥无几，或许这件事问他，能有帮助。于是缓缓开口：“我想问下，你们伏羲殿，纵古观今，预测未来，各类气象是不是都有记录在案？”
“那是自然。”关山轻松笑答：“天文地理，皆蕴藏天地奥秘。你想知道什么？”
苏慕白这才正色说：“无水城附近，已经数月无雨了吗？”
“确实如此。”
苏慕白心脏咯噔一下，压低声音说：“上月山门外茅屋，多位同门被害，天似乎下起了小雨。”
关山：“我也有所耳闻，但并非雨天的天象。而且只在茅屋附近有雨。”
苏慕白又是一惊：“竟是这样！”
关山一凝，道：“有时候天也感念人意，才有了六月飞雪。那日或许也是如此。”
苏慕白点头，行礼，肃然道：“多谢关师兄指点。”
127谁愿只身夜行（1）
关山也不推辞，只一笑，问：“都说你谦谦君子，玉面佛心，对佛可有了解？”
苏慕白不解，仍恭顺的回答：“不甚了解，略知一二。”
关山又问：“可知成佛与得道，有何区别？”
苏慕白心下更是不解，仍只作答：“一样修行持戒，只是道法自然，虽有一步登天，但多数还是讲究循序渐进，佛在于心，顿悟成佛。也可算殊途同归。”
“那么妖道呢？”关山笑看苏慕白，继续问。笑里藏着一丝狡黠。
这个问题，他曾想过，很快作答：“妖道亦能修成妖仙，应该自有玄妙，只可惜我全然不解。”
关山收了浅笑，道：“妖道的确能修成妖仙，只是妖的本相，不过是飞禽走兽，草木虫鱼，生而野性难驯，难以持戒，又需修行数百年方能有所成就，难！与人族不可同日而语。”
苏慕白似有所感，问：“师兄是在告诫我吗？”
关山道：“我只是在提醒你。”
苏慕白躬身道：“多谢。”
铁尺在手，关山轻轻拍打着掌心：“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斗转星移，数百年不过转瞬之间。”
苏慕白眼睛一亮，立即道：“多谢管师兄！”
他没料到，这位平素交情泛泛的关山师兄，竟然成了第一个暗示他，不反对他与柳眉相伴的人，甚至想得比他更长远。苏慕白心间，猝不及防流过一股热流。对关山生出一份感激和亲近，也对他洞观百年的见识和心胸，生出一份钦佩。
若能得亲友理解，谁愿只身夜行。
青云府。
凌戈缓步走进了蕙兰苑。
花窗席前，凌夜正在打坐修行。凌戈的脚步停了下来，即使闭着双眼，凌戈也能看到大哥眼帘下隐隐透出的光芒。曾经是蓝光，进入青云楼之前，最后一次回府，他就察觉大哥的重瞳不一样了，光芒成了碧绿色。登顶青云之后，甚至江湖上还有了碧眼修罗的传闻。
凌戈静静的站在房中，等待凌夜修炼结束。他抬眼看着窗外，草木葱茏，大有草盛豆苗稀的架势，想必已经许久未曾打理了。这个蕙兰苑，父亲留下规矩，除了青莲和大哥，闲杂人等不得擅入，大哥自出生就被圈禁在这座小院里，直至他十三岁。
父亲在生命最后的时刻，解开了圈禁，可这并不意味着光明的开始，而是更可怕的黎明。那一夜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有人听到了天心诀的轰鸣，又有人看到蕙兰苑上空黑云涌动遮蔽了明月。父亲走出蕙兰苑时身负重伤，几日后，他解了对大哥的一切禁制后，独自死在密室中。
凌府中人这才知道，一个无人教导的少年，自行领悟了修行的奥义。为控制他的力量，族内知情的长老，将他囚禁在红草泽，四处寻求克制他力量的方法。那里是关押重犯的毒瘴之地，沼泽地上尽是毒草毒虫，无人可以随意进出，全靠一条地下通道与外界相连，而这通道里，又布下了重重机关，只有走出后，才能得家族重用。一年后，大哥出了红草泽，却也身中奇蛊，情缠蛊。自此，他被抛进了屈辱与罪恶的深渊。
“小戈，你的气息乱了。”
身后沉静的声音传来。
凌戈转身，笑道：“大哥，晶晶我已经安置好了。那些人还没有放弃对她的追捕，她是灵狐，可能是万妖丹的关键。”
凌夜：“嗯。”
凌戈又道：“消息都整理好了。”他一翻手，一大摞卷宗出现，飞落在凌夜面前。厚厚的文卷垛叠起来，上面有一张书笺，是整理好的梗概。
凌夜将目光一落在卷宗上，卷宗立即飞速的翻动起来。
凌戈在旁解说道：“勿原山是魔族要塞，被我们凌府探子探查到的魔人，有赫连族，云族，他们都是魔人中可怕的战力，听闻都是魔君近卫，还有人探到了海女妖，但她并未出现在勿原山。最神秘的当属魔族的魔君，已经三十年未现身，情况不明。”
卷宗翻完了最后一页，凌夜又拾起了那副卷轴，在上面反复扫描，想是在思考对策，片刻后，他突然极速合上卷轴，站起了身。
凌戈眉心一跳，张口道：“大哥，不要去。”
凌夜未予回复，径自离去。
凌戈对着他的背影，一声高喊：“大哥，你不该如此自暴自弃。”
凌夜脚步一迟，继续走出了房间。
凌戈眉心狂跳不止，他按住眉心，紧闭双眼喃喃自语：“大哥，你一直将自己视为罪恶之人，可这一切本不是你的错。你的生命，就算你自己不珍惜，对我来说，却是非常宝贵的，岂可轻易犯险！”
突然，凌戈抬起了头，冷声道：“柳眉，你不惜舍命犯险，是为了她？那么我绝不允许她辜负你、与苏慕白逍遥快活。”
无水城山门前，凌戈举目愿望，巍峨的殿堂在云气中耸立，的确是个好地方。说来，还从没到此探访他的紫苑，却先来找那柳眉。
凌戈低头，看了看眼前，一个简陋的茅屋印入眼帘。他冷笑：就是消息中柳眉与苏慕白的安乐窝了吧。
