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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拈香一朵     金妃txt下载     金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宜久留

    明月、清泉,山间雅居,洞房花烛,两个怀抱,两个身影不停在她脑海中分开重叠,偏偏她越是努力集中精神想看清他们的脸孔,越是眩晕得几欲昏厥。

    “岑公子,他这是怎么了?要不我请个大夫来吧?”柳冬雪看着同样一脸担忧的岑少游问。

    “不能请大夫,你不是说城里已张贴了告诉,辰儿的相貌实在太出众,只要看过一眼便很难忘记。”

    “可是他已经昏迷了半日不停在出冷汗,这样下去我怕他……”

    岑少游摇摇手:“她不会有事。她浑身衣服都湿透了,你帮她换一下吧。”

    柳冬雪一怔,随即秀眉倒竖冷声道:“岑公子你什么意思?你不肯接受我也就罢了,还……”她瞥了夏辰一眼:“我早认识夏公子,他至少小我四五岁,你就算想把我往外推也不该……”说到这儿她一跺脚掩面跑了出去。

    “柳姑娘,柳……”岑少游想追上去解释清楚,却听夏辰梦呓般地说了句什么,他忙来到床边:“辰儿,你醒了么?感觉怎么样?”

    夏辰缓缓睁开眼,眼神却茫然没有焦距,好半晌她好像才看清楚岑少游:“是你。”

    “辰儿,你可想起我或者想起些别的什么?”岑少游说着扶她坐起身。

    夏辰又愣怔了好一会儿:“少游大哥是吧?我还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你能说些给我听听吗?”

    岑少游点了下头,接着又摇摇头:“你先歇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不等夏辰说话岑少游已经急急忙忙地出去了。夏辰兀自失了片刻神,苦笑了下起身下床发现衣服都粘在了身上,她忽然很想洗个热水澡。

    岑少游回来时带着那位冬雪姑娘。夏辰越瞧她越觉得面善,心中暗笑自己最近怎么瞧谁都眼熟呢。“少游大哥,不会是因为我让这位姑娘误会了吧。”

    柳冬雪神色一惊,随即笑道:“多年不见,辰儿依旧是冰雪聪明。”

    夏辰疑惑地看着她:“你也认识我?”

    “嗯,我早就奇怪怎会有男孩子打扮成女儿家那么像的,原来夏公子……应该叫夏姑娘才是。”柳冬雪说着替她倒了杯茶:“出了那么多汗一定渴了。”

    岑少游道:“冬雪姑娘,辰儿现在失忆了,你说这些她会很困扰。”

    “我想听。”夏辰恨不得听人将她过去所做的、所经历过的一切完完本本地说与她听。

    岑游少叹了口气点点头,柳冬雪这才把当年碰到她的事说了一遍。

    夏辰问:“柳姐姐,那你怎么不在安阳,跑到这儿来了呢?”

    柳冬雪神色一黯:“这里是我的老家。三年前家父犯了官司,多亏卫公子帮忙我才没有被卖为奴。”她顿了顿:“通过卫公子我认识了岑公子,碰巧岑公子在此地为官,对我也十分关照。”

    岑少游道:“不必客气,你也没少帮我……对了辰儿,我现自身难保,而你似乎也不方便再回安阳,不如我让冬雪给卫寒捎封信。”

    夏辰思忖片刻:“不了,想必你我二人现在已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而我们再在这里柳姐姐会很危险。”她不想连累任何人,尤其岑少游所说的那个卫寒。

    柳冬雪忙道:“我不怕。”

    岑少游沉思片刻:“事已至此,我已不可能回京面见皇上来解释此事,我想先去玄国找少泽问个清楚,我不相信他会通敌叛国。”

    柳冬雪眼圈儿一红:“这样也好,只是外头查得很严,你们如何出得了关呢?”

    岑少游沉声道:“如今只能找岳飞云。”

    柳冬雪流着眼泪:“我知道岳少将军现在北燕关,我去找他。”

    岑少游从颈项上取下一块玉佩递给柳冬雪:“这是信物,带书信不安全,这里的情况你也都清楚。”

    柳冬雪将玉佩收好,抹了两把眼泪:“我给你们准备些吃的放厨房,然后收拾下即刻动身。”

    岑少游终于忍不住拉住柳冬雪的手:“一路小心。”

    “嗯。”

    柳冬雪离开后,夏辰道:“少游大哥心里很喜欢柳姐姐吧?”

    岑少游没有否认,沉沉叹了口气:“该来的迟早要来,我不想连累她。”

    夏辰皱了下眉:“少游大哥此话何意?”

    岑少游苦涩一笑:“朝廷早已不是那个朝廷,岑家也已不是那个岑家,从我父亲着手查康王的事起,我就知道会有今日之祸。”

    “我好像懂了,如此我便不再自责误劫了少游大哥的囚车,我想少游大哥就算路上不出‘意外’进了京城怕是也见不到皇上。”

    岑少游闭上眼:“我怎会不知道呢,只是我宁死也不愿有辱家门,更不愿少泽有朝一日回来,连个证明清白的机会也没有。”

    夏辰凝视了他好一会儿:“少游大哥,你真傻!命都没了要清白有什么用。”

    “辰儿,有些事你还是不明白,但这也才像你说出来的话,我一直很想像你一样随心率性,可是我不能!”

    “少游大哥,你所说的少泽是?”随心率性!夏辰在心中暗暗自问,她真的是这样么?

    “我弟弟,你认识他比我要早,你管他叫岑大哥所以我才成了你的少游大哥。”

    夏辰沉默半晌:“我想他此时最惦记的就是少游大哥你。对了,能告诉我更多些关于你们和我的事么?”

    岑少游从傍晚一直讲到深夜,夏辰很少提出疑问只是静静地听着,这让岑少游有些奇怪:“辰儿?”

    “怎么了少游大哥?”

    “呃,没怎么,时候也不早了我去弄点吃的来。”

    夏辰微微一笑:“我就不帮你了。”

    不一会儿岑少游端了几个馒头、两碗汤和一盘煎蛋来:“辰儿,将就一顿儿吧。”

    “嗯。少游大哥,之前你说我去西域已是快两个月以前的事了?”

    岑少游叹道:“是啊。唉,这段时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刚刚我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没敢跟你说。”

    “少游大哥只管说便是,没有什么比失忆更难忍受了。”

    岑少游点了下头:“因为家父病重少泽本在青州,二十多天前皇上派人来要他出使玄国,来人还说玄国的葛王和海崚王指明要少泽当特使,并保证一定会妥善处理灭村事件。不想玄皇竟在半月前驾崩,而玄国在送报丧国书来时还附带送了封书信,说少泽决定留在玄国任礼部尚书。”他沉默片刻:“家父亲听到消息气息攻心,已于六天前去世了……”

    “对不起少游大哥。”

    岑少游摇摇头:“我还未及料理完父亲的丧事,京城便送来了圣旨,要我父子二人上京受审。”

    “原来如此,那你更该去玄国找岑大哥问明情况,而不是直接进京。”

    “我也知道必然是康王得知我们在查他暗中招兵买马之事,所以设下这个圈套。如今少泽人在玄国我们百口莫辩,旁人更是说不上话。”

    夏辰凝视着他:“少游大哥有没有想过有人暗通玄国?”

    岑少游淡淡一笑:“当然,我早已报着必死之心!我不能让父亲蒙羞,也不能让少泽蒙冤啊。”

    “少游大哥现在想这样做也是不能了,所以还是跟我去玄国把事情弄清楚吧。”

    “事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岑少游说着站起身:“辰儿,跟我来。”

    岑少游将她带到后院柴房,挪开柴堆有一个地窖,他从里边取出一个匣子,里面放着一叠书信。

    夏辰好奇地问:“这些是什么?”

    “多年来收集的证据。都是替康王办事的人,连青州驻军统帅薛青也是他亲信。”

    “为什么不把这些书信呈给皇上?”

    岑少游眉头一皱:“这些书信都是用暗语写的,并没有属实名,一时很难核实,万一朝中有他们的人毁了这些证据就前功尽弃了。”他迟疑片刻:“我本想将这些书信以及我所能识别的一些暗语交代给卫寒,现在……”

    “少游大哥,你该不是想带这些走吧?我觉着还是放在这里更安全,待他日我们回来再……”

    岑少游打断她:“辰儿,你怎么突然犯起糊涂了,我并不想带走这些。我在想如果有人想除掉岑家,并且玄国有人在帮忙,我和少泽能否有机会活着回到这里也都未可知。”

    “少游大哥……算了。”她本想说葛王和海崚王或许只是欣赏岑少泽的才华才将他留下,海崚王现在既然已是玄皇,要是肯出面大云国皇帝必然不敢加罪岑家。可法度毕竟不是人情这些人又岂会不清楚?并且岑少游此时正恨葛王和海崚王入骨。

    “辰儿,我把我所能看懂的暗语暗号告诉你,假如有一天我不能亲自将这些证据呈给皇上,就请你……”

    夏辰虽然不想管这些事,但她没有拒绝的理由,难得岑少游信任她,将来他们若不方便来取这证物,她也可以帮忙。

    一夜过去,夏辰惊讶地发现康王的势力竟然如此之大,几乎各州各郡都有他的人,那朝廷中更不必说了。

    忽听门响,夏辰和岑少游同时一惊。岑少游道:“你先到屏风后躲一下,我去看看。

    “岑公子,辰儿!”柳冬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岑少游连忙打开门:“碰上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快……”瞥见柳冬雪身后站着一名青衣女子:“这位是?”

    青衣女子撩起帽上的青纱:“岑公子,不识得我了?”

    “红筝!”岑少游脱口道。

    柳冬雪道:“原来岳公子已得到消息,但他有事在身并且太多人知道岑岳两家的关系,所以他不方便前来,特让红筝姑娘过来看看情况。”

    红筝点点头:“幸好我之前见过柳姑娘,碰巧她在问路时又被我听见。”

    夏辰道:“你们打算一直在门外说话么?”

    岑少游忙闪开门:“请进。”

    红筝看到夏辰微微欠身:“夏公子,上次一别我们有两年没见了吧?你现在完全是个翩翩美少年了。”

    “红筝姑娘记得竟如此清楚。”夏辰不想和红筝多说什么,反正她和岑少游很快会离开。

    红筝道:“我想不记得也难,飞云总是把你挂在嘴边,还时常向岑公子他们打听你的近况,你也真是了不起,竟拿到了武状元,听说还发了大财。”

    夏辰客气地道:“这没什么,对了红筝姑娘、柳姐姐,外边现在什么情况?”

    红筝道:“到处都已张贴了你们的画像。”

    柳冬雪接着道:“青州郡已经开始在挨家挨户搜查。”

    岑少游道:“如此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儿,我是罪有应得,不能连累柳姑娘。”说着他看向红筝:“姑娘带辰儿一个离开应该不难吧?”

    柳冬雪道:“想当年辰儿乔装改扮连刚刚见过她的人都骗过了,岑公子也可以啊。”

    岑少游道:“辰儿还懂易容么?”

    柳冬雪咬了咬嘴唇:“辰儿当时扮成了女装。”

    岑少游惊呼道:“你该不会想让我也成扮女装吧?”

    红筝笑道:“这倒不失一个好办法,恰好我略通易容之术,而这易容的最高境界就是男扮女、女扮男,就算相貌有些相似也不容易被识破。”

    “辰儿她……她天生貌美而且身材纤细,我这人高马大的扮成女装恐怕更惹人生疑。不行不行。”岑少游有些语无伦次。

    夏辰沉思片刻:“物极则反,我觉得可以一试。”

    忙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岑少游被扮成了一个又丑又肥的妇人,夏辰略改了下容貌扮成了丫环模样,红筝则扮成了新娘子。

    夏辰赞道:“红姑娘的易容术真是了得,若非我亲眼瞧着,少游大哥这样子就算是我也认不出来。”

    岑少游对着镜子一照:“我的天,这是我么?”

