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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拈香一朵     金妃txt下载     金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商议

    夏辰耸了下肩:“少游大哥,我孤家寡人一枚,替谁打听消息?而我也不是好奇重,我是担心。”

    岑少游看了她一眼:“你再担心还能比我担心他么?”说罢咬咬牙:“可担心有什么用,是祸躲不过,少泽又绝不肯低头。”

    夏辰道:“低头?岑大哥若输了,绝对是死路一条。”想来那些个主和派包括皇上在内都希望他输,可事后他们绝对会拿岑少泽的命去平息舆论。可想而知到时候冷嘲恶语必然满天飞,许多人都是这样,他们骂这个说那个,却不知自己远不如别人。

    岑少游哼道:“你放心,我岑家人宁死也不会丢了尊严。”

    岑少泽道:“大哥,辰儿和别人不一样,她这样说绝不是劝我一定要赢。”

    岑少游沉吟道:“你若赢了便直接得罪了海崚王,也就等同于违抗圣意!你当初就不该读书,不该考科举。”

    夏辰一撇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岑少游一瞪眼。

    夏辰也不理他,冲岑少泽道:“岑大哥,虽然有很多人希望你赢,为大云国争口气,而你也是这样想的。但也有不少人怕你赢,因为你一旦赢了和谈就可能告吹,就算成功,玄国提出的任何苛刻条件都将归罪于你得罪了海崚王,正因如此你才难以抉择对是么?”

    岑少游略有些惊讶:“你倒也看得很明白,莫非你有什么好办法?”

    夏辰道:“有一个最简单有效的办法——让这场切磋比试在和谈之后进行。”

    岑少游一拍弟弟的肩膀:“是啊,那样你就没有任何责任,也可以放心地赢了。”

    岑少泽皱了下眉:“且不说海崚王要求在接风宴时与我对词论文,就算放到和谈后,我亦无十成把握胜他。”

    “你怎么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论文采当今天下有几人比得上你,而他不过是一介蛮人。”岑少游瞪视着弟弟,两道剑眉几乎坚起来。

    岑少泽道:“因为写诗填词不仅看文采!古来不乏饱读诗书者,可有几人能写出惊采绝艳的诗文,又有几篇流传千古脍炙人口的呢?海崚王的诗词我收集了几篇,文采不俗气度更是不凡。”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若将我的词文比作淡云清风,他的词文便是骤雨蛟龙。”

    夏辰一怔:“岑大哥的意思是你的言词固然美胜于他,却不及其震撼人心?”绝代佳人纵然能传为佳话,到底敌不上王者天下啊。正因为如此,许多诗人文词凄婉优美但谁的盛名能及得上李白。

    岑少游沉默片刻:“如此说来你们是各有所长,这也就无所谓绝对的输赢,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把切磋诗文之事拖到和谈之后。”

    夏辰瞥了岑少游一眼,这人虽是个急性子,关键时刻倒是能冷静地判断形势,抓住重点。

    岑少泽点点头:“是啊,如果能拖到和谈后,成败都有回旋余地。”

    岑少游瞥了眼夏辰:“辰儿可有主意?”

    夏辰道:“此事的主动权不在我们手里,全看海崚王,他若有意为之,我们再怎么也无济于事。”海崚王若是故意设计这出戏,想藉此做些文章,便怎样也不会改变初衷。

    岑少游道:“要是让少泽称病呢?”

    夏辰一挑眉:“那岂非直接给了对方找茬的理由?他们会说岑大哥怕了他们,亦等于说大云国怕了他们玄国,再往更坏处说,他们若坚持岑大哥必须出席,皇上绝对会下旨,到时岑大哥不去就是抗旨,去了便是欺君。”

    岑少游猛吸一口凉气:“我实在想了个馊主意。可这办法若不行,主动权又不在我们这边,这事便无可更改了?”

    夏辰抿了抿嘴:“可惜葛王不在,如今能与海崚王说得上话的……卫寒!”

    “他?不行不行,让他领兵打仗我有些信心,若让他去当说客,对方又是玄国人,他不当场与人大打出手那都是意外了。”岑少游立刻否定。

    夏辰道:“可如今也只有卫寒在接风宴前,能有机会接触到海崚王了啊。”

    岑少泽道:“我相信卫寒,何况如今也再无他法。”

    岑少游道:“我这就去找他。”

    几声闷雷,一阵密集的雨点夹带着愤怒般打在门窗上,噼啪作响,房中虽点了两盏烛台,仍显得昏暗不明。夏辰心里祈祷着海崚王就算不是君子,至少也是个有几分豪爽气概的人吧。

    良久之后,岑少泽道:“雨这么大,不知大哥可见到卫寒了。”

    夏辰闻言不由得向门口望了一眼,侧耳倾听只有淅沥的雨声。自从在风月山庄一别,她便没见到卫寒,说来日子不长,可自打认识卫寒他就三天两头在自己眼前晃,此时总算有正事要找他,却迟迟不见人。

    卫寒此时刚刚安排完明日迎接仪仗禁卫之事,他感到很累也很闷。

    礼部侍郎叹道:“希望明日不要出差池,哼!竟要用仅次于接驾的礼仪接待一个敌国小王爷!”

    卫寒一听这话更气不打一处来:“我先回去了。”

    “卫副统领,雨这么大还是再等等吧。”礼部侍郎起身道。

    卫寒没有理会,直接推门冲入了雨里,跨上马奔出朝房庭院。

    雨越下越凉,卫寒的身体却越来越热,他的内心更如潮水般汹涌,他不知道怎样发泄这种极度抑郁的心情。

    拐过路口,一道淡绿色的身影猛地出现在视线中,卫寒心下一惊,猛地勒住马,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硬生生地停住。

    “你不要命了么!”卫寒已吓出一身冷汗,若非这马是匹训练有素的神骏,这人必然被踏在马蹄下。

    淡绿色的身影在雨中微微颤动的,但却没有说话,似乎已被吓傻了。

    卫寒瞧清楚是个少女,不忍再加责怪,压下怒火:“受伤了没有?”

    “没,小女子急着赶回家,冲撞了公子的马,还望见谅。”少女忙道。

    卫寒略感惊讶,这少女竟先向他道歉,涵养倒是不错,而她此时虽有些狼狈,一张容貌姣好的脸庞却更显楚楚动人。“这么大的雨,你怎不找地方避避。”

    少女道:“家母微恙,小女子急着去请大夫,本以为雨不会这么快下,也不会这般大的……”说到这儿,她垂下头去。

    卫寒闻言马上明白了,这少女原是想去请大夫,走到半路下起了雨,而她心系母亲,所以没有找地方躲雨。“前边不远就是医馆了,但这种天气大夫怕是不愿出门,我带你去吧。”

    “多谢公子。”

    卫寒将她拉上马,来到医馆。大夫果然不愿在这种大雨天出诊。“这天气怎地也要有辆马车才好,不然药箱被雨水打湿了会很麻烦。”

    少女咬咬嘴唇道:“我是想雇一辆马来的,但一路上也未碰见,我可以给您多加钱。”

    大夫哼道:“我说姑娘,这本来就不是钱多少的问题,要不你先在这儿等会儿,雨小些我再与你去。”

    见少女急的似快哭出来了,卫寒跨进门道:“你这医馆就没辆马车么?”

    大夫一愣:“哎呀,是卫副统领啊,小人的医馆本是有马车的,只不过那匹马现在病了。”

    卫寒虽不情愿让自己的坐骑拉车,但见那少女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道:“用我的马。”

    套好马,卫寒问那少女:“你家在何处?”

    “城南,夏府。”

    卫寒一皱眉:“是夏忠扬将军府上?那么你是?”

    少女叹道:“我是夏将军的侄女。”

    大夫拿了件蓑衣给卫寒,听了这话奇怪地问少女:“那你怎会跑这么远来请大夫,而将军府自是不少仆人马车,怎让你一个姑娘家……”

    少女眼圈一红:“这……夏府现在出了许多事,哪还有人顾得上我们母女。”

    卫寒一想夏辰也是被赶出来的,道:“行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夏府的日子不好过,莫再耽搁,上车吧。”

    岑少游已把卫寒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最后他来到岳飞云这,仍旧扑了个空。

    岳飞云道:“表哥,瞧你这模样定是有急事找卫寒,不如我陪你一道去找。”

    岑少游道:“宫里、卫府还有他常去喝酒的地方我都找过了,我真想不出他还能去哪儿。”

    岳飞云道:“想是躲在哪避雨吧,我去卫府等,你再沿路打听打听。”

    岑少游道:“好,回头不管找不找得到,我们在岑府汇合。”

    天已黑了,雨还未停,岑少游刚到家,岳飞云随后便到了。

    夏辰问:“岳大哥也没找到卫寒?”

    岳飞云摇摇头:“没有。”

    岑少游道:“有事用到他总是找不见人!”

    岑少泽道:“大哥、表哥,想是天意如此,你们去换下衣裳,我让人摆饭。”

    夏辰怎么听都觉着像是最后的晚餐,虽然腹中空空,嘴里却觉得发苦,而她在心里把卫寒骂了个几十遍,这个不靠谱的,有事一点指望不上,搞不好这会儿又找哪个姑娘了也说不定。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眨眼间已到了门口,夏辰脱口道:“他来了。”

    门被打开,来人正是卫寒,虽然淋得像落汤鸡,脸上却笑得像花儿似的:“听说有人在到处找我,怎么?想我了?”

    夏辰和岑少泽同时翻了下眼皮儿,而刚换好衣服出来的岑少游却一个健步到了卫寒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小子跑哪去了!我们就差没把安阳城翻过来找了。”

    卫寒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这么急着找我?出什么事了?”

    岑少游松开手,一指夏辰:“问他。”

    卫寒看向夏辰:“辰儿,我也正有事要找你。”

    夏辰挑了下眉,怎么所有的事儿好像都跑到自己身上来了?“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现下有件十万火急的事要你去办。”

    卫寒点了下头:“你说。”

    岑少泽道:“卫寒,先把湿衣服换了,我们边吃边说吧。”

    筵席摆好众人落座,却没有人动筷子,卫寒道:“瞧着你们一个个都紧绷着个脸,我也真吃不下。”

    夏辰道:“你最好还是先吃,不然一会儿你听完才真地会吃不下。”

    卫寒扫视几人一圈:“那我还是先吃吧。”

    岑少泽替夏辰夹了些菜到碗里:“身体才刚好些,要多吃才行。”

    夏辰微微一笑:“岑大哥近日瘦了不少,也要多吃些。”

    “咳咳!”卫寒捶着胸口:“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弄得这么像郎情妾意呢!”

    夏辰白了他一眼:“这么多好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么?”

    卫寒道:“实在是好奇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辰儿你这就告诉我吧,不然我才食不知味呢。”

    夏辰点了下头:“也好!之前你说这次出城迎接海崚王的事由你负责是么?”

    卫寒道:“一提这事儿我就闷。”

    夏辰道:“你先别急着闷,岑大哥这次能否安然度过,全看你了。”

    卫寒一怔:“你指的是切磋诗词的事?我也一直在惦记这事呢,要不干脆把海崚王干掉吧!”

    他这话换来数双白眼,岑少游道:“听听!我早说他不行。”

    夏辰撇了下嘴:“你能和严世铭那帮人混成一片还真不是偶然,你绝对有这个天赋。”

    卫寒道:“我也就是随便说说,别以为我没脑子,但我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事。”

    岑少游道:“不是让你听辰儿说么?”

    夏辰道:“看得出为了岑大哥,你是连死都打算过了,我这有个办法不用你去死,但你得牺牲一点尊严。”

    卫寒道:“为了少泽就是牺牲色*相也无妨。”

    “噗!”岳飞云一口茶喷到了卫寒脸上。所有人也都一副忍俊不住的表情。

    卫寒一抹脸:“这么热的茶你也喝,难怪咽不下去。”

    夏辰真心服了这个活宝,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卫寒,要知道牺牲色*相的前提是你有色*相。”

    “我明明貌若潘安,玉树临风好吗?”卫寒嘀咕道。

    “你是男的!”夏辰冷静地指出。

    “好吧。”卫寒摊了摊手。

    夏辰威胁地做了个掐脖子的手势,让他闭上嘴。“我们只是想让你当回说客,想办法说服海崚王将切磋之事改到和谈之后。”

    卫寒想了下:“他压根儿就不该提出这事来,分明是故意没事找事。”

    夏辰道:“故意也好,无心也罢,你只要说服他更改日期,岑大哥就安全了。”

    卫寒道:“好!就算用威胁的,我也让他点头。”

    夏辰摇摇头:“威胁不行,但激将法可以试试,只是你先要察言观色,看海崚王是否会吃这套。”

    卫寒沉默片刻,神色郑重地道:“我一定说服他。”

    夏辰心知这种保证替自己鼓气的成份大些,但不知怎的,她对卫寒竟很期待。

    岳飞云道:“万一此事不成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紧张

    夏辰道:“那就只能按卫寒说的,杀了海崚王。”

    卫寒一拍桌子:“我更喜欢这个办法。”

    岑少泽无奈地摇了下头:“辰儿,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夏辰道:“我不是胡闹,所谓变中求胜,大云国若非一味消极求和,也未必是今天的局面,而玄国就真的不怕打仗么?他们若有绝对把握像灭掉大夏那样灭掉大云国,又怎会同意讲和?有谁会放着一锅肉在那,却只夹一块儿?”

    岳飞云拍掌道:“好个变中求胜,我倒真期待与玄国彻底大战一场。”

    岑少游歪头看着夏辰:“难怪少泽说你思奇慧黠。唉!这世上实有大多人习惯于循规蹈矩了。”

    卫寒道:“如果真打起来,我立刻跟飞云去边关,再也不在京担这种窝囊职务。”

    夏辰道:“这是最坏的打算,代价极大,结果也未可知,委曲求全固然可憎,但总好过为一时痛快生灵涂炭,我想玄国也正因有了休养生息的念头,才会同意和谈。”

    岑少游道:“不错,玄国现在也是民变四起。”

    岳飞云道:“但玄国人很团结也很好战,一旦打起来,他们还是会一致对外。”西北各部族几百年来在混战中湮没不知多少支,玄国人应该还未忘记被大夏驱逐后被奴役的过往,相比较而言,中原地区虽然也曾江山易主,可到底没有外族种族方面的问题,对于老百姓来讲,不过是姓张的皇帝换成姓李的而已,他们照样是种地交租。

    卫寒道:“管他呢!他们既然来和谈,就说明玄国也有不少人主和,不论玄皇是否会为海崚王开战,他们势必会因此产生内乱。”

    岑少游道:“这次你总算没说错。而他们之前吃了几场败仗才同意和谈,我们根本就不用怕他们。”

    岳飞云道:“可惜皇上和那帮大臣不这么想,他们不乘胜追击,反而见好就收借此求和,真是丢尽了大云国的脸!而为此这次和谈就算成功,玄国也会极尽可能地狮子大开口。”

    夏辰道:“几位也莫在为这些事愤愤不平了,菜都凉了。”最高领导者是个软蛋,军队再强又有何用,何况还有那么多另有居心之人。而每个都各怀心思各有道理,于她来说,家人平安,朋友无事就够了,当然这个家人说的是外祖母一家。

    用过晚饭,假设了一下卫寒明天可能碰上的种种情况已到深夜。卫寒这才想起还有事要与夏辰说。“辰儿,我今日碰到你堂姐了。”

    夏辰凤眼微眯:“我堂姐?夏雅蓉?”

    卫寒道:“就是她,她知道我的身份后,告诉我传话给你,说你大伯母找了人要对你不利,之前祖宅失火亦似你大伯母指使人做的,为的是让你再无可能觊觎生员和夏家的财产。”

    岳飞云道:“此话当真?”

    岑少泽也皱了下眉:“辰儿,看样子你之前的想法并没有错。”

    岑少游一头雾水:“听起来都是你的亲人,为何会对你下如此毒手?”

    卫寒道:“辰儿的叔母和堂姐实际上很是关心惦记他,只不过她们的境况也好不到哪去,夏家是由辰儿的大伯父伯母作主。”

    夏辰闻言狐疑地注视卫寒片刻:“听你这话,你不仅见过我堂姐,还见过我叔母?”

    卫寒点点头:“是啊,你叔母病了,你堂姐顶着大雨替她去请大夫,是我将你堂姐和大夫送去夏府的。”

    夏辰听了这话暗道麻烦,卫寒八成是掉进那母女设计的圈套了啊,但此时她实在不方便也没必要解释,因为人都有个毛病,心里认定了一件事,别人说再多也不会信。“卫寒,就算你听来的是事实,我现在岑府也不会有危险,明日都还有许多事要忙,早些休息吧。”

    卫寒道:“是啊,辰儿你这两日在夏府哪也不要去,眼下少泽这件事很是棘手,待解决了那海崚王的事,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夏辰白了他一眼:“我才不要你这个跟屁虫,再说你舍得为我放下你那堆莺莺燕燕?”

    卫寒笑嘻嘻地道:“辰儿你这么了解我,可以说是我的知己啊!有道是人生难得一知己,女人算得了什么,何况又不用保护你太久,且不说我们很快会解决掉对你不利的人,一般人想对你下手受伤的绝对是他们。”

    夏辰眯起眼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就说你不是个重友轻色的人么,原来如意算盘都打好了。”

    卫寒一脸委屈:“天心可鉴啊,你不能这么冤枉我。”

    岳飞云笑道:“哈哈,辰儿果然很了解你。”

    岑少游忽然沉声道:“这雨不知会下到什么时候,玄国使团的人明日会准时到达么?”

    卫寒道:“他们昨日就已到了河宁,之所以明日才进京是要择一良时。”

    夏辰知道河宁县离此不过百里,而这一路上路途都很平坦,就算顶着雨速度会慢些,一个多时辰怎么也到了,不过海崚王会冒雨进城么?

    岑少泽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大哥、表哥、卫寒、辰儿,休息吧。”大不了就是一死,能有这样的亲人朋友,他死亦无惧无憾。

    淅沥的雨声忽然停了,夏辰猛地坐起身,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她松了口气,她真怕自己睡过了头。

    穿好衣服她推开门一望,天空呈现出一种灰白色,看上去说不出的宁静,风中夹杂着点点水星,像是下着极小的牛毛细雨,又像是下了很重的晨雾。

    理了下头发来到岑少泽住的院子,满院的翠竹散发着清香,一道白色的身影伫立在门廊下,似乎在细数着房檐上的水滴。

    夏辰暗想岑少泽纵然有锦绣公子的美名,纵然已是一位翰林学士,到底是个大孩子,面对这样一件关系重大关乎生死的事,没有被吓倒压垮已属难得。

    这时西厢的门开了,卫寒和岳飞云走出来,他二人衣齐发整,显然也早醒了。

    岑少泽看了他二人一眼,眼光随即落在刚走到院中的夏辰身上:“怎不多睡一会儿?”

    夏辰道:“经过一夜,想看看你们可想到这计划中是否有疏漏。”

    卫寒深吸一口气:“我只担心没机会单独见海崚王。”

    夏辰点点头:“是啊,毕竟负责接待的人是康王和礼部众官员。”

    岳飞云道:“卫寒,海崚王下榻处的安全不是由你复责么?你可以以寻问他是否满意,或是有什么特殊要求为由见他一面啊。”

    夏辰道:“如果海崚王不注重这些,让别人与卫寒接洽此事,还是见不到啊。”

    岑少泽道:“顺其自然吧!卫寒,放轻松些。”

    夏辰这才注意到卫寒的脸色与以往不同,出奇的平静,而他的手却一直紧握着,她忽然意识到卫寒所承受的压力绝不比岑少泽小,事关挚友生死,实在比只关自己还要令人紧张。

    “喂,你这样不等见到海崚王自己先被压垮了,你平时那股子拽劲儿都哪去了?”

    卫寒苦笑道:“辰儿,我有生以来从没这么怕过。”

    夏辰快步走到他身前,伸手在他的耳朵上重重拧了一把:“岑大哥都不怕,你怕个什么,就算这事不成,我们不是还有后招么!”其实所谓的不行就杀了海崚王更不靠谱,但现在让卫寒拼上一命却比让他去见海崚王容易,因为让他陪岑少泽承担实在比让他承担岑少泽的命运来得舒服。

    “你干嘛,疼啊!”卫寒捂着耳朵哀嚎。

    夏辰露齿一笑:“你很闲么,还是你穿这身衣服去迎接海崚王就成?”

    卫寒像是被火烧到屁股似的掉头便跑,边跑边道:“等我好消息。”

    岑少游与卫寒在院门处擦肩而过,他怔了一会儿道:“我实不能对他期望太高。”

    夏辰笑道:“少游大哥是不是把卫寒亦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看待呢?”

    岑少游淡淡一笑:“是啊,他和少泽自小相识,我也算看着他长大的,虽然他二人性格迥然,却一样的令我不放心!”

    岳飞云道:“可在别人面前,你总以少泽为傲不是吗?你也应该相信卫寒。”

    岑少游像是自言自语地道:“那海崚王小小年纪担此重任必然不是一般人物。”

    入城的主大道两旁大云国禁卫军整齐地排成两列,康王的车辇缓缓经过,后边跟着众官员和一队身着一色银铠甲的禁卫军。

    城门已打开,玄使团准时抵达,队伍中没有马车,一色的轻骑快马,队伍前头十六名身材壮硕身着皮甲,头发结成数根辫子的护卫分四列方队开道,走在他们身后的是一黑一红两骑骏骑。

    骑在黑马上的是一名红脸膛的中年人,顶盔贯甲,腰间一把金鞘弯刀格外显眼。但偏偏所有人的目光很快集中在了红马上的人身上,并且再也移不开眼光去。

    红马上是一名少年,眉如长柳,一双细长的眼睛亮如寒星,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说不出的清秀俊逸,一身白罗锦衣满绣银丝云纹,贵气逼人。

    卫寒只看了一眼,便确定这两人一个是副统帅吴术,那少年便是海崚王贺兰功。虽然玄国人个个善于骑射,但他仍没料到海崚王竟没有乘车辇,玄国的贵族果然和大云国的不一样。

    而海崚王脸上那股淡然自若的神情,让他感到压力倍增,此人虽与自己年龄相仿,但绝对是个难对付的角色。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本就不多。

    康王已从车辇上下来,海崚王前边的护卫让向两边。康王没有施礼,海崚王也没有下马,但其余的人都躬身道出恭迎之词。

    康王和海崚王互相对视一眼,海崚王才翻身下马缓缓走过来:“贺兰功久仰康王贤名。”

    康王道:“本王亦久慕海崚王风采,请上辇。”

    “康王先请。”

    卫寒跟在车辇后暗暗叫苦,他们实在忽略了一件事,大云国太注重这位小王爷,以至于安排了康王前来相迎,在一干大臣中自己还算得上个重要人物,但有康王在,哪里还有大臣们近前的份儿呢。

    海崚王被安排在净波湖畔的皇家别园,这所别园规模与王府差不多,景色更是怡人。康王与海崚王在正院厅堂聊了大概一刻后带人离开了。

    卫寒这时间被那位副统帅吴术叫了过去:“想不到大云国的禁卫统领竟是位少年人,年轻有为啊,敢问如何称呼?”