室内，柳眉正在修行。发现有人闯法障，立即收功出来查看，就看到了被挡在法障外的凌戈。讶异的问：“凌公子来此何事？”
凌戈调笑道：“凌公子？你好像称我大哥也是这个！”
柳眉致歉道：“是我疏忽了，凌二公子。”
“凌二公子？”凌戈似乎仍不满意，诘问道：“我大哥就成凌大公子了？”
柳眉感觉了一丝不善，反问：“不妥？”
凌戈没有回答，而是打量了一下茅屋，才道：“你与苏慕白在同一片屋檐下，同住同眠，逍遥自在吧？”
柳眉面色一寒：“我倒忘了，凌府是消息中枢，连这等私事也是不会漏的。”
凌戈也收了戏谑责难之色，冷声道：“你以为你有多爱苏慕白，他又有多爱你？他对你施了能控制人心神的禁术，能让你不由自主的陷入对他的感情中不可自拔，但是真正爱你的人，又怎么忍心控制你？”
128谁愿只身夜行（2）
柳眉唇边不屑一笑，道：“我和他一同长大，很清楚他不是那样的人。”凌戈的精神拷问，她领教过，虚虚实实，不过是玩弄人心的伎俩。
凌戈微愣，突然嘲讽的哈哈大笑起来。他笑道：“柳眉啊柳眉，原先你也算机灵，也有定力，没想到此番竟然被控制得那么厉害，已经昏了头了，听不进任何人说他的不是！这个禁术，可不是我能瞎编出来的。”
柳眉心神起了涟漪，声音却冷静如常：“你大老远来，特地告诉我这些？”
她知道，如果苏慕白真的下了咒，他也一定不知会有这种结果。他要的，本来就不是她的情，而是一个大道之上同行的伴侣。
凌戈抓住了她神色中一丝缝隙，笑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些。”
柳眉也笑了：“知道也无妨。”
“你！”凌戈指着柳眉，满脸怒容，大声喝道：“柳眉，我真的看错你了！枉我认为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挣扎求生，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却连自己的心，都放弃做主！”
柳眉平静道：“你怎么看，与我无关。我并不觉得如今的我，违背了本心。离开无水城的三年，他是我唯一挂念的人，十五岁时，我就答应要做他的仙侣。”
“可是他用禁术控制你！”凌戈不甘心的提高了音调。
柳眉带着些无奈，问凌戈：“凌二公子，这禁术可有破解之法？”
凌戈懵了，想了想：“这个……倒是没有。”
柳眉又说：“如此，我也无法证明我的真心了。”
凌戈又是一懵，愣了片刻，再次不甘道：“你敢肯定的说，没对我大哥动一分真情吗？”
柳眉有极短暂的停顿，立即道：“你的问题没有意义。若无其他事，请回吧。”
转身之间，却被凌戈一把拉住。
凌戈瞪着柳眉问：“我的问题，你不敢回答，对吗？”
柳眉回眸，看向凌戈道：“别这样纠缠，会让你大哥被人看低。”
“你……”凌戈的愤怒，化为一声无力的长叹，才发现这个看似低眉顺眼的柳眉，原来这么难搞定。难怪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身瘀伤，带刺的花果然难采。
沮丧了片刻，凌戈再次打起精神，柳眉带刺，可苏慕白是有玉面佛心之名，佛、应该是有求必应吧。
远远看到苏慕白朝茅屋走来，果然是同住一片屋檐下啊，凌戈想着，快步迎了上去，挡在苏慕白跟前，将他打量了一番，评论道：“果然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苏慕白看了他一眼，问：“你是谁？”
凌戈笑道：“天下消息，有一半尽出我家。”
苏慕白也淡淡一笑：“原来是凌府中人，失敬。”
凌戈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我这里有一个消息，想与你做个交换。”
苏慕白：“什么消息？”
凌戈：“我知道万妖丹的所在地，不知这个消息对你来说，有没有价值？”
苏慕白面色如常，道：“不知道你想要交换什么？”
凌戈暗道，还挺藏得住，我就不信玄门大派哪一派不想知道这个消息。他也藏下得意之色，开口道：“换一个人。”
苏慕白疑惑道：“人？”
凌戈道：“是。那人就在无水城。”
苏慕白谦和一笑，说：“只怕阁下不能如愿。除了我自己，其他人的事，我都无权做主。”
“你可以。”凌戈肯定道：“我要你抛弃柳眉，仅此而已。这是你自己的事，应该不难吧。”
苏慕白温和的表情一瞬间冰释，冷冷道：“只怕阁下还是不能如愿。”
凌戈立即追问：“为何？作为无水城的下一任掌门，万妖丹的消息对你而言，是建立威信的大好时机。”
苏慕白又是一笑：“若无其他事，我先回去了。”
“站住！”凌戈再次不甘心的大喝：“柳眉早就是我大哥的女人了！”
苏慕白蓦然停了下来。
凌戈阴笑着继续道：“我可是亲眼看见她手颈淤青的出现在我大哥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想象得到吧，你真的不介意吗？与她双修之时，不会有心理阴影吗？”
“闭嘴！”
原来佛也是会怒的。苏慕白对凌戈怒斥：“凌府修仙名门，竟然行此无耻行径！”
凌戈短暂的发懵后，立即反唇相讥：“你以为你用心心相印控制柳眉，就不无耻？”
苏慕白再次一惊：“你们凌府，竟连这种消息都知晓。”
凌戈觉得有转机，继续谈判道：“你若放手，我可以将我知道的万妖丹的消息告诉你。”