    这时柳冬雪推门进来:“轿夫和喜乐班子找好了,我让他们准备好到前边路口等着,这是衣……呀!”她惊讶地盯着三人,片刻后大笑起来,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岑公子,你这……你这一走我们不知何日才能再见。”说着竟转笑为悲。

    夏辰向红筝使了个眼色一起离开房间来到院中,红筝道:“男人啊总是不懂女的心,他们好像永远不明白女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柳姑娘等了岑公子这么多年,唉!”

    “那红姑娘可知男人想要什么?”

    红筝一怔:“夏公子,你自己就是个男人?却来问我?”

    夏辰淡淡一笑:“我想说红姑娘若是不懂男人在想什么,也不该怪男人不懂女人的心。”许多人都会犯一厢情愿的毛病。

    红筝“咯咯”笑道:“原来夏公子是不服气啊!你说得不错,不管男人的心还是女人的心都一样难懂。”

    简单用过午饭,一行人向柳冬雪道别后,浩浩荡荡地上了路。之所会以扮成送亲队,夏辰的理由是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越是弄得张扬反而会令那些盘查之人放松警惕。

第一百八十五章 圈套

    想着柳冬雪虽是红着眼眶脸上却是挂着笑,夏辰道:“少游大哥,柳姐姐实在是个坚强的好女孩。”

    “我知道,如果此事能善了,到时我若未娶她又未嫁,我一定带她离开这些是是非非,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隐居去。”

    “少游大哥可把这些话告诉她了么?”

    岑少游叹道:“这话我怎么能说呢,我更希望她把我忘了。”

    马车里陷入一片沉默,好一会儿他们才从各自的心事中回过神儿来。瞧着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涂脂抹粉的岑少游,夏辰和红筝忍不住一阵阵发笑,岑少游却是哭的心都有了。

    红筝瞧了夏辰一会儿:“夏公子扮成女儿家竟如此倾国倾城。”

    夏辰向窗外瞥了一眼:“快到城门了。”

    岑少游道:“万一被看出破绽怎么办?”

    夏辰道:“少游大哥见过送亲的么?”

    “当然见过。”

    夏辰笑了下:“送亲队伍里最厉害的就要数喜婆了,到时少游大哥越是闹得厉害,这戏就演的越真。”

    岑少游摆了个兰花指:“要不要我再放倒几个?”

    夏辰笑道:“千万别冲动,不然会给柳姑娘惹来麻烦。”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红筝的车夫已和城门的守卫在说明情况。

    “新娘子也要查这是规定。”声音刚落轿帘已被人掀开,接着探头来瞧的守卫一声惊叫:“鬼呀!”

    岑少游拿着超大号的羽扇在他眼前不停地扇着:“官爷要查新娘子姓甚名谁、生辰八字、夫家何处问老身便是。”

    那守卫盯着这五大三粗脸上的粉厚的只差没掉渣,嘴唇红像是刚吃过人的肥壮婆子好一会儿才定下神:“你,你是喜婆?”

    岑少游一挺硕胸跳下马车险些将那守卫扑倒。“怎么?不像吗?还是官爷想请我说媒?官爷喜欢什么样儿的只管说,屹今为止还没有我‘赛红娘’说不成的媒,并且从头到尾的事儿我全都给你办妥妥的,一点心也不用官司爷操,价钱嘛,都好商量……”

    “行行行,你别说了,我查看一下车中没有逃犯便放你们过去。”

    岑少游忙道:“逃犯?哎哟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那守卫再次向车厢内探头张望,却见新娘子蒙着盖头,一只雪白如春葱般的手伸出来,做了个两招手的动作,不经易间扫过他的脸:“喜婆,出什么事儿了?”声音娇怯怯的。

    守卫顿时成了斗鸡眼:“没事没事,按例搜查。”

    “哎呀,你是谁?”红筝立刻闪身躲到夏辰怀里,一不小心碰倒了小几上的茶杯。

    夏辰一边安慰一边弯身去捡茶杯:“小姐别慌!哎呀幸好杯子没打碎,没弄脏霞帔,要不奴婢可真是该死了。”

    岑少游屁股一扭挤开那守卫:“可别弄掉了盖头啊,那可不吉利。”说着便往马车上爬。

    守卫见这鸡飞狗跳的情形皱了皱眉头:“你们快点走吧。”通缉犯是两名男子,这几个人明明都是女的,还一个比一个……奇葩。

    出了城夏辰赞叹道:“少游大哥你真行,尤其是那一撞,简直风情万种啊。”

    岑少游拭去额上的汗珠:“还取笑我!”

    红筝道:“这一关最是难过,接下来会顺畅得许多,到梁州就有人接应我们了。”

    入夜到了一个小村庄,来到一户农家院红筝给了送亲队的人十两银子打发他们回去,然后让这农家的一对年轻夫妇准备些饭食,并用飞鸽传了封书信。夏辰也没多问,红筝既然是来接他们的,自然早有安排。

    吃过饭他们换了身行头,扮成猎人模样绕开村庄从山林野地继续赶路,日上三竿来到一座县城,这里绝绕不过去。

    红筝让他们等在树林里,自己先进了城,约摸半个时辰过去她带了三名守卫出来。

    夏辰和岑少游换上守卫的衣服,和其中一名守卫行进了城,过了一会儿红筝过来与他们汇合。她笑着道:“飞云果然都打点过了,咱们走吧,天黑前得离开这。”

    换了几匹快马,迎着猎猎寒风疾驰了一夜,天明时分来到一座城下。夏辰发现城门虽然关着,但城门外却有一队军骑。

    红筝高兴地道:“是飞云。”说着率先策马奔了过去。

    夏辰和岑少游跟着上前,夏辰瞧着为首那名将军银盔白马年轻英武,两道剑眉下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目光沉稳,让人看了感觉很踏实。这种人仿佛天生就是领导者,跟在他身边的人会不由处主地信任追随他。

    岳飞云的眼光从红筝身上扫过停在了夏辰身上,露出温暖的笑意:“辰儿,来军中帮我吧?”

    岑少游道:“飞云,你怎么也不问问我们路上的情况。”

    “人都到了还问什么。”说着一指身后的马车:“此地离我的军营还有段距离,为免节外生枝。”

    坐上马车夏辰问岑少游:“岳大哥和红筝成亲了?”

    岑少游摇摇头小声道:“还没有。咦?辰儿,你怎么这就管他叫岳大哥了?”

    “呃,少游大哥不是说我以前就这么称呼他的吗?”

    “我是说过,但……我还以为你认出他来了。”

    夏辰笑了下:“我没认出来,只是觉得岳大哥比我所想象的亲切,很自然的就这么叫他了。”

    来到岳飞云的军营,岑少游将事情的经过和他们的决定说了一遍。

    岳飞云沉思片刻:“如此先去玄国避避也好,要是能把少泽带回来就更好了!我马上替你们安排。”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高喊:“报,忠武将军有要事求见。”

    岑少游猛地站起身:“他怎么偏赶这时候来了。”

    岳飞云一抬手:“你们到屏风后暂避一下,我且看他来意如何。”

    夏忠扬进门先施一礼:“少将军,听说你天还没亮就出城了,可是有敌情?”

    岳飞云两眼微眯:“夏将军对我的行踪倒是了如指掌啊!我不过去巡视一下城防。”

    夏忠扬忙道:“我也是碰巧听说的。”

    “夏将军不是有要事找我么?”

    夏忠扬欠欠身:“想来将军已听说岑家的事,我刚接到令书皇上派了严御史来查办此事,他人已经到州府想见将军。”

    岳飞云惊讶地道:“怎么这么快?”

    夏忠扬道:“据说严御史恰好北巡,所以……”

    岳飞云略一思忖:“眼看就要入冬军务繁忙,他既然是来巡查的,直接来军营岂不一举两得,再说岑家的事是当务之急,他怎地不直接去青州?”

    夏忠扬道:“这末将就不清楚了,但将军和岑家的关系众所周知,而严御史得到消息岑参军和夏状元向北燕关逃了。”

    岳飞云一拍桌子站起身:“这话什么意思!这些消息都是何人散播的?如果确切为什么没直接把人拿下?”

    夏忠扬微微一笑:“末将只负责传话。少将军这就和我去州府,还是要我先带个话给严御史。”

    岳飞云略一迟疑:“夏将军先到客营休息片刻,我安排一下军中之事就和你一道去州府。”

    “是。”

    岳飞云叫人带夏忠扬去休息,然后他冲已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岑少游和夏辰道:“你们都听到了吧?”

    岑少游道:“我总觉得这事儿有些古怪,难不成他们想一石三鸟!”明明是突发事件,为什么总觉得好似某些人早就设好圈套等他们钻呢。先是押解自己的人太草率,接着是守城的人太轻易,而现在他们才刚到这里,严世铭便来了。

    岳飞云点了下头:“不排除这个可能,而我觉得我们周围有很多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夏辰道:“这岂非再正常不过!好在他们没有直接来拿人,不知是报信的人延误了,还是我们比他们所预想的快。”

    岳飞云道:“我现在就安排你们走,然后我去州府拖住严世铭,只要你们顺利出了关,他们便一点办法也没有。”

    红筝道:“我送他们。”

    岑少游道:“不行,红姑娘出入军营本已不合规矩,若有人认出你来,不只是你有危险,飞云一定会因此受牵连。”

    红筝道:“大不了我和你们一起出关,等事情平息我再找机会回来。”

    夏辰道:“那更不行,如果有人来查问,向岳大哥问起你,他说不出你的下落直接便会被认定他派你私放逃犯。”

    岳飞云一抬手:“你们说的都对,少游哥、辰儿,就你们两个人走最为安全。”

    岑少游用力一点头:“好,出关的路我很熟悉。”

    岳飞云让红筝去准备两匹快马套上送马料的车,并准备他二人路上所需。然后他眼圈一红冲岑少游和夏辰道:“少游大哥,辰儿,我不能亲自送你们了,一路保重。”

    岑少游语声带着哽咽拍着岳飞云的肩头:“你在大云以后会更难,万事小心。”

    夏辰瞧着不由得眼睛发酸:“岳大哥,奸佞当道,凡事都要隐忍,如有万一定要保全性命。”

    岳飞云微微一笑:“放心吧,他们抓不到我的把柄,短期内还不敢把我怎么样。”

    夏辰吸吸鼻子:“我只是说万一。”

    岳飞云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可是堂堂大云国武状元,动不动就像女儿家是的哭鼻子可不行。”

    “我哪有哭,我只是鼻子有点痒痒。”夏辰在他肩上捶了一拳。

    这时红筝捧着两套衣服进来:“把这个换上。”

    岳飞云一抖披风:“红筝,人我交给你了。”说着冲夏辰二人一拱手:“我必须得走了,咱们后会有期,保重。”说罢大步离开营帐。

    岳飞云和夏忠扬离开后,夏辰和岑少游已换上送料农夫的衣服,在红筝的引领下赶车离开军营。

    他们一路向北来到内城门,向守城的士兵出示了手牌后出了内城。沿着一条小路继续走了约半个时辰来到一片树林,他们将马车卸下,从草料的苫布堆中取出马鞍、盘缠、刀剑改骑马向北疾驰而去。

    斜阳向晚,秋色更深,远山、树林皆是一片枯黄,在昏黄的苍穹下有种神秘又凄艳的美。

    翻过一道山坡转向大路,因为路两旁是两座孤岭,也就是说此处乃是出关的必经之地。

    山谷虽不如黄雾谷般狭窄,却一样的崎岖,岩崖参差,奇峰竟秀,枯萝倒挂,魅影张牙,加上光线幽暗,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夏辰忽听见前方似有人声,低吼一声:“少游大哥小心,有埋伏。”着说已勒住马。

    岑少游早知夏辰的五感异常敏锐,听她如此说也勒停马,同时沉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我已在此等候多时了。”花漫楼自不远处的崖角走出来,身后跟着绮云和一名黑衣蒙面的女子。

    岑少游一怔:“是你。”

    花漫楼看向夏辰,眼神极为复杂:“辰儿,为何要不告而别?就算你不想嫁给我,也不该先择逃走……难道我在你心目中竟如匪类?”