    卫寒拖一揖:“吴将军过奖,在下卫寒。”

    吴术道:“王爷的起居和安全自有我负责,卫统领只需严防闲杂之人在附近出现便可。”

    卫寒一听这话心中涌气一股怒火,这吴术明显是只让他去清查街道么。“吴将军,在下奉命保护此地安全,皇命在身不敢有丝毫懈怠。”

    吴术一脸不屑:“你奉的是大云国皇帝的命,我奉的却是玄皇之命,再说我如此安排与你保护使团安全也并不冲突。”

    卫寒道:“如此在下希望听听海崚王的意思,兴许海崚王有出游的打算,在也好先行做些安排。”

    吴术道:“如果王爷有这打算,我自会派人通知你,我相信卫统领的能力,到时再做安排也不会有问题吧?况且我们王爷现在应该还没有这方面的计划,这些要看接风宴的情况来定。”

    卫寒道:“将军此言极是,但将军毕竟不是海崚王,怎能尽知其意呢?在下虽冒昧,还是想听海崚王亲口说才好复命。”

    吴术忽然大笑两声:“你很想见我们王爷?”

    卫寒心下一惊但面不改色:“在下确是仰慕至极。”

    “好吧,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王爷,只是他未必会在意这些小事。”

    卫寒道:“多谢将军。”

    午后,眼看离海崚王进宫赴宴只剩一个时辰,卫寒在前院来回踱着步子,心想着要不要抽身去岑府走一趟,商量商量下一步的对策,可万一海崚王这时要见自己怎么办呢。

    这推托之词实在比回绝更令人进退两难,之前就该再强硬些,就算直接求见不成,也好过在这耽误功夫。

    就在他准备交代副卫离开一下之时,一名玄国卫护来到院中高声道:“哪位是卫统领?王爷宣见。”

    卫寒的心跳猛地加快了:“我是。”

    “卫统领随我来。”

    卫寒跟着这护卫往里走,这护卫好像说了些什么,但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息,尽管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一定要说服海崚王。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说服

    “卫统领?卫统领?”

    卫寒脸色煞白地盯着眼前的门:“呃?怎么?”他怎地那么想以最快的速度掉头跑到啊!

    那护卫眼神古怪地瞧着他:“王爷在里边等你,进去吧。”

    卫寒抬脚迈上最后那一道台阶,他在心中告诉自己,门里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虽然自己也不大,但自己是什么人呐!就算没身经百战,也见识应付过许多场面的,贺兰功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又酷爱诗文,附庸风雅,他之前的表现都是摆给人看的罢了,就像男人到了教坊青*楼明明就是冲着那种事去的,偏要展现出谦谦君子的风度,明明心疼银子,却面带微笑一掷千金。想到这儿,他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几分。

    那护卫大声道:“王爷,卫统领到。”

    “进来吧。”

    卫寒听着贺兰功的声音很有磁性,实不像他这般清秀少年发出来的,而他的语调很随意,就好似在和一位极熟悉的人说话。当他推门进入厅堂,发现贺兰功的坐姿神情也如语声一样闲适。

    “卫寒见过王爷。”

    贺兰功微微点了下头:“卫统领,之前吴将军说你问我是否有出行出游的打算好替本王先作安排,我想你大概不太了解我们玄国人的习惯。”

    卫寒道:“请王爷赐教。”

    贺兰功道:“在玄国不管贵族名臣出入都不会前呼后拥,也极少乘车辇,连女子也大多选择骑马出行,自然未出嫁的女子会带面纱。”

    卫寒道:“王爷的意思末将明白了,王爷不喜欢排场是么?”

    贺兰功没有正面回答:“我素来喜欢中原文化,此次亦有心到处看看。”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若能以寻常人的身份一定更有趣。”

    卫寒微微一笑:“王爷有此意,末将愿为向导。”

    贺兰功道:“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年轻人说话,没那许多规矩,一点就透。”

    卫寒闻言差点吐血,这算是夸奖么!而他明明与自己年龄相仿,说这话都不嫌别扭?转念一想这段开场的话还算投机,可以试着聊聊正题了。“王爷想必对接风宴十分不以为意吧?”

    贺兰功微微一抬手:“不!接风宴很重要,本王不会忘记此行使命。本王听说接风宴很隆重,满朝文武都会到场,本王会看到他们对和谈和态度。”说到儿他话锋一转:“本王个人十分期待那位锦绣公子的诗文。”

    卫寒道:“王爷的才名末将也早有耳闻,锦绣公子亦然,他也很期待这次与王爷的会面。”

    贺兰功显得很兴奋:“你与锦绣公子很熟么?本王的词作也有流传到大云国么?坐下说。”

    “谢坐。”卫寒坐下身:“王爷的诗词言辞优雅潇洒,意境超然,气度更是不凡,自古文不分国界,大云国有不少人传唱。”他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赞美之词都用上了,为了岑少泽,他就算恶心三天吃不下饭也值得。

    贺兰功忽然变得十分平静:“卫统领可知哪一首传唱更多?”

    卫寒一听手心顿时冒出冷汗,他本是信口胡诌,莫说民间传唱的十之八九是些香词艳曲,就算真有这贺兰功的词,他也不可能知道哪首是哪首。“末将一介武夫,王爷的词若从我口中念出来意境必然差许多,锦绣公子就不同了,每次他听到或读到王爷的词作,都会品味再三,还说有生之年若能与王爷把酒论文,秉烛畅谈,将是何等快事。”

    贺兰功冷冷地道:“卫统领何必学那些人恭维本王!”

    卫寒暗道,明明喜欢听,却还要装成不吃这套,还真忒么难侍候。“王爷,末将实在没有文才,但对有文才之人的仰慕之情却是有的,在下仰慕王爷多少受锦绣公子影响,只可惜锦绣公子就要大难临头了。”

    贺兰功道:“此话怎讲?”

    卫寒道:“王爷,如果可能,你可愿救他一命?”

    贺兰功长眼一眯:“你先说来听听。”

    卫寒心道这人属狐狸的吧?话说到此他对自己完全持怀疑态度,但机会难得,况且不试一试结果一定输,倒不如赌一赌。“王爷,在大玄国切磋之类的事可论身份?”

    贺兰功道:“不论身份,只论高低。”

    卫寒道:“在大云国却不然,锦绣公子虽受命如王爷所愿与王爷切磋诗文,实是僭越了,事后皇上必然要他一死谢罪。”

    贺兰功道:“竟有这样的事!如此本王会先向那位康王或是皇上说明,让他们免去锦绣公子的罪名,本王虽算不上识英雄重英雄之人,但也惜才爱才。”

    卫寒有点急了:“有道是国有国法,这样并不稳妥。如果王爷肯点头,末将会请大云国的饱学之士一道举办一次诗文会,这样不是更两全其美?”

    贺兰功淡淡地道:“卫统领,本王已答应替锦绣公子说情,想你们大云国的皇上必然会接受,本王仁已至,你不必再多言!”

    卫寒站起身拱手道:“恕末将斗胆,敢问王爷为何坚持在接风宴上切磋?王爷不纯粹为了比试文才吧?”

    贺兰功闻言仍一脸平静:“你大云国的人称我玄国人为蛮人,如果本王在国宴上赢了你们大云国第一才子,就算是输本王也自住能一正此名。”

    卫寒道:“如此结果只怕王爷要失望了。王爷若赢,会落个胜之不武的名声,若是输了,便是不自量力。”

    贺兰功眼神一凛:“你这话什么意思!”

    卫寒没想到话题真会聊到夏辰所料的份儿上,他正色道:“王爷赢了,所有人会说锦绣公子面对圣颜威慑难以发挥水平,王爷若输了……这个不必末将多言了吧?”

    贺兰功沉思片刻:“可民间的诗文会能有什么说服力!”

    卫寒道:“末将不知王爷初衷,现在知道了,末将有一个好建议。”

    贺兰功的手指在桌上轻磕了两下:“讲。”

    卫寒道:“锦绣公子在大云国是很有影响力的,他若说谁有文才,这人马上就会跻身名士之列。末将愿为王爷引见,想来锦绣公子与王爷必然一见如故,待到和谈结束皇上自会摆宴庆祝,为王爷送行,介时再切磋诗文,有以文会友作前提自是无伤大雅,而结果会更令人信服。”

    贺兰功道:“你执意要见本王,原是想让本王更改切磋日期是么?”

    卫寒道:“王爷可愿意?”到底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贺兰功沉吟片刻:“本王舟车劳顿,填词做文是很费神的事,是该待休息几日之后再说。”

    卫寒一拱手:“多谢王爷。”听得出他是同意了,但他却不肯诚认是认同了自己的话,真是!

    贺兰功道:“和谈之事不过是走个形式,之前大云国在提出和谈时我皇兄便已开出条件,你大云国的皇帝也认同,而两国臣民又都有罢兵的愿望,所以本王与其说为和谈而来,倒不如说为见识一下中原文化而来。”

    卫寒道:“如此末将定让王爷不虚此行。”

    “好!”

    卫寒满心喜悦,恨不得马上回岑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岑少泽,他倒没想贺兰功是个多么难应付的主。“王爷也该准备进宫了,末将不敢多打扰,末将随时恭候王爷差遣。”

    “嗯。”

    卫寒不管也不担心贺兰功进宫路上会不会遇上麻烦,那个吴术说让他负责周边安全,他乐得清闲,向副卫交代了一下,他快马加鞭来到岑府。

    岑少泽几人都在焦急地等消息,见卫寒一脸喜色,夏辰笑问:“成了?”

    岳飞云和岑少游也跟着追问:“怎么样?”

    卫寒道:“你们倒是让我喘口气啊。”

    岑少游眼皮一翻,转身倒了杯茶递上:“我亲自给你倒茶,你这下能说了吧?”

    卫寒喝了两口,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夏辰道:“干的不错,有赏。”

    “赏什么?”

    夏辰一脸认真地自言自语:“银子你不缺,美女你也不少,官位嘛我还说了不算,不如赏你一顿拳头吧?”

    卫寒瞪着她:“怎么这样!”

    众人都大笑着称夏辰的主意不错,岑少游忽然收起笑脸:“说起来这九分的功劳都是辰儿的,辰儿不仅想到这办法,还预想到可能出现的情形。”

    卫寒有些不服气:“如果不是我急中生智,表现出色,怕是连海崚王的面也见不上。”

    夏辰微微一笑:“对对对,全是你的功劳,那就奖你十拳吧?”

    岑少泽道:“听你这么一说,海崚王实是个很有城府的人,而这事也还没算完。”

    夏辰道:“他若是寻常,玄皇又怎会派他来?连那吴术也对他言听计从呢?”

    卫寒自信满满地道:“我差不多摸清他的脾气了,瞧他那双桃花眼,十个美女就打发。”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么!”夏辰白了他一眼。

    岑少泽道:“时辰差不多了,表哥,咱们也该进宫了。”

    岑少游又紧张起来:“少泽!万一那海崚王变卦,不论胜败宴后你速速回来。”

    “嗯。”岑少泽点点头。

    卫寒起身道:“我也得马上回去,我是偷溜出来的,被逮到可就惨了。”

    三人离开后,岑少游便开始在房中不停走来走去,夏辰道:“少游大哥,你不要担心,海崚王只要不是为了利用此事在和谈上作文章,就不会变卦。”

    岑少游道:“我们又怎知他会不会突然想用这件事作文章呢?”

    夏辰默然,她不敢保证。

    岑少游道:“万一?你有什么想法?”

    夏辰道:“事已至此,就算事后杀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唯有你带岑大哥离开,暂且避避风头看。”

    岑少游道:“也只能如此了,对了辰儿,你伯母是怎么回事?”

    夏辰道:“此事千头万绪,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说罢她忽觉一阵天眩地转,昨日没有回岳府,药自是没喝,加上过度用脑和紧张,体力已然不支。

    岑少游也发现异样,忙来到她身边:“不舒服?我抱你回屋休息。”

    夏辰已无力回应,只能点点头,由他抱着自己来到内室。

    她一觉睡醒竟然已天黑,岑少游、岑少泽和岳飞云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想这三人竟瞧着自己睡觉,夏辰不由得一阵尴尬。

    卫寒第一个冲到床边:“辰儿,感觉好些了吗?”

    “呃,还好。”

    岳飞云道:“我已把月娘接过来,你的药也该熬好了,我去看看。”

    岑少泽道:“还是先吃点粥再喝药吧?”

    岑少游道:“这碗刚刚好,不凉不热。”

    突然冒出一堆人嘘寒问暖,夏辰当真不习惯:“少游大哥,我自己来就好了。”

    卫寒道:“岑大哥,还是让我来喂辰儿吧,想你没做过这种事。”说着去抢粥碗。

    岑少游没好气地把粥碗交给他:“行,你来就你来,要是呛着辰儿,看我怎么修理你。”

    夏辰干咳一声:“什么时辰了?”

    岑少泽微笑道:“子时了。”

    “那你们怎么都不休息?”

    岑少泽道:“我算是劫后余生吧?再说我们都担心你。”他并没有说这几个人见她晕睡不醒,谁也不肯先去睡,而为了不吵到她,硬是在这呆坐了近两个时辰。

    夏辰看他们的表情也知道海崚王那边没有生变,微微一笑:“我没事,你们也都累了一天了,快去歇息吧。”这时看到月娘端着药走进来:“有月娘陪我就行了。”

    卫寒道:“好吧,你把药吃了再睡一觉,不是还要赏我十拳么?你得赶快养足精神。”

    夏辰心道,直说希望自己早些好起来不就成了?要不要这么拐弯抹角的啊,不过这种关心方式实在比直接说更令她感到窝心。

    几人离开后,月娘坐到床边一脸担心地道:“辰儿,你一向很少生病,这次怎地病得这样沉?”

    夏辰苦笑道:“我也不清楚,不过风月公子已替我诊视过,并无大碍,养一阵子自会好的。”

    月娘嗔怪道:“那你还不好好养着,到处乱跑!”

    夏辰做了个鬼脸:“我保证病好前乖乖的总行了吧?”

    月娘叹了口气替她拉好被子:“再睡一会儿吧。”

    接下来的三天,卫寒每晚必到岑府诉苦,岳飞云觉得与其他一个人受折磨,还不如大家一起,所以他没有回岳府去,夏辰也没有回去,因为卫寒虽然满腹牢骚,说海崚王简直要把他折腾死,但他所说的关于海崚王的事,却让她颇感兴趣,而她也在关注着夏雅蓉是否又找过卫寒。

    几日来她的身体也在以一种极好的状态恢复,这日天才刚亮她便起床洗了把脸,将头发用丝带一束来到院中,朝霞染红了半边天,夏天已至,想来花园中百花齐放的景色十分美好,她叫上月娘:“我们去花园转转吧?”

    月娘理了下鬓发:“好啊。”

    经过岑少泽的院子,听见里头很是热闹,她探头一看,岑少游和岳飞云在练功。

    两人皆穿着白丝短褂,手臂和胸膛的肌肉均实,汗珠闪闪发亮。他们用的都是长兵器,岑少游用的是战戟,岳飞用的是长枪。

    夏辰饶有兴味地看了一会儿,见两人收手才走进去:“卫寒怎没来凑热闹?”这不像他的个性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同游

    岑少游拭了把汗水:“天没亮他就和少泽出去了,海崚王要去游香叶山。”

    夏辰道:“看样子海崚王打算把安阳城游遍啊。”

    岑少游哼道:“无聊至极。”

    岳飞云淡淡一笑:“辰儿,你的气色似乎好了许多。”

    夏辰点点头:“是啊。”

    岳飞云道:“养病和养伤其实一样,开始愈合好的就快了。听卫寒说你射箭和刀法功底不错,要不要试试?”

    岑少游道:“辰儿身体还未完全好,要练功也等几日。”

    夏辰道:“听说岳大哥的箭法出神入化,我想见识见识。”

    岳飞云瞧了眼兵器架,刚好有两把硬弓,他上前取下一把试了试,搭上一支箭猛一转身对准院墙上挂的靶子:“中!”箭支应声而出正中靶心。

    夏辰赞道:“又快又准,果然好箭法!”

    岑少游道:“别拿这种雕虫小技唬弄辰儿。”

    岳飞云笑道:“好,表哥去找个活靶子来。”

    岑少游四下看了眼,上前拿起另一把弓:“我朝天射一箭,待箭飞到最高点,你把我的箭射下来。”

    岳飞云爽快地道:“我尽力。”

    夏辰的眼光立刻瞥向天空,她自信可以射中院边的靶心,但若说速度极快又极细的箭支,并且是在最高点,这就要先判断出箭支的力量速度,并把握好出箭的时间,早了箭支还未到最高点,晚了箭支已下落,这实在比射一只鸟一只兔子难许多,她没试过也自知没这本事。

    岑少游的箭已离弦,“嗖”地一声眨眼便只能看到一个黑点。夏辰才瞧清楚,岳飞云的箭跟着追上了去,速度更快,就在岑少游的箭在空中稍一停滞之时,岳飞云的箭已追上,两支箭在空中一碰,分成两道弧线落下来。

    “精彩。”夏辰拍手道。

    岳飞云道:“想学这样的箭法吗?”

    夏辰略一迟疑:“这得练多久?”

    岑少游道:“飞云就是个怪胎,这种箭法有些人一辈子也练不成。”

    夏辰眉梢微微一挑:“那我还是练点儿实际的吧!”她可没功夫天天对着箭靶子瞄来瞄去的。

    岳飞云道:“我也不是让你练这手,能射中快速奔跑的人就好了。”

    夏辰道:“这个不难!”

    岳飞云补上一句:“三十丈外的。”

    夏辰的脸顿时垮了:“我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啊。”

    “慢慢练就是。”岳飞云倒是很期待,射箭的精准度固然重要,但判断力却更重要,毕竟没有多少人站在那儿,或是直挺挺地冲过来让你射,而他觉得夏辰在这方面的能力很出众。

    月娘微笑道:“太阳出来了,进屋消消汗该用早饭了。”

    夏辰琢磨着姚二叔给她做的弓精巧好用,却怎么也达不到硬弓的力量,并且她天生就不是力量型的选手。

    是否可以在速度上作文章呢?要知道力量和速度就练武之人所追求的两个目标,不管哪一方面达到极至,或是一种完美的平衡,这人都可以称为高手。

    她好像忽然悟出一点什么,很想把弓箭拿出来试试,但岳飞云和岑少游都知道自己是空着手来的,突然掏出一把弓来,实在很难解释,只好作罢。

    三人正在用早饭,卫寒的声音忽然打院中传来:“岳兄、岑大哥、辰儿,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去香叶山。”

    夏辰几人相视一眼,还没等交流思想,卫寒已垮进门来:“别吃了,一会儿到李家包子铺再吃。”

    岑少游向他身后瞥了一眼:“少泽呢?”

    卫寒道:“他和海崚王在门外等着呢。”

    夏辰翻了下眼皮儿:“你是觉着自己累死累活心里不平衡,所以拉着我们一起吧?”

    岑少游冷哼道:“我和飞云有事不能去,辰儿还在生病也不能去。”

    卫寒苦着脸:“我没那么不讲义气,再说海崚王其实很好相处的。”见岑少游和岳飞云都不理自己,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夏辰:“辰儿,他们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吗?我像是会出卖朋友的人吗?”

    “像!”三人异口同声地道。

    夏辰继续道:“不过海崚王又不是美女,你应该不会这么快倒戈。”

    “就是就是。”卫寒连连点头。

    岳飞云道:“辰儿,这你就不懂了,如果海崚王是大美人儿,他才不会让我们同去呢。”

    卫寒终于忍不住大声道:“真不是我!是少泽!”

    三人同时一怔,夏辰道:“你说这是岑大哥的提议?”

    卫寒摇摇头:“其实也不是少泽的提议,而是海崚王那日在国宴上看到了岑大哥和岳兄,又觉得岑大哥的相貌和少泽很像,于是向少泽问起,然后……”

    夏辰懂了,岑少泽实在是个君子,他要说谎除非有必要的理由,并事先打好草稿,不然真是不大可能。“所以海崚王便提出邀请少游大哥和岳大哥同去是么?”

    卫寒连声道:“对对对,就是这样。”

    夏辰一瞪眼:“那这关我鸟事啊?”

    卫寒笑嘻嘻地道:“因为我想带你出去透透气嘛。”

    夏辰凤眼倒竖:“所以你把我给出卖了?可海崚王怎会邀请我这种没身份没地位的半大孩子?”

    卫寒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但其实是海崚王先问我们知不知道夏辰这个人的。”

    “啥?”夏辰连同岑少游和岳飞云同时一怔。

    夏辰一头雾水:“什么时候我这么出名了?连海崚王都知道我。”

    卫寒道:“既然你这么好奇,为何不亲口问问海崚王呢?”

    岑少游站起身:“走吧,海崚王的面子总不能不给。”

    卫寒道:“辰儿,你身体还虚,我骑马载你吧。”

    “也好。”

    一直听卫寒海崚王长海崚王短的,夏辰三人对海崚王也有几分好奇,来到大门外,他们同时打量一眼海崚王,施礼感谢他的邀请。

    贺兰功也分打量着三人,他的目光最后停在夏辰的脸上,更确切说是停在额头上:“你是夏辰?”

    夏辰点了下头:“正是,不知海崚王如何知道小人的,小人实在受宠若惊。”

    贺兰功唇角微扬:“本王听好几个人提起过你。”他的堂弟贺兰雍回玄国前曾送了封书信给他,让他约束一下使臣团众人的行为,莫丢了大玄国人的脸。信后附言说若有一个叫夏辰的孩童出了什么事,要他务必照顾。

    昨晚他受严太尉和秦参知政事的公子之邀到明玉楼玩,几名幸*倡让他们品评谁额上的花钿最美,秦公子忽然道:“你们贴的画的再美,到底都是假的,夏辰额上那点生来就有的朱砂痣,状如凤凰冠羽,奇美。”

    锦瑟道:“是么?我怎地没注意到?”

    碧萧道:“确是有的,前几日他和卫公子同来,当时你有客人我接待的,我仔细瞧过,真地是越瞧越好看。”

    贺兰功当此为奇事,所以今日向卫寒询问,卫寒说的确有这回事,而夏辰本人刚好在岑府做客。

    夏辰还想细问,但海崚王却扭头冲卫寒道:“上路吧,晚了山林中会很闷热。”

    众人一路向南城门走,到了李家包子铺,卫寒去买了些包子来,海崚王丝毫没有架子,和所有人一样边走边吃,还不时称赞包子很香。

    夏辰一直观察着他的举动,他虽是贺兰雍的堂兄,但无论相貌气质都有天壤之别,若将贺兰雍比作火,他便是水,若将贺兰雍比作骄阳,他便是朗月,总之一个充满阳刚之气,一个说不出的阴柔。

    出了南城门,贺兰功远眺南面绵延的山群道:“苍径万里同一色,北国江南何称别。”

    岑少泽道:“南来幽竹绿依依,北往岭上松柏秀。”

    两人说罢相视一笑,贺兰功道:“纵然四季长青翠,松柏傲雪竹易折。”

    岑少泽道:“中空外且直,青青重岁寒。”

    夏辰听着这二人竟然是以诗斗起嘴来,海崚王头一句道出这天下本该大同,岑少泽便说虽有同处实则是不同的。海崚王接着说北国的人更强,岑少泽说我们看着柔弱却虚怀若谷,并一样经得起风霜雨雪。

    贺兰功刚要开口,夏辰道:“松竹本是无情物,何来作比气与节。”她怕这两人再对下去非打起来不可!