却见苏慕白已经一闪身，头也不回的进入了茅屋法障内。
凌戈一脸懵然：这……这…这就是传闻中的玉面佛心？！他大爷的玉面啊！不过是有那么一点点英气，比大哥差远了！佛心呢？又动怒又不理人，滚犊子的佛心？我他娘的去揍死探消息的那个小子！
茅屋内，苏慕白神色凝重，看着柳眉说：“小眉，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柳眉看他神色，也严肃起来，问：“什么事，值得苏兄如此郑重其事。”
苏慕白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迎着柳眉等待的目光，终究还是不忍心。许久，才抚了抚她的鬓发，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看柳眉温顺的伏在他胸前，他将头埋入她肩上青丝。暗道，还好方才没有明言，这个秘密，就瞒她一世吧。我一人只身夜行，也好过两人各自神伤。
柳眉轻声问：“苏兄，你怎么不说话？”
苏慕白抱着柳眉说：“师父已经决定要去勿原山，联合玄天剑宗和千剑门。你在此等我回来。”
柳眉立起身，仰起头说：“我跟你同去。以我金丹期的修为，也及得上无水城大多数弟子了。我换上男装，混在弟子中也不算难事。”
苏慕白一声吃笑：“你这主意不错。可是师父说要保存无水城实力，此次行动只有寥寥数人，怕是你不好混。”
柳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也罢。你师父的主意不错。魔人的修为不差，泛泛之辈去了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如今妖魔横行，打光了弟子，无水城可就没了。”
129冷月甲（1）
苏慕白又笑了：“你就这么看不上无水城的弟子？”
“倒也不是。”柳眉表情严肃：“无水城捉拿一个刚出世的腾蛇，就代价惨重。除了弟子，各殿掌事也不及我预料。必须要多出几个清泉长老那样的人才，后辈弟子也都像苏兄这般，才是我心目中的天下第一修仙正宗。”
苏慕白看着她，神色严肃，嘴角却深藏一抹笑意：“没想到小眉能想到那么多，真的是长大了。还好还好，我在心里勉强当得起天下第一修仙正宗的弟子。”
柳眉愕然，而后垂下了眸子说：“我信口胡说的。苏兄何时启程？”
苏慕白道：“明日。你好好待在法障内，等我回来。”
柳眉点头，说：“今晚就不修炼了，苏兄好好休息吧。”
“好。”苏慕白轻声应道。
自住进这茅屋，两人还从未有过这样闲暇的时光。苏慕白携起柳眉的手，两人一同走上了床榻。坐上床边，又一起缓缓的倒在了床上。四目相对，脉脉无言。
柳眉说：“勿原山上的情况，或许可以找凌府打探一下。知己知彼，才更有胜算。”
凌府二字，不知如何，入了苏慕白的心。他按捺心事，执柳眉的手，说：“不必太忧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我承诺过你，做完那三件事，就与你一起浪迹天涯。”
柳眉：“好，好，我相信你。”
茅屋内，叙话声慢慢停了，许是陷入了梦乡。
勿原山，往南连接一片赤色沙漠，往北则是暮云山脉的南端，那里迷障重重，有传说中的仙人洞府。
勿原山下，无水城、玄天剑宗、千剑门三派人员在一个僻静的小山庄内集结。这山庄挂了个不起眼的牌匾：问剑，是千剑门的产业，也是距离勿原山最近的一个落脚点。
无水城来的有铁岚，弟子有苏慕白和叶城。
玄天剑宗来的是蒯汲、杜岳师徒，还带了一个谢郢。
千剑门来的是少门主莫少离，和他的夫人妙玉，以及门中第一高手莫少言。
互相见礼后，各自落座在一间茶室内。
妙玉不经意的朝苏慕白多看了几眼，对着莫少离耳语了几句，然后款款朝苏慕白走来。
她停在苏慕白跟前，含笑说：“听闻苏公子的金丝燕尾法相蝶能带着神识追踪千里，不知道是真是假？”
苏慕白也含笑回礼：“不过是传闻。我从未追踪过千里，不过对这座勿原山，倒是稍稍探查了一番。”
妙玉又含笑礼貌的相问：“有何结果？”
苏慕白道：“正要告知大家。”
几人听得，自然的向苏慕白围拢，准备听取他探知的情报。只有谢郢一个人坐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完全失了上一起见面时的活泼灵动。
谢郢静静坐在一旁，不断的寻思最近那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的心绪反反复复回到那一天，也许自从那天，师父送他铠甲，事情就已经开始了。
他清楚的记得，师父看他穿上铠甲，神色复杂。他知道那副铠甲，师父一直收藏着，并一直不断的继续锤炼，如今，也算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宝甲。他曾偷偷看到她擦拭那副铠甲，那擦拭，也许更像是一种抚摸。那时候他就忍不住想，那么好的宝甲，到底是为谁打造的？他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自己。