    夏辰叹道:“风月哥哥,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放我走么?”

    花漫楼略一迟疑:“如果你开心,我自不会拦你,只是你身上的毒还没解,我现在必须把你留在我身边。”

    岑少游惊声道:“辰儿中毒了?”

    夏辰凄然一笑:“风月哥哥,你说的毒也包括忘忧茶么?”

    花漫楼脸色一白:“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我承认忘忧茶有和迷药一样的作用,但对身体却有利无害,我让你喝也是为你好,难道你想红颜白发终日受头痛折磨?”

    “呵!”夏辰冷笑一声大喊道:“为我好?为我好就该让我知道!让我自己来决定喝还是不喝。”

    岑少游越听越糊涂,但想到此时的处境,道:“花公子,不管你对辰儿做了什么,出于什么目的,你现在必须让开。”

    花漫楼冷声道:“你可以走,辰儿不行。”

    岑少游怒声道:“她现在是朝廷的通缉犯,不走只有死路一条。”

    花漫楼面现怒容:“她随时可能毒发变痴傻,只有我能救她。”

    岑少游一怔:“既然你如此在意辰儿,那就跟我们一起走!”

第一百八十六章 美人关

    花漫楼冷哼道:“岑少游,看在辰儿的面上我今日放你一条生路,你走吧。”

    岑少游抽出剑来指着花漫楼:“我才是看着辰儿的面不与你计较,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

    花漫楼嘴角一扬:“找死!”说着手一扬一蓬银针射向岑少游。

    夏辰厉喝一声:“住手。”

    花漫楼和岑少游哪里肯听,但他们只过了三招,花漫楼身边的黑衣女子便抽鞭迎上岑少游。

    夏辰双眼一眯,抽出刀准备和岑少游一起对付那黑衣女子,不料花漫楼却自腰间抽出短一柄软剑封住了她的去势。

    “风月哥哥,你最好让我过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花漫楼手腕一抖,一朵剑花向夏辰刀上罩来。“辰儿,跟我回去,你知道我绝不会害你!”

    夏辰冷笑道:“你所作所为已经是在害我!你若不肯放我过去,唯一的方法就是杀了我。”

    “辰儿,我纵是自己死,也不会让你死的!跟我回去!”

    夏辰嘴唇一抿不再言语,连挥两刀向花漫楼的两肩砍去。而与此同时她听见身后隐约传来一阵马蹄声,再看岑少游亦被那黑衣女子缠住无法脱身。

    花漫楼一手挥着剑封挡夏辰的招式,另一只手却呈剑指点向夏辰身上的穴道想将她制服。

    夏辰心中虽是又急又气,但见花漫楼不下杀手,也总有些不忍对他用杀招。

    片刻马蹄声已到身后。花漫楼突然向一侧退后丈许,抬眼道:“严御史来得好快啊!”

    夏辰猛地转过头,岳飞云和一名带着颐指气使之态的年轻官员在前,身后跟着十几名锦服侍卫。最先闪过她脑海的念头是岳飞云出卖了他们,但看岳飞云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却无法启齿的焦急模样这个念头立刻打消了,他若想害他们根本不必费这么多周折接他们过来,又那么大的风险送他们出城。可这些人为何这么快就追上来了?虽然她和岑少游走小路会慢一些,可严御史从州府……除非他根本就没在州府,想到这儿她的心一沉,果然如岑少游所言,对方这是一石三鸟之计啊。

    年轻官员瞥了她一眼:“夏状元,你不为朝廷效力也还罢了,竟然在光天化日下劫走朝廷重犯,你眼里可还有皇上还有王法么!”

    夏辰听了这话嗤笑道:“严御史好大的官威啊,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严世铭冷哼一声:“好,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莫说你无官无爵,就算有现在也犯在了我手上。”说着一抬手:“拿下,不论死活。”

    花漫楼道:“且慢!严御史可否听在下一言。”

    严世铭示意左右先等等,斜眼看着花漫楼:“风月公子,有话请讲。”

    “严御史,辰、夏状元劫囚并非出于本心,她现在中毒失忆,所作所为皆是受人利用,还望严御史明察。”

    “失忆?笑话!不过本官还是信得过风月公子的,待我将他们押解回京,自会向皇上禀明此事。”

    花漫楼道:“她不能和大人回京,她身上的毒再不解会有性命之忧。”

    严世铭一眯眼:“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本官放了她?”

    花漫楼施一揖:“正是。”

    严世铭大笑两声:“花漫楼,别以为有康王做靠山本官就不敢对你怎样。”

    岑少游道:“花公子说的没错,夏状元确已失忆,是我利用她迫切想找回记忆的心情,让她劫囚车的。”

    严世铭“哦?”了一声:“如此岑参军若束手就擒,本官可以考虑放夏状元一马。”

    岳飞云急得头上直冒冷汗,不停地向岑少游使眼色,让他万不可相信严世铭的话。他怎么也没想到夏忠扬来找他不过是个骗局,严世铭早已带人到了军营外。之所以没有直接进营拿人,是怕他从中作梗。

    岑少游将手上的剑一掷,正插在严世铭马前。

    严世铭冷笑道:“将两名人犯拿下。”

    “严世铭!你言而无信。”岑少游大吼一声。

    严世铭大笑道:“岑参军,我只说会考虑。”他瞥了夏辰一眼:“换作别人我或许会饶了他,但他不行!”

    十几名锦服侍卫已分成两队分别围攻向岑少游和夏辰,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夏辰没有风神斩,岑少游现在是赤手空拳,很快便落了下风。

    花漫楼道:“夏辰我一定要带走。”说着已带着那名黑衣女子去帮夏辰。

    “啊。”岑少游肩头被划了一刀,鲜血立刻染红了衣袖。

    夏辰向花漫楼说了声:“多谢。”抽身去帮岑少游。如此一来勉强和这些锦服侍卫打成了平手。

    严世铭瞥了岳飞云一眼:“少将军,这两名人犯不好对付,只能麻烦你将他二人拿下了。”

    岳飞云道:“严御史,你的人不会那么不中用吧,再说我军中还有要务处理,就不陪严御史捉人犯了。”说罢掉转马头便要走。

    严世铭冷声道:“少将军,如果没有你帮忙他们怎么可能出得了城,我想这事并不难查实?如果你此时不出手将他们拿下,私纵逃犯的罪名你是担定了!”

    岳飞云怒视着严世铭:“我是将军自然要以军中之事为重,严御史说我私纵逃犯,请拿出证据。”

    严世铭脸上浮现出一丝阴笑:“我若没证据也不敢对少将军说这番话。”说着他向不远处瞥了一眼:“你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岳飞云扭头一看,一骑红尘正向这边飞驰而来,他一眼便认出马上的人是红筝,可他的心并没有丝毫雀跃,反而猛然一沉。

    红筝勒马停在他们面前,她沉沉地看了岳飞云一眼跳下马,转身冲严世铭躬身道:“严公子,你交代的事我都已办妥,岳少将军指使夏辰劫囚并私放罪犯出城的证据都在我手上,并且有十几人可以作证。”

    岳飞云的心猛地一阵抽疼,他身体微微一晃,险些自马上跌下来。“噗”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而他看着红筝的眼神除了悲哀还是悲哀。

    “想不到我岳飞云一世英明,十三岁开始便纵横沙场至今从未吃过败仗,如今却毁在……哈哈,古人说得果然不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严世铭笑道:“岳少将军,你败的并不冤,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微微一顿:“你也算得上在官场多年,却不知官场如战场,而不管是官场战场,都不能讲兄弟义气,否则只会是死路一条。”

    岳飞云向夏辰和岑少游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无怨无悔。”说着抽出背上的长枪直刺向严世铭的心窝。

    严世铭从马上滚落向后急退数步,同时冲红筝大喊:“杀了他!”

    红筝抽出她那柄双头蛇般的怪剑,猛抽向岳飞云的枪尖,随即一个旋身,身体如灵蛇般附在枪身上,同时手腕急抖剑舞飞花刺向岳飞云。

    几年来两人经常在一起过招练武,她对岳飞云的枪法已是了如指掌,何况岳飞云此时全无斗志,她自信十招内就能将他伤于剑下。

    岳飞云心乱如麻,痛如刀绞,并且有种万念俱灰感觉。他恨自己早没听父亲和卫寒的忠告,可他心里真的不清楚红筝的背景复杂么?他清楚,但他放不下她,并且心中总有一丝侥幸——自己的深情会打动她。

    严世铭见四五名侍卫伤在夏辰等人刀剑之下,心生一计,冲花漫楼大声道:“风月公子,你替我拿下岑少游,我今日答应你带夏辰走。”只要拿下岑少游和岳飞云,岑家和岳家就算是垮了,到时只剩卫家和一个小小的夏辰,对付起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么!至于这个花漫楼他早看不顺眼,偏偏父亲不准动他,但这也只是暂时的,早晚有一天让他跪下舔自己的脚。

    花漫楼道:“严御史,你这次考虑清楚了?”

    严世铭笑道:“我再三思量,也觉得夏状元若非失忆绝不会做出这般糊涂事来,我与他相识多年,怎会不知道她是个何其精明的人呢!”

    花漫楼道:“如此我便信你一回,如果你敢骗我,我要你严家所有人赔命。”

    严世铭微微一笑:“好!”

    夏辰听了这些话,再看岳飞云虽穿着护甲,手臂和腿上皆已挂了彩。红筝的剑实在狠毒,碰到身上就是两道血口或是被抽下一条肉来。她将刚刚夺下的刀扔给岑少游,随即冲着要抽身去帮红筝对付岳飞云的花漫楼大喊道:“花漫楼,你今日若伤了他们半分,我就死在你面前!”

    花漫楼眉头一皱:“辰儿!他们真的比你的性命还重要吗?”

    夏辰没再看他,一边招架锦服侍卫的攻击一边道:“严御史你听清楚,我没有失忆,囚车是我自己强劫的,岑少游是被逼着和我走的,那些押解的官差可以作证,至于出关之事与岳少将军无关!”

    严世铭耸耸肩:“如此有些难办啊。”

    花漫楼一时间进退两难只瞪着严世铭:“你想反悔?”

    严世铭笑道:“怎么会呢!就算夏状元说的是真的,风月公子你只要说一句话我也会给你面子啊。”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后悔没再多带些人来,他实没料道花漫楼会出现在这儿并力保夏辰,如今只要他不伸手,岑少游和岳飞云插翅难飞。

    岑少游也已注意到岳飞云的异样,冲夏辰道:“去帮飞云,我撑得住。”

    夏辰知道这再这样下去他们不死也会被抓,可那严世铭精明得很,一直远远地看着,身边又有两名侍卫保护,想拿他当人质根本不可能。现在唯一能扭转局面的是花漫楼,他帮哪一边,哪一边就会赢。

    “风月哥哥,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为了我可以去死,你帮我杀了他们我就跟你走!”