    贺兰功一怔,随即笑道:“不错,人总是一厢情愿地赞美贬低身边的人与物,其实毫无意义。”

    岑少泽微笑道:“辰儿总是能一言道出事情的本质,我早就见识过了。”

    夏辰道:“哪什么本质,不过是个人拙见。”

    卫寒道:“王爷,昨日送去的那些秀女王爷可满意?”

    贺兰功淡淡一笑:“看得出都是精挑细选的,不过女人于本王来讲,看得顺眼就好,当然有些才华的更解风*情。”

    卫寒道:“想不到王爷对女人如此有见解,听说送去的二十个,王爷只留下五个。”

    夏辰听这二人说话的调调就像刚偷完腥的猫在交流经验,把脸扭向一边去看路边的风景。

    贺兰功道:“其实我只留下两个,另三个赏给吴将军了。”

    “哦?”卫寒的语气带着一丝深味。

    贺兰功道:“女人多了会很麻烦,有两个服侍起居足矣。”

    卫寒道:“能服侍王爷实在是这两名秀女的福气啊。”

    贺兰功道:“卫统领此言差矣,本王实不懂怜香惜玉。”

    “怎么会呢,王爷潇洒倜傥,风度翩翩,只要是女人都盼着王爷垂爱才是。”

    贺兰功道:“不得不说本王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就像那名姓吴的秀女,本王之所以选她,就因为她对本王不屑一顾。”

    “哈哈,王爷,说起来十人男人中有九个都有这种通病。”卫寒大笑道。

    夏辰一直强忍着给卫寒一脚的冲动,忽听贺兰功提起吴秀女,她忽然想起了吴绢儿。

    “王爷所说的姓吴的秀女,小字可是叫绢儿?”

    贺兰功想了下:“好像是,怎么?你认得她?”

    夏辰道:“不瞒王爷,她是我先生的女儿,所以认得。”

    贺兰功道:“原来如此,如果你喜欢,我大可以把她赐给你。”

    夏辰一脸尴尬:“这怎么好?”

    贺兰功大笑道:“这有什么!只不过她昨晚已侍寝了,如果你早说的话……”

    夏辰连连摇手:“王爷,小人与她并不很熟悉,只是认识罢了。”想不到吴绢儿这么快就……不管贺兰功的话是真是假,要她出来于她也未必是好事,且不说大云国没有人会娶一个失贞的女子为妻,就算做妾,被玄国人那个过,也没人肯要,就算有人肯要,以吴绢儿心高气傲的脾气也不会嫁啊。

    只是她怎么一见面就跟这贺兰功上*床了呢?霸王硬上弓?应该不会吧,虽然她对这贺兰功印象一般,总觉着哪里怪怪的,但他还不至于那么禽兽才对。

    贺兰功道:“如此本王可就带她回玄国了,本王其实挺喜欢她的,尤其是她那想拒绝又想要的无措模样,真是绝了。”

    他此言一出,除了卫寒外,所有人都轻咳起来,夏辰感到卫寒在轻拍自己的背,带着些许安慰的意思,心下有几分感激,但当她回过头看到他嘴边带着几分邪气的笑,顿时火冒三丈,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呢!狠狠白了他的眼转回头,心中暗道难怪他说海崚王很好相处,他们就是一丘之貉。

    沿着一条曲折的山路进了山林,夏辰注意到这座山不是上次她与卫寒来的那座。忽听山顶处隐约传来几声钟声,想来这就是香叶山,钟声便来自菩恩寺。

    飒飒林风响,潺潺涧水流,参天古树,万壑千崖,香叶山的景色远比其名壮丽。到了半山腰,路竟比之前的更好走,一径野花,数杆翠竹,明显是有人精心打理的。

    日近当头时,终于来到了山顶,菩恩寺依山顶处的地势而建,一座座楼阁小院错落有致地呈现在眼前。

    过了山门,便有一老一少两名僧人自台阶上走过来,施过佛礼,年长些的开口道:“几位施主进香还是听禅。”

    “进香。”夏辰、卫寒、岑少泽、岑少游和岳飞云异口同声地道。

    与此同时,贺兰功却道:“听禅。”

第一百三十九章 赴约

    众人脸色一阵尴尬,老僧人却微微颔首:“几位施主请。”

    卫寒小声道:“不冲突,不冲突,只是想不到王爷竟想听禅。”

    夏辰也很意外,要知道一般人是听不懂的,而若听不懂简直就是种折磨,贺兰功还读过佛经不成?

    贺兰功道:“本王并不通佛法,只是替叔母来问禅的。”说罢他瞥向夏辰:“就是葛王的母亲。”

    夏辰道:“王爷怎知我认识葛王?”

    贺兰功微微一笑:“他走之前在给我的信中提起过你。”

    “哦。”夏辰闻言十分意外,却也不好多问什么。

    到了菩恩寺,夏辰等人一起到香堂进了香,贺兰功便被那老僧人带去见寺院的长老,直到中午用斋饭时也没见到他。

    用过饭,在一名小和尚引领下,他们在寺中游览,一座座颇具一格整洁朴素院落,几座大小风格不同的佛堂佛塔,加上无垠的碧波和夹杂着郁郁青香的山风,令人心中油生宁静肃穆之感。

    夏辰一直不相信人真的可以超脱红尘,更别提摆脱生老病死之苦,但到了这里她却觉得可以暂且抛开一下红尘琐事。

    日头偏西时,贺兰功才从禅房出来,看他的神情,好像还沉浸在对某些问题的思考当中。

    卫寒问:“王爷可得到满意的答案了?”

    贺兰功:“无所谓满意不满意,时候不早了我们下山吧。”

    夏辰几人相视一眼,上马离开菩恩寺往山下走,这一路谁也没再说话。

    一直到了山脚下,贺兰功忽然道:“既然一切都是空的,人又为什么活着呢?”

    众人面面相觑,卫寒先开口道:“为什么不活着呢?我觉得活着很有趣啊。”

    贺兰功道:“再说那些僧人,他们既然觉得一切都是空的,为什么还要守那么多清规戒律?本王实在想不明白。”

    夏辰道:“耽静反为静束。佛家的道理就在于让人放下执着,追求一种自然的心境吧?王爷想弄明白本身就犯了执念,这岂非自寻烦恼么?”

    贺兰功望着南城门微微叹了口气:“我想静一静。”说罢驭马加速奔向城门。

    岑少游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大笑道:“这小王爷还真是有意思,多少人一辈子也参透不明白的道理,他竟想要弄明白么?”

    夏辰耸了下肩:“我曾经也想过类似的问题,后来发现就算把头想炸了,也想不出所以然,于是只好放弃了。”

    岑少泽饶有兴趣地问:“辰儿想的是什么问题?”

    夏辰笑道:“我若说了你们怕是也会去想,我可不想害你们头疼。”

    她越是这样说,几人越是好奇,不停地追问。

    夏辰无奈地道:“既然你们不怕睡不着觉,我就说了,我想的问题是——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是谁?”

    众人愕然,岑少游道:“人从哪里来的?这也算难题么?打娘胎里来的呗。”

    听了这话,其他人都大笑起来,夏辰更是一脸苦笑:“少游大哥,我的意思是第一个人从哪里来的?打个比方来说,究竟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呢?”

    “这……我还真想不出。”岑少游挠挠头。

    卫寒道:“这个问题是很难,但第二个问题就简单多了,我是谁?我是卫寒啊!”

    夏辰道:“卫兄,假如你生来是个孤儿无名无姓,那么你觉得又该对人说你是谁?”

    卫寒一怔:“那么我是……”

    岑少泽道:“辰儿啊,你怎么会想这些个怪问题?还真地是令人头疼。”

    夏辰笑道:“是你们非要问的哦。”

    卫寒道:“辰儿,那你有答案吗?”

    夏辰眨了下眼睛:“不可说,你们可以先想想,过几天呢,我会把我的答案告诉你们。”这种问题和色即是空差不多,只看个人感悟理解,谁会有标准答案啊!

    卫寒哀呼一声:“辰儿,你这也太不江湖了吧!真地打算让我们想破头么?”

    夏辰道:“不是我不想说,就拿这鸡和蛋来说吧,不同的人想法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岑少泽微微一笑:“我懂了,辰儿的意思是这种问题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夏辰长嘘一口气:“到底还是岑大哥聪明。”说罢扭头看了眼卫寒:“就你,我看还是别想为好。”

    卫寒大笑道:“辰儿你说得太对了,我真地没打算去想,管他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反正鸡和蛋我都吃。至于我是谁嘛!我叫卫寒也好,没名没姓也罢,我都是我啊。”

    夏辰闻言对这家伙倒是有几分刮目相看了,这叫大智若愚么?还是瞎猫碰上死号子了,他所说的岂非是最简单最好的答案,自己当初纠结了半个月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岑少游道:“卫寒!你小子就是又懒有笨,还振振有词。”

    卫寒笑道:“刚刚海崚王不是说一切都是空的么,我为一堆‘空’费神岂非太傻?”

    进了南城门,岳飞云道:“我要回大将军府一趟。”

    岑少游道:“我也有事想见姨夫。”

    卫寒看向岑少泽:“我得先去看看海崚王是不是已回去了,晚点还有点私事,你带辰儿先回去吧?”

    岑少泽点点头:“你们尽管去忙,我和辰儿先回府。”

    坐上岑少泽的马,夏辰忽然想起了在赵家村的时光。“不知外祖母他们是不是和往年一样在农忙,二舅舅应该已随走马的队伍出关了。”

    岑少泽道:“边关这阵子比较太平,你不必太惦念。”

    “嗯。”

    “对了辰儿,你近来有见过风月公子吗?”

    夏辰含糊道:“我一直住在岑府,怎会见到他?”

    岑少泽道:“我是说从你那次到风月山庄赴宴后。”

    “哦,见过一次,他说准备带一位朋友去寻一味药材,也不知出发了没有。”

    “这样啊。”岑少泽淡淡地道。

    到了岑府,门人连忙迎上来:“你们可回来了,月娘出事了。”

    岑少泽和夏辰同时惊声问:“出什么事了?”

    门人将一个信封递给夏辰:“月娘一早出去买东西到这会儿也没回来,大概半个时辰前有个小孩送了这封信来,说有人让他带话给夏公子,说要找月娘,按信上说的办。”

    夏辰已拆开信,信上说酉时二刻,到城西悦来酒馆相见,准备好二百两现银,不得带别人亦不能带武器,不然休想再见到月娘。

    岑少泽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辰儿,时间还充裕,先进屋。”

    夏辰点点头和岑少泽进了院,门人忙关好大门。边向堂屋走岑少泽边问:“辰儿,你觉着这事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冲着你来的?”

    夏辰的神色显得很凝重:“当然不是巧合,月娘穿着打扮素来简朴,买东西无非是买些水果点心之类,哪个绑架勒索的会找她当目标?对方要二百两银子想来只是个幌子。”

    岑少泽道:“如此说来,莫非真如卫寒所言,是你大伯父?”

    夏辰皱了下眉头:“虽然我并不相信我堂姐的话,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岑少泽沉吟片刻:“你再想想,还有什么人想要对付你?”

    夏辰道:“上次放火想烧死我的人至今还未抓到,至于幕后主使,我大概能猜出一二分。”

    “是谁?”

    夏辰苦笑道:“也和夏府脱不了干系,对方显然清楚月娘于我而言如同亲人。而我相信严公子那些人因为秦公子的事和海崚王的到来,没时间找我麻烦。”

    岑少泽略显不解:“夏府不就你大伯父大伯母……难道你叔父叔母也?”

    夏辰道:“我叔父不会,我叔母和堂姐就不好说了。”通过上次的试探,她确定夏雅蓉应该与放火之人有关,并且她一心想攀高枝根本不打算嫁给孟护卫,为何要与之订婚呢?

    岑少泽道:“卫寒不是说她们境况也很不好,并且十分惦记你的么?”

    夏辰一摇头:“岑大哥,这事暂时我无法向你解释,时辰也差不多了,帮我准备匹马。”

    岑少泽道:“我陪你一起去!”

    夏辰道:“不行!那人既然把信送到这儿来,必然认得你,他一见到你便不会出来见我了。”

    岑少泽道:“既然确定对方是冲着你而来,我怎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呢!”

    夏辰知道很难说服他,右手猛地伸出直插他腋下,反手向上扣住他的手臂,同时脚腕一扭旋身到了他身后将他制住:“岑大哥,你现在总该放心了吧?一般的高手对付不了我。”

    岑少泽道:“那是因为我没有防备。”

    夏辰有些急了:“岑大哥,月娘对我很重要,得罪了!”说着左手呈手刀切向岑少泽后颈。

    将晕过去的岑少泽扶到里间榻上,夏辰转回院中让仆人备了匹马,离开岑府向信上指定的地点疾驰而去。

    西垂的日光将屋影、树影、人影拖得很长,跨过一座小桥,有一小片竹林,走到一半忽然听身后似来一阵马蹄声。

    刚刚在桥上并未碰上骑马的人,进竹林后也没有看到人经过,莫非早就藏身在竹林中的?夏辰放慢速度扭头看去,只见一青衣男子,头带着遮沙风帽,黑纱遮住了他的脸孔,但显然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夏辰勒住马,等那人到了身前问:“敢问公子悦来酒馆怎么走?”

    男子停下马压着嗓子沉声道:“你倒守信,月娘在我手上,银子呢?”

    夏辰从马鞍后解下一个布包提在手上:“银子在此,月娘人呢?”

    男子道:“跟我来。”说着他掉转马头钻入竹林。

    夏辰只好跟上,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小片空地,看着地上数根刚被齐根削下的竹子,她怕此地有陷井,勒住马道:“兄台似乎早准备好了,那悦来酒馆不过是个障眼法,如此就算有人知道也是白跑一趟。”

    男子勒住马:“不错。”

    “月娘呢?”夏辰再次追问。

    男子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夏辰缓缓地道:“这个兄台就不必管了吧?不过兄台似乎知道我很穷,那为何绑走月娘索要赎金呢?”

    男子道:“因为我本就不为银子,而是你的命!”说罢他抽出腰间的剑,整个人自马背上一跃而起,手腕一抖剑锋直取夏辰咽喉。

    夏辰一侧头,翻身下马,同时将手上的布袋抛向青衣男子的剑尖,口中喝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取我性命?”

    几声脆响,布袋被割得粉碎,白花花的银锭子散落在绿竹上,看上去说不出的漂亮诱人。

    青衣男子似也被吸引住了目光,举剑停在那里:“果然是银子,夏三少爷当真重情重信。”说到这儿他再次挥剑刺向夏辰:“你就当我是为了钱吧。”

    夏辰这次没有向两旁躲避,只退了一小步身形一转取出风神斩立挡住喉咙和胸口,凤眸微眯冷声道:“孟护卫!你这是何必呢?”他虽然一直压着嗓子,但一个人说话的声调却很掩饰,夏辰一早就觉得有几分熟悉,加上他消瘦的身材和那声夏三少爷,她确定此人正是孟护卫,也只有他才会被孙氏和夏雅蓉玩弄于股掌之间。

    青衣男子闻言浑身一颤,但却并未收手,剑尖在撞到刀身时“叮”一声响,竟然折断了。他怔怔地瞧着掉在地上那截断剑:“怎么会这样?”他根本未瞧见夏辰的刀是从哪里抽出来的?又怎么会一下子封住自己的所有攻击点。

    夏辰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但我并不想杀你,月娘呢?”

    “她没事,这会儿应该回去了,唉!若非你藏得太好,我也不会以她相要挟。”说到这儿他弯身捡起那断了的剑尖:“你真不杀我?”

    夏辰道:“你也算是个痴情之人,而你很快就会知道你其实上了她们的当,以后也不会再对我不利,我何必背上你这条可怜的人命呢!”

    孟护卫扯掉帽子跪坐在地:“我杀不了你就得不到雅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拿起断剑反手向喉咙刺去。

    夏辰虽有觉察,但要阻拦却已来不及……

第一百四十章 误会

    “你娘!”夏辰情急之下脱口喊道,虽然听着有点像骂人,但她实在想不到更快更好更有力的说辞了,这种时候谈人生谈理想等于见死不救,要是提他心爱之人简直有谋杀之嫌,唯有提他娘了,听说他娘体弱多病,他又是个孝子,但愿他足够孝顺。

    孟护卫的手猛地停住,但喉咙处仍旧被刺破,一道鲜血顺着喉咙流入衣领。

    夏辰尽可能温和地道:“你若死了你娘谁来照顾?大丈夫何患无妻,只是缘份未道罢了。”

    孟护卫身体剧烈地抖了一阵:“是啊,我不能就这样死了。你说我上了当,是什么意思?”

    夏辰想了下:“我说出来恐怕你也不会信。”他这种人绝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类型。

    “可你有办法让我相信是吗?”他的语气的眼神都带着祈求还有一点小心翼翼,就像一个困在陷阱中的野兽,惶恐至极,迫切地渴望着逃出去,而这时忽然见到了一线生机,想不顾不一切地抓住这丝希望,又害怕结果是一场空。

    夏辰微微一挑眉:“看来你并不太笨,只是中毒太深,你自己心里也早清楚,只是不愿面对是么?”

    孟护卫道:“难怪雅蓉让我小心,说你很难对付。”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我心悦诚服。”

    夏辰哼道:“该死心的时候就要死心,心存侥幸结果害人害己!若非你打不过我,怕是已杀了我去求证了,到那时你就算知道自己有多蠢我的命岂非也搭上了,而你自己也将性命不保。”

    孟护卫像是十分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抱歉。”

    夏辰一摇手:“算了算了,其实我要没把握胜你也不会来了。”虽然沾点吹牛的成分,但还是比较靠谱的,如今巡城禁卫那么多,对方又不知自己的真实实力,绝不会派很多人来,大概也不会请成名的高手,不然将来想灭口都难。

    孟护卫瞪大眼睛:“你!”难道自己早被识破了?那自己这番故弄玄虚在对方眼里不就是耍猴戏一样么!

    夏辰白了他一眼:“你什么你?我自是有备而来!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笨么?明知死路还要一条道走到黑?”她提起刀往腰边一挂:“孙氏是怎么和你说的?”

    “她说只要我杀了你,就把雅蓉许配给我,还,还附送一大笔奁妆。”

    夏辰点了下头:“我想也是这样。”她忍不住骂道:“我说你啊!你头一天认识孙氏么?她就指着拿女儿去发财呢,会便宜了你还倒贴嫁妆?”

    孟护卫道:“我自是不信孙氏,可雅蓉说事情若成了我们就能在一起。”

    夏辰拿出那把铜锁:“这个是她给的吧?”

    孟护卫惊讶地道:“这么说你已知道那火是我所为?”

    夏辰道:“在我见到夏雅蓉之前本没往你身上想,因为我觉得一个女人真心喜欢一个男人,不管为了什么,也不会指使他去放火吧?据说在大云国纵火已是重罪,何况还有意伤人!”她故意说得很慢,并且用一种似疑问却肯定的语调,她要让孟护卫自己去想想清楚。

    孟护卫脸色更加苍白,喃喃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按我说的做,很快就能明白谁是虚情谁是假意,到时也许就不会这么难以接受。”夏辰不想再逼他,她相信夏雅蓉在孟护卫心里是很完美的,就连卫寒那种花花公子都被蒙蔽了,以孟护卫的智商和情商,大概早把夏雅蓉当成心中的女神了。

    “我要怎么做?”孟护卫咬了咬牙问。

    夏辰沉思片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这几天可有时间?”

    “我……我可以告几天假。”

    夏辰微微一笑:“刚刚还要寻死呢,这会儿竟然还惦记着差事?”

    孟护卫一脸尴尬:“三少爷莫再取笑在下了。”

    夏辰瞥了一眼漫天红霞:“是得抓紧时间说,你先这样……”她相信岑少泽现在一定醒了,也相信他必然很担心,急着到处找自己。

    孟护卫听罢愕然道:“就这么简单?”

    夏辰弯身去拾散落在地上的银子:“计划没有变化快,你先按我说的,回头有什么情况我再随时告诉你。”

    “好。”

    将银子全拾起来,夏辰丢给孟护卫一个十两银锭:“这些包辆马车足够了,若有剩余替你娘买些好吃的。”不等他推辞,她翻身上马,离开竹林赶回岑府。

    岑府的大门半开着,夏辰刚推门跨进门槛,门人先是一愣,接着伸长脖子冲里头大喊:“夏公子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岑少泽便从里边飞身出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着:“辰儿,你没事吧?”

    夏辰有点不好意思:“我没事,月娘可回来了?”

    “回来了,我见她似乎受了点惊吓,让人煮了安神汤给她服下,这会应该睡了。”岑少泽说着拉起她的手:“瞧你这一头汗,快跟我进屋。”

    夏辰一边跟着他往里走一边道:“岑大哥没说我去找她的事吧?”

    “她一回来就问你可回来,我想她应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没说你去找她,想她帮不上什么忙还跟着着急。”

    夏辰点点头:“岑大哥一向善解人意,考虑得也周全。”

    这时听到大门哐一声响,接着岑少游焦急的声音传来:“少泽,你是不是记错了,悦来……”当他跨进正院看到夏辰微微一怔,接着大吼道:“辰儿你去哪了?何时回来的?当真让我们担心个半死。”

    夏辰道:“我也刚回来,这不还没进屋呢。辛苦少游大哥了。”岑少游不担白跑一趟的事,单说担心自己,她觉着还真有几分大哥的模样呢。

    岑少游一摇手:“回来了就好。究竟是怎么回事?”

    进了堂屋,夏辰道:“其实没什么事儿,一点误会罢了。”

    岑少泽道:“辰儿,这可不是小事,你不用怕,告诉我和大哥是何人所为?”

    夏辰道:“我不是怕,实事上我已将那人制服,并把事情说开了,岑大哥能不能不要问了?”

    岑少泽和岑少游愕然相视一眼,岑少泽道:“想你也累了,先去歇息吧,一会儿晚饭备好我去叫你。”

    “嗯。”夏辰起身走到门口刚要去开门,房门却突然被人撞开,夏辰心里正在想事情没来得及反应便与人撞了个瞒怀。

    “辰儿,你这是要急着去哪儿啊?”卫寒就势抱住夏辰笑问,语气听上去十分喜悦。

    夏辰推了他一把:“你都不会敲门的么?”

    卫寒道:“会,但很少敲。”

    岑少游哼道:“用到你的时候每次都找不见人,瞧你这一脸春风得意,刚从温柔乡爬出来吧!”

    卫寒没理会岑游的讽刺:“辰儿,我带了几个人来见你。”

    夏辰狐疑地向院中瞥了一眼:“什么人?在哪儿?”