谢郢穿上此甲，喜不自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宝甲寒光闪闪，少年神采飞扬，当真是意气风发。他对师父说：“师父，穿上此甲，就由我来保护你吧。”
语真却摇头：“穿上此甲，庇护苍生。”
谢郢道：“我只愿保护你一个人。”他一脸认真，转而又笑道：“若庇佑苍生是师父所愿，那么我会完成师父的心愿。”
语真叹了一口气：“徒儿，此话休要再言，否则师父重重罚你。”
谢郢却固执的说：“徒儿说的只是心中实话。”
“不可再言！”语真肃然道。
“是！”谢郢立即屈服。
他穿着宝甲，来到蒯汲面前，问：“师叔，你看我帅不帅！”
蒯汲大惊：“冷月甲！你这是从哪弄来的？”
他得意的说：“师父送我的！”
“奇了奇了！”蒯汲拊掌。
谢郢不解道：“什么奇了？”
蒯汲犹自不信道：“真的是她送你的？”
谢郢拍着胸脯说：“那还有假，这可是师父最心爱的宝甲，我敢自己偷来么？”
蒯汲当即就沉默了。
谢郢又问：“师叔，你也知道这冷月甲？”
蒯汲这才叹息着开口：“不止知道，而且非常清楚。”
谢郢兴奋的问：“是吗，那师叔跟我说说这冷月甲，有什么来头？”
蒯汲道：“它曾经是一位剑圣的铠甲，这位剑圣已经去世多年了，铠甲一直由你师父收藏。”
谢郢疑道：“已经去世了？这是死者的铠甲？”
蒯汲又说：“当年流波山大战魔兽赤眼金猊，你师父和剑圣宁南历时两年，铸造出此甲，此后你师父又历时一年，细心雕琢，注入法力，剑圣着此宝甲，终于将魔兽制服，但那一战，剑圣法力耗尽而死，你师父也重伤，却死里逃生。剑圣肉身湮灭，唯留下此甲，你师父收回此甲，多年来不断雕琢，如今看来，此甲已经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宝物，灵力充沛，如同注入了强大的仙灵。”
谢郢满心惊诧，口中却有些不甘心道：“那剑圣是否修为不济。”
蒯汲一拍他的头：“臭小子，你师父若非剑圣舍生种下防护结界，怕也已经战死。”
谢郢心中越发不安，问道：“他与我师父，是什么关系？”
蒯汲支吾了一会儿，才说：“他……是你师父的恋人，也出身玄天剑宗。在属地周围的凡人眼中，玄天剑宗，能呼风唤雨，如同神人，一直庇护着各属地的百姓。那个男人就是死于这样庇护凡人的责任。”
后面半段，谢郢直接忽视了，他乍听之下有些慨然，忽而两眼放光道：“师父送我情人的铠甲，为何却不同意做我的恋人？”
蒯汲给了他一个白眼：“这个你就要去问她了。”
130冷月甲（2）
问剑山庄小厅内，见谢郢一动不动，几个人的目光都瞟向了谢郢。
杜岳打圆场道：“这小子是被他师父赶下山的，可能还没想通。”
蒯汲道：“苏师侄，你先说吧，不用等这小子。”他知道谢郢的心情，也知道她的心情。
那日送甲之后，他对语真说：“这么多年了，你也该忘了他了，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天道。”
语真望月叹息：“一转眼这么多年了。”
蒯汲说：“郢儿也已经长大了，他对你的感情，你可知道？”
语真对月，轻声答：“郢儿是我徒儿。”
蒯汲道：“我不是说他的身份。郢儿对你有男女之情，这个事情，你该如何处理。”
语真无奈道：“郢儿还小，等年长一些，他自会明白。”
蒯汲道：“恕我直言，你也好好问问自己的心，若你没有对他产生男女之情，为何将宁南的宝甲赠与他？若对他也有情，该如何处理，你要把握好分寸，你身为幽冥神剑三剑宗之一，莫要让天下人耻笑。”
语真回头：“话已至此，语真必会慎重处理此事。”
语真，你究竟会如何处理？将郢儿放逐，他就会改变心意吗？我看郢儿并不是年少无知，而是情根深种。这世间的情，本就如野草，烧不尽、吹又生，无关年岁，你该懂的。蒯汲回过神来，坐席之间的倾谈已经开始。
此刻的谢郢，仍在回想这任何可能导致问题的环节。一拧眉，琢磨起那一日，师父问他的话。她问：“郢儿，你对师父是什么感情？”
他说：“师父，为何这样问？”
她说：“师父自然是有原因。但是你也不必告诉师父答案，师父会永远当你是我徒儿，也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
他却激动的说：“师父，我当然是你的徒儿，但我不是你的孩子！”
谢郢看到师父沉吟良久，才道：“郢儿，你年纪还小，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说：“郢儿也已经年满十九，不再是师父捡回来的那个十二岁的孩子了。”
师父说：“不管你此刻如何想，为师要求你出去走一趟，回来之后，再想想是否自己过于执着。”
他当时激烈的反抗道：“师父！我不去！宁南又好在哪里？你又为何至今都只念着他？徒儿除了年纪轻，哪里不如他？”
他看到师父闻言一惊，而后脸色迅速的苍白下去。
他才顿知失言。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道：“师父，徒儿失言，请师父责罚！”
他悄悄的看那个人，等待她的责罚。却没有等到只言片语。
她越是不语，他越是心慌，甚至不敢抬头。
她半晌无语，终于站起来，向堂后走去。