    严世铭立刻道:“风月公子,你不会与我为敌吧?”说着他向南瞥了一眼:“我刚刚已命夏将军带两千名精兵前来接应,你有把握在大军到来之前解决我所有手下么?”

    岳飞云此时又中了一剑,原本白色的衣衫变得和披风一样红。

    岑少游大吼一声:“辰儿,去帮忙。”

    夏辰踢开一名侍卫挥过来的刀,飞身掠到岳飞云身旁,挡下红筝的剑,道:“岳大哥,你去帮岑大哥,我来对付这女人。”

    岳飞云略一迟疑,眼见岑少游已支持不住,还在大喊让他们先走。他眼眶一热,掉转马头举枪冲向那些围击岑少游的侍卫,他终于不再沉浸于内心的痛苦中,一股怒气自心底升腾而起。

    那些侍卫看到满身是血的岳飞云风驰电掣般地冲杀而来心胆惧颤。

    红筝依仗着岳飞云对她的情感方能影响他,可这些人却没有那本事。他们终于感受到了一个战神般的人物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强烈霸气和杀意是多么可怕,一时间纷纷产生了退意,直到严世铭大吼一声才回过神儿来硬着头皮迎上。

    夏辰对红筝本没什么感觉,眼见她利用感情将岳飞云伤了个彻底,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在夏辰眼里她比严世铭更可恶。她连挥数刀将红筝逼退。

    红筝嫣然一笑:“夏公子,咱们也算老朋友了,怎地下手如此不留情。”

    夏辰冷笑道:“收起你那一套!莫说你长的不怎么样,就算貌若天仙我也会把你的蛇蝎心肠挖出来!”

    哪个自以为美貌的女人听别人尤其是“男人”说自己长得不怎么样,都会不高兴,红筝也不例外。她笑意顿时僵在脸上:“夏公子,没有多少人像你们一般一出生便衣食无缺养尊处优的,我是有点对不住岳少将军,可我是个杀手,拿人钱财就要替人卖命。”

    夏辰道:“哼!一个人想做坏事总会给自己找许多理由。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凭你也敢说杀了岳大哥?你若真明刀明枪地找他我还敬你几分,可你却利用他的感情,实在卑鄙至极。”

    红筝咬了咬嘴唇,接连使出几记狠招:“没错,我是卑鄙,而且我还狠毒。”她的心突然乱了!是人就会有感情,岳飞云对她怎样她心里清楚,但她更清楚自己是什么人,她根本不配。

    夏辰见红筝恼羞成怒,招式越来越快也不敢掉以轻心。红筝拿的是独门武器,自己这把刀虽然不错却是临时找来了,总有些不顺手。

    岳飞云和岑少游虽然都受了伤,但他二人自小便常在一起切磋武功,彼此都很了解对方,并且两人相知多年心有犀,配合得天衣无缝,不一会儿便将三名侍卫击杀。只是两人失血越来越多,体力渐渐不支,好在那些侍卫已被震慑住,不敢冒然出击。

    夏辰忽然自风中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气息,接着一阵轰隆之声隐隐传来,她知道那不是地震也不是打雷,而是一大队人马。此时已不容再拖延,而她已将红筝的招式套路摸得差不多,瞧准一个破绽她拼力使出一记风雷斩,刀刃带着一道青色刃气劈山破石般压向红筝。

第一百八十七章 红颜白发

    红筝面色骤变,她向后急退丈许,仍已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排山倒海般卷来,她急挥着手中的剑,在身前形成一道剑影交织成的防护网。刃气撞在防护网上,“呯!”地一声闷响,她整个人被震得又退了几步,胸中一阵翻腾吐出一口血来。当她面带惊骇抬眼看向夏辰时,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阴笑,左手一扬,几道寒芒向夏辰暴射而去。

    夏辰惊愕地盯着手中的断刀一阵失神,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刀怎么会突然断了!更确切的说是碎了!她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力量,简直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围。虽然她马上便反应过来,但红筝掷出的暗器已到眼前,她现在手无寸铁,接得到一枚也接不下所有,而刚刚用过那么强力的一招一时也提不起真气躲闪。

    “辰儿!”“小心!”岳飞云和岑少游几乎同时惊呼,并向这边冲杀过来,那些侍卫拼命阻挡,就算没有人阻拦也已来不及。

    就在夏辰以为自己必然重伤在这暗器时,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蓝影,带着淡淡的药香。

    花漫楼的身体缓缓倒了下去,而他在倒地之时一蓬银针从袖间飞出射向红筝。

    红筝躲闪不及,肩头中了几枚银针,她立刻盘膝而坐想将银针逼出体外。

    “花、风月哥哥!”夏辰惊呼一声接住他的身体,只见他肩上、胸膛上钉着五六支透骨钉,虽然红筝受了伤这些透骨钉入肉不深,但流出来的血却是紫黑色的。

    花漫楼淡淡一笑,却因伤痛皱起眉头。“辰儿别哭,我没事。”

    “风月哥哥,你这是何必呢!”她虽然气恼他耽误了自己和岑少游出关,并不肯帮自己解围,但她心里并没有真的怪他,且不说花漫楼家大业大总会考虑多些,就算他自私自乎贪生怕死也没有错。

    “辰儿,我不是和你说了么?我可以为你死!咳……这难道是命么?眼看我就可以为父兄报仇,一雪我花家多年来所受的奇耻大辱。”

    “公子,你快替自己治伤啊!”绮云和那名黑衣女子跑过来。

    夏辰也急切地道:“是啊风月哥哥,你不是神医么?”

    花漫楼让夏辰替他点了几个穴道,然后让绮云拿出一颗药丸服下,缓了口气道:“本来这毒并不难医,但我为了替辰儿你试药服了几种盅毒,我现在不能运功逼毒,不然蛊毒会立刻扩散,我死的会更快……咳咳,辰儿,你快走吧。”

    严世铭大笑道:“花漫楼,你不守约定怪不得我。现在你们一个也休想走!”

    岳飞云连伤两名侍卫抽身来到红筝身前:“这银针是没有毒的,但极为细小并会随着血液走,你快些将针逼出来。”

    夏辰这才想起红筝来,将花漫楼交给绮云飞身掠到她身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解药给我!”

    红筝自点了两处穴道缓缓睁开眼,她先是眼神极为复杂地瞧了眼岳飞云,然后冷笑着对夏辰道:“他中的是红斑蛇毒,我没有解药,唯一的解法是在毒性未扩散前把毒吸出来。”

    夏辰举起拳头却被岳飞云一把攥住手腕:“辰儿,放过她吧,既然有人想针对我,不是她还有别人,不过她出于什么目的,这几年到底帮过我不少忙。”

    夏辰一甩手:“要是风月哥哥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让她赔命。”

    岳飞云点点头,眼见岑少游一个挡不住那几名侍卫,他提起银枪上前帮忙。

    夏辰来到花漫楼身边,抽出那黑衣女子腰间的匕首割破手指将血滴入已半昏迷的花漫楼口中。

    绮云惊声问:“你这是?”

    夏辰示意她噤声,轻声道:“风月哥哥给我服了很多解毒的灵药,并整日让我用药膳泡药浴,相信我的血会有一定的解毒作用。”

    绮云点点头:“嗯。”

    那黑衣女子一直站在边上瞧着,一双美眸尽是担忧之色。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见了隆隆的马蹄声,黑衣女子更是惊惧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糟了。”

    绮云看着岑少游和岳飞云浑身是伤,仍与剩下的六七名侍卫缠斗不修,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夏公子,咱们如何是好啊!”

    黑衣女子嘴唇一抿从腰间抽出一把泛着青光的刀来:“你们带公子先走。”

    严世铭眼见大功告成如何肯让他们走,吩咐一直保护他的两名侍卫道:“给我上!放走一个我要你们的命。”

    夏辰已隐约看到南方扬起一片尘雾,她一把抢过黑衣女子手上的刀:“让我来!你去照看你家公子。”她不能死,也不能让岑少游、岳飞云和花漫楼任何一人死。

    黑衣女子一怔,忽然感觉一阵怪风自周围涌起,再看夏辰眉心处竟似在隐隐发光,令她有些不敢直视。“夏公子小心。”她说着忙和绮云一起扶起刚刚转醒的花漫楼躲向一旁。

    夏辰手里握着这把刀,虽然仍比不上风神斩,但却比之前的刀感觉顺手得多,而经过刚刚那一招,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以凝聚周围空间的某中力量。

    严世铭突然面露惊骇之色,当初夏辰在考武状元时他就感受到过一种周围空气都被抽干了一般的压迫感。

    夏辰周围渐渐形成一股旋风,而这风旋像是要把周围的一切都抽走一般,她站在这风旋中心发丝飘扬衣襟猎猎,如魔似魅。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自觉地伸手去挡被风扬起的沙尘,严世铭更是吓得直接跪伏在地。

    夏辰轻喝一声连挥数刀,每一刀都带着一道青绿色的刃气或飞向半空或飞向飞向前方,顷刻间尘埃飞扬,雷声轰响,更不知是日头刚好在此时落山还是突然被乌云遮挡,山谷中竟变得漆黑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岑少游抖落头上的尘土抬起头睁开眼,借着月光依稀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多人。路上像是刚刚有山体滑坡般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

    他勉强撑起身,半走半爬地四下搜寻着岳飞云和夏辰的身影,刚找到岳飞云想将他从一名侍卫身下拽出来,便觉背后有一道杀气,他猛地转过身,只见严世铭满脸是血面带狞笑一剑刺过来。

    就在剑尖刚刺入他胸膛半分,一只白晰的手握住了剑身,任严世铭再怎么用力剑无法再向前移动半分。他和岑少游同时顺着那手臂看过去,脸色皆变得骇然。他们都没有看清这人的脸,只见长及腰际的银白色的发丝在风中轻轻飘动,而这人衣裳几乎完全破碎,玲珑的身材雪白静莹的皮肤都显示她是个女子,此时此景更说不出的诱人。

    “啊!”严世铭突然看到了这女子的眼睛,惊叫一声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岑少游不由得一阵愣怔,就在这时一阵风将那女子额前垂落的发丝吹起,他忍不住惊呼:“辰儿?”眼看着她的身体向后倒去,他忙伸出手臂将她接住。

    岑少游怎么也不敢想信这个满头白发的女子会是夏辰,可她的容貌和额上的红痣以衣胸前缠着的白绸却好像在说,不是她还能有谁?

    叫了几声她却没反应,岑少游脱下外衣裹住她,然后席地而坐让她躺在自己腿上,他实在是精疲力竭,伸手推了推岳飞云:“飞云,醒来啊!”

    “咳!”岳飞云醒来便看到了空中的明月,他猛地坐起身,才发现大腿上趴着一个人,他好容易将那人推开,扭头看着岑少游:“怎么回事?”

    岑少游苦笑道:“不知道,你还好吧?”他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岳飞云身上的伤虽多,但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及筋骨的,他忍着疼站起身,看着满路的石头,难以置地道:“我怎么觉得刚刚好像地震了。”说罢他四下寻找了一圈,却不见了红筝和花漫楼他们。

    明月晖晖,空山寂寂。坐在一堆死尸中的感觉并不太好。岑少游也无暇去想那一队人马是回去了还是被乱石所埋。“飞云,你今后有何打算?”