    卫寒道:“你大伯母果然够狠心,嫌你堂姐和叔父母请医吃药银子花多了,竟把你叔父一家赶了出来,他们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安身之所,你叔父叔母又都病体未愈,我想是不是把他们暂时也先安置在飞云那,还能帮着打理打理家务,而你也有亲人陪在身边作伴,你说我想得是不是很周道?”他自顾说的得意洋洋,完全没注意夏辰的呼息越来越急促。

    夏辰听他说到这儿大声道:“卫寒!你想把他们安置在哪儿是你的事,不必扯上我!明明是你起了色心,却还让我领你的情。我明天就搬出岳府。”

    卫寒顿感委曲,同时也感到无比恼火,低吼道:“辰儿,想不到我一番好意你却遭你如此扭曲,你的事我以后再也不管了!”说罢他转身便走,迈出门槛又停住脚:“我始终想不通你为何处处针对夏家人,就算你伯父伯母待你不好,你叔父一家又怎么得罪你了?你可知他们一见我就不停地问你近来可好,身体如何,你却……实在是不可理喻。”

    夏辰见卫寒快步走向院门,咬了咬牙追去大声喝道:“卫寒,你给我站住!”

    卫寒却显然气得不轻,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身影一闪消失在门口。

    岑少泽跟出来:“辰儿,你别理他,他……”

    夏辰幽幽叹道:“岑大哥,你是否也如卫寒一样想呢?”此时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卫寒竟然相信别人不相信自己,可自己的话也的确有些重了,他毕竟不清楚这其中纠葛。回想着他刚刚的表情简真就像一个小孩子自认做了件了不起的大好事,希望得到夸赞,却偏偏挨了一巴掌。

    岑少泽道:“我也一直在想你是否弄错了某些事,而你一到安阳就开始谋划对付你两位堂兄,你自己却分明不打算争生员。之后你大伯父的所为的确有些过份,但如卫寒所言,你叔父一家也有对不起你么?”

    夏辰转头看着岑少泽,他的表情很柔和,虽然这样说,却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岑大哥,连你也心存疑惑,也难怪卫寒会如此想了。”

    岑少泽微微一笑:“但我相信辰儿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你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夏辰淡淡一笑:“谢谢岑大哥,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到时我再慢慢向你说明。对了岑大哥,能帮我个忙吗?”

    “能!”岑少泽问也没多问便坚定地答应道。

    夏辰忽然感到很疲倦,走到台阶边坐下,岑少泽也坐在她身旁,伸手拍拍她的肩头:“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永远是你的大哥,你的喜怒哀乐都会牵动我的心绪,我因你而喜悦,因你而自豪,因你而担忧,因你而烦恼,因你有了牵挂,因你……才觉得自己的心是活的。”

    听了这番话,夏辰扭头看向他那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岑大哥这话若是让少游大哥听到,怕是会伤心呢。”

    “我不会!”岑少游自二人身后走过来,然后坐到夏辰另一边缓缓地道:“少泽自小就很安静,很少哭也很少见他开怀地笑过,他总是沉浸在书海中,起初我以为他是个书呆子,后来我才明白他其实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并且他太聪明,所以他实不该生在这个充满尔虞我诈的世界。”

    夏辰有点明白了,其实这种人很多,他们未必愤世嫉俗,却也做不到随波逐流。所谓举世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而这又是怎样的一种寂寞啊。

    岑少泽哑声道:“大哥。”

    岑少游看着夏辰继续道:“渐渐的他把自己的心与外界隔绝了,他不想走出来,也没人走得进去,近来我发现他和从前有些不一样,现在才知道终于有人能牵动他的情绪了,而他也才真地开始活在这个世界,我很高兴。”说到这儿他促狭地眨眨眼:“我总算不用担心他会出家当和尚了,辰儿,我把他交给你了啊。”

    “大哥!别说了好吗?”岑少泽几乎是哀求了。

    夏辰忍不住笑道:“少游大哥,辰儿顿感压力好大啊,要替岑大哥找位红颜知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仅要美丽端庄,还要才高八斗。”

    岑少游大笑道:“也不一定,可惜你是个男孩子,不然……”

    岑少泽猛地站起身:“你们再这样消遣我,我可走了。”

    岑少游道:“别走,辰儿不是说有事让你帮忙吗?”说罢看向夏辰:“我可能听?”

    夏辰捂着肚子:“晚饭还没好?我好饿。”心情一放松,顿感胃中空荡荡的。

    岑少泽道:“应该就好了我去催下,让人先把做好的菜端上来。”

    岑少游看着弟弟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站起身:“哪家姑娘嫁给少泽,可是享不尽的福哇。”

    夏辰跟着站起身来:“那也得情投意和才是,不然对两人来说都是折磨。”岑少泽可不像卫寒,他要的是相知相惜的女子。

    吃得差不多,夏辰道:“岑大哥,我让你帮的忙其实是向卫寒道个歉。”

    岑少游道:“不用理他,那小子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他并不会记仇,何况只是点小事。”

    夏辰微笑道:“我不是怕他记仇,他不是想知道我为何对我叔父一家有成见么?那他就得答应帮我演出戏。”

    岑少泽道:“他一定会答应。”

    夏辰眨了下眼睛:“这也未必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早知

    夕阳无限好,隔天傍晚夏辰正在花园散步,岑少泽拉着一脸别扭的卫寒走过来:“辰儿,我把人给你带来了!不过这家伙果真死活不肯答应,他非得要个理由。”

    夏辰大大方方地走到卫寒面前:“你在想什么呢?就算你想,人家同不同意还不一定呢。”

    卫寒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了:“我还不想成婚,更不想给你当姐夫。不过你是忽然想通了还是怎么了?竟想撮合这种事,我还没逍遥够呢。”

    夏辰两手交叉:“停!难道岑大哥没和你说就只是演出戏么?”

    卫寒嘀咕道:“说是说了,可万一假戏真做了怎么办?我卫寒虽然喜欢玩女人,可有损人名节的事绝不会做。”

    夏辰努了下嘴:“我以为你很喜欢我表姐呢。”

    卫寒翻了下眼皮:“她是个好姑娘没错,也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染指。”

    岑少泽道:“听你这意思良家女子你还不喜欢?”

    卫寒道:“娶妻要娶贤,将来成婚当然要找个端庄认大体的,可现在不过是玩玩儿,绝对要找那种好上手又好甩掉的啊。”

    夏辰听罢眉毛都快竖起来了,这家伙竟然夸夏雅蓉是好姑娘,还抱这许多人渣至极的想法,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要不暴打他一顿,实难消这口气。刚想发作,转念一想夏雅蓉千算万算也枉然,卫寒目前根本就没有订亲之类的打算,想到这儿她心里竟一下子畅快了。

    “卫兄这也算得上人自花丛过,片叶不沾身啊,辰儿受教。”

    岑少泽一皱眉:“你可千万别学他。”

    卫寒冲岑少泽一扬下巴:“谁像你是金童转世,我和辰儿都是俗人,再说你好好瞧仔细了,辰儿这张脸得多么招蜂引蝶,若不学些个对付女人的本事,将来还不让女人吃了啊。”说罢摆出长辈教诲晚辈的姿态拍了拍夏辰的肩头:“辰儿,以后我再去教坊带你一起去,我跟你说啊,这女人再怎么矫情,是美玉是草包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夏辰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丝笑:“你不吹能死么!”

    卫寒还想继续讲他的心得,岑少泽道:“一提起女人你就没完没了,这正事还没说呢,你到底答不答应。”

    卫寒道:“我以为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这种事打死也不干。”

    夏辰又臂环肩凤眸微眯瞧着卫寒:“实话说我也不是让你这就去提亲,毕竟你和她认识没多久,那样反惹人生疑。你只要先告诉他们我失踪了,然后问问她是否已有订亲的对象。”

    卫寒还以为她在说气话,连声道:“失什么踪!你不想去看他们我也不勉强你了,等我抽出时间再替他们找个住处便是。”

    夏辰无所谓地道:“你若不说我失踪了,我就让你失踪……你现在也算知道了不少事,你若不与我合作,我就杀了你灭口。”

    卫寒嘴角抽动了两下:“你这也太狠了点吧。”说罢故作沉思片刻:“看样子我是非答应不可了,不就是告诉他们你这两天不知跑哪儿疯去了,再问问你堂姐是不是有订亲对象么,只要不让我提亲怎么都成,我什么时候去说?”

    夏辰想了下:“如你所言,他们到底是我的亲戚,明日你忙完工事过来找我,我买点礼物和你一起去看看他们,至于什么时候说,我会提醒你。”

    卫寒一愣,随即恍然道:“原来你让我说你失踪,是想给他们个惊喜呀,之前你只是故意气我的对不对?我就说嘛,辰儿才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呢!就算他们之前对你不太好,你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是吧?”

    夏辰忽然很想像他说的那样一笑泯恩仇,可那些人实在没资格让她谅解!他们和自己其实没半毛钱关系,再者他们也从未放弃过对付自己。瞧了眼即将落山的太阳:“卫寒,留下吃晚饭吧?”心想孟护卫应该已去找孙氏了,此事万不能让卫寒撞见。

    如她所料,孟护卫已被岳飞云府上新雇佣的门人按吩咐带到燕子轩,也就是夏飞扬现住的院子。

    孙氏和女儿正坐在院中嗑瓜子,见到孟护卫两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门人瞧着有点奇怪,生怕这一脸冷肃的男子来者不善,于是躬道:“这位孟公子说有重要的事要找夏夫人,几位若无其他吩咐,小人先告退了。”

    孙氏讪笑道:“你去忙吧,有劳了。”

    门人听了这话不再多言,欠欠身离开燕子轩。

    见门人出了院子,孙氏冲女儿使了个眼色,夏雅蓉立刻会意,快步走到院门口探身左右望了几眼转回身:“走远了。”

    孙氏这才向孟护卫招招手:“事情办成了?”昨天到岑府虽没见到那孩子,但卫公子明明说他和岑公子出去游玩还没回来,今晚忙完再去岑府接他过来。

    孟护卫拿出一块染满血,中间还有一处孔洞的布放在桌上,瞧着血迹呈暗红色,似乎还没干透。“这是从他身上撕下来的,正中胸口一剑毕命。”

    孙氏和夏雅蓉都不由自主地掩住口鼻,向后闪了闪身。夏雅蓉在孙氏耳边小声道:“娘,是辰儿的没错,这衣服正是他刚到夏府时我缝好送给他的。”

    孟护卫听到这话,方才明白夏辰为什么说自己准备的不行,要用他的。

    孙氏轻叹一声,眼睛直直地盯着那血布喃喃自语道:“叫人心里怪是不舒服的,你也别怨叔母我,钱氏不肯放过你这是迟早的事,你要怨就怨自己的命吧,来世投胎去个好人家。”说罢使了个眼色示意女儿把血布拿去收好,然后看向孟护卫:“尸首呢?”

    孟护卫道:“就地埋在城西那片野竹林了,夫人若想验明,我马上可以带你去看。”

    孙氏连忙摇头:“不不不,不必了。”

    孟护卫道:“我和雅蓉的事夫人现在总该明确个日子了吧?”

    孙氏眼珠一翻:“唉!你也看见了,我们都被赶出夏府了,你这事虽然办妥却是晚了。”

    孟护卫道:“夫人此话何意?”

    孙氏用小指掠了下鬓边的发丝:“意思就是雅蓉不能许配给你。”

    孟护卫道:“你想出尔发尔?”

    孙氏不屑地哼道:“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孟护卫双眼圆睁:“原来你只是在利用我,你一开始就没想把雅蓉许给我是么?”

    “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要是早点得手,现在许和雅蓉都订好吉日了。”

    孟护卫大声道:“你并没说还有期限。”

    孙氏道:“这种事还用说么?你若失手或是十年八年办不妥,我们雅蓉还等着不成?”

    孟护卫猛地站起身一拍桌子:“这才半月不到!”

    孙氏干笑道:“我说你别急啊,坐下听我慢慢说。原本就是年半载的雅蓉也等得起,可没想钱氏会这么狠心,并且是她出尔反尔,我让你去做这事也是听她的吩咐,想她能依言出些钱给你们把喜事办了,可如今莫说奁妆,我们一家就连吃饭都成问题,老爷那点俸禄都不够买药的,怎么嫁女儿!”

    孟护卫道:“我养得起雅蓉,不会让她吃苦,我也会照顾夫和夫人和三老爷的。”

    孙氏不屑地道:“你一个护卫有多少工钱我还不清楚么?连给雅蓉买胭脂水粉都不够。”

    孟护卫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我……我是没有什么钱,可吃饱穿暖还不成问题,最重要的是我真心喜欢她,会一心一意地待她,这岂非比嫁给那些三妻四妾的人强么。”

    孙氏冷冷一笑:“贫贱夫妻百事哀,何况你……”她顿了顿往前探探身小声道:“你现在还是个杀人犯。”

    孟护卫惊愕地道:“我也是被你逼的不是吗?”

    孙氏哼道:“分明是你色胆包天,和我有直么关系!我让你去杀人你就去,我若让你去死你去么?”

    “你……你简直!”孟护卫脸色气得铁青。

    孙氏慢条斯理地道:“你若识趣就赶快回去消消停停过你的日子,莫再想攀什么高枝儿,早晚再烧烧香拜拜佛,求着老天爷莫让你这事露了馅儿。”说到这儿她眼中忽然寒意森森:“你不再纠缠雅蓉的话,我自然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不然的话……”

    孟护卫心中一凛:“不要忘了这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孙氏忽然笑了:“我知道你恨我,但也不能含血喷人吧?你有人证还是物证?”

    这时夏雅蓉走过来,瞧也没瞧孟护卫一眼,冲钱氏道:“娘,我去问问岳少将军想吃什么点心,我好做给他。”

    孟护卫见夏雅蓉一脸含羞的模样,明明很熟悉却又无比陌生,并且让他感到很可怕。他深吸一口气:“雅蓉,你竟丝毫不念我们之间的情份么?”

    夏雅蓉淡淡一笑:“念有什么用?我弟弟就要被发配,就算是后备营,他小小年纪无人照应怎挨得过,而我爹娘身体又不好。”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雅蓉!这些我都会想办法,我会有办法的。”孟护卫起身拉住她的衣袖。

    夏雅蓉甩开他的手不耐烦地道:“你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绝吗?我从来就没想嫁给你,你养不起我!”

    孟护卫白着脸:“原来你们一心想嫁给有钱人。”

    夏雅蓉一扬下巴:“这么想有错么?谁不想吃好的穿好的、有人侍候着、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跟了你只能变成一个每天围着锅灶犯愁的黄脸婆!”

    暮色深深,明明是暖风,却有种萧萧之意,孟护卫的心彻底冷了,他忽然想起了夏辰说的那句“早该知道”,他心里的确早清楚,只不过舍不得忘、舍不得放。他仰头看着那一抹即将消褪却仍旧绚丽的晚霞,机械又茫然地向院外走去。

    孙氏和夏雅蓉瞧着他离开,竟似都松了口气。夏雅蓉嘴角微微一扬:“没用的男人,可怜呐。”她的语气就好像孟护卫只是个路边乞讨的乞丐。

    孙氏拿起一粒瓜子,猛地想到那块血布,又放下了:“回头我还得找钱氏算算帐,怎么也得让她吞出三分之一家产来。”

    夏雅蓉道:“辰儿死了,卫公子一字会很难过吧?”

    孙氏忙道:“你可千万别提这事儿,卫公子这会儿应该还不知道,你若犯傻马上会引起他的怀疑。”

    夏雅蓉嘟了下嘴:“娘,我又不是傻瓜!我的意思是卫公子得知这消息后,我是要表现出很伤心呢?还是得多花点心思安慰他?”

    孙氏想一下:“你这鬼丫头!不过这绝对是个好机会,你还真得好好想想。”

    夏雅蓉点了下头:“嗯。时候不早了,我去看看岳少将军,回头缝件披风给他。虽是卫公子让我们借住在此,但总不好白住。”

    孙氏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么?不管是岳少将军还是卫公子,哪个都是极好的。”

    夏雅蓉道:“娘,这桌子上有一盘菜,你说一个人吃着香还是两个人抢着吃香?”

    孙氏一怔,随即笑着花枝烂颤:“当然是两个人抢着吃香,原来你打算让他们为你争风吃醋啊,这样他们就会着急了。”

    “那我去了。”夏雅蓉说着款款走向院门,纤细的腰肢扭摆如垂柳的枝条。

    岳飞云正在看书,听见有人敲门以为是仆人送茶来了,随口道:“进来吧。”

    夏雅蓉进门后等了片刻,发现岳飞云根本就没搭理自己,心中有些失望,但瞧他专注看书的样子实在迷人,不由得拿他和卫寒做起比较。

    岳飞云看完一页向门口瞥了一眼,心道茶怎地还不端上来,发现来人是夏雅蓉,他皱了下眉:“夏姑娘这么晚找我有事?”对于卫寒的安排他很不以为意,反正府里地方够大,只要不打扰自己住几天无妨,但此时此刻他却感到很自在,在他心里已认定这夏小姐和卫寒有些暧*昧,不然夏辰的亲戚,怎地夏辰不来找自己说?甚至都没来看看?

第一百四十二章 重要

    夏雅蓉实没料到岳飞云对自己的态度竟如此冷淡,转念一想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个性自然冷硬一些,不过她相信这只是表面上的,自己的父亲曾说,因为见多了失去,反而更换想把我珍惜。

    想到这儿她恢复笑容欠欠身:“岳少将军收留之恩雅蓉无以为报,明日我想亲手做几样小点心聊表谢意,特来问问少将军喜欢什么口味的?”

    岳飞云淡淡地道:“我很少吃点心,你不必费心了。至于收留完全是看卫寒和辰儿的面,你要谢就谢他们吧。”

    夏雅蓉脸上的笑意虽是刻意摆出来的,听了这些话也挂不住了,她咬了下嘴唇:“卫公子说府里现在缺人手,少将军若不嫌弃,就让我先做使唤婢女吧?”她认定的事向来不会轻易罢手,并且她很自信,因为有人肯为她赴汤蹈火。

    岳飞云道:“你是客人,不怪我招呼不周我便很感慰了,怎能让你做奴婢?何况我喜欢安静,身边一向不留人服侍。时辰已不早,你回去休息吧。”

    夏雅蓉碰了一鼻子灰,看着岳飞云又埋头去看书,施了一礼悄悄退了出去。

    月色如水,她的心中却像燃着一团火,怒火!这个岳飞云实在不解风*情,她一把扯下几片花叶狠狠地撕碎扔在地上,心中暗道:“我是不会放手的。”然后弹弹衣袖往燕子轩走去,就好像来时一样步态优美。一边走着一边幻想有一天岳飞云若拜倒在自己裙下该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

    夏辰此时已用过晚饭,几人边喝茶边聊天。岑少泽道:“卫寒,海崚王这两日可又拉着你到处东游西逛了?”

    卫寒道:“说来也奇了,自打那日从菩恩寺回来,他便再也没有出去。”

    岑少游笑道:“莫非这小王爷参禅悟道了?”

    卫寒伸长腿将头靠在椅背上:“不可能!他虽然足不出户,但却有不少人进来。”

    “哦?都是些什么人呢?”岑少泽对此比较敏感。

    卫寒神秘一笑:“放心,都是女人。”说到这儿他轻哼一声:“之前还说身边女人若多了会很烦呢,这会儿才是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了。”

    “噗!”夏辰一口茶喷了出来。

    岑少泽忙问:“你倒是慢着点喝啊,呛着没?”

    夏辰摇摇手:“没,只是有点烫。”以往做为女人,她很少听有男人当面议论女人的,当然女人在背后议论男人也和男人所能想象的差距吧。

    岑少游道:“卫寒,和谈的事进行得如何了?”

    卫寒耸了下肩:“下边的人不停在跑来跑去交换折书,议来议去又谁都决定不了,只等明日殿上正式会面.”

    岑少游道:“可听说有什么分歧么?”

    卫寒猛地坐直身体,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昨日海崚王让吴术亲自送了封密折进宫呈给皇上,不知是不是提出了什么特别要求。”

    岑少游道:“早晚要公布与众的,何必藏着掖着,莫不是什么私事或敏感问题?”

    卫寒咧嘴一笑:“我怀疑又是要女人吧。”

    夏辰翻了下眼皮儿:“你们聊吧,我累了。”她实在懒得听下去。

    岑少泽忙道:“那你赶快回房歇息去吧。”

    流银般的月光,迷人的夜色,夏辰的心情却不如这景色宁静,计划了这么久,明日若是顺利,她此行来安阳的目标至少达成了一半。

    隔天用过早饭,她再从岑府后门离开,直奔隔街一家小酒馆,当然她不是来吃饭喝酒的,这里的店掌柜与孟护卫算得上生死之交,那日她和孟护卫约好这几天来这碰面。

    店掌柜姓刘,年纪不大,一张算不得英俊但却十分耐看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昨日听孟护卫介绍说这刘掌柜父亲病逝得早,他早已接管这家小酒馆,并且经营得十分不错,不久前刚刚娶了一位娴淑貌美的妻子。

    刘掌柜见到她忙迎上来:“夏公子来了,孟非还没过来,你先到后屋坐一会儿吧。”

    夏辰点点头:“麻烦了。”

    刘掌柜连声道:“这点小事何谈麻烦,夏公子太客气了。”

    夏辰左等右等,半个辰过去却仍不见孟护卫的影子,心想这家伙不会是受了打击,又有轻生之举了吧?

    这时刘掌柜端着一盘水果推门走进来:“夏公子,孟非一向守时,这会没来应该有事耽搁了,你先吃点水果。”

    夏辰微微一笑:“多谢。对了刘掌柜,你和孟护卫认识多久了?”

    刘掌柜想了下:“已有三年。”

    夏辰道:“他家中除了母亲还有什么人?”

    刘掌柜一摇头:“听说本该有个妹妹的,但三岁时便夭折了。”

    夏辰和刘掌柜随意聊了一会儿,对孟护卫也多了些了解,从他所做的事和刘掌柜的评价来看,此人重信重义,颇为吃苦耐劳,怎地陷入感情会变成那个样子呢?

    正想着,门再次被推开,孟护卫迈步走了进来。刘柜掌和夏辰看到他此时的模样同时一愣,刘掌柜惊讶地道:“你脸色怎地这么差?莫不是生病了?而你怎么这幅打扮,我差点认不出了。”

    孟护卫咳了几声:“昨晚着了点风寒不碍事,至于这打扮么是夏公子的安排。”

    夏辰努了下嘴:“呃,是这样,这样更方便此。”虽说让他扮成车夫,但也没要求他非穿成市集那些车老板一样啊!这人是太认真呢?还是太古板了。

    刘掌柜不是好事的人,欠欠身道:“我先去前边忙了,你们慢慢聊着。”

    夏辰等刘掌柜的脚步声听不见才冲孟护卫道:“坐吧。”

    孟护卫道:“我已经想通了,我给不了雅容想要的生活,一切就随她所愿吧。”

    夏辰瞥了他一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孟护卫道:“我……不想再去追究什。”

    夏辰一手支着下巴,眼光直视着他的双眼:“我知道你很伤心,也不愿再触及那种锥心的痛若,可你不想去探明究竟,是因为你心里还固执地保有一丝希望,你在想如果有一天你也能有钱有势,那么夏雅蓉就会重回到你身边是么?”将心比心,她当初暗恋严世明时,明知没结果,明知是自欺欺人,但却又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达到他的标准,或许可以。

    孟护卫苦涩地道:“若非亲眼见了,我实难相信世上有你这样的人,好像可以看穿别人的心一样。而你既然明白我心中的挣扎,就不该要我将所有美好的回忆和希望在短短的时间内全部毁灭啊。”

    夏辰微微点了下头:“感情和理智冲突时,感情往往会占上风。你昨天去见孙氏她们时,情况怎样?”