他起身一个箭步，想要拉住她，却见她瞬间神形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师父！”他不甘心的追上上去，却看到腾湖洞的石门落下，师父闭关了。他夜夜在石门玄关外相陪，风雨无间，却只等来蒯汲师叔的吩咐，说师父通过神识传了消息，让自己跟随师叔下山。
师父，那个人死了那么多年，还不能提吗？谢郢在心中凄然自语：我真的错了，我是不是伤你心了？就算你心里一直念着宁南也行，我只是不想你生我的气，不想你不见我……我只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谢郢无助的闭上了眼睛，紧紧一握拳，暗下决心：不管师父如何责罚，一定要见到她。
谢郢回到人群，见苏慕白用灵力绘制了一张草图，上面是勿原山及周边的情况。
莫少离指图说：“勿原山周边，我门下弟子事先探查过。南面的赤色沙漠，是妖族聚居地，寸草不生，聚集的都是修旁门左道的悍妖；北面的暮云山脉，三山十六峰，传闻上面有真仙的仙府，亦有排列天下神兵之名、修仙者高山仰止的大风楼，凡人难觅其踪，也无人敢在此山中妄动。”
铁岚疑惑道：“南北都不通，所以魔人还是在此山中？可为何法相蝶找不到任何生机？”
莫少离道：“这个我也不解。我门人见过魔人御剑的剑影，却不知落入山中何方，也未见洞窟地穴之类。”
“还有一个可能。”蒯汲说：“魔人藏匿的地点需通过法阵传送。”
铁岚思虑了片刻，点了点头，看向苏慕白：“法阵可能探查到？”
苏慕白回：“我再试试。”
蒯汲、铁岚和莫少离移步商议，其他人也各自叙话或做准备。
杜岳勾住了谢郢的肩膀，说：“兄弟，想开点。你那点心思，我明白。我告诉你吧……”杜岳说着，附到了谢郢耳边，低声说：“其实我师父对你师父也存了那样的心思，想开了，还不是百年相安无事！”
谢郢略有些吃惊，看了杜岳一眼，又闷闷的垂下了头。若能相安无事、相伴百年，也好，可是总觉得缺了什么。
金蝶飞旋，绕身飞舞。他一袭白衣，如风鼓动飞扬。玉面佛心，背负这样的称号，“玉面”二字，他的确当得起。
妙玉看着苏慕白，严肃的表情缓缓变得柔和。听闻柳眉小姐屠杀正道，被多方追杀，她就无心留在白云山庄。这一下山，成就了自己的姻缘，也查找到了真相。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柳眉小姐托付之人——苏慕白。苏慕白能让骄傲的柳眉重上无水城，令她蒙羞受辱、修为尽毁的无水城，其中情分，不言而喻，若不亲眼见一见，始终放心不下。
莫少离悄然握住了妙玉的手，笑问：“你可有定论了？”
“还没有，”妙玉说：“知人知面，却不知心。”
莫少离抚了抚她的肩，说：“不必担心。柳眉既然救你，还引你入仙途，就是我的恩人。我定会助你看清她选的这个伴侣。”
金蝶纷纷回到苏慕白身边，他睁开眼睛，面对几双期许的目光，面色无波，一挥手，灵力再次绘制出一副图：“这图上有六个位置，我的金蝶无法进入，除此之外，并未感应到法阵。”
蒯汲：“法阵入口很可能就在这六个点上。”
他继续解释道：“你们看，这六个点联合起来，是否像一个六芒星阵？”
131山阴古窟（1）
铁岚看了看图上的标点，道：“的确像六芒星图。”
莫少离道：“我听说魔人有一个阵法，可以汲取五行及地脉之力，若非知道生门，大罗神仙都难以进入，难道这六芒星阵，就是为了掩蔽魔宫入口而存在？”
蒯汲：“极有可能。这六个点可能是六个阵眼。”
莫少离：“如果这六个点是阵眼，那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入口。”
蒯汲：“无妨，既然找到阵眼，就有办法进入魔宫。第一个办法，就是破坏阵眼；第二个办法，使用开路的阵法，穿过阵法进入魔宫。”
“第一个办法，可能要花不少时间。”铁岚说：“既是阵眼，魔人定然费了不少功夫护着；第二个办法可快速进入魔宫，可是地宫内情况位置，一旦交战，不易脱身。”
“速战速决吧。”谢郢突然起身，插话刀：“魔人都躲躲藏藏了，显然是怕了。”他还急着回去处理师父的事。
苏慕白说：“我和叶师弟与魔人交手过，他们实力不容小觑，而且并未完全展示。”
“所以你怕了？”谢郢冰冷的眸子看向苏慕白，带着些挑衅：“你若怕，就留在地面上。反正你也只会耍些小手段，是吧，杜师兄？”他说着瞥向杜岳。
杜岳一拍谢郢的脑袋，赔笑道：“这小子心情不好，你……”
“无妨，”苏慕白笑着说：“正因为魔族实力不容小觑，我们才要速战速决。勿原山中阴气极盛，从金蝶的情况来看，我们的修为会被逐步弱化，法力消耗也会加剧。刚才一番探查，法力消耗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所以一旦入山，必须尽快行动。”
妙玉看到谢郢的挑衅，正乐得旁观，却被苏慕白一笑轻易化解，对他的印象，又加了一分。
“那好，”蒯汲说：“我与铁岚、莫少门主制定行动计划，你们且先休整一番。”
妙玉引众人进了客房，最后一个才安顿的苏慕白。
苏慕白一笑，说：“夫人，有话请直说。”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妙玉奇道，又一笑说：“苏先生果然是聪明人，我就直接说了。”
苏慕白：“请讲。”