    岳飞云的肩头微微一颤:“我自然要回军营去。”

    “红筝跑了,万一……”

    “不管怎样我都得回去,军中不可一日无将,何况这种时候我更不能走。”岳飞云说着转回身:“辰儿怎么样了?”

    岑少游叹道:“你不会自己看么?”

    岳飞云这才注意到躺在岑少游腿上只露出半张脸的夏辰,和散落在身前的几缕白发。他上前掀起她头上的衣服:“这……怎么会这样?”

    岑少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记得花漫楼提过一句,说辰儿中的毒若不能尽快解可能会红颜白发。”

    “你是说她真的中了毒?”

    “我想是了,只是我醒来时花漫楼和他的人也都已不见踪影,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岳飞云刚想检查一下夏辰的伤势,却被岑少游抓住手腕:“飞云,非礼勿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岑少游苦笑道:“辰儿是女孩子,我们都被她骗了。”

    岳飞云手一抖:“怎么可能!”随即他又点点头:“难怪我总觉得辰儿和我们有些不一样,并且经常练武却仍旧纤纤瘦瘦。”

    岑少游叹道:“是啊,现在一想想真不知我们怎么会一直当他是男孩子的。”

    “唉,谁会想到呢!只是她为何一直女扮男妆啊?”

    岑少游略一思忖:“其中原由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我已把过她的脉搏,没有受内伤,只是体力透支,至于毒……我就不懂了。”

    岳飞云看岑少游伤得不轻:“我们找个背风的地方先休息一下吧。”说罢弯身抱起夏辰,他忽然觉得怀中的人儿真的很轻,身体真的很柔软,不由得再次暗叹为何一直没发现她是女孩子。

    岑少游瞥了一眼还晕着的严世铭:“这个人怎么处置?”

    岳飞云道:“他还没死?”

    “嗯。”

    “那就由他自生自灭吧。”

    岑少游拾起一把刀:“不如现在结果了他。”

    岳飞云摇摇头:“他是巡查御史,如果他死了朝中不知会有多少人弹劾我。”

    “那总比他将所有事情说出去好啊!”

    岳飞云道:“说什么?抓不到你们,我也负了伤,他说什么!”

    岑少游急切地道:“可红筝手上有证据,她明显和严世铭是一伙的。”

    “如果她真的想置我于死地,我认了。”

    “你!咳咳!”岑少游气得一阵猛咳。

    就在这时,严世铭突然坐了起来,两眼直直地看着他们,咧开嘴哭喊道:“别打我别打我,我再也不偷看三姨娘洗澡了。”

    岳飞云和岑少游对视一眼,岑少游先小声道:“他难道患了失心疯?”

    岳飞云怕这严世铭是装的,示意岑少游拿刀试上一试。岑少游上前用刀指着严世铭:“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严世铭蹬着两腿哭得更厉害了:“别送我走,我要和娘亲,我要和娘亲一起睡!”

    岳飞云和岑少游一阵哭笑不得,这严世铭疯了竟只记得这些事!

    严世铭突然起身冲向岳飞云:“是二姨娘害死了娘亲,娘亲。”

    “谁是你娘亲!”岑少游一个手刀将其拍晕,扭头冲岳飞云道:“我看他是真疯了,这倒也好。”

    寒乌悲风,夜露凝霜。岳飞云解下披风盖在夏辰身上:“她怎么还不醒?”

    岑少游也是一脸担忧:“那花漫楼也真是,嘴里说不放心辰儿却不声不响地溜了。”

    “天亮你就带辰儿出关吧,尽快找到少泽。”

    “你的伤没事吧?”

    岳飞云头靠在崖石上看着点尘不染的明月:“这些伤算不得什么。”他的心更疼。

    岑少游没再说什么,被心爱的人背叛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岳飞云突然睁开眼睛向北望去,月淡星稀天色微白,一辆马车自北方驶来,他定睛一瞧赶车的是名黑衣蒙面的女子,从身形、佩刀和衣袖上的花纹来看,分明是昨日跟在花漫楼身边那位。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好

    黑衣女子喝停马车:“岳少将军,我家公子吩咐我送岑公子和夏公子一程。”说着拿出两封书信将其中一封交给岳飞云。

    岳飞云打开信一看,花漫楼让他只管回军营,他已将红筝手上的证据销毁,并让他把严世铭送回去,说严世铭不会对他不利。看完信他抬眼看向黑衣女子:“你家公子现在何处。”

    黑衣女子躬身道:“我家公子在河西县一家客栈疗伤。马车上有伤药、衣服和食水,还有十万两银票。”

    “呵,你家公子想得还挺周道,也不愧是大云第一商贾,出手竟如此阔绰。”

    黑衣女子眼带笑意:“相信很快会有人来找少将军。”她瞥一了眼岑少游的他怀中抱着的人:“请少将军帮我将他们扶上车吧。”

    岳飞云这才感觉到不道劲,发现岑少游面泛异红忙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竟烫得十分厉害。再看夏辰呼息倒是很平稳,只是仍旧昏迷不醒。

    黑衣女子走过来:“少将军,他们情况如何?”

    岳飞云神色忧沉:“一个病了、一个自昨夜到现在一直昏迷。”

    黑衣女子看到夏辰满头白发竟一点也不惊讶:“没事,交给我吧。”

    岳飞云仍有几分不放心,但想这花漫楼若真想对他们怎样,也不必如此费周章,可是……

    “姑娘如何称呼,能否让我一睹芳容呢?”

    黑衣女子稍一迟疑:“少将军信不过我?”说着解下面巾:“我叫雷莹。”

    岳飞云瞧她年龄绝不过双十,肤如凝脂容貌清秀,此时面带浅笑腮边隐现两个酒窝,怎么看都像是个名门闺秀。“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雷莹微笑道:“少将军是说我表里不一么?”

    岳飞云忙道:“不不,我只是没想到姑娘武功高强竟如此年轻。”

    “少将军过奖了,现在可以放心将人交给我了吧?”

    岳飞云先将夏辰抱上车,再扶岑少游上车帮他敷好伤药后冲雷莹道:“如果方便将他二人安全送出关后给我捎个消息。”

    “好。少将军放心吧,我一定将他们安置妥当。”

    岑少游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和夏辰在马车上。他撑起身体掀开车帘:“你是?飞云呢?”

    雷莹道:“岑公子你醒了?岳少将军此时大大概已回到军营,我是花公子的奴婢奉公子之命送两位出关。”

    “花公子么?”岑少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雷莹微笑点头:“车上有水和点心,公子不妨用些。”

    岑少游感觉头有些昏沉并浑身无力放下车帘退回座位。看着躺在对面座位上的夏辰,白发垂地面如白玉,好似用冰雪雕琢而成,不由得失了神。

    过了晌午到了城关。自玄国和大云国停战以来,这座边城越来越繁荣,路上的行人穿着各类服饰熙来攘往,街道边店铺林立生意兴隆。

    岑少游并没有忽略许多地方的告示墙上贴着他的夏辰的画像。将车帘掀开一个缝:“姑娘,出关会查得更严,我们可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啊。”

    雷莹嫣然一笑:“公子不必担心,没有人会查这辆马车的。”

    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关口的守卫只看了下雷莹出示的手牌便放他们通行,并且态度极是恭敬。

    出了关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天苍野茫、日白风狂,将要入冬时节的草原说不出的凄寒苍凉。

    岑少游吃过药休息大半日体力已恢复大半,他喂了一些水给夏辰,看她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掀开车帘冲雷莹道:“你到车里歇息一下,我来驾车吧。”

    “还是我来吧,公子你有伤在身,着不得寒气。”

    “可你一姑娘家怎吃得消。”

    雷莹微微一怔:“我已经习惯了,况且这边的路我很熟悉。”

    岑少游也不再坚持,接下来会是怎样的状况还未可知,夏辰又要人来照顾,他必须攒足精神。

    一路上饥餐渴饮、披星带月、日夜兼程。这日抵暮,雷莹在一户宅院大门前停下马车:“岑公子,我只能送到这里了。”

    岑少游下了马车,瞧这宅院虽不豪阔,但临湖而建环境极是不错。“敢问姑娘这里是?”

    “这是我家公子一处私宅,岑公子只管住下。”

    “这里离玄都多远?”

    雷莹略一思忖:“按咱们这速度三日可达。”说着她上前叩了几下门,然后和门人交代了一番带岑少游进了院。

    安顿好住处稍事休息,雷莹便来辞行。“岑公子,有什么需要吩咐仆婢便可,我这就回大云了。”

    岑少游有些惊讶:“这么急?”

    雷莹面露忧色:“我担心我家公子的伤势。”

    “如此姑娘一路小心,这一路多谢了。”

    “公子不必客气,若有什么急事找王管事通知我。”

    “好。”

    接下来几日岑少游请遍了东平郡所有名医,但没一个人瞧得出夏辰身体有何异样,为何会昏迷不醒。

    岑少游即担心夏辰又想马上去找岑少泽,连日来食不下咽、心急如焚,这天一早他终于决定把夏辰先留在这儿,自己去玄都走一趟。

    此时的玄都可以用歌舞升平来形容,新皇刚刚登基,大赦天下、轻徭减赋,街头巷尾无不在称贤诵德的。

    岑少游知道玄国新君是海崚王,不由得想起当年他在大云时所云的一首词“蛟龙潜匿隐沧波,且与虾蟆作混合。等待一朝头角就,撼摇霹雳震山河。”足可见他心高志大,不过此人确实文韬武略、通今博古、睿智精明,他若勤于政事,玄国将会更加强大,到那时……

    海崚王是个极有野心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说出“北国江江何称别?”的话来。如今的大云国还在贪欢逸乐、粉饰太平,实在令人堪忧。

    岑少游自知以他现在的身份不可能进宫面圣,于是先打听到葛王府的所在。一方面想看能否有机会见葛王一面问问少泽的情况。另一方面夏辰提过有人说她是葛王妃,他想弄清楚真假。

    他刚到葛王府所在的街道,便见王府门前停着两辆华丽的马车,二三十名护卫分列两侧。他靠近些许,恰好看到一名英武俊朗的男子扶着一名衣锦华贵的女子从大门出来。从服饰排场上看,这对年轻男子应该是葛王和他的王妃。

    岑少游暗自嗤之以鼻,之前听说玄国贵族不讲究排场,原来都是虚传啊,且不说这葛王锦衣玉带,这葛王妃简直是金覆玉缀、灿灿生辉。

    未等瞧清那王妃的模样她便上了马车,随即葛王走到车边道:“爱妃,宫里规矩多,你可不能像在王府般任性了。”语气满是宠溺。

    “王爷,贵妃娘娘刚入宫还不习惯,又怀了身孕,难得皇上看得起我,命我进宫陪她聊天解闷儿。我想就算我偶尔惹点小麻烦,皇上也定不会怪罪的。”

    葛王摇头叹道:“嗯,好好照顾贵妃娘娘,还有你自己。”

    “知道了,王爷有空一定要进宫看我呀。”

    “爱妃放心,我只要有空就会去看你的。”

    两人又依依惜别一番,那王妃好似还哭了一阵才走,而葛王直到马车消失在街口才转身回府。让人觉得他们好不恩爱。

    岑少游找了个路人一打听,这葛王只有这一位王妃,而且才刚娶进门不久还是新婚燕尔,听说这位王妃之前曾逃过婚,但进门后两人感情却极好。

    看着天色还早,岑少游找了家酒楼点了两盘小菜一壶酒浅斟慢饮,此时店里没有什么客人,岑少游便与那伙计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问及礼部尚书,伙计立刻凑了过来:“公子不知道吗?原来的礼部尚书郑大人血溅朝堂,那叫一个惨啊!海崚王继皇位后还没任命礼部尚书。”

    岑少游道:“听说不久前大云国来了几名特使你可知道?”