    孟护卫道:“还不就是那样吗?想必你也猜得到吧?”

    夏辰道:“你已知道孙氏不过是在利用你,但你认为夏雅蓉对你并非完全无情,而是迫于生计?”

    孟护卫叹了口气:“可以这样说,但雅蓉亲口对我说她不愿嫁给,不想嫁给我是因为我是个穷光蛋,养不起她。”

    夏辰一挑眉:“可她越是这样说,你越是觉得她是有苦衷的,而你自己却实在没用。”

    “是,我没用。“孟护卫咬牙道。

    夏辰无奈地道:“我真不知说你什么了,可你已收了我的钱,马夫还是要当一下的吧?”

    孟护卫迟疑了一下:“好吧。”他实在不想再夏雅蓉,但他内心深处又渴望着见她。

    夏辰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先回岑府一趟,你若有事也尽管去办,傍晚前回到这等我便是。”卫寒有公事在身,不可能太早。

    傍晚,也可以说刚接近傍晚,卫寒便过来了。夏辰让他骑马带自己到了小酒馆,换上马车一起往岳府走。

    快到大门口,夏辰探头看了看,见街上没什么人,道:“卫兄,你先过去敲门,然后让门人把东角门打开,我好把马车停到车马房。”

    听说夏飞扬一直没有出过燕子轩,而孙氏和夏雅蓉这会刚准备用晚饭,三人便一起来往燕子轩走。

    到了院门口,夏辰扯了扯卫寒的衣袖:“卫兄,你先按我刚刚说的去和他们聊聊,等一会儿我再进去。”

    卫寒耸了下肩:“你呀,当真是够顽皮,但愿他们不会被吓着。”

    夏辰眯眼一笑:“人生总是多些惊吓、惊喜才有趣啊。”

    卫寒长舒一口气:“我进去了。”

    “快去吧。”

    卫寒前脚刚跨进院子,夏辰纵身跃上墙头,因为里边有树挡着,也不怕被瞧见。

    许时天气热,屋中的光线此时会很暗,但点蜡烛却又没多大作用,所以夏雅蓉和孙氏正坐在院中的石头桌边用饭,这实在是太好了,不然她还得摸进院去。虽说这院子现在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住,进去还是容易被撞见,特别是孟护卫可能不会和自己去偷听,现在在这里,就算他不想听也会听到不少。

    不过她发现孙氏和夏雅蓉好像都快吃完了,怎地夏飞扬却没和他们在一起用饭呢?出去了?还是压根没出来?

    此时夏雅蓉已看到卫寒,忙起身道:“卫公子,你来了?用过晚饭了吗?”

    卫寒道:“夏小姐和夏夫人还真是会选地方,我竟也感觉饿了。”

    夏辰闻言撇撇嘴,这家伙脸皮一向很厚,这明摆着是让人留他吃饭么。

    夏雅蓉喜出望外:“不知卫公子会来,这粗茶淡饭的卫公子一定入不得口,我这就去炒两盘菜来。”

    孙氏道:“卫公子快请坐。”

    卫寒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只不过……”

    “卫公子喜欢吃什么尽管吩咐便是,家中若是没有,我让雅蓉去买。”孙氏的态度极为殷勤。

    卫寒道:“两位误会了,我对吃的并不怎么挑剔,对家常小菜也情有独钟。”

    夏雅蓉问:“那卫公子是指?”

    卫寒道:“我之前说要找辰儿回来,可我却食言了。”

    孙氏笑容时变得有些不自然:“卫公子这么忙,不必为我们特意麻烦,回头我让雅蓉去找吧。”

    卫寒道:“其实我刚刚又去找过,而这次连岑府的人都不知他去哪儿了。”

    夏雅蓉道:“连岑府的人也不知道吗?难道辰儿走时没留下话?”

    卫寒叹了口气:“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他以往要去哪儿总会事先打个招呼,至少月娘会知道,而这次月娘只说她出去见一位朋友很快就回,可这都一天一夜了。”

    孙氏道:“辰儿自小在乡下长大,无拘无束惯了,我听说他的朋友很多,八成是又留在哪位朋友那边了吧?”

    卫寒道:“夫人有所不知,辰儿的朋友我与岑公子也几乎都认得,岑公子今天挨个打听过,都说没见过辰儿。”

    夏雅蓉惊声道:“辰儿该不会遇上什么坏人了?出了什么事吧?”

    孙氏“哎哟”一声:“这可如何是好哇,我,我一个妇道人家,许多地方都不方便去,卫公子,你一定帮我们打听打听才是。”

    卫寒道:“放心吧,明日我回禁卫营问问,再让他们帮忙找找。”

    孙氏道:“如此一定能找到辰儿的。”说罢冲女儿摇头叹气地道:“快去拿碗筷,再炒两样可口的小菜来呀。”

    “啊,光惦着辰儿的事了,我这就去。”

    厨房在这院后,夏雅蓉的脚步已到院门口,孟护卫一时间不知要往哪里躲,瞥见夏辰在向他不停招手,忙纵身跳到院墙上,藏身在树枝中。

    这时夏雅蓉自院中走出来,边走边掩唇轻笑,同时还自言自语地道:“卫公子可比那岳少将军讨喜多了。”

    见她匆匆向厨房方向走去,孟护卫沉着脸低声道:“我说你和夏家这些人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夏辰耸了下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是夏家的嫡孙,自然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不然他们又怎会让你来杀我呢?”

    “原来如此,我之前只听人说你不是……”

    夏辰白了他一眼:“还有什么好遮掩的?你应该是听孙氏和夏雅蓉说我不是夏家血脉,却想抢夏家的家业对不对?”

    “嗯。”孟护卫对于夏辰这种超乎常人的洞察力也已司空见惯。

第一百四十三章 输赢

    夏辰微微一笑:“你知不知道钱氏为何将我叔父一家赶出门?”

    孟护卫微微一怔:“我知道钱氏和孙氏一向不和,想来才太君去世后钱氏便再也无所顾及,所以……”

    夏辰一抬手:“你所说的虽算得上一个原因,却不是主要的。想你已知道我那两位堂兄又出了窃题之事,这自然少不了银子打点,而我听说夏家好的、值钱的田产不久前都易了主,但钱氏和孙氏却互相指责是对方偷卖。”

    孟护卫愕然道:“这是何道理?钱氏是掌家主母,田产契约自是在她手上,她凭什么……难道?”

    夏辰一点头:“我祖母死时我并不在场,但听说她老人家并没把那些契约交给钱氏,也没交给孙氏。”

    孟护卫道:“问问那些买主是什么人卖给他们的就不知道了吗?”

    夏辰抿嘴一笑:“问是问过的,但结果却是众说纷纭,有说是一中年妇人,有说是一中年男子,还有的说是一老翁,再说有户部的买卖凭证,至于契约上的画押,主人家不同意,旁人也无权过目。”她一边听卫寒与孙氏说话,一边窃声和孟护卫交谈。

    孟护卫不禁好奇:“那到底是谁卖掉田产的呢?”

    夏辰道:“钱氏说孙氏卖的,孙氏说钱氏卖的,具体是谁。”她伸手向上一指:“只有老天知道。”

    这时夏雅蓉端着个托盘向这边走来,夏辰和孟护卫同将视线移向托盘中,只见里边有一盘青豆炒肉丁,一盘鸡蛋黄花菜,菜虽不是什么名菜,但显然她花了许多心思,看装盘就看得出来,两盘菜就像是两盘花极是赏心悦目,而托盘中还有一壶酒。

    夏雅蓉的神情本十分愉快,简直可以用笑得合不拱嘴来形容,但走到院门口却忽然停住了,闭目深呼一口气,换上一副淡淡的表情走进去。

    夏辰用手遮着嘴唇像是自言自语地道:“真地是难为她了,明明高兴得要死,却还要表现出几分担忧着我的模样。”

    孟护卫冷着脸别过头看向院中,只见夏雅蓉将酒菜摆上,然后很是乖巧地坐到孙氏身旁:“卫公子尝尝可合口。”

    孙氏推了女儿一把:“你倒是替卫公子把酒斟上啊。”

    夏雅蓉闻言站起身,走到卫寒身边替他倒酒,脸上尽是娇羞之态,身体却是故意弯得很低,丰*满的胸脯有意无意地擦过卫寒肩头。

    孟护卫眉头立刻皱得像拧了个大疙瘩。夏辰看得张大眼睛:“真有两下子啊。”莫怪有人说某女天生就是尤物之类的,就夏雅蓉表现出来的这几手,夏辰就算是学怕是也学不来,想来卫寒对于这送到嘴边的豆腐,吃得极是开心罗?

    卫寒果真借夹菜之机,在那胸脯上又蹭了一下,他若无其事地把菜放入口中,抬头看了眼夏雅蓉,然后冲孙氏道:“令爱惠质兰心,心灵手巧,又炒得一手好菜,将来哪家公子有幸娶到她,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孙氏脸上立刻堆满笑:“卫公子过奖了,雅蓉哪有公子说得那么好,在我看来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女红,我这身衣裳就是她亲手缝绣的。”

    夏辰闻言忙捂住嘴,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这孙氏看似谦虚,却其实在夸耀。

    卫寒惊叹道:“哎呀,夫人不说在下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么精巧的绣工竟是……我还以为出自哪间名斋呢。”

    孙氏道:“许多人都这么说。”

    “娘!人家不过是客气,我的手艺没那么好。”

    卫寒道:“在下一向有一说一,这好就是好。”

    孙氏叹道:“好有什么用啊,之前钱氏以她女儿还未出阁为由拦着媒人替雅蓉说亲,现如今……唉!”

    卫寒道:“这么说令爱还没有订亲?”

    夏雅蓉垂下眼帘,点点头。孙氏道:“连个提亲的也没有,如何订啊。”

    卫寒将杯中酒饮下:“之前听辰儿说他两位堂姐一位要出阁,另一位也准备着订亲了,莫不是府上还有哪位小姐?”

    夏雅蓉神色一慌:“卫公子想是听错了,不然就是辰儿听错了。”

    孙氏道:“是啊是啊,许是有人说菁华出嫁后,雅蓉就可以订亲了,传着传着就成雅蓉要订亲了吧。”

    卫寒笑道:“哎呀,那在下还有机会罗?”

    孙氏顿时笑颜生花:“卫公子可莫要说笑,咱们哪敢高攀呀。”

    卫寒道:“我卫家人从不以亲事谋求什么,家父的观点是出身不重要,但人品一定要好,家父说家有贤妻家宅才能平安兴旺,如此又何愁不发达呢。”

    孙氏道:“这么说来卫公子真有意雅蓉么?不瞒卫公子,雅蓉一直心慕卫公子,说你不仅爽朗潇洒,心地又好……”

    “娘!你快别说了。”

    卫寒笑道:“真的么?承蒙姑娘错爱,在下还怕太过唐突佳人呢。”他好像头一回听人如此夸自己,耳朵虽然受用,心里却是好笑多些。

    孙氏道:“卫公子,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只要她有个好归宿我们当爹娘的怎地都好说,奁妆方面自是也少不了的。”

    卫寒一摇手:“夫人,此事还言之过早吧?”

    孙氏一愣:“卫公子刚刚不是说?”

    卫寒道:“在下的意思是怎么也先让夫人一家安定下来,还有就是找到辰儿。”

    孙氏干笑道:“卫公子说得极是,倒是我盼着嫁女抱孙心太切了。”

    “娘,你再说这事我……”夏雅蓉脸一红。

    “好好好,不说了。”孙氏说着揉了下眉心:“我这头有点晕,雅蓉啊,你陪卫公子喝几杯吧,我先进屋躺一会儿。”

    “娘你不要紧吧?”

    “没事,只是不胜酒力。”孙氏说着便往屋里走。

    夏雅蓉和卫寒一个默默地喝酒,一个默默地添酒夹菜,眉来眼去,眉目传情,夏辰都有些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

    孟护卫将这一切瞧在眼中,曾经他以为夏雅蓉的柔情蜜意只对他才会表现出来,就算她不得以要嫁给旁人,心中终究还是喜欢自己的,不然她也不会献身给自己了。

    这时卫寒站起身道:“在下总算明白什么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在下已有些不胜酒力,告辞了。”他心中暗骂夏辰在搞什么明堂,还是让自己免费演戏给他看啊,而他越看眼前这女子,越觉得血气上涌,她分明就是在勾*引自己,可他偏偏是吃这套的。

    夏雅蓉忙站起身:“卫公子,这东厢一直空着,我也已收拾出来,不如你先歇一下,喝杯茶再走。”

    卫寒心中在与夏辰堵气,点点头:“也好。”心想我和你堂姐共处一室,不怕你还不给我出来。

    孟护卫见夏雅蓉扶着卫寒进屋,再也无法冷静,立刻准备跳到院中,但有一只手突然按在他的肩头,他扭头看向夏辰:“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你又想看什么?”

    夏辰向院中一扬下巴,只见夏雅蓉从东厢出来,来到西厢的窗前轻声道:“娘,娘。”

    孙氏从窗口探出身来:“卫公子人呢?”

    “在东厢睡下了。”

    孙氏不知往夏雅蓉手中塞了什么东西:“把这个和水给他喝了,之后的事不用我教你了吧?”

    “娘,这真的行吗?卫公子会不会以为我太随便了?”

    孙氏白了女儿一眼:“不然怎么办?等大婚之夜让他嫌弃?”她推了女儿一把:“你放心吧,他中了这迷香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我们怎么说他只能怎么信。”

    夏雅蓉迟疑片刻,快步向东厢走去,孟护卫看着夏辰:“你准备袖手旁观到何时?”

    夏辰道:“比我想象的还精彩,不过我已看够了。”

    孙氏此时来到院中坐在石头桌旁盘算着一会儿怎么配合女儿演戏,一想着能成为卫寒的岳母,卫府的亲家,她笑得几乎合不拱嘴,但当她看到夏辰和孟护卫时,整张脸都僵住了,就好似突然见了鬼。

    “叔母,辰儿和来看你了。”夏辰不温不火地道。

    “你……他……”孙氏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什么。

    孟护卫道:“你们可以骗人,别人自然也可以,我并没有听你的杀了夏三少爷。”

    孙氏起身走到夏辰身前:“辰儿,我也是被钱氏逼的,我根本就没想过害你,现在可好了,你没事。”说罢看向孟护卫:“过去的事儿就算过去了,等雅蓉大喜那天,你可以来喝杯喜酒,现在看来你也是个聪明人,不会自讨苦吃,将来若看上哪家姑娘,我可以找你替你作媒。”

    “呸!但有好姑娘也让你教坏了。”孟护卫说着便往东厢走。

    孙氏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你想害了雅蓉吗?”

    孟护卫大吼道:“是你想害她,不是我!”

    孙氏猛地跪下身:“你就成全我们吧,雅蓉一心想嫁个有头有脸的人啊。”

    孟护卫寒声道:“你骗人,雅蓉与我有海誓山盟。”

    孙氏道:“那是因为她瞧你武功好,以为你有朝一日能武举登科。”

    “我能!”

    孙氏站起身一巴掌甩在孟护卫脸上:“你这个不自量力的疯子,就凭你的家世,就算走了狗屎运,到死能混个五六品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孟护卫站在那混身不住发抖,眼睛盯着东厢的门“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什么事这么吵哇?”卫寒推门走出来。

    孙氏一愣:“雅蓉呢?”

    卫寒道:“她好像喝醉了,并且她的酒品似乎不怎么好,耍起酒疯竟然脱衣服,我只好先点了她的穴,让她乖乖躺在床上醒酒。”

    孙氏一脸尴尬:“啊,真是不好意思。”

    卫寒没再理她,看着因痛苦而面容扭曲的孟护卫:“刚刚我听着好像有人指使你杀辰儿?”

    孟护卫伸手一指孙氏:“她!”

    卫寒看向夏辰:“辰儿,我错了,该道歉的人是我。”

    夏辰微微一笑:“不知者不罪。”她瞥了孟护卫一眼:“他的情况似乎不太好,你扶他到棠梨院歇一下吧。我有几句话想和叔母说。”

    卫寒点点头:“那我先扶他过去。”说罢他扭头看向孙氏:“奁妆就不必准备了,你还是想想以后的生活吧。”

    孙氏颓然坐在地上,好一会儿她才猛地回过神儿来,冲夏辰厉声道:“为什么你偏在这时候出现?”

    夏辰道:“因为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啊,但我倒没想你们母女如此沉不住气,不过你们一向很自信,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是呆子。”

    孙氏目瞪口呆地看着夏辰:“你……你不是人,你就是个讨债鬼!可我们家欠了你什么?”

    夏辰道:“且不论你到底为何想置我于死地!”她冷冷地朝正屋瞥了一眼:“夏飞扬是害死我的爹的帮凶,你是害死我娘的帮凶,至于你女儿一心想要荣华富贵,完全是自作自受!”

    孙氏嘴唇打着哆嗦:“你说什么?谁是帮凶,谁是自作自受,我们凭什么要看人脸色过日子,别人给我们一巴掌我们还要笑着献殷勤?你爹六亲不认,你娘自命清高,而你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夏辰淡淡一笑:“你说的或许没错,我也有我的理由,但争论这些实在一点意思也没有,现在的结果是你输了,我赢了。”

    孙氏闻言忽然冷静下来,随即动人一笑:“没错儿,不侬是谁输了就得认,明早我们就会瓣走。”

    “去哪儿?回夏府?你们真是被钱氏赶出来的么?”夏辰问。

    孙氏叹道:“她还有必要给我们留情面吗?你也别得意,他们顶多把我们赶出来,却不会放过你,现在生员已没必要争,留着你没有一点好处。”

    夏辰道:“多谢奉告,告辞。”

    “辰儿,等等。”堂屋的门被推开,夏飞扬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地道。

    夏辰看着他,心里忽然涌气一股怜悯之情,原本夏飞扬虽清瘦,但仍不失英俊,一双眼睛也颇有神,身躯也还很挺拔。此时他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完全脱了像,身躯也佝偻得厉害,散乱的头发竟呈灰白色,他真的只有三十七岁吗?这才多长时间,他怎么变成这样的?

    “叔父,你怎么病得这么重?找大夫瞧过了么?”

    钱氏叹道:“心病!自打老夫人去世,他几乎不吃不睡。”

    夏飞扬道:“辰儿,刚刚你们说的话我也听到了,原本我以为你全不知情,便想这事就这样过去算了,毕竟是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可既然你已知道,我想把当年的事全都告诉你。”

第一百四十四章 水深

    夏辰点了下头,跟着夏飞扬进了屋:“叔父,你坐下说吧。”

    夏飞扬道:“你能说出这话,就说明你并没有被仇恨蒙蔽内心。”

    夏辰道:“于我而言其实谈不上仇与恨,毕竟我当时年纪太小没留下多少记忆,我娘想必是受苦最多的人,但她现在人已不在,报不报仇于她都已无任何意义。”

    夏飞扬有些惊讶:“既然你想得这样清楚,为什么还?”

    夏辰道:“第一,我总要替我爹娘讨个公道,让有人也尝尝他们所尝过的滋味。第二,叔父你以为是我不肯放下仇恨,却没看到其他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受我,甚至不打算放过我吗?”

    夏飞扬道:“我懂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不必再为你多担心了,你想怎么做就放手去做吧,我只希望你莫要毁了夏家基业,也不要放过害死你爹的真正凶手。”

    夏辰一皱眉:“真正凶手?原来真的还有别人参与,或者说那才是真正的主谋?”

    夏飞扬惊愕地看着她:“你说原来?莫非你已知道些什么?还是猜到什么了?”

    夏辰道:“之前听我爹麾的名老兵说,我爹是接到了假情报,才中了敌军的埋伏。素来军营中的情报人员都不可能轻易被收买,并且重要的情报也要经过推敲认证,这次事件中应该还有人通敌,我觉得以你和大伯父当时在军中的位置,根本就做不到。”

    夏飞扬眼中满是赞赏之色,随即神情变得更加痛苦:“情报是我亲手交给你爹的,我当时若再多点勇气拦住他……唉!”

    夏辰凤眸微眯:“你是说当时你便知道情报是假的,而你亲手把你的兄长和几千士兵送上了死路!”

    夏飞扬颤声道:“是,是我。”

    夏辰冷冷的注视着他:“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悔不当初,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抑或是事后才良心发现呢?”

    夏飞扬深吸一口气:“辰儿,这其中原因真的有很多。首先你爹在那些士兵百姓眼中绝对是个好人、好将领,但在我和你大伯父眼中却不是个好兄弟,他入营比我们早,因为武艺高强、恪守军纪深得岳大将军赏识,很快便得到重用,并成为五品将军。”

    夏辰道:“这有什么不对么?还是你们妒忌他?”

    夏飞扬道:“我和你大伯父入营后,自然希望能得到他的提携照顾,这本是人知常情是么?”

    夏辰点了下头:“不错,但我爹却没有帮你们,所以你们怀恨在心?”

    夏飞扬摇摇头:“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还谈不上恨,毕竟我们了解你爹也是一心为了夏家,或许也希望我们能凭自己的真本事闯出个名堂来。”

    夏辰只看着夏飞扬不再搭话,他既然这样说,其中必然有着某些原因或是误会。

    夏飞扬继续道:“后来我和你伯父跟着一位姓李的将军,先后也升了职,一次与玄军主力正面作战后,虽然守住住了城池,但死了不少将领的士兵,而我和你大伯父在这次战斗中都立了大功,李将军便写书信请示岳大将军,说想提拔和我你大伯父,不想岳大将军回信却拒绝了,理由是你爹说我个性懦弱,你大伯父好大喜功,总之难担大任。”

    夏辰心道其实夏青扬说得没错,但他不帮这两兄弟也还说的过去,为何会从中作梗呢?“叔父,这些话你是亲眼瞧见了,还是从哪听来的?”

    “李将军的副将严将军把信拿给我和你大伯父看了,他说李将军很后悔没直接上书朝廷,却先和岳大将军商量,事到如今只能用岳大将军推荐的人了,至于我二人升职之事只能再等机会。”

    夏辰思忖片刻:“你们就没问问我爹为什么要这样说吗?”

    夏青扬摇头道:“当时我们和你爹不在一个营,而严将军是刚从你爹营下调过来的,他说你爹从不屑于对虽人提起他的兄弟,就算偶然提起,从来都是贬损之词。”

    夏辰好像有那么点懂了,但又不太懂。“叔父,你的年纪只比我爹小一岁,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你认为我爹真会是背地里向自家兄弟捅刀子的人么?”