妙玉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了片刻，才肃色道：“云梦山被屠戮的三百玄门修士，还有一个幸存者，虽有些疯癫，却也断断续续讲出了真相。你，可想知道真相？”
苏慕白面色凝重，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
妙玉讶然：“你不知道真相，为何不追查真相，难道你也认为是柳眉做下的？”
苏慕白微微一愣，继而笑了：“夫人竟然也相信不是柳眉，我心中不胜感激。”
“你知道不是柳眉？”妙玉更讶异了。
苏慕白正色道：“我相信她。但是她不提，我也不会多问。”
妙玉听得，竟是朗声一笑道：“你倒是真信她。”
苏慕白道：“腾蛇出世，她舍命阻止，又岂会是杀人的人。”
妙玉叹道：“她就是这样，面上冷漠，内心柔软。”神色一转，她又道：“我正要揭开真相，却传来真凶慕容景已经叛离正道，与魔人同流合污。”
苏慕白微有些失神：“竟然真的是慕容景！”
妙玉越发诧异：“你怀疑过慕容景？”
苏慕白点头，道：“他想要小眉为他炼丹，所以逼小眉走投无路，他的嫌疑最大。可他，毕竟是无水城首席掌事弟子，居长老之位……”
妙玉难得出言相劝：“每个人想要的，都不一样。”她又看向苏慕白的眼睛，说：“我想要你好好对柳眉，好吗？”
苏慕白这才打量了一番妙玉，道：“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妙玉含笑答：“柳眉小姐九岁那年，在白云山庄，救了一个落难的女子，还引那女子进入仙途，那女子岂能不感恩！”
苏慕白释然：“原来如此。难怪你了解她，在意她。”
勿原山上，一个窈窕的女子赤足漫步山间。她天蓝色衣裙、肌肤胜雪、冰蓝长发，眉心花钿妖娆艳丽，像一朵盛放的彼岸花。她走过的地方，花木失去了光泽，鸟儿别枝惊飞。她回首看了一眼走过的路，粲然一笑：“妥了，小云云，可还有别的事？”
身后走出一个紫发紫眸的青年，正是云轩。云轩露齿一笑，说：“已经劳烦夏姑姑了，怎么还敢多作要求。”
赤足女子假嗔道：“怎么还叫我夏姑姑、夏姑姑的，都把我叫老了！”又含笑说：“如今你也长大，有了这般俊朗模样，不如我们双修啊？”
“不了，姑姑依然是姑姑！”云轩立即尬笑说：“况且我这点修为、这瘦弱的身板，也不够姑姑采补的！”然后急中生智：“要不你找铁风，他身材魁梧，修为高……”老铁，我这是帮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好了好了！”赤足女子又假嗔：“谁要那莽撞汉子！你这滑头，也别贫嘴了。先办好事情吧！听说有个了不得的内丹要来？”
“正是。”云轩眨眼一笑，说道：“腾蛇内丹，如何？”
“腾蛇？”赤足女子花容一惊，问：“怎么是腾蛇？不是灵狐吗？”
“灵狐藏身青云凌府，难以下手。”云轩想起那夜的交战，后脊仍经不住一寒，一语带过道：“腾蛇自甘堕落，与人族达成契约，那凡人叫苏慕白，是无水城弟子，现在正在勿原山下。”
“嘻嘻……”赤足女子笑起来：“能让腾蛇甘愿契约的凡人，定然不俗，如果捉来双修……”
“别想了。”云轩翻了个白眼。
“怎么了？”赤足女子一急：“那弟子是女人？”
“那倒不是，”云轩解释道：“那人的确是男人，且丰神俊逸，修为也不俗。只是，人家有双修伴侣了。”
“呵！”赤足女子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理由！这有何干！”
云轩尴尬的笑笑，说：“姑姑说得是。天下间能难倒夏露姑姑的男人，不多，不多。”
赤足女子嗔笑着，突然面色一戾，道：“行了，我们先回地宫吧。他们已经靠近迷心阵了。”
132山阴古窟（2）
山庄内，制定好了计划，所有人分头行事。玄天剑宗和无水城一行六人前往魔宫，千剑门三人作为后援，在后方保持距离。
金蝶引路，苏慕白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那六个点所在的区域。
苏慕白收回了金蝶，说：“这里金蝶无法再前行了。”
蒯汲上前，结了一个手印，前面的空间显出一个巨大的法阵来。他又变换了一个手印，法阵中央，凌空出现了一个法术开出的门。他说：“走入那道门，应该就能进入魔宫了。”
铁岚向前走了一步，道：“如此轻易，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先去试试。”谢郢说着，一步踏入了巨大的法阵。
本来清朗的空间，顷刻间变成一片混沌，谢郢如置身迷雾中，立即后退一步，却发现没有回到刚才法阵外的地点，他依然身陷迷雾。
“那小子怎么不动了？”杜岳问。
蒯汲肃然不语，盯着谢郢的一举一动。
杜岳朝着谢郢喊了一句：“小子，你怎么不走了？门就在前面啊！”
谢郢的小指微微曲动着，似在进行着奋力的挣扎和对抗。
“他中了幻术！”铁岚当即道：“这空间里有幻术。”
苏慕白立即放出金蝶，金蝶盘旋着在那片空间里失去了方向。他惊道：“果然有陷阱。这幻术应该刚布下不久，我的金蝶今晨探过一次，都没有这个现象。”
“现在怎么办？”杜岳问。
铁岚：“幻术里，如果自己不能醒来，只能旁人强行将他唤醒。”
杜岳摸了摸鼻子：“我去将他唤醒？”
蒯汲瞥了他一眼：“你进去自己还能醒着？”