    “哎哟公子,你可别提这事儿了,正是宴请特使那晚,原来的皇上发狂杀了皇后,然后又自杀的。”

    岑少游一脸钦佩:“这种宫闱之事你也知道!”

    “我知道的还多着呢。”

    岑少游招招手:“反正现在没客人,来陪我喝一杯。”

    伙计略一迟疑,见掌柜不在来到桌边却不坐下:“谢公子赏酒。”

    三杯酒下肚小伙计面色泛红,胆子也大了:“公子还想知道啥事尽管问小人。”

    “嗯……你认识葛王么?”

    小伙计一拍大腿:“公子您可是问着了,小人的表哥就在葛王府当长工。照小人看葛王可是个天上地下都难找的好男人,长的英俊人品又好,还会打仗!之前皇上赐婚那黑小姐还不愿嫁,现在怎么样!哼!”

    “怎么样?”岑少游问。

    “听说黑小姐受伤失忆葛王都没嫌弃,还四处替她寻医问药。现在不仅病好了,对葛王那也是死心塌地的,前不久葛王还带着王妃到彩袖坊去看过歌舞哩,能嫁给葛王那是她的福气。”

    岑少游惊声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葛王妃曾失过忆?”

    “我说公子,这事儿一般人还真就不知道,我哥哥和侍候王妃的贴身丫环认识,听她说的那还假得了么?”

    岑少游想了下:“那你说现在王妃已经医好了是么?”

    “是啊,听说是大云国一名神医给医好的,也就六七天前吧刚回王府。”伙计说着见有客人来忙道:“公子慢用,小人去招呼一下。”

    岑少游越想越觉得这事蹊跷,失忆症并不常见,时间上又有种莫名的巧合,可这王妃怎么可能冒名顶替?一想到夏辰现在的样子他再也坐不住了。

    所谓先礼后兵,走门不行再走窗户或者再跳墙。左思右想岑少游决定直接报上姓名,事到如今他已没什么好顾忌的了。门人进去通传很快便又打开门:“王爷有请。”

    仆人把岑少游带到书房并让人奉上茶:“公子请坐,王爷马上就到。”说罢转身离开了。

    片刻后书房的门被推开,先进来的便是岑少游之前在门口见过的葛王,此时他换了一身深蓝色的燕居服,布料普通、花纹简单但卓尔不凡的气质不仅丝毫未减,更多了几分从容潇洒。

    葛王身后跟着一名身材和他差不多的黑衣男子,俊美得堪称绝色的容貌配上一双冷酷而略带忧郁的眼眸,连岑少游见了都不禁心中一动。

    这样两人一个像晨曦朝阳,一个像寒夜朗月;一个像绝世宝刀,一个像无双名剑,只看外表岑少游便已在心中赞叹不已。

    贺兰雍向岑少游略一点头:“你是岑少泽的什么人?”

    “我是他大哥岑少游,见过葛王。”

    “请坐。”贺兰雍说着走到书案后坐下身:“你来找我有事?”

    岑少游闻言心中顿生不快,他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葛王,少泽行事一向谨慎识体,他要留在玄国为官绝不会连封书信也不写。”

    贺兰雍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留在玄国为官?我以他早回大云了。”

    “他若已回大云我又何必前来。”岑少游不确定他是真不知情还是故意装傻。

    贺兰雍微微一笑:“你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会不会是路上有事耽搁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

    岑少游斩钉截铁地道:“不会,同来的人早已回朝,并带了一封玄皇的亲笔书信,说少泽在玄国留任礼部尚书。”

    贺兰雍略一思忖:“我并没听说此事,玄国目前也没有礼部尚书。”

    岑少游意味深长地道:“如此说来葛王完全不知家弟的情况了?”

    贺兰雍看了眼那俊美男子:“无尘,你有什么相关消息么?”

    商无尘的语气十分冷淡:“没有。”

    岑少游脱口道:“你是商无尘?无尘公子?”

    “你知道我?”商无尘的语气仍旧十分平淡。

    “无尘公子的琴艺天下无双我早有耳闻,并且我一位朋友常提起你。”

    商无尘点了下头:“你既然是岑少泽的大哥,自然认得卫寒和夏辰或许还认识花漫楼,他们近来可都好?”

    “不好。”岑少游脑海中又浮现出夏辰一头白发昏迷不醒的模样。

    贺兰雍急切地道:“你最近可见到辰儿了?她现在怎么样?”

第一百八十九章 缺点

    岑少游有些纳闷儿葛王为何如此紧张夏辰,并且叫得如此亲切。“莫非葛王认识辰儿?”

    贺兰雍轻咳一声:“几年前我去大云探望朋友,有幸结识辰儿并一见如故。”

    岑少游恍然想起海崚王曾提过他堂弟托他照顾夏辰的事,那人原来是葛王。“难得王爷还惦记着她,她现在……因为我被朝廷通缉。”

    “怎么回事?”商无尘问道。

    岑少游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却未提及夏辰现在玄国以及她目前的情况,他必须弄清这葛王揣的什么心思。

    商无尘瞧了葛王一眼,冲岑少游道:“你是说她劫了囚车已后便不知去向?”

    “嗯。”

    商无尘又问:“你可知她可能去哪里么?”

    岑少游耸了下肩:“辰儿的外祖父家在青州。”

    贺兰雍沉吟片刻:“岑公子,辰儿可曾提过她在救你之前到过哪里?并且她如何得知你的事么?”

    岑少游摇摇头:“我实在没机会问这些。所以我希望早点找到少泽把事情解决,这样辰儿才能安全。”

    商无尘从腰后取出一把刀:“岑公子,你认识这把刀么?”

    岑少游一眼便看出那是夏辰的风神斩,猛地站起身:“辰儿的刀怎会落在你手上?”莫非夏辰之前真的和他们在一起,或者就是他们害她变成现在的现子!

    商无尘凝视着他:“这刀是我在残月宫找到的。”

    岑少游一皱眉头:“残月宫?专门抢劫往来西域商队的那个残月宫?”

    “原来岑公子也知道。”

    岑少游点了下头:“我一直在青州任职,略有耳闻。”他微微一顿:“商公子可否把这刀给我,有机会我好转还给辰儿。”

    商无尘嘴角微勾:“以岑公子目前的情况,这刀由我来转交更好些。”

    岑少游哼道:“商公子和葛王难道会为了这把刀,不辞辛苦亲自到大云走一趟?还是根本不想把这刀还给辰儿。”这把刀说来十分奇特,在一般人手中如同废铁,到了辰儿手上绝对是神兵利刃,难不成他们想知道这刀的秘密所以加害辰儿?

    商无尘将刀收起:“我正准备走一趟呢。”说着嘴角微微一勾:“岑公子别以为我在打这刀的主意,不然我也不会拿给你看。

    “如此我只能拜托无尘公子早日将这刀物归原主了。”岑少游暗道这商无尘果然厉害,连自己在想什么都知道得一轻二楚。

    贺兰雍道:“岑公子,令弟之事我马上派人去查,你现住在何处?有消息我会差人通知你。”

    “多谢王爷,我……现借住在东平郡一位朋友家中。”岑少游又将花漫楼替他们安排的宅院具体位置说明了一下。

    商无尘听罢:“岑公子为何要住那么远?”

    岑少游道:“我毕竟是朝廷的通缉犯,那边朋友已打点好,所以先在那里安身落脚,回头看情况再找新的住处。”

    贺兰雍道:“你先到彩袖坊暂住几日,那里轻易不会有人查,等我问明令弟的情况再回东平不迟。”

    岑少游沉思片刻:“明日我必须回东平一趟,办点私事再过来。”

    商无尘冷笑道:“有什么事比令弟更重要?”

    岑少游轻叹道:“如果我不去办这件事,少泽知道一定会怪我。”

    贺兰雍道:“无尘,就依岑公子所言吧。岑公子可还有别的事?”

    “没有了,告辞。”

    商无尘道:“彩袖坊很好找,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都知道。”

    “多谢。”

    岑少游离开后,贺兰雍用拇指搓着下巴:“无尘,你觉得他的话可信么?”

    “王爷指的是关于他弟弟岑少泽的还是?”

    “当然是辰儿的。对了,不是早说不要叫我王爷么?以前你私下里从来都以字相称,怎么现在你我兄弟相认反倒疏远了。”

    商无尘摇摇头:“我并无疏远之意,只是突然和你成了兄弟,一时不知怎样相处更好。”

    贺兰雍懒懒一笑:“有什么不一样么?说实话突然得知你是我哥哥我也有点不习惯,因为我心里一直当你是弟弟来看待的,所以仍然直呼你的名字。可我心里很高兴有你这么一个兄弟,你不要纠结什么甚至不必考虑我的母亲,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知道那些事对你造成了很大伤害,我也不能为你分担,但以后的路还长,我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活得逍遥快乐。”

    商无尘苦涩一笑:“无意,你我之间永远不必多说什么,我尽力而为。”

    “我相信你能很快走出阴霾,你本来就是个心性洒脱之人。”

    商无尘见贺兰雍抬手时皱了下眉头忙问:“无意,肩上的伤还没好?”

    “没事!不过那饿狼的爪子还真是够毒。”

    商无尘一脸愧疚:“受伤的人本该是我。”

    贺兰雍一撇嘴:“若是你受伤我会更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般的毒对我没什么作用。”

    “可这不是一般的毒。”

    “行了,别跟我斤斤计较。”贺兰雍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正色道:“若有下次,我还是会替你挡。”

    商无尘冷漠的眼神突然有了一丝暖意:“无意!”

    贺兰雍微微一笑:“记住永远不要和我客气。”

    “嗯。现在想想残月宫那一战真是九死一生,若非你及时赶到,我想我现在……”

    “幸好我母亲差人通知了我,幸好我及时赶到了。”

    商无尘瞧着贺兰雍手指上那枚绿玉戒指:“能打开这戒指么?”

    贺兰雍轻抚着戒指:“我希望远永打不开它。”

    “为什么?”

    “因为这戒指的主人是辰儿,只有她……”无论如何他也说不出这个‘死’字。

    商无尘立刻会意:“我懂了!可惜我没能找到解药和盅毒的配方,但我相信花漫楼一定找到了解毒方法才会将辰儿带走。”

    贺兰雍面色一寒:“你真那么相信他?”

    商无尘微微一笑:“我相信辰儿是在意你的,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不然她绝不会不告而别。”

    贺兰雍长叹一口气:“幸好你之前救了黑玉辰一命,并说服她来帮忙演这出戏。”

    “我早该把辰儿的真正身份告诉你。”

    贺兰雍摆摆手:“我知道你不说是为我好,毕竟辰儿当时已失忆,我若知道不一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商无尘思忖片刻:“这个岑公子说辰儿救下他之后便离开了,难道辰儿已恢复记忆?”

    “我觉得他在说谎,以辰儿的脾气若是想起一切,怕是第一时间会来找你我算帐。”

    商无尘苦笑道:“也对!如此说来岑少游难道是想利用你和辰儿的关系,让我们替他救出岑少泽?”

    贺兰雍思忖片刻:“不会,他不可能知道我和辰儿的事。我确信他见过辰儿,只是故意隐瞒了一些事。”

    “无意,不如我去青州走一趟。”

    贺兰雍一抬手:“不,你先到东平走一趟。”

    “对对对,岑少游说的住处本是花漫楼的,辰儿又是和花漫楼一起走的。”商无尘说着便往外走。

    贺兰雍叫住他:“无尘,黑玉辰可靠么?据我所知她之所以逃婚是因为她喜欢的人是海崚王!”