    夏飞扬道:“我当然也不敢相信,但岳大将军推荐的,接顶我二人位置的两人却是你爹在军中的结义兄弟。”

    夏辰一抬手:“叔父,你说的那严副将是什么人?”

    夏飞扬道:“他!出了名的败类,但他的后台是严太尉,没人敢动他。”

    夏辰道:“密谋害我的主意就是此人出的吧?”

    夏飞扬一摇头:“这我就不知情了,因为这阴谋的策划我并没参与,只是按你大伯父的要求把信送去给你爹,而你大伯父当时只说给你爹个教训,免得他官升得太快,本忘得更快。”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后来当我听说你爹带领的先行军几乎全军覆没,他本人也失踪了,我便去找你大伯父想问个清楚。”

    “他怎么说?”

    “你大伯父说他也没料到结果会那么严重,而想保住性命,想保住夏家绝不能把事情说出去。我很清楚你大伯父是对的,假传军情可是大罪,整个夏家都不够抵,而你爹只是失踪,于是我还报有一丝希望。”

    夏辰道:“既然你与你大伯父达成了共识,后来却又为何闹僵了呢?”

    夏飞扬道:“因为不久后,你大伯父就接替了你爹的职位,并成为了严秦一党的走狗。”

    夏辰忽然感觉这其中的水比她所预想的怕是还要深,那严副将定是那日在岳府碰到那位了,而月娘曾说过她险被他非礼时是夏青扬救了她,想那严副将作威作福惯了,当然会怀恨,于是他利用夏青扬不肯徇私,夏忠扬两兄弟对其也颇有看法挑拨离间,最终设计害死夏青扬。

    但是,岳大将军的信是怎么回事?严副将又为何对此事知道的如此清楚,事后夏忠扬怎么升的官?又怎么成了严秦一党的大红人儿!从上次在明月楼的情形看,似乎连那严副将本人也没有夏忠扬吃香,而严副将为什么会出现在岳飞云府上?

    假设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在演戏,那导演这出戏的人也太厉害了,不仅利用了夏家两兄弟,还有玄国军队,并且还敢冒用两名大将军的名誉……而这一切的一切竟不了了之了。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夏青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多少人?这事情看似简单,不过是误中埋伏,可夏青扬带的是几千精兵,不是他单枪匹马,埋伏的人也不是一队山贼,而是大玄国的一股主力,带兵的人甚至是玄军玄率贺兰宗辅。战后双方又好像都故意将此战抹煞了,没有人庆贺胜利,也没有人追究失败,就像是两帮流氓当街打了一架,不管占便宜还是吃了亏的都不敢声张,麻溜各回各家找各妈去了。

    夏飞扬见她眉头微楚,好半天不说话,试探地问:“辰儿,你可又想到什么?”

    夏辰摇摇头:“实在是千头万绪,而连叔父你都不尽清楚,我一时间又怎能想明白什么。”

    夏飞扬道:“其实我后来也想了许多,我觉得我们好像都被人利用了,你爹死的好冤枉,可我找大哥问过多次,他只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追究也没有任何意义,除非不想活了。”

    夏辰点了下头:“背后那个人自是来头不小,手段也极是厉害。”

    “辰儿,我……”说着他狠狠抽起自己的耳当,边打边道:“我自私,我没用,我对不起你爹娘,也对不起你……”

    夏辰瞧着他嘴角已渗出血来,实在有些瞧不下眼了,起身前拦住他:“你真是没用,因为只有没用的人才会活在悔恨里。”

    夏飞扬看着她,忽然笑了:“至少二哥有你这样一个好儿子。”说到这儿他剧烈地咳了一阵:“我死也瞑目了。”

    夏辰道:“好好活下去吧,你还有妻儿要照顾。”

    夏飞扬一怔:“是啊,我也对不起他们。”

    夏辰耸了下肩:“我忽然觉得我爹所说的没错,你的确是个懦弱的人,不过一个人在悔恨自责中活了好几年还没有想开或是死掉,也着实不容易。”

    夏飞扬平静地凝视着她:“你尽管嘲笑我吧。”

    夏辰微微摇头:“我不是嘲笑你,我说的是实话,悔恨远比任何痛苦都更难忍受,而人是一种有自我保护本能的动物,比如痛达到极点会晕厥,当然也有人在没有晕厥前就忍不住了,可能会自杀以求解脱。你硬生生的在痛苦中忍受了那么多年,岂非一般人能做的到?”

    夏飞扬苦涩一笑:“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谢谢你。”

    夏辰道:“冲你喊夏忠扬一声走狗,我便决定体谅你一时自私所犯下的过错,其实这种错很多人都犯过,只是你所造成的后果更惨重些。”

    夏飞扬眼睛一亮:“你不恨我?”

    夏辰想了下:“从未恨过。”这位叔父在自己的记忆中没有劣迹,打从自己来安阳,他所表现出的关切虽有内疚的成份,但绝对还有一丝真正的亲情在里头,而他为一时之失自责这么多年,这惩罚实在够重了,有些人怕是宁可选择一死,也不愿活在悔过与迷惘中。

    “辰儿!”夏飞扬一把抓住她的手,久久说不出来话,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

    夏辰道:“叔父,你先住在这边好好调理身体,以后辰儿少不了请叔父帮忙呢。”

    这时门猛地被推开了,孙氏拉着夏雅蓉齐齐跪在地上,孙氏泣不成声地道:“辰儿,都是叔母的错,我,只要你叔父能好起来,你就是死了也甘心。”

    夏飞扬看着妻子,忽然感到这些年他真是从没考虑过她的感受,更没为儿女负过一点责任,踉跄着上前跪在孙氏面前:“是我的错。”

    夏辰揉了下鼻子:“好了,我最见不得这种场面,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想谈谈心还是想休息随便,我这就走了,过几日我想办法安排个住处给你们。”

    孙氏拭了下眼角:“我这还有点首饰银子。”

    夏辰叹道:“叔父的身体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他那点俸禄怕也不够用,你那点钱留着家用吧。”

    夏飞扬满眼疑惑:“那你?”

    夏辰微微一笑:“这事说来话长,我现在和朋友做了点小买卖,生意还不错。”

    孙氏一愣:“可你哪来的本钱?”

    夏辰道:“借的啊,不过已经还上了。”

    孙氏和夏飞扬相视一眼,点点头,夏辰的朋友非富即贵,借点钱做个小买卖自然不难。

    夏飞扬道:“难得你有心,不过我们绝不能拖累你。”

    夏辰道:“我也只是暂时帮你们度过难关。”说罢她向门口去,纵然是吵是闹,到底是一家人,而自己却一直是孤家寡人。

    突然,夏雅蓉跑过来扯住她的衣袖:“辰儿,今日之事还求你千万别说出去,还有,还有卫公子他们,不然姐姐我只能去死了!”

    夏辰最不放心的就是她,孙氏的私心可以说为了丈夫孩子,夏雅蓉嘴上说为了弟弟为了爹娘,其实却是一心想要荣华富贵。而自己虽想报仇但从来没想过伤人性命,可夏雅蓉呢?她为了嫁到严家岂图害死夏菁华,为了摆脱孟护卫完全不在意孙氏害死自己再要挟孟护卫,在她还算得上美丽的外表下,究竟是怎样的一颗心呢?

    “堂姐,如果你日后能安分守己,今日之事全当没发生过。至于亲事,我觉得你可以相信缘份,莫再强求。我言尽于此。”

    “谢谢你。”夏雅蓉如释重负地吐出两个字。

    夏辰附身凑到她耳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别当我心软好说话,你敢再动歪心思就试试看。”

    夏雅蓉怔怔地看着夏辰离去的背影,冷媚一笑,暗暗在心中道:“我自会先弄清楚你是龙还是虫,然后嘛……哼哼。”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举一反三

    夏辰来到院中,便见卫寒正在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见她出来立刻过来问:“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

    夏辰撇了下嘴:“是我没为难他们好吗?”

    卫寒笑道:“辰儿最是有度量了。”

    “你现在才知道啊!”

    说话间两人已离开燕子轩,卫寒小声问:“怎么处置这一家子?”

    夏辰道:“什么处置不处置的,先让他们在这住几天吧。”

    卫寒惊讶地道:“喂,那两个女人竟敢设我,还想将生米煮成熟饭,你却一直蹲在墙头看好戏,你对我未免太不负责了,万一我失了身……哎哟,你踹我干嘛。”

    夏辰一脸哭笑不得:“踹你算轻了,我不过让你探几句话,你却和她们又是吃又是喝,还装醉!你安的什么心?”

    卫寒道:“我当然想看看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夏辰一扬下巴:“我看未必,要不是我堂姐想给你下药,而是直接投怀送抱,你怕是乐得占这便宜。”

    卫寒做了个鬼脸:“你还真是了解我,被下了药可就没乐趣了,不过你堂姐本来就不是个好货色。”

    夏辰耸了下肩:“我记得有些人说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来着。”

    卫寒死不认帐:“谁说的?谁说的?”

    夏辰一阵好笑:“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个美人,又炒得一手好菜,绣得一手好花,虽然虚荣点儿,但哪天她真心喜欢上一个人,绝对会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又会精打细算的贤妻。”

    卫寒连连摇手:“得了,你不知道虚荣这毛病很难改么?并且恶化的可能极大,我可受不了。”说罢嘻皮笑脸地在夏辰额上拍了一下:“我宁可和你过一辈子,都不要她。”

    夏辰不由得脸一热:“和你过一辈子,我都不如找……”

    卫寒笑问:“找谁?”

    夏辰狠狠白了他一眼:“找头猪!”

    卫寒的脸立刻垮了,随即又变昨洋洋得意:“你是男人嘛,你这样说绝对是嫉妒我,不过幸好你是男人,不然我这辈子就毁了。”

    “为什么?”夏辰脱口问。

    卫寒一脸认真地道:“你是女人就一定会喜欢上我,到时我想甩又甩不掉,哎呀呀!”

    夏辰闻言凤眸倒竖:“你这家伙的脸皮绝对比城墙还厚!”突然她想起一件事来:“我有点事想问下岳大哥,你和我一起过去吧。”

    “嗯。”

    来到岳飞云的院子,只有书房的灯亮着,两人便直接来到书房。

    岳飞云整个人几乎都埋在了书里,听见门响抬起头来:“是你们啊。”

    卫寒四下看了一眼:“飞云,你这是准备再考个文科状元么?”

    岳飞云揉了下发酸的眼睛苦笑道:“目前我还没这个打算。”

    “那你这是?”

    岳飞云向他们招招手:“你们自己找地方坐。”说罢又扭头去翻书柜。

    夏辰也不禁纳起闷儿来:“岳大哥,你在找什么啊?要不要我们帮你?”

    岳飞云道:“我在找一本名为《备战》的书,我明明记得就放在书柜下层的抽屉里,竟怎么也找不到了。”说到这儿他扭头看向卫寒:“我离开这段时间,你到书房来过么?”

    卫寒摇头道:“你走后我便没来过,直到那日辰儿搬来,但我们也没到你这院子。”

    岳飞云眉头一皱:“怪哉,怪哉。”

    卫寒道:“飞云,那本书对你很重要吗?”

    岳飞云道:“也重要也不重要,只是忽然间想起书里有几篇讲的是如何训练新军,以及如何利用人的心理布置阵的,反正短期内我都不会回边关,想研习一下当作解闷吧。”

    夏辰道:“岳大哥说短期内不会回边关,是和谈的事成了?”

    岳飞云道:“消息应该可靠。对了,你们来找我有事?”

    夏辰道:“上次我来时刚好有位严将军来拜访岳大哥,这事岳大哥还记得么?”

    “嗯。”岳飞云点了下头示意她继续说。

    夏辰道:“我想知道此人的底细。”

    卫寒看着岳飞云:“辰儿说的严将军可是严松?他来过?”

    岳飞云道:“之前他想要留京,上下活动了很久,皇上总算准了。这会儿他又不想留在京城了,所以来求我和我爹说说,找个机会把他再安排回军营去。”

    卫寒冷哼道:“就算军营是他家,他也不能想走便走,想留便留吧,何况他这么折腾为了什么呢?”

    岳飞云不屑地哼了一声:“和谈一成,许多服役的士兵便会返乡,常备军也会有所调动,想他是冲着这其中有利可图。”

    夏辰道:“他是严太尉的侄子,这事不去找严太尉,甚至没找岳大将军,怎地跑来找岳大哥你呢?”

    岳飞云道:“这个……我也没太弄清楚。”

    卫寒道:“那他除了想找机会调回军营可还说什么别的了?”

    岳飞云想了下:“随便聊了几名军中的将领,不过是显示他在军营混得开罢了。”

    夏辰一想那严仆射对严松的态度,心想他大概也知道严家人并不太待见他这个亲戚,而岳大将军素来威名在外,大概也不会理他这种无聊要求,所以他才跑来找岳飞云。

    卫寒伸了个懒腰:“和谈成功,我真不知该庆祝还是该遗憾。”

    夏辰扫视二人一眼:“虽然和谈看似顺利,但之后怕是会有一连串的风波啊。”

    卫寒一怔:“辰儿为什么会这样想?”

    夏辰道:“打了几十年仗忽然不打了,岂非和种了一辈子地,忽然间不种了一样吗?对于许多士兵来说打仗已成为一种职业,那么多的军队该何去何从?让他们回家务农,万一玄国人不守信约怎么办,继续养着,就算朝廷肯,老百姓怕是也不肯,那些士兵怕是也早急着回家与亲人团聚了。”

    岳飞云道:“是啊,这事必须小心处理,一点点疏导。”

    卫寒道:“咱们也可以先看看玄国的动静嘛。”

    夏辰白了他一眼:“你到现在还不知道玄国军队和大云国不同的根源在哪里吗?”

    卫寒有些茫然:“在哪里?”

    夏辰道:“玄国士兵善骑射,机动性强,不是因为他们生来俱备这些天赋,或是身体结构与我们有多大不同,而是生活习惯造成的,简单来说他们拿起刀就是战士,拿起马鞭就是牧人,而我们大云国要培养一队骑兵,没个三年五载的根本就上不了战场。”

    岳飞云惊讶地道:“辰儿,你这些是从哪里看来的?兵法?还是?”

    夏辰微微一笑:“我是喜欢读兵法,所谓因地制宜,当然书里并没有写我说的这些,我这算是举一反三吧。再说我在北方生活了许多年,在北方一般人家的孩子很小便会骑马,但在中原会骑马的却是不多。”

    岳飞云道:“所以我想到北方招募几千人,训练一支精骑。”

    卫寒道:“这想法虽好,但眼下却不是个好时候,眼看着不打仗了,谁还当兵呢。”

    岳飞云道:“这的确是个问题啊,但我想如果我上书给皇上,将多兵变为精兵,他应该会同意,介时适当地加些银饷,还是会有人来吧。”

    夏辰总觉着这事哪里有些问题,但她一时又想不出问题所在。“岳大哥,我觉得这事还是先缓缓为好。”

    岳飞云道:“我意已决,就算皇上不同意,我也会说服我爹,到时必然有人肯支持我。”

    卫寒一拍桌子:“我第一个支持你!我是不相信那些玄国人。”

    夏辰想了下:“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岳大哥还需看看形势,仔细计划一下为妥。”

    岳飞云“嗯”了一声:“不想竟把话题扯远了,辰儿你为何想起打听严松这个人呢?”

    夏辰道:“听我叔父说,此人与我爹的事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岳飞云微微一皱眉头:“我对他的了解也并不多,只知道军中也无人看得起他,但也都不想开罪他,而他自己好像也清楚,所以彼此间都是心照不宣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夏辰思忖片刻:“岳大哥,严太尉和秦参政到底是文官,他们的手凭什么伸得这么长?”

    岳飞云道:“辰儿,像我爹和李将军这些手握兵权的人皇上忌惮多与器重,而为将者常年在外打仗,如果有人整日在皇上身边说三道四,将是件多么危险的事。况且军需军饷以及许多战况战表都要先经兵部吏部,这些人中若有人故意拖延刁难,这仗还怎么打?”

    夏辰立刻懂了,将相若不和这个国家就危险了,岳大将军纵然看不惯那些人,多多少少还是要给对方些面子,维系一种过得去的表面关系。

    “岳大哥,严秦一党在军中总不会没有人吧?比如我大伯父那种。”

    岳飞云道:“自然有,而且还不在少数,势力最大的便是驻守白水关的薛将军。”

    夏辰惊讶地道:“薛将军?”在青州时,那里的百姓都当这薛将军是位神一样的人物,因为他驻守白水关十几年,青州一带几乎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虽然有天湖和白头山脉这些天然屏障的保护,但也显得过于太平了,甚至连小股的散兵劫盗都显少光顾。

    现在想来,事情也许并没那么简单,不然凭什么其它地方打得如火如荼,唯有东北部比太平时期还安宁?据她所知,青州一带驻兵并不多,并且除了天险和城关,别的地方几乎没什么防御工事,就算大规模的战斗对玄国不利,小股的袭扰绝对比去其他重兵把守的地方容易,好处也更多,要知道北燕关和同关附近方圆百里早没什么居民商人了。

    岳飞云见夏辰的神色有些不对,关切地道:“辰儿,你别着急,这个人如果真和你爹的事有关,咱们总会查出来的。”

    夏辰回过神儿来,微微一笑:“嗯。”她并没有多作解释,她忽然不想查严松这个人了,如果她猜的没错,这个人在整个事件中并不比夏青扬所扮的角色重要多少。

    卫寒道:“飞云,咱们出去找地方喝一杯吧,刚好我和辰儿还没用晚饭。”

    夏辰一挑眉:“刚刚不是还有人特意为卫公子炒了两样小菜并烫了壶好酒吗?”

    卫寒摸了下鼻子:“有是有,可是我并没有吃几口啊。”

    岳飞云笑道:“你们两个哪天若是不吵嘴了,那太阳定是打西边出来的。”

    三人一起来到街上,微凉的夜风吹着发丝拂过脸庞,说不出的温柔舒服。

    岳飞云道:“永宁巷离此不远,这时候应该正热闹,咱们就那儿找家酒楼用饭吧?”

    卫寒道:“我正有此意,听说那新开了家十里香,酒菜极是不错。”说罢看向夏辰:“辰儿可有更好的去处?”

    夏辰一听十里香,立刻想起了七里香。“就去十里香好了,在吃喝问题上我绝对相信卫兄。”

    卫寒不服气地道:“说的好像我就是个酒囊饭袋似的。”

    岳飞云语气十分严肃:“原来你自己知道。”

    卫寒大呼:“飞云,你!你重色轻友。”

    夏辰笑声嘎然而止:“你说啥?”

    卫寒道:“我说你长得好看。”

    说笑间已来到永宁巷口,远望去红灯高挂,加上次起彼落的迎来送往声,一番红火景象。

    岳飞云向前一指:“十里香就在不远。”

    夏辰顺着他所指处一望,四个大红灯笼上分别写着十、里、香、酒,发现并非回味居重开,她暗笑自己有些多心了,许多酒楼都喜欢用这种名字招揽顾客,即雅致又容易记。

    来到店门口,立刻有名伙计迎上前来:“三位客官里边请。”

    酒楼的生意的确不错,厅堂中座无虚席,有些客人想是早就来了,喝得已有几分醉,大声地高谈阔论着。

    夏辰不由得皱了下眉,她一向不太喜欢没酒品的人,更不喜欢在闹哄哄的地方用餐,这和在路边吃小吃完全是两回事。

    卫寒冲那伙计道:“二楼可有清静点的雅间。”

    伙计忙道:“三位来得巧,楼上有一桌客人刚走,应该已经收拾妥了。”

    刚上楼梯,正碰上三个喝得醉醺醺,衣着光鲜华丽却俗不可耐的青年往下走。

    其中一个绿衣青年看到夏辰他们,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忽然亮了,伸手便拦住了路:“几位小公子好俊的人品,能否交个朋友?”

第一百四十六章 登船

    岳飞云冷声道:“凭你们也配!让开!”

    卫寒笑问:“你们是什么人?手里有好货色还是知道什么好玩儿的去处?”

    绿衣青年嘿嘿笑道:“公子倒是个行家,我刚好知道一个有吃有喝有玩儿有美女的地方,几位可有兴趣?”

    岳飞云断然道:“没兴趣。”

    卫寒拍了拍他的肩膀:“飞云兄,常言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咱们何不去看看?”

    绿衣青年连声道:“管保几位满意。”

    卫寒凑到那绿衣青年跟前压低嗓音:“你说的地方在哪里,可有暗语什么的?我们吃过饭便去。”

    绿衣青年的声音却是更低:“仙客画舫,这是信物。”说着将一个像是手牌样的东西塞到卫寒手中,然后他便去追已走到楼下的同伴。

    三人来到雅间,直到点完菜,伙计离开岳飞云方才问道:“卫寒,你在搞什么名堂,我记得你不赌钱。”

    卫寒微微一笑:“我当然不赌钱,卫家的家法可是很严的。”

    岳飞云道:“可他们明显拉我们去赌的,你却?”

    卫寒道:“其实我一早就看出来了,他们的佩剑上有仙客赌坊的记号,我之所以搭话是因为我最近正在追查一件事,线索直指这赌坊的坊主身上。”

    夏辰不以为意地道:“所以你想扮赌客,深入虎穴一探究竟?”能开赌坊的人自然都有些背景,尤其在安阳这种地方,绝对会涉及到一些钱*权的交易,卫寒查到他身上也不算奇怪。

    卫寒道:“不错,你们可有兴致一起去?”

    夏辰摇摇头:“我自认定力不够,怕掉里。”她才不想去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

    岳飞云道:“我也怕偷鸡不成再蚀把米。”

    卫寒一挑眉:“越是这样你们才越该陪我去嘛,你们到底是不是我朋友。”

    岳飞云笑道:“一把米吃过就没了,你却可以常常请我吃饭喝酒。”

    夏辰叹道:“反正闲着也闲着,看看热闹倒也不错。”古代的赌坊是啥样子她还真有几分好奇了,还可能见到许多形形色色的人。

    卫寒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够义气。”

    这时伙计把酒菜端了上来,夏辰直接倒了一杯端详片刻,浅尝了一小口。

    卫寒有些奇怪:“辰儿什么时候对酒这般亲了?”

    夏辰发现这酒虽不如陆掌柜送她那两坛醇厚,但从颜色和味道来看,绝对和那状元红是一个配方,不过这些事她并不打算和卫寒他们多说,于是搪塞道:“只因这酒的名字特别,我想看看这酒到底香到什么呈度。”

    岳飞云喝了一口:“果然是好酒。”

    卫寒尝了一口却皱起眉头:“辣气这么冲,要是陈上三五年就好了。”

    岳飞云笑道:“我就喜欢辣的。”

    夏辰忽然想起一件事:“卫寒,一会儿我们去画舫玩儿,总得备些银子吧?”

    卫寒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最近我常陪海崚王出去玩儿,身上自然带着不少银票,两千两虽算不得豪客,但也不少了。”

    夏辰撇了下嘴:“有道是吃不尽穿不穷,可沾到赌的话任你有家财万贯兴许转眼间输个精光。”

    卫寒有些惊讶:“你怎么和我爹说的话一样?”