杜岳又摸了摸鼻子，说：“要不你去？”
蒯汲又狠狠的瞥了他一眼：“你就是这么孝敬你师父的？”
“我去吧。”铁岚说：“总要进去，才能到得了那扇门。”
“师父，我去吧。”苏慕白上前道：“你通晓千般法术，从旁观察，或许能看出点什么。”
“看到没，看到没！”蒯汲狠狠戳着杜岳的头，说：“好好学学，这才是尊师重道！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
杜岳捂着头说：“师父，这又不是在咱们洞里，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
蒯汲继续愤愤道：“我就不给你面子！”
那边，铁岚已经在吩咐苏慕白：“幻术控制人的心神，无非是通过人的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感觉，只要这五感哪一样察觉到不妙，就立即封闭。”
“我知道了，师父。如果我有异样，师父不必为了救我犯险。”说罢，苏慕白也一步踏进了阵内。
一阵奇特的香气瞬间弥漫他的周身，他立即封闭了嗅觉。那香气他一下子识了出来，是柳眉身上特有的体香。一缕青丝拂过他的面颊，一个人影从他身前，如清风一掠而过。莫名的让他觉得，那就是柳眉的背影，本能的想要追上，理智立即制止了他，他随即封闭了视觉。他只能同时封闭两种感官，五感中的触觉、味觉、听觉还保留着。
黑暗的世界中，他朝着记忆中的门前行。
缕缕青丝，时时骚动着他的脸庞、手背，让他心中轻轻的痒。片刻后，耳畔传来柳眉的声音：“苏师兄，你在哪里？为何你一直不来找我？”一只冰冷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苏慕白心头一颤，字字如针，扎在心底，他犹豫着要不要封闭听觉，释放嗅觉，却抱着一丝侥幸，想要听一听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声音又继续说：“你可知道，我承受了多少痛苦和屈辱，每一次，我都好想有一个奇迹发生，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解我困境。可是，一次都没有。”
这一次，却是字字如刀，直插心底，他的心剧烈颤抖起来。
声音还在继续：“我就这么等啊、等啊，希望变成失望，失望又变成绝望。绝望过后，就是自暴自弃，我不在乎了，谁若肖想我这躯壳，逃不掉了，就都拿去吧。”
“你胡说！”苏慕白一握拳，若邪应念而出，“小眉才不是这样的人！”
“那苏兄觉得我该是哪种人，威武不屈？受人欺辱，痛不欲生，宁为玉碎？哈哈哈哈！”一声冷到刺骨的笑声后，他听到了柳眉对他咬牙切齿：“你控制了我的心，何尝不是对我的欺辱！那些人辱的，不过是一具肉身，我还可以安慰自己，我的心是完整属于自己的。可你，生生夺走了我整颗心！夺走了我唯一的东西！”
“噗——”一口血从苏慕白的口中喷出。
铁岚大惊：“什么情况！封闭两重感官也无济于事吗？”
只见苏慕白缓缓伸出手，似乎握住了虚空中的另一只手，阵里的声音全然传不到阵外。
苏慕白握住柳眉的手，说：“小眉，你竟如此恨我。”
“不仅恨你，我还要杀了你！”
胸口一痛，一把匕首刺入了苏慕白的心脏，伴随着柳眉温柔的声音：“苏兄，把你的心脏留在这里，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然后一把匕首疯狂的在他胸膛剜着，誓要将苏慕白的心脏挖出来。
一阵令人痉挛的剧痛，苏慕白轰然跌倒。黑暗的世界里，他听到大口大口鲜血喷洒在地上的声音，感觉到了握在他掌中的那只小手，在颤抖。随后，他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整个世界安静了。最后一刻，他选择封闭了听觉，释放了嗅觉。
苏慕白运气一周，发现肉体没有任何创伤，但是那痛觉仍在，他艰难的撑起若邪，突然心念一动，干阳出鞘，若邪归体。干阳绕身旋转，果然，如此一来，周身的气味明显淡了。那只冰冷纤细的手，也从他掌中滑脱。
看到苏慕白唤出干阳，重新站起来，铁岚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大概这阵法是阴气凝聚，干阳是纯阳之剑，有一定克制作用。
苏慕白在众人的瞩目下，一步一步，缓缓的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凭着感觉，苏慕白快要走到门时，突然切换了视觉和嗅觉，眼前骤然一亮。柳眉陡然出现在他跟前，纯纯的笑着。
133山阴古窟（3）
苏慕白的动作凝滞了。
他看到眼前人青丝飘飞，萦绕在他两侧脸颊，朝他伸出一双玉臂，柔柔的勾住他的脖子，无声的对他打着口语：苏师兄，我们来双修吧！
“门！我要找门！”一个声音在他内心高喊，可是他眼中只有柳眉，根本看不到门。他立即封闭了视觉，喘着气，顿地打坐。黑暗、寂静的世界，香气、抚摸扰乱着他的心神，他艰难的回忆着自己所走的每一步，推算着门的方位。
杜岳在阵外走来走去道：“就差一点了，他怎么又停下了？”