    商无尘转回头神秘一笑:“他现在喜欢的人是我。”

    贺兰雍一挑眉:“哈哈,这点我倒是相信,世间有哪个女子能抵过无尘公子的魅力,再说你还救过她的命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商无尘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只是海崚王何其精明,他会不会认破。”

    贺兰雍修眸微眯:“海崚王的确很精明很难对付,但像他这样的人通常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过于自负!他永远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殊不知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好对付的,蚂蚁多了可以吃掉大象。”

    “无意,他现在明显针对你,你可有办法对付他?”

    贺兰雍嗤笑道:“他最大的敌人其实是他自己,不过为了辰儿我会推波助澜一把。”

    商无尘会意点头:“我现在去东平,岑少泽的事你安排一下。”

    “嗯,速去速回。”

    薄云遮月、夜色朦胧,有风。悦仙殿中一片夜欢宴乐,海崚王一手揽着南嫔吴绢儿的腰肢,一手伸进贵妃单氏的滚裘锦袍顺着她的大腿往上摸,若来单氏一阵吃笑。

    海崚王饮下吴绢儿递到嘴边的酒,瞥了一眼旁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岑少泽,向殿中正在表演的舞姬一扬下巴:“岑学士,这么多美女难道没有一个入得你眼的?”

    岑少泽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仍旧看着桌上的酒杯一动也不动。

    吴绢儿笑道:“皇上,岑公子可是出了名儿的正人君子。”

    海崚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朕不君子?”

    吴绢儿忙道:“皇上当然是君子。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海崚王笑道:“知道朕为什么喜欢你么?有学问,还最懂朕的心。”

    单氏推开海崚王的手:“皇上,岑学士学富五车,这些个庸脂俗粉他自是看不上眼。”

    “爱妃说得有理,只是朕现在还没选秀充实后宫,朕也不能把你们送给岑学士,倒不是朕不舍得,而是你们都已是残花败柳配不上岑学士这位谦谦君子。”

    “皇上!”单氏和吴绢儿同时不依地嘟起嘴。

    海崚王大笑着站起身走到岑少泽案前:“岑学士,人生苦短,百年后万般皆空,若不趁年轻好好享乐一番,岂不枉来一遭?”

    岑少泽起身一躬:“求皇上开恩放我回大云,或者把我送回牢里。”

    海崚王眯起眼缓缓地道:“朕不会放你走的,因为朕不相信世上真会有心无点尘之人,况且你现在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朕怎舍得让你去送死呢。”

    岑少泽眼中闪过一丝悲愤:“你!我真是错看了你。”

    海崚王无所谓地轻哼一声:“朕自信没有看错你。”

    单氏道:“皇上,咱们这宫中也不是没有绝色,皇上忘了刚进宫的那位么?”

    海崚王疑惑地看着单氏:“你是说……她?”

    单氏点点头:“何不叫她来陪岑学士喝上几杯?”

    黑玉辰来到殿上刚要施礼便听单氏道:“都是自家人又不是什么正宴,妹妹不必多礼。”

    海崚王一指岑少泽身旁的食案:“辰儿坐吧,你只当这里还是王府,朕还是你的海崚哥哥便是。”

    黑玉辰微微躬身:“谢皇上。”

    岑少泽听到海崚王唤“辰儿”时已有些惊讶,抬头一看惊骇不已,脱口道:“你是?”

    黑玉辰茫然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海崚王。

    海崚王道:“岑学士,你是不是觉得葛王妃很像一个人啊?”

    岑少泽忙垂下眼帘:“不!呃……略有几分像。”

    海崚王目光如刀般凝视着岑少泽:“真的只是略有几分么?虽然多年未见,朕对辰儿可是仍记忆犹新呐,尤其是他那双眼睛,不知他现在过得可好?”

    “想不到皇上还记挂着,他现在很好,还中了武状元。”

    吴绢儿怔忪叹道:“岂止是有几分像!这眉眼、嘴唇、鼻子都像极了。”

    海崚王道:“自是像极了,不然以岑学士的坐怀不乱,岂会如此失态!”

    黑玉辰心中虽然充满疑惑却只静静地听着,因为商无尘再三叮嘱过她能避开海崚王就避开,如果非见不可,尽可能少说话。商无尘也说过之前为解燃眉之急,找了一名与她相貌极像的女子冒名嫁给葛王,她本以为海崚王看出了什么,但听到岑少泽说武状元,悬起的心又放了下来。“皇上,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海崚王道:“没什么,岑学士初来玄国难免思乡,恰好辰儿你像极了他一位朋友,所以朕叫你来陪岑学士喝几杯。”

    黑玉辰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那我替岑学士斟杯酒吧。”

    吴绢儿好似突然意兴阑珊:“皇上,臣妾有点不舒服,想回寝宫休息。”

    海崚王按住她的手:“等下一起走,今晚朕要你侍寝。”

    吴绢儿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皇上,今晚你还是……”看到海崚王面现寒意,她将后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心中暗自感慨这话可以咽回去,人和事却已回不去,想不到夏辰已经是堂堂武状元。

    海崚王满意地拍拍她的脸,然后看向黑玉辰:“辰儿,有件事说来奇怪,你失忆时和简直现在判若两人,并且对朕的态度也很不一样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应付

    海崚王故意将嘴唇凑近黑玉辰耳边:“你知不知道我当初为何总被外派任一些无足轻重的闲职?”

    “为什么?”

    “因为许多大臣举荐我有治世之才,要先皇重用于我。”

    黑玉辰抬眼道:“这是何道理?”

    海崚王轻啄了一下她的嘴唇:“你呀,若是能明白这其中道理,也不会留下了封书信自己跑了,先皇是个嫉闲妒能之人,早在他继位时就有人举荐过我。所以我找了很多女人进王府,就是想让他以为我好女*色,贪享乐,不然他早把我除掉了。”说着他又吻了下她的鼻尖儿:“你知不知道我隐忍多年,眼看着就能娶你为妃,你却留下一封书信走了,当时朕简直快疯了,可是后来却听说你回来嫁给了葛王,我特意带着你最喜欢的东珠去看你,你却连我是谁也不记得,当时我的心好像都裂成了碎片。”

    黑玉辰听了这些话心中一时间五味交杂,之前所有的怨全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痛心和懊悔,原来海崚王为她如此忍辱负重,如果她早知道现在许就是皇后了。她自小生活在贵族家庭并常随父亲到军营,也曾在逃婚的生活中看到寻常人的百事哀,这让她无时不再渴望着高高在上的权势。

    “皇上,我从来就没失过忆!我一时气愤出走,本想到大云国去转转,不想在半路遇上了劫匪,危机关头一名……”她略一迟疑没有说出商无尘的名字,而一想到商无尘她挣脱海崚王的怀抱:“一名侠士救了我,我养好伤回来见了父亲才听说竟有人冒我之名与葛王成了亲。”

    海崚王一皱眉:“竟有这等事,那冒充你的人现在何处?你又为何没告诉我,反和他们合起伙来骗朕。”

    黑玉辰听出他语气中的怒意忙道:“皇上,那是因为我……我父亲说事已至此,说出去只会害人害己,再说有谁会相信这种事呢,你信么?”

    海崚王叹道:“我信,我当然信,我早怀疑那人不是你,虽然她和你长像极像,但却与我心目中的你不同。”那名女子的眼中有太多东西是黑玉辰所不具备的,总是让他想起另外一个人,只不过他想起的是个男孩子……这不可能。

    黑玉辰只当这话是种赞赏。“皇上,葛王对我虽然不错,但我也不能总一直和他做这有名无实的夫妻。”

    海崚王冷笑道:“我当然不能让你一直这样下去,他们不仅欺骗了先皇,还愚弄了朕!”

    黑玉辰忙道:“皇上,可不可以不要怪罪葛王和我爹,他们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海崚王略一思忖:“只要他们交出冒充你的人,朕就当他们也是受人蒙蔽恕他们无罪,到时朕也好有个理由替你作主,让你离开葛王府。”

    黑玉辰轻叹道:“皇上,似乎连葛王也不知道那女子去了何处,听说她以医病为由跑了。”

    “而我要王妃入宫陪贵妃,葛王便求你来作这戏了?”

    黑玉辰道:“皇上,我倒是听丫环提起过一件怪事,那名冒充我的女子额上有枚红痣。”说着她一指自己的额头:“简直就和我画上去这朵一模一样。”

    海崚王听了这话骇然之情溢于言表:“难道真是他?”说着他突然大笑起来:“是了,难怪我总觉得那女子和寻常女子不同,从容智慧、英气逼人,原来是男扮女妆的夏辰!若非我早在大云国见过他,怕是做梦也想不到,真是高明啊。”葛王与夏辰早在几年前就认识,这些年想必也有联系,葛王自然知道夏辰相貌和黑玉辰很像,所以找他来解燃眉之急。

    “夏辰?难道皇上认识?”黑玉辰一脸惊讶。

    “南嫔娘娘,你怎么在这儿?”单贵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吴绢儿忙道:“见过贵妃娘娘,听说王妃不舒服我来看看。”

    海崚王道:“你们都进来吧。”

    吴绢儿和单氏施过礼,吴绢儿道:“王妃可好些了?”

    黑玉辰道:“已经好多了,多谢两位娘娘关心。”

    海崚王瞥了吴绢儿一眼:“你可还记得夏辰么?”

    吴绢儿讪笑道:“早就没什么印象。”

    海崚王意味深长地道:“你昨晚明明说葛王妃的五官都像极了的,岑学士见到葛王妃时也惊骇不浅,想来葛王妃若扮成男妆便和夏辰必然是真伪莫辨了。”

    黑玉辰有些惊讶:“真的么?那我倒想试试。”

    海崚王笑道:“好啊,咱们来玩儿个游戏,看看但凡见过夏辰又见过葛王妃的人一起来认认。”说着他吩咐人摆宴,然后拍拍手:“紫翼,去把葛王和黑将军请过来吧。”

    吴绢儿道:“皇上是想?”

    海崚王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之色:“猜对了有重赏,若是错了……哼!”

    单氏笑道:“皇上不是说玩玩儿的么,怎么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了。”

    海崚王命人带黑玉辰去换男子装束,看着黑玉辰离开他眯起眼看着单氏和吴绢儿:“男人真的应该多和女人打打交道,不然很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吴绢儿轻声道:“皇上,你刚刚说的游戏怎样算是猜对又怎样算错呢?”

    海崚王道:“对错都由朕说了算!”不管贺兰雍说认得还是不认得都不重要,找他来只是要他和雪梅及黑玉辰当面对峙,并确定他大婚之日所娶的并非是黑玉辰而是夏辰,到时先让他交出夏辰,然后再治他个欺君之罪。

    突然,他想起那日在葛王府见到的女子,虽然和黑玉辰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为何他对黑玉辰没有丝毫感觉却对那女子惊艳非常怦然心动呢?那女子真是夏辰乔妆的?一个男人?难怪岑少泽会爱上他,但他只能也必须是自己的。

    吴绢儿轻咳一声:“皇上,臣妾突然有点头晕,想回去歇息片刻。”

    海崚王道:“你这两日是怎么了?要不要传御医看看。”

    吴绢儿忙道:“多谢皇上,臣妾只是昨夜喝得太多,宿醉罢了。”

    “你们都下去吧,晚宴时都给朕打扮得漂亮些。”

    贺兰雍刚刚从静月庵回到王府,仆人便来通传说宫中有人来。

    “把人请到书房,我换件衣服便来。”

    紫翼见到贺兰雍解下面纱,露出一张清冷秀丽的脸庞,但说话的语气却像个撒娇的孩子。“雍哥哥,什么时候我才能不再做这种苦差事啊!整日被呼来喝去的。”

    贺兰雍微笑道:“就快了。他让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紫翼努了下嘴:“这下你可麻烦了,那个黑玉辰把什么事都跟他说了。”她把昨夜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大致说了一遍。

    贺兰雍越听神色越严肃:“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有些女人比起情爱更看重虚荣,再说她本来就对海崚王有意。无尘到底不了解女人啊,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是何种反应。”说着他用拇指搓着下巴:“岑少泽果然被海崚王扣下了,他现在情况如何?”