    “咳咳,这么巧?”夏辰着实呛得不轻。

    卫寒道:“卫家祖训的头一条就是不许赌。对了辰儿,我在查仙客赌坊时意外得知了一件事。”

    夏辰哼道:“别卖关子。”

    “哦,你大堂兄似乎欠了不少赌债。”

    夏辰丝毫不感到惊讶,边吃边道:“打从见他和严世铭那帮人混在一处,我就知道他负债只是早晚的事,不过我以为他会先欠风*流债呢。”说到这儿恍然道:“一定是你近来太忙,没和他们在一起。”

    卫寒一怔:“干嘛又扯到我身上。”

    岳飞云看着夏辰:“欠债的可是你堂兄啊,你好像很不以为意呢?”

    夏辰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想赌谁也拦不住啊。”

    岳飞云苦笑道:“话是没错,但讨债的人许会讨到你身上。”

    夏辰微微一笑:“我不信一个四品将军会因为儿子欠了赌债卷铺盖跑了。”

    卫寒道:“辰儿,他欠的可不是笔小数目,你伯父若想还清这笔帐,怕是会将夏家大部分田产卖掉,按理说你是夏家的嫡孙,那些本该是你的。”

    夏辰笑得极为灿烂:“他尽管去卖好了!对了卫寒、岳大哥,夏府是皇上所赐,不许买卖的吧?”

    卫寒道:“皇上赐的府邸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赏赐,一种是赐居。赏赐的和财物一样,所有权完全归被赏之人,想拆还是想卖随便。至于赐居,顾名思义:赐与某人居住而已,所有权还是皇上的,如果哪天你升官了可能会赐居更好的,若是降职或免职了,那么府邸会被收回。”

    岳飞云似乎怕夏辰听不明白,补充道:“大将军府是赐居的,而我那座府邸是赏赐的。”

    “那夏府是赐居的还是赏赐的?”夏辰心想换在现代,赐居相当于单位宿舍,赏赐则相当于单位分房呗。

    卫寒和岳飞云同时道:“赐居。”

    夏辰皱了下眉:“如此说来,只要皇上不收回,我大伯父他们一家就可以一直住着,而讨债的人也断不敢讨皇上的宅邸是么?”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想把他们弄到寒窑破院尝尝苦头的打算岂非无法实现了。

    卫寒想了下:“应该是这样,不过纵然有府邸住,没钱照样没吃没穿啊,那些讨赌债的人甚至比抄家的还要狠,除了房子不能搬走,别的全不会留下,碰上穷凶之人连院子里的花草都给你挖去。”

    夏辰闻言心中一阵高兴,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府邸岂非和冷宫一样,纵然多几片遮风挡雨的瓦,却遮不住脸面啊。她故作好奇:“讨债的人真这么厉害?我伯父到底是名四品将军啊。”

    岳飞云道:“愿赌服输,欠债还钱,越是有头有脸的人,越是不能赖赌帐,不然以后如何立足。”

    夏辰虽然是现代人,但这些道理她完全能明白,她之所以问这些,是想确认一下细节。

    离开酒楼时,半壁明月刚好爬过树梢,这时节不待月亮西落,天便已亮了。

    静波湖上流光似银,一艘巨大的画舫停在湖心处,周围有六艘略小些的画舫,远望去就好似一朵发光的莲花。

    几艘精致的小船迎来送往,显然是为这几艘画舫提供服服的。

    卫寒伸手招了一艘过来,向那船夫问道:“如此良辰美景,可有仙客至?”

    船夫道:“公子不就是仙客么?”

    卫寒将手中的木牌交给船夫:“妙哉,我等便做一回仙客。”

    登上小船,夏辰发现这船舱比看上去宽阔,布置得也挺雅致。一方木榻上铺着芦席,中间摆着一张正方矮几,几上有茶水点心。

    夏辰小声问:“卫寒,全安阳的人都知道仙客赌坊是干什么的,他们干嘛还弄这些玄虚?”

    卫寒凑到她耳边:“仙客赌坊的客人是分等级的,有很多豪客不想被人知道身份,赌坊就会替他们安排隐秘的赌局。拿这画舫来说,这里边的客人有时赌的并不是钱,宝物、消息,甚至是命都可以拿来赌。”

    夏辰惊讶地道:“没人管吗?”

    卫寒道:“怎么管?客人们都是自愿的,就算被逼的也断不敢说出去。”

    夏辰不用问也知道说出去的下场必然更惨,她也不是没见过仙客赌坊的人有多嚣张。

    眼看着离那几艘画舫已不远,船夫停橹问道:“几位公子赌钱?赌宝?还是早有约?”

    卫寒道:“赌钱吧。”

    船夫问道:“一万两、三万两、五万两以上的,公子想上哪一艘上试试运气?”

    卫寒闻言脸都绿了,他以为自己身上有两千两银子已经不少了,竟然连船都上不去!

    岳飞云一脸忍俊不住的表情看向卫寒调侃道:“人不风*流枉少年,要赌就赌大的。”

    卫寒瞪着岳飞云,却像哑巴吃了黄连,有苦吐不出。

    夏辰有些不解,问船夫:“拿这一万两的来说,我们三个人就要三万两么?”

    船夫躬身道:“那倒不必,像您三位只要上船时兑换一万两筹码便可。”

    夏辰道:“如此我们三人,每人身上有三千多两也行罗?”

    船夫道:“也可以这样讲,因为画舫的规矩是不超过三人可算一波客人,不过几位切记把银子凑足一万去换筹码,不然……就会被人请下水。”

    夏辰张大嘴巴“哦”了一声,然后转头冲卫寒的眨眼:“卫兄,说好你请我们的。”

    卫寒都快哭了:“这……这是自然。”打退堂鼓虽然有点丢人,但目前似乎没有别选择了。

    船夫忽然语气变得十分冷硬:“几位总不会是没带够银子吧?不问规矩就上船,在下怕是不能送几位上岸了。”

    岳飞云道:“请我们来此的人并没讲这许多规矩,这怎能怪我们呢?”

    卫寒一皱眉:“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游回去不成?”

    夏辰十分愤慨:“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客人呢!我们只是碰巧少带了那么几两银子而已。”

    船夫淡淡地道:“这是赌坊的规矩。”说着他两腿交替用力踩着船板,整艘船剧烈地摇晃起来,似乎这船随时都会翻。

    夏辰三人都是练武之人,一时间倒也还坐得稳,但他们心中都暗暗佩服这船夫的腿力和平衡能力,显然他练的就是水上功夫。同时他们也担心如果动手,船夫十之八九会水遁,然后在水下把船掀翻。

    这时卫寒忽然抓住她的手:“辰儿识水性吗?这时节在水中游一圈应该是满惬意的一件事。”

    夏辰闻言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些尴尬:“我的水性一向不怎么样。”

    船夫道:“几位不肯下船,我只好帮几位一把了。”说着便欲往水里跳。

    夏辰呼喊道:“等一下,我们赌宝!”

    船夫收身转头:“几位还带了宝物?”

    夏辰把手伸到衣袖中摸索片刻,拿出一对翡翠手镯:“先让你开开眼也无妨,我这对满绿翡翠镯系前朝一名皇妃佩戴之物,想你也是识货的知道此物的价值。”

    船夫道:“有道是金银有价玉无价,几位倒是可以到赌宝的舫船上试试。”

    夏辰微微一笑:“麻烦带路。”她量这船夫也不懂鉴宝,尤其是玉中极品翡翠,不然他也不会在这里当船夫了,但是她却偏偏扣了顶大帽子给他,人总是有些虚荣心的嘛,船夫也一样。

    卫寒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辰儿,你这对镯子哪里来的?”他没来的及细看,但听满绿翡翠镯也知其价值不菲,还是什么什么王妃带过的。

    夏辰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使了个眼色让他住嘴。虽说这是对货真假实的翡翠镯,但绝不是满绿的,她只是巧妙地利用了月光和拿捏之处,至于什么王妃的,全是胡编乱造。说起来这对镯子是在那两名玄国护卫军那得来的,就算不是上呈的品质,也得值个几千两,不知他们在哪儿又是用了什么手段弄来的。

    令人意外的是,他们竟被带到了中间最大的画舫上,两层华丽气派的舫楼让人觉这就是一个浮在水中的楼阁。

    厅中所有家具摆设都是红木的,雕工极为精美,数盏银烛台上点着手腕粗的香蜡,三张丈许长的桌台摆放在地当中,以落地罩和珠帘相隔。

    每张桌台边有六把椅子,窄边各放一把,长边各两把。椅子上基本都有人坐,两侧有两列椅子方茶几,坐在这可以看到赌台上的情况,又不会打扰赌钱的人。几名端茶递水妙龄少女个个姿容艳丽,头饰翠羽,锦罗华服,她们轻盈地穿梭在人群中,就好像一只只美丽的蝴蝶。夏辰甚至怀疑自己到了一个现代的化妆舞会。

    这时一名打扮得也是极为华贵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不知几位公子带了什么宝物,是先作价换筹码,还是等一会儿从赢家手中买上几件?”

    夏辰刚想问问具体怎么个操作办法,卫寒猛地拍了下她的肩头低吼道:“我好像看见海崚王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呵护

    透过最里头那道珠帘,夏辰也看到了海崚王,同时她发现坐在他身旁手执玉壶替他斟酒的娇媚女子竟然是吴绢儿,若非她太熟悉吴绢儿的相貌,否则怎么也不敢相信。

    这时华服中年男子将刚刚的话又问了一遍。卫寒嘀咕道:“他怎么来这儿的?要是让他看到我什么事也别想办了。”说着闪身躲到岳飞云身后。

    夏辰有些难以置信地继续瞧着海崚王那边,一名紫衣青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躬身在海崚王耳侧说了句什么,海崚王听罢站起身和那紫衣青年一起从后边的楼梯上楼去了。

    岳飞云冲那中年道:“我们先不换筹码,一会再说。”

    华服中年躬身道:“几位随意。”能上来这艘画舫的人必然怀揣着宝物,而有些人专门为了猎宝而来,想先看看也是很自然的事。

    说起这赌宝,其实形同一个宝物交易会,不管是换筹码赌的,还是看热闹的,最终都会将宝物拿出来以竟价的方式卖掉,赌坊在其中抽取佣金,感觉和拍卖会差不多。

    三人找了个角落坐下,卫寒猛摇着折扇:“看样子只能等到最后,看看那坊主会不会出现了!海崚王在楼上我没办法上去,我的身份对于赌坊的来说本就有些敏感。”

    夏辰一撇嘴:“你还真当自己多了不起呢,他们要是真把你当回事儿了,还会不认得你,让你上船?”

    岳飞云笑道:“就是,你整日招摇过市,想弄一张你的画像绝不难。”

    卫寒哼道:“随你们怎么说吧,于我而言他们不防备我最好。”

    突然传来几声“噗通、噗通”的落水声,紧接着是一阵刀剑碰撞声,其间还伴随着几道惨呼。

    厅中一下子变得死静,所有人都张大眼睛紧张地盯着舱门口。之前那名华服中年人走到门旁,隔门喝道:“外边出了什么事?”

    他话音刚落,门猛地被人撞开,紧接着窗户也纷纷被撞开,十几个手执刀剑的黑衣蒙面人从四面八门窜进厅中。夏辰注意到他们身上滴着水,心想这些人八成是水贼,不过仙客赌坊可不是好惹的,一般的团伙绝不敢打他们的主意才是啊,若说是江湖中的帮派,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万一被认破,少不了一场纷争,结果往往谁也闹不得半分好处。

    “都给我老实点,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从门而入的黑衣人沉声道。

    夏辰一听这声音心下一惊,怎么那么像展天呢?再看此人身形和眼睛,她确定这人正是展天,他不是山贼么,怎么水上的买卖也做?而他一向是听花漫楼的,这种大事更不可能是自作主张,可花漫楼不是已经和商无尘离开安阳了么?

    夏辰正在胡思乱想,忽见从楼上走下来八名青衣壮汉,一名身着红衣,浑身散发着一种野性美的年轻女子走在他们身后,她的身材不同于一般美女纤柔,而是健康充满弹性和力量那种。她每走一步路,每个动作,尤其是她的眼神都说不出的诱*惑。

    厅中的人几乎都看直了,似乎连他们正在被人打劫都已忘记,自然他们对仙客坊的安全一向有信心。夏辰也同样被吸引住了目光,一方面她来古代这么久,还从没见过这样有个性的女孩子,另一方面她怎么也无法判断出这女孩的大概年龄,似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都没问题。

    “动手。”当那八名壮汉步下台阶,红衣女子斜倚着栏杆淡淡地道。

    八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忽然间变成了八道青色的影子,掠向不同方位的黑衣人,速度之快,身法之轻盈实在和他们力量型的形象大相径庭。

    夏辰一阵讶异,心道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力量速度兼备,而且彼此间又似乎十分有默契,展天这次可是撞枪口上了。

    红衣女子向厅中扫视一眼:“怕溅到身上血的话,可以到楼梯上来。”

    她话音刚落,二三十名客人方才如梦初醒般向楼梯处跑去,而青衣高手和黑衣人也已动起手来。

    卫寒低声道:“我们也过去。”

    “嗯。”岳飞云和夏辰同时点头,此事他们绝对没有出手掺和的道理。

    由于他们本在离楼梯最远的角落,并且他们也算得上艺高胆大,所以没有强烈的逃生欲望,自然落在了最后,刚到船舱中心处,门外又冲进来十几个黑衣人,见到厅中的情形,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一起飞身上前阻挡欲上楼避难的人。

    这些黑衣人的身手也都不弱,此时在人数上又远远超过了青衣人,夏辰三人连同另个五六名客人被隔在了厅中。

    红衣女子见状旋身跃下楼梯迎向想上楼的五名黑衣人,同时自腰间抽出一把形状怪异的软剑,剑身薄如蝉翼,从中间分开一条缝,就好似蛇信一般,而她的招式也极为诡异,根本不是剑招,倒有些像在用鞭子。

    那几名黑衣人见她的武器招式如此奇特,互相使了个眼色,应该是想先采取守势摸清红衣女子的武功路数再说。但只是银光一闪,便有一名黑衣人惨叫一声滚倒在地,他的肩头处像是一个装得满满的水袋忽被利器刮破了两道口子,喷射出两股扇形血花,接着才看到黑衣人肩头两道皮翻肉绽,想来已深可入骨的血口。

    夏辰三人此时被迫退到中间那张方桌里侧,看到红衣女子出手如此之快、如此之狠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岳飞云轻声道:“她不是中原人士。”

    卫寒点点头:“嗯。”

    夏辰此时忽然想起了展天,扭头一看,发现他正与那名华服中年人过招,中年人用的虽是掌法,但招式却只能用飘忽二字形容,并且专卡着展天无比别扭的身位攻击,不一会儿展天便已挨了两掌,虽然没有被击中要害,掌力也不重,但这样下去他迟早落败,夏辰十分清楚展天近身战不是强项,偏偏那中年男人就像是附骨之蛆,他根本就没机会用弓箭。

    此时与红衣女子过招的五名黑衣人又有两名惨呼倒地,其中一名伤到了右肋,可以看到发白的肋骨,另一名脸部被抽中,捂着脸不停在地上翻滚,鲜血从指缝间涌出,夏辰虽然没见到他的伤口,但想想便一阵肝儿颤。

    紧接着其他方位的黑衣人又有三名受伤,而八名青衣人只有一名受了点轻伤。

    展天大喝一声:“走!”

    红衣女子娇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一个也不许放过!”她这最后一句自是说给那些青衣人听的。

    这些黑衣人也都不是泛泛之辈,虽然硬拼不是红衣女子和青衣人的对手,但想逃走却并非难事,何况他们的人数还占优势。

    几名黑衣人成功逃到舱外,片刻后又从门口冲了进来,将展天接应了出去,那中年男人自是不肯放过展天,飞身追出门去,但眨眼之间他的身体又飞了回来,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头一歪眼一翻,死了。

    夏辰发现他胸口处中了一箭,箭杆几乎没入他的胸膛,这一箭的力量和速度实在可怕,连胸骨都能穿透,她若没见识过展天的箭法,一定会以为有人在箭上补了一记。

    红衣女子见中年人死了十分惊讶,不禁怀疑外边有埋伏,于是吩咐道:“把这几个先给我解决掉,然后守住门窗口。”说着她手中的软剑又抽过一个黑衣人的喉咙,毫无悬念的要了他的命。

    血腥味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切实的、近距离的看着这一幕幕血腥场面,夏辰的心越跳越快,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越来越僵。

    卫寒微微皱起眉头,虽然杀人砍人甚至酷刑他没少见,但毕竟不是什么赏心悦目之事。他一把将夏辰揽在怀里,用手遮住她的眼睛:“辰儿,别看了,你会做噩梦的。”

    岳飞云却面不改色,比这惨烈几十倍的场面他也见过,而他深深被某种具有魔力般的功夫吸引住了,在他眼中红衣女子的一招一式都美的惊心动魄。

    夏辰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跳得更快了,曾几何时有人如此细心呵护过自己?在现代她是女汉纸型的,在古代她一直是个男孩子,就算外祖母一家和祖母够疼她,可长辈的疼爱和卫寒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很不一样。

    感觉自己的睫毛碰到了他的掌心,她不由自主地眨了两下眼睛。

    卫寒的手一抖:“痒啊!”

    夏辰闻言差点笑出声来:“把手拿开,我不看就是……小心!”也许是眼睛被蒙上的关系,她很自然地用耳朵去听周围的动静,数道破风声从不同的方向嗖然传来,就像一阵疾风刮过树林,可这是湖中哪来的树!

    上百支箭从四面八方射进船舱,岳飞云一把掀翻桌子挡住一面,同时抽出佩剑去挡另一面的箭,卫寒到底不放心夏辰的武功,并以为她没有带武器,第一时间转身将她护在桌子和身体间:“别动!”接着他一声闷哼,然后也抽出剑转身去挡。

    夏辰发现他后背的衣服上有两个破洞,左肩靠近关节处中了一箭,鲜血顺着天青色暗纹罗锦的纹路渗开,就像一朵朵花迎风绽放。

    刚刚夏辰听到了几声惊呼惨叫以及刀剑和箭支碰撞的声音,此时忽然静下来,接着厅中陷入一片黑暗,显然有人将蜡烛打灭了。

    夏辰刚想问问卫寒的伤势如何,外面又是一阵箭支划破空气的声音,不过这次却是冲着楼上去的。

    “红筝!上来保护贵客。”楼梯上传来一声鬼哭般的呼喊,令人牙根一阵发酸。但这声音并非是受伤的人或是被吓坏的人发出来的,而是这人的嗓音如此。

    “岳大哥,卫寒中箭了。”夏辰小声道。

    岳飞云忙道:“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卫寒有些艰难地答道:“没事,我有软甲护……”没等说完,人已栽倒在夏辰身上。

    夏辰接住他放到一旁:“喂,你怎么样了?”借着外面透进来的淡淡月光,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卫寒身上并没有别的地方中箭,这支箭也没有射中要害部位,他怎么会晕倒呢?

    岳飞云夜视能力不如夏辰,摸索着找到卫寒的手腕摸了一下他的脉搏,发现他的脉象有异,忧心忡忡地道:“坏了,这箭有毒!”

    夏辰闻言竟有种窒息的感觉,心中隐隐发疼,她深深地呼了口气:“岳大哥,我们得马上想办法离开这儿!”

    就在这时,厅中的光线忽然亮了不少,接着数支火箭射了进来。

    岳飞云咬牙道:“我出去和他们拼了。”

    夏辰看着双眼紧闭,脸色透青的卫寒,厉声喊道:“你要杀了我吗!”

    岳飞云一怔:“辰儿,你……在和谁说话?”

    夏辰已经无法思考更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要卫寒死!

    “呯!”门猛地被人撞开,一道黑影冲进已开始燃烧的大厅,一双黑亮的眼睛扫视一圈,来到三人藏身处。

    岳飞云立刻举剑指着黑衣人:“别动!”

    夏辰一双眼睛在火光中变得血红,瞪着展天:“你!为什么?”

    “马上跟我走!”展天并不理岳飞云,弯身拉起夏辰的手便要往外走。他其实一早便看到夏辰了,但那时他没办法也不能救她,不然事情成与不成都会害了她,刚刚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才报着试试的心态进来一探究竟。

    夏辰一把甩开他的手,指着卫寒冷声道:“他若有半点闪失,我要你偿命。”

    展天扭回身看了眼晕倒在一旁的卫寒,然后看着一脸决绝的夏辰片刻叹道:“不用你要我的命,你若不肯跟我走,我只好留下陪你一起死,我能不能带你安全离开都没把握,带着他机会几乎等于零。”

    夏辰一愣:“难道外边那些人不是你的手下?”

    展天摇摇头:“只有少数人听命于我,其他人各有任务,我也不认得。”

    岳飞云冲展天道:“我不管你是谁,但我的名字你一定听过,我是忠武将军岳飞云,我来做掩护,请你带辰儿和卫寒冲出去,你应该有船吧?”

    这时外边传来三声尖锐的哨响,展天眼光一凛:“快!走那边!不然来不及了。”说着将卫寒背在身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有想法?

    岳飞云连忙拉起夏辰按展天所指的方向跳到窗外,甲板上有几名黑衣人刚要动手,忽听展天道:“我朋友不巧在这,拉条船来。”

    几名黑衣人迟疑片刻,其中两个快步走到甲板边伸手去拉绳索。

    岳飞云已从展天那接过卫寒,夏辰帮忙把卫寒扶到他背上,向那两名黑衣人走去。夏辰向湖中扫视一眼,少说也得有四五十艘大大小小的船,此时有一批船正在往后撤,另有十艘左右正向画舫驶来。之前所见的那几艘略小的画舫竟已不知去向。

    就在他们准备跳上小船时,远处两艘小船忽然向他们这边射来数支箭,与此同时身后的船舱也像忽然炸开一般传来几声巨响,约莫有二十多人在红筝和十几名青衣壮汉掩护下冲了出来,见他们这边有船立刻围了过来。

    见此情形夏辰心里已开始骂娘,这一刻只怕除了岳飞云、卫寒和展天,其他人已皆将他们视作敌人。

    红筝瞥了夏辰三人一眼:“想不到竟混进了细作,杀!”

    岳飞云将卫寒交给夏辰,在她肩上用力一按:“找机会走。”然后和展天等黑衣人一起迎击红筝和青衣人,此时已不必多解释,也没有别的选择。

    夏辰发现除了刚刚那十艘船,又有四艘直奔他们这边而来,如果此时带卫寒上船,无疑是离开虎口跳进了狼窝,她暗暗后悔刚刚若和红筝她们站一边,此时也不会这么乱了,转念一想红筝她们到底没有离开此处的船啊。

    海崚王已认出他们,朗声道:“红护卫停手,这几人我认得。”

    一直在他身边的吴绢儿以及此时跟在他身侧的严世铭同时道:“我也认得。”

    红筝并没有依言停下,手中的软剑仍旧招招狠辣地攻向岳飞云。“几位难道看不出他们与这些黑衣人是一伙的?”