“行百里路者半九十，最后的，才最艰难。”回答他的是铁岚。
杜岳挠了挠头，对蒯汲道：“师父，我觉得别人的师父，说话很有道理的样子哦！”
这时金光一闪，整个阵法空间豁然一亮，原先清澈的阵法空间，反而弥漫一层烟瘴，烟瘴慢慢稀薄，却不能完全散去。彼时望去，已经不见了苏慕白的人影，倒是谢郢还站在原地。
蒯汲到：“这烟瘴恐怕才是迷阵的真面目。”
杜岳问：“那这阵，是比先前更厉害了，还是更弱了呢？”
“看不见的危险，才更危险。”蒯汲解说道：“苏慕白以纯阳之血，浇铸纯阳之剑，削弱了迷阵，却无法破除。”
“哦！”杜岳点了点头，又问：“那我们是能进还是不能进？”
“哪那么多为什么！”蒯汲一拍杜岳的头：“快进去！”
杜岳一捂头，低声嘟囔：“传道授业解惑，不是师父您老的责任吗？”
杜岳一入阵，来到谢郢身旁，一拍他肩膀，谢郢才如梦方醒。
“小子，梦到什么了？”杜岳贼笑着问。
蒯汲又是一个爆栗，道：“先进入门！有话回去再说。”
地下魔宫内，夏露花容变色，抬手结了一个印，对一旁的云轩说：“有人进来了！你对付闯进来的人，我困住阵法中的人。”
“不好，阵法有变！”蒯汲一声高喝。
他几乎是本能的意识到阵法再次生变，立即归元守心。
铁岚当即下令：“大家立即撤出！”
几人纷纷后撤，却在这时，一条白影如箭冲入阵中，尔后，又一条黑影紧随其后。
“什么人？”
铁岚对着飞逝的身影高喊，却无人回应。
一直默默不语的叶城，陡然一个激灵，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馨香，那个白影是……小眉！她还是悄悄跟来了。
苏慕白独自进入了门。一踏足，就落入了一个幽暗的空间，空间内，无声无息的渗透着恐怖的气息，似乎空气中悬满了致命的利器，让人踏错一步，亡命当场。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屏息，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正欲放出金蝶，却听到一个声音：“苏慕白，很不错！你居然能走出迷心阵！不动，的确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个声音他听过，正是那日救走慕容景的紫发男子，云轩。
苏慕白正要探查他的位置，却看到那人直接现身，出现在了不远处。
云轩笑说：“布置完成。早就看到你们进山了。好了，现在看看是你的灵丝厉害，还是我的地穴寒蝉丝厉害。”他说着结了一个印，空气中，无数丝线顷刻点亮，如同一个丝线编制的巢穴。
“厉害吧！”云轩得意道：“我管它叫天罗地网。”
这时，突然察觉到后背有人的气息，苏慕白一惊，猛地一旋身，竟然看到了柳眉。
苏慕白大惊：“小眉。你怎么？……不对，是幻觉！”
柳眉不语。
苏慕白召出干阳，剑光明亮，照在柳眉身上，她却没有退远，也没有消失。
“你……”
“嘻嘻嘻，”云轩窃笑起来：“苏慕白，我还没有奏玉箫魔音，你就已经心智混乱了吗？”
“这不是幻觉！”苏慕白惊道：“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等我回去吗？”
“她来是正确的，因为你回不去了！”云轩又笑道：“若没有干阳剑，你定然出不了迷心阵。所以没有干阳剑的你的同伴们，应该已经被困在了阵里，你一个人，哦，现在是两个人，出得去吗？”
苏慕白情急一抬剑，却手背一痛，法力一滞，冷不防龇牙一声痛哼。
低头一看，方才抬手之间，被一道看不见的东西割伤，空气中血液描绘出一条线的形状，苏慕白手背多了一条细小的血痕，血痕上，冒着血雾。原来出了那些可以看到的明线，还有看不见的暗线。
“哈哈哈，被你发现了暗线。”
云轩笑道：“不过我也看到了更有用的信息。这天罗地网中，采了了天下至淫的妖物之血，炼入这法器中。原本只为提升玉箫魔音的威力，没想到竟然有此奇效。苏慕白，你竟然还是处子之身，这罗网，你一碰，就会法力消散，我看你如何逃的出去。”
云轩大笑着，满室明线飞舞纠缠，如漫天利刃朝苏慕白袭去。
若邪破空乱舞、斩断丝线，干阳近身缠斗、护住两人，双剑齐出，也不过勉强应付。法力在魔界消耗得极为迅速，不过几十个回合，双剑就已经出现颓势。
云轩见状，抛出了玉箫剑，直直扑向苏慕白面门，同时，无数穴寒蝉丝从四面八方封住了他的行动。
“嗡！”
一声震鸣，玉箫剑与若邪相撞，苏慕白全力驾御若邪，近身的干阳一滞，一条明晃晃的丝线抽向苏慕白后背。
“苏兄！”柳眉出言提醒，却已经来不及。眼见丝线抽来，她本能的舍身一挡。
那条丝线抽在柳眉背上，如锋利的刀刃，剌出一道刺目的长长血痕。血痕上，也腾起血雾。
苏慕白看着她背后的伤口，又惊又怜：“小眉，你……”
“我没事。”柳眉努力直起身：“只是气海突然空了。”说着，她浑身一软，跪倒在地。
藏身暗处的凌夜，见柳眉受伤，一下子浑身绷紧。
“美人，原来你也是处子之身！”云轩啧啧笑道：“好好的皮肉，剌出这么长的口子，看来恢复法力，还需片刻了。”
苏慕白心下大惊，这里是有什么误会吗？
凌夜也是一惊，既然已与那个人结为双修伴侣，为何依旧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