    紫翼点点头:“之前我被派去查探大云边关防,所以不知岑公子被关在秘牢,直到昨晚……”她的双颊一红:“昨晚他被下了药和两名宫女行了,行了鱼水之欢。”

    贺兰雍轻咳一声:“对于一个男人,并且是这时代未婚男人来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紫翼语带怜悯:“这时代的男人也不全是滥情的啊。岑公子是个君子,做出那种事来心里一定比死还难受。”

    贺兰雍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有什么好难受的,他应该挺享受的才是。只是海崚王为什么要逼他做这种事?”

    紫翼小声道:“我跟在海崚王身边多年,仍然猜不透他的心思,不过我总觉得他以猜度别人的心思再加以戏弄为乐。像岑公子那般高节之人,他便想看看岑公子面对满身污秽的自己会怎样。”她咬咬嘴唇:“再说岑公子已心有所爱,他和雍哥哥你一样喜欢上了夏辰,并且到现在还以为他是男儿身,海崚王以为他不过是个道貌岸然之徒,你知道海崚拿王最恨那满口仁义道德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人。”

    贺兰雍嗤笑道:“我懂了,坏人总觉得世上根本没有好人。所以他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和他一样男盗女娼。如果不一样他就会想尽办法把他们变得和他一样。”

    紫翼撇了下嘴:“让这种大恶人当皇上,真不知玄国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都与我无关。”她和贺兰雍一样是穿越来的,但她却又不是来自他所说的现代,而是一个仙魔统治的世界,她原本个不入流的仙家弟子,无意间触动了一个机关来到这个世界,刚落地她便发现屁股下有个人,正是刚穿越来的贺兰雍。他们在这世界都无亲无故,贺兰雍还确信会找到自己的爱人,她却怎样都无所谓。直到遇上商无尘,虽然他那时只有半张脸可以示人。

    “你刚说他派你去查大云国的关防?”

    紫翼歪头想了下:“嗯,原来他那作为特使去大云和谈时,将京城以及路上的地形都画了图,我觉得他很快会对大云用兵。”

    贺兰雍道:“他倒是个矢志不移的人啊,记得他儿年少时便过此生有三愿。一是国家大事皆他所出;二是帅师伐远,一统天下;三是尽得世间美女。”

    紫翼不以为意地道:“好大的志向,我的志向就简单多了。”

    贺兰雍笑道:“未必,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得天下容易,得一真心人难。无尘只当你是妹妹看待,你……”

    “雍哥哥你打击我这么多年都不嫌累的么?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追着无尘哥哥不放吗?”

    贺兰雍调侃道:“你有自虐倾向?”

    紫翼伸出食指摇了摇:“认识无尘哥哥以前,从来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我有一丝心动、一丝牵挂的,更别谈执着了!何况无尘哥哥有一张颠倒众生的脸,看着他我就感觉满足。”

    贺兰雍道:“原来你是个花痴。”

    “花痴?算是吧,不然我怎么会帮你,又怎会对无尘哥哥一见钟情呢。”

    贺兰雍自嘲一笑:“幸好我长得不算丑,海崚王长得也不赖啊,你怎么对他没感觉?”

    紫翼像是踩到蟑螂般一脸嫌恶:“别和我提他,我好容易出来透透气不必看他做那些卑鄙、无耻、下流的事!你知不知道他连和女子那个的时候都不避嫌的。”

    贺兰雍大笑道:“那你不是大饱眼福了。”

    紫翼一撅嘴:“不理你了。对了雍哥哥,晚宴之事你打算如何应付?”

    贺兰雍略一挑眉:“不好应付就干脆不应付罗。紫翼,你不是想早点辞掉这份苦差么?回去和海崚王说我有事出城了要过几日才能回来。想他很快会知道你说了谎,在那之前你恢复本来的容颜逍遥自在去吧。”

    紫翼道:“可是我若不继续当他的影卫,怎会知道他还会不会对雍哥哥不利呢?”

    贺兰雍摇摇头:“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紫翼迟疑片刻点点头:“那我先回去复命,然后……雍哥哥还没找到夏辰呢吧?我去帮你找。”

    贺兰雍摸摸她的头:“我想海崚王给你的下一个任务便是去找她,因为他以为找到辰儿就可以治我的罪了。”

    紫翼反问:“他以为?难道不能吗?”

    贺兰雍道:“要治人的罪总要有确实的证据,谁都知道黑玉辰早就逃过婚,她的话不会有人信,至于别人的……快回去吧,晚了海崚王立刻会起疑心。”

    “好吧。”紫翼带上面纱摆摆手。

    此时黑玉辰换好男妆来找海崚王:“皇上,我这身妆扮好看吗?”

    海崚王瞧了好一会儿:“站着别动,把眼睛闭上。”

    黑玉辰立刻照办:“为什么要我闭上眼睛啊?”

    海崚王走到她身前轻抚着她的脸颊:“没什么只觉得这样的你更美了,好像一朵鲜花静静地等待着朕来采撷。”不知为何他越看越觉得黑玉辰和那日所见的女子差太多,即使闭上眼,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还是差距很大,不过送上门的又可以略解心中渴望,岂有放走之理。

第一百九十二章 醒来

    黑玉辰的心越跳越快,有些画面只要见过便再也忘不掉,有些心只要动过虽是刹那亦是永远。情与欲念是人心中最难消除的印记,所以人会成长并且一旦经历过就再也回不去单纯的心了。

    就在海崚王揽住她腰肢的一刻,她突然想到那日商无尘抱着她的情形,绝美的脸庞,飘然的身姿,平静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当时她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一般,闻着他身上散发着的清香,她真的很想永远被他那样抱着。

    “辰儿!”海崚王轻唤一声含住她的耳垂。

    “不!”黑玉辰猛然回到现实,一把推开海崚王:“皇上,我……”如果说海崚王是她的现实,那商无尘就是她的一场梦,所有人都知道想象的总比现实的美好。但只要聪明些、成熟些的人都会选择现实。黑玉辰不很聪明也还没到成熟的年龄,所以她心中的天平不停在摇摆着。

    海崚王一摆手打断她:“原来你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是葛王?难怪你甘愿去当葛王妃。”

    黑玉辰连忙摇头:“皇上,不管怎么说我现在的确是葛王妃,若被人看见我们……怕有损皇上的清誉。”

    海崚王淡淡一笑:“想骗我你还太嫩了些!”说着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不过朕并不怪你,朕也有责任。朕以后会让你知道朕有多爱你,朕要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就在黑玉辰心中的天平又倾向海崚王一侧时,紫翼的声音突然自门外传来:“皇上,葛王不在府中没能请到。”

    海崚王转身来到门前打开门:“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紫翼摇摇头:“据说走得十分仓促,没有留下任何话。”

    “见到商无尘了么?”

    “没有。”

    海崚王沉思片刻:“你现在马上去找夏辰,他的情况和相貌不必朕多说吧?”

    “紫翼领命。”

    紫翼离开后海崚王叫了青翼来:“去查查葛王去哪儿了,另外让风翼盯着点儿紫翼。”

    青翼悄声道:“皇上一向最信任紫翼怎么突然?”

    海崚王微扯了下嘴角:“她虽然救过我到底和你们这些我一手训练出来的人不同,我怎会像信任你们一般信任她呢!不过她武艺高强,为取得我的信任在一段时间内必然会好好替我办事,朕不用白不用,可现在……得提防些了。”

    青翼恍然道:“属下明白。”

    海崚王点点头:“嗯,去办你的事吧。”

    黑玉辰在殿中等了一会儿不见海崚王,出门一问海崚王已经去御书房了。

    回到替她准备的瑶华宫偏殿,发现雪梅不见了,她极不痛快地问一旁的宫女:“我带来的贴身丫环跑哪儿去了?”

    “回葛王妃,雪梅姑娘刚刚被陈公公叫去了,说是膳房新做一几样点心,让她去给王妃拿些来。”

    黑玉辰一挥手:“算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她本还期待着一场有趣的晚宴,谁知竟会弄得如此扫兴。

    又一个夜晚到来,岑少泽已在榻呆坐了一整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海崚王有令不许他离开此殿半步。雨嫣和雪嫣倒是可以出入,但姐妹二人除了取食水之外,一直留在殿中陪着他,生怕他再有想不开的念头。

    突然殿门传来轻微的响动,雨嫣连忙走过去,看清来人她忙跪地施礼:“奴婢见过南嫔娘娘。”

    吴绢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岑学士怎样了?”

    雨嫣道:“岑学士不吃不喝整整两个时辰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吴绢儿快步来到寝室:“岑公子,马上跟我走,我送你出宫。”

    岑少泽脸上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却又黯淡下去:“这里是玄国,纵然我逃出皇宫又能去哪儿呢?”

    吴绢儿想了下:“岑公子想必去过葛王府,去找葛王。”

    “虽然之前见过他并相谈甚欢,可他是玄国的王爷,怎敢收留帮助我呢?”

    吴绢儿一边催促岑少泽套上太监的衣服一边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听说他也认识辰儿,不久前可能还见过。岑公子,快跟我走吧,就算皇上抓住你,在你彻底变成他以为的人之前他不会杀你,如果成了你就能回大云了。”

    岑少泽立刻翻身下床,看到雨嫣和雪嫣二人含泪看着自己,略一迟疑问吴绢儿:“她二人怎么办?”

    吴绢儿跺了下脚,从袖中取出个小瓶倒出两颗药丸交给她们姐妹:“这是迷药,你们吃了便会被迷昏,皇上到时也不会怪罪你们。”

    雨嫣含泪道:“南嫔娘娘应该比我们更知道皇上的脾气,不过岑学士此时还惦着我们姐妹,我们纵死也甘心了。”

    雪嫣啜泣道:“岑学士保重。”

    岑少泽本想安慰她们几句,却又不知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些什么。

    吴绢儿催促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乘着吴绢儿的轿辇顺利地来到宫门,所有人都知道不管海崚王身边的女人如何换、如何多,他对吴绢儿却一向不错。

    吴绢儿道:“岑公子,我只能送你到这了,如果你有机会见到辰儿,告诉他永远不要来玄国。”她在海崚王身边多年,海崚王的心思她多少能猜出一些。

    “大恩不言谢。”岑少泽一拱手下了车辇,很快有两名太监以皇上要召大臣入宫为由带他通过城门。

    吴绢儿怔怔地看了岑少泽的背影片刻,吩咐抬轿辇的人往回走,刚走一半便有一名影卫带着两名禁军拦住了去路:“南嫔娘娘,皇上要见你。”

    吴绢儿强作镇定:“我正想去看看葛王妃呢。皇上现在何处,带路吧。”

    岑少泽此时已出了皇宫,两名太监送他来到一处较僻静的方:“岑学士保重,我二人这就回去复命了。”

    寒风习习、冷月辉