    片刻后,黑衣人便被青衣人逼到了死角,岳飞云和红筝仍旧棋逢对手打得难解难分。她感觉卫寒的手越来越冷,心中越发焦急,他的伤不能再耽搁下去!

    再看湖中那些小船马上要到跟前,情急之下,夏辰大声道:“和他们一伙的是我,而我收了这两位公子的银子,答应送他们走。”

    “辰儿!”

    “夏公子!”

    “夏辰!”几乎同时,数道惊讶声响起。

    夏辰刚想开口制止舫船上的争斗,却听展天道:“这位小公子倒是够义气!在下收了你们的钱便不会食言,那艘船已经是你们的了,不过走不走得成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海崚王沉声道:“红护卫,你再不住手莫怪我不客气了。”

    红筝这才向手下吩咐:“都退下。”说话间她挡下岳飞云一剑向后疾退丈许:“这位公子的武艺红筝佩服,今日若能平安离开,有机会一定再找公子切磋。”

    岳飞云拱拱手:“好说。”

    红筝还过一礼,抬眼看向展天:“冲着刚刚那些人连你们也攻击,想来你们是各有任务,我说的可对?”毕竟两波人碰巧在同一时间到同一地点抢劫的可能性太小,何况还搭配得如此完美。

    展天点点头:“你说得不错。”

    红筝向湖中扫视了一眼:“交出这几条船,我便不杀你们。”

    展天冷笑道:“你听说过死士么?”

    红筝微笑反问:“死士会收人银子?”

    展天道:“如果能全身而退,顺便赚点银子岂非一举两得?他们几个又不是我们此行的目标。不过现在不论你们杀不杀我们,我们都活不成了,所以……多几个人陪葬总是好的。”

    红筝一眯眼:“你们的目标是谁?”

    展天一指海崚王:“他!”

    有几名富商再也抑制不住恐惧:“我、我是无辜的。”

    “给我条船,我给你们五千两、一万两。”

    “我给两万!”

    海崚王突然大笑道:“哈哈,有趣,有趣极了。”

    红筝手上的软剑闪过几道银光,那几名富商连惨呼都没发现来,便被割断了喉咙。

    有几名官员认得海崚王,是以他们中的大多数心里虽与那些富商想法一样,却也忍住了没敢开口,此时更不敢说什么了。

    展天取下背上的弓搭好箭还未拉开,红筝左手一扬手,两支透骨钉样的飞镖闪电般射向展天。“既然你不肯乖乖听话,我只好将你们统统杀光。”说着她的身形也已掠到展天身前,几名青衣人也自然地跟着她再次与黑衣人交上手。

    此时那些小船纷纷靠过来,数十名黑衣人跃上甲板,立刻将海崚王等人围攻过去。

    夏辰和卫寒此时夹在两波人当中,暂时倒也算安全,她注意到这些黑衣人脸上蒙着白面巾,显然与展天他们不是一波人。

    岳飞云靠到她身边:“辰儿,趁这机会赶快带卫寒走。”

    夏辰道:“岳飞大哥,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一个人应付不来。”她看得见那些没靠过来的小船每艘甲板上都有四五名弓箭手拈弓搭箭,蓄势待发,目的显然是防止有人从画舫逃走。

    岳飞云道:“辰儿,我得保护海崚王。”

    夏辰心知海崚王若死在这儿和谈之事便前功尽弃了,岳飞云心里对和谈虽然不满,但却不能眼看着两国间的矛盾直接激化。“岳大哥,你保重。”

    岳飞云把她和卫寒送到小船上,抬头扫视一眼:“就快有救兵来了,辰儿,往东走!”

    夏辰向东望去,湖岸果然有道火把光组成的火龙在向这边迅速移动,想是巡城卫军发现了湖中有情况赶了过来,她相信岳飞云一定能坚持到援军赶到。

    她将卫寒安置在狭小的船舱中,取出风神斩来到船尾处,找好方位,她运足功力向水中连挥几刀,平静的水面突然涌起几道水浪,小船在这水浪推动下,开始迅速向东前进。

    “嗖、嗖、嗖……”一阵箭雨从天而降,夏辰立刻闪身躲进船舱,她没有把握挡下所有箭支,也不想冒那种险。

    “冷!好冷!”卫寒牙齿打着战梦呓般地道。

    夏辰忙取出火折子点着,上前查看卫寒的情况。借着火光,卫寒的脸色白中透青嘴唇发紫,体温高得吓人,这说明毒气已经扩散到全身,虽然岳飞云已替他拔掉箭,并点了他的穴道减缓毒血流动的速度,但若再不马上救治,顶多两刻钟毒血就会流入心脉,到那时纵然有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

    她曾经在贺无意和花漫楼那学到一些关于用毒的知识,卫寒中的应该是一种提炼过的蛇毒,按现代系统的分类,这种蛇毒含血液循环毒素,会破坏人体的血液细胞,而古代基本是以毒性来分,蛇毒属于寒毒。

    确定了这点,她取出两颗百花玉露丸喂他服下。如果是热毒就要服百花清心丸,至于盅毒只能确定是哪种盅方才能解,这是花漫楼告诉她的。

    这时,从东面传来一声呼喊:“停船!”

    夏辰探身一看,一队较为普通的舫船自向她驶来,看船头上的人的妆扮,是巡城卫军。想着此时搭理他们必然要费些口舌,卫寒的伤半点耽误不得,可不予理采的话,他们放箭或追赶自己怎么办呢?

    “再不停船我们要放箭了。”

    夏辰来到甲板上:“海崚王游湖遇到劫匪,你们速去搭救。”说罢使出一招风卷残云,小船周围瞬间涌起数道两米高的水浪,随即形成一片水雾,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向南驶去。

    那些巡城卫军只看到一团银雾,惊愕之余还以为遇到了什么指路仙人,大声呼喊着快速驶向湖心有火光的地方。

    夏辰任凭着小船随波飘荡,转回船舱点燃油灯,撕开卫寒衣服查看伤口,紫黑色的毒血从一个黑呼呼的血洞不停往外流,血洞周围大片皮肤亦呈紫色并肿得极厉害。

    她自己服下一颗百花玉露丸开始替他吸毒血,这是最为简单却有效的方法,但通常情况下却没人采用,因为对于吸毒的人来说十分危险,在吸毒过呈中免不了有少量毒血残留在口中,处理不当咽下去的话,可能比中毒的人情况还严重,可她几乎想也没想就选择了这样做。

    直到吐出来的血呈正常的鲜红色,夏辰才来到船头,趴在船弦边掬水漱口。除了毒血浓烈的腥味令她感到有点恶心,再没感到有别的不良反应,她心想许是玉露丸起了作用,若者这蛇毒还不够强。

    此时天色已有些发白,湖上变得雾气朦胧,以她的视力也看不很远,她无法分辨方向也找不到湖岸,周围从何时变得一片寂静她也没有注意到。

    一叶小舟在迷雾中随着微波轻轻摇晃,她心中忽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迷茫,甚至还有几分恐惧,幸好她并不是一个人。

    她忙回到船舱中,确定毒血已除净,她替卫寒敷了些伤药包扎好伤口。他还有些烧,苍白的面孔在脸颊处泛着一丝病态的潮红,他的身体还在不时地阵阵发抖。

    想着平日里那个精力旺盛、活蹦乱跳的他,夏辰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惜,她从戒指中取出两件衣服盖在他身上,然后头靠着舱棚闭上眼打起盹来,她实在是累了。

    一阵沙沙的细雨声将夏辰唤醒,她猛地睁开眼发现卫寒还没有清醒,而他的身体几乎缩成了一团儿。她拉下被他扯到头上的衣服,发现他面色很红,呼息也十分急促,伸手一探他的额头,似乎比之前还要烫。

    她向外看了一眼,迷雾被细细密密的雨丝所取代,视线所及还不如之前远,仍旧是没有方向没有可停靠的岸。据她所知这湖严格来说已不该再称之为湖,南北两端被打通与河道相连,所以她不能以朝着一个方向走的办法寻找湖岸,何况任何参照物也没有的情况下,就算你以为自己是在向同一方向前近,实际往往是在兜圈子。

    “冷!”卫寒梦呓道。

    夏辰暗暗犯起愁来,这种雨一般不会在短时间内停下来,不知他们要在这湖上待多久,而眼下卫寒烧得如此厉害,若是不想办法退烧,会很危险。忽然想起戒指中还有一坛状元红,她忙拿出来解开泥封,然后撕了块布沾上酒替他一点点擦身体。

    越擦越感觉心跳在加快,难道是被酒气熏的?她暗暗在心中嘀咕。不过呢,这家伙的身材皮肤可是相当好的啊,光滑而有弹性,肌肉均实但不夸张,绝对是小鲜肉一枚,她好笑的想着,还颇为好奇地在他的胸肌上捏了几把。

    擦过胸膛,来到平实的腹部,刚擦了几下便发觉他的腹肌忽然收缩变硬,夏辰心想这许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反应吧?然后……然后她惊讶地发现他某个部位好像起了些变化,和腹肌差不多的变化。

    她将擦身布往他身上一丢:“我去!不愧是好*色之徒,这会儿还这么容易起生理反应。”当她发现那擦身布竟不偏不倚地落在那个部位,就像是撑起一把小伞,她头上顿时冒出数道黑线,心中犹如无数头猛兽奔过,她再女汉纸神经再大条,也无法抵挡凡事无所谓的面具瞬间化为碎片,崩溃的尴尬!

    并且她还碰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难题,要把那块布拿下来吗?

    就在夏辰面红耳赤、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某人竟然醒了!

    对视、疑惑、尖叫!

    “啊!啊……”夏辰在一声急促的短呼后,长呼声应该能打破吉尼斯肺活量纪录。

    卫寒本还有些迷迷糊糊,微微撑起身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一瞥,然后他眼睛忽然从菱形变成了圆形,猛地坐起身扯过一旁的衣服胡乱往身上一盖:“你!你想干嘛?嘶……好疼。”

    “我……我这个、那个、我……”夏辰忽然觉得自己的舌头就像打了个结。

    卫寒扶着受伤的肩膀,带着一幅想笑却又怕扯痛伤口的古怪表情凑到夏辰面前:“脸这么红?说话还吞吞吐吐的,莫非你对我有想法?

第一百四十九章 牢狱

    “滚……哎呀!”夏辰猛地往后一闪身,一头撞到了舱壁,疼得她呲牙咧嘴。这条船只是一艘普通渔船,船舱就是一个用竹骨和席子搭的拱形小棚,供人休息纳凉用,一个人坐在里边都不太松快,两个人就显得拥挤了。

    卫寒一副无赖模样:“辰儿你若是好奇,我可以牺牲一下,让你摸摸看。”

    夏辰简直快疯掉了,凤眸一瞪咬牙切齿地道:“卫寒!信不信我把你丢掉湖里去喂鱼!”尴尬到极至的她有些恼羞成怒。

    “湖里?”卫寒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一条小船上。然后他开始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怎么会受伤?当然他也想起一些他半晕半迷时发生的事,但却无法完整地将整件事拼凑起来,不过有些片段令他十分感动,他瞥了一眼酒坛:“你在帮我退烧?”

    夏辰连忙点头:“是啊。”

    卫寒拿起酒坛闻了闻:“好酒啊,哪弄来的?”

    夏辰耸了下肩:“就在这船上找到的,喂,你别喝啊,你才受了伤,再说我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上岸,万一你再发烧这个还要救命呢。”

    卫寒吧唧一下嘴:“你还真是暴殄天物啊!用这种美酒退烧,我宁可烧死算了。”

    “原来你不仅是色*鬼,还是个大酒鬼。”夏辰说着伸手去抢酒坛,她多少要留一点做样品啊。

    大概是她起身的动作太大,船身猛地一偏,夏辰两手又都是冲着酒瓶去的,整个人直接趴到了卫寒怀里,kiss上他光洁的胸膛。卫寒身上的清爽味道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酒香,令她在一瞬间有些恍惚,随即她赶忙寻找支点想要爬起来。

    卫寒痛呼一声:“别动!”

    夏辰闻言立刻冷静下来,停止慌乱的挣扎,两手撑在他的腰迹,两膝跪在他双腿间,抬起身:“有伤在身的人,能不能消停点?”

    卫寒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粉嫰的嘴唇,以及她这么诱人的姿势,脑海中不知为何在一瞬间回响起自己的心跳声。

    他忘乎所以地吻上了她柔软的双唇,先是轻轻的,然后是无比缠绵的深深一吻。

    夏辰的心一仿佛一下子跳到了喉咙!但是她并没有推开他,一开始她其实想拒绝来着,但他似乎说了句:“别动!”她怕他又扯到伤口,然后……感觉好像也满不错的,他的味道她一直很喜欢,也有些习惯了。

    “天啊!”卫寒突然呻*吟般哀呼一声,猛地离开夏辰的嘴唇,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捧着她的脸满眼纠结地凝视着她,就好像瞧着一张充满玄机的藏宝图。

    “怎么了?”夏辰还有些晕晕糊糊。

    卫寒苦着脸:“你不要这么看我好吧?我怕我会把持不住把你吃了。”粉红的俏脸,略带朦胧的眼神,因为那一吻变得更加红润欲滴的嘴唇,还有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幽兰花香,不论是谁又出于哪种情感,都会想与他亲近的吧?

    最要命的是他好像动了不该动的邪念,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夏辰扮成女妆时的模样,于是有种傻傻分不清楚的凌乱。自己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啊?抑或是他有那么点像女的?那也说不过去啊!莫非……自己也和秦贵杰那王八蛋一样?有断袖之癖?

    夏辰此时却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个男孩子,也完全没有考虑到卫寒此时的矛盾又复杂的心情,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问自己,怎么自己竟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纨绔少年?

    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内心各自苦恼着,但或许都想再证实一下心中的感觉,于是两片嘴唇再次接触到了一起。

    雨越下越大,好像想将他们与这世界隔绝开一般,而这种时候人的心往往是最敏锐,最柔软的!习惯的伪装也变得薄弱,内心真实的渴望自然地占了上风。

    这一吻过后,两人的心情忽然变得极为平静,相对无言地坐了许久。卫寒被夹杂着雨星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寒战,他毕竟高烧了一夜,体力消耗的很大。

    夏辰把衣服替他拉好:“以后别那么逞强,你以为自己真的刀枪不入了么?”

    卫寒有些不服气:“我若不逞这个强,你怎么办?”

    夏辰一扬下巴:“我能保护自己。”

    卫寒伸长腿,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你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

    夏辰一怔:“别乱用成语好不好?”

    卫寒四下扫视了一圈:“我有点渴。”

    夏辰早已找过,知道这船上没有水,甚至连能盛水的器皿也没有,她伸手接了些雨水:“喝这个吧,会比湖水干净些。”

    卫寒喝了几口,然后用没有受伤的手把她的手包在掌中:“手这么凉,你也冷吧?”

    夏辰闻言有几分暖暖的心酸:“我还好。”

    “来,坐过来点。”卫寒挪了下身体,腾出地方。

    夏辰却有些迟疑,她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想的,或许是这雨,或许是这风,又或许是卫寒险些死掉,并且那一箭是替自己挡的,让她有些感动,总之她实在不大可能喜欢上一个少年。

    卫寒见她若有所思地愣在那儿,轻笑道:“辰儿,你怎么忽然像个姑娘家似的腼腆起来了?”

    “我哪有!”夏辰白了他一眼,坐到他身边。

    卫寒将身体向后靠了靠,伸出手臂环住她肩头:“眯一会儿吧,想你为了照顾我一晚没睡了。”

    夏辰依言枕着他的胳膊,闭上眼:“你说究竟是什么人要杀海崚王?”

    卫寒沉默片刻:“杀海崚王的目的应该是在破坏和谈,但我一时间还真想不出继续打下去对谁有好处?”他停顿片刻继续道:“也可能是和谈的条件令一些人感到不满。”

    夏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卫寒并不知道展天的事,如果被他知道,绝不会放过展天,而展天又是花漫楼的得力助手,这事必然与花漫楼有关。

    不知道展天现在怎么样了?昨天他明明有机会全身而退,却因为想救自己耽搁了,冲着这点她也不能把这事说出去,何况这也不是她该插手的事。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醒来时雨已停了,不过天色仍然很阴沉,依然无法辨识方向。

    卫寒也醒了,侧头向外看了一眼:“辰儿,我们一直待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

    夏辰道:“我不会划船,再说现在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

    “我们现在应该已飘到南河的河道了,你看。”卫寒指着远处隐约可现的青山道。

    夏辰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如此顺着这方向再走不远,应该有座桥。”河道没有湖面宽阔,到时想上岸会容易一些。

    卫寒苦笑道:“如果按现在的水流速度,我们天黑也到不了那座桥。”

    夏辰皱了下眉头,此时风向不定,随时都有再下雨的可能,若不趁着这会儿视线较好时想办法上岸,他们不知还要在这水里飘到什么时候,如果碰上大风雨,这小船更有被打沉的危险。

    没吃没喝,卫寒又有伤在身,不论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后果都不堪设想。想到这儿她站起身:“我倒是可以让船走的快些,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卫寒见夏辰表情极为严肃,态度也认真起来:“我不许你做危险的事。”

    夏辰一怔:“你想哪去了,我不会下水去推船的。我只要你答应我闭上眼睛不许偷看,事后也不许问我怎么办到的。”

    卫寒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难道你是个妖精?会变身会法术?”

    夏辰翻了下眼皮儿:“如果我是妖精还会法术,早不陪你在这挨冻受饿了。”

    卫寒轻笑道:“也对,那我答应你不看、不问。”说罢闭上了眼睛。

    夏辰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确定他没偷看,反手取出风神斩,然后来到船尾施展出风神斩中几式可以引动风势的招式。

    一道道刃气打在水面上,小船借着一股股风水之力开始向南移动,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夏辰已隐约看到夹岸的柳树,以及那座石桥,这让已将力竭的她精神为之一振。

    来到桥头靠了岸,夏辰拭去额上的汗水收刀回到船舱:“你可以睁开眼睛了,我们……”说到这儿她感到一阵天眩地转,腿一软栽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卫寒瞧着臂弯中面无血色的夏辰,心上好像被刺了一刀,他也顾不得肩上的伤被扯痛,抱起夏辰飞身掠上岸。因为下雨的关系,岸边没有行人,他咬紧牙一口气跑向离他最近的茶铺,还未进门他便使尽力气大喊道:“来人!”

    卫寒的声音并不如他所期望的那么大,但好在茶铺的伙计恍惚听到了好奇地探出头瞧了一眼。

    伙计惊讶地发现门口倒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肩头的衣服破了一大块,露出带血的像是刚刚包扎过的肩膀。他连忙掩上门,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才开门跑出来探了探两人的鼻息,确定他们都活着,他扶起夏辰:“小公子,你没事吧?小公子?”他之前只看了一眼便觉这两人衣着相貌都颇为不俗,心想救了他们一定会有好处,但他也怕这两人是被匪徒强盗追到这的,所以刚刚没敢上前。

    夏辰幽幽转醒:“水!”

    伙计忙把她扶到铺中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倒了杯水递给她:“水来了。”

    夏辰一口气将水喝下肚:“这是哪儿?卫寒怎么样了?”

    伙计一怔:“小公子说谁?”

    “卫寒啊!”夏辰猛地醒过神四下看了几眼:“他人呢?”

    伙计一拍大腿:“小公子说的是和你一起的朋友吧?他还在外面。”

    伙计将卫寒掺扶进来,夏辰已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去,马上去卫府找个人来,就说卫三公子受了伤。”

    伙计一听卫府、卫三公子,一脸惊讶地道:“原来他……小的这就去。”

    夏辰在伙计离开后本想看看卫寒怎么样了,但她实在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感觉他不会有生命之危而且马上就会有人来接他,她趴在桌上又昏睡过去。

    她怎么想不到更料不到她竟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最初夏辰还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但在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后,她确定眼前的一切都是直实的。

    栅栏、火把、面前站着两个禁卫军打扮的人,此时他们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注视着自己,眼光令她感到无比厌恶。

    “这,是哪里?”她勉强坐起身,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两个哆嗦。

    一个身着官服微微有发富的中年男人从门外走进来:“这里是天牢。”

    那两名禁卫同时躬身道:“孙大人。”

    夏辰皱了下眉头:“为什么带我到这儿来,卫寒呢?他现在怎样了?”

    孙大人嗤笑道:“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犯了什么罪,如何交代吧!”

    夏辰反问:“你们抓我时给我安的什么罪名?”

    孙大人微微有些惊讶:“小小年纪如此狡猾!难怪……”说到这儿他话峰一转:“你和行刺海崚王的那些人是什么关系?”

    夏辰道:“毫无关系。”

    孙大人眯起眼:“哼!很多人可都听见你说和那些刺客是同伙。”

    夏辰闻言心中恍然,原来是有人把这事抖了出来,如此画舫上的人都得救了?“我那么说是想救卫副统领,岳少将军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一问便知。”

    孙大人道:“我知道你与卫副统领和岳少将军是朋友,但你好像还没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犯的又是什么样的罪!”

    夏辰道:“大人,我很理解你们想马上抓到刺客给海崚王一个交代,可也不能只听片面之词吧?岳少将军当时也在场,他的话同样有必要听是么?”

    孙大人倒抽一口凉气,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半大的孩童有这么缜密的心思。“你说的不错,但实话告诉你,岳少将军受了重伤生死未卜,就算他肯为你说话也没用,指证你的人很多。”

    夏辰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是为了救人才那么说的。”

    孙大人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你敢说你不认识展天么?”

    夏辰心下一惊,难道展天被他们抓了?“展天?我从未听说过这个人。”这时候打死也不能说认识展天,且不说没人会信相他们会在画舫巧遇,就说这件案子的本身,但沾上一点瓜葛的人都难逃盘查。

    “哼!”孙大人一抬手:“把人犯夏辰带到刑审室!”

    夏辰心里“咯噔”一下:“我不是人犯!”

    孙大人根本不理睬,径自离开牢房,那两名禁卫一左一右架起她跟了上去。

    夏辰知道挣扎也没有用,她一边走一边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况,希望能找到替自己辩解的更好说辞,同时她也希望这大云国没有上堂先打一百杀威棒的规矩。

    顺着幽暗阴森充斥着霉味的通道一直走到尽头,向下拐了一层台阶正对着便是一间牢房,孙大人刚刚迈进栅栏门,显然这里就是所谓的刑审室。

    刑审室要比她之前待的那间牢房大许多,还未进门透过栅栏她看到屋中间摆着一盆烧红的木炭,里边插着几把烙铁,冷汗顺着她的额角脊背一下子流下来,再看旁边的地上、墙上摆挂着至少二十种刑具,她的血液好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了。

    两名禁卫将她推进门,夏辰看到火盆后的木架上绑着一个浑身布满鞭痕和血污的男子,定睛一看这人正是展天,此时他闭着双眼头歪垂在一侧,显然已晕了过去。

    孙大人在左侧一张桌案旁坐下身:“夏辰,你看仔细了,这个人你认不认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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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妃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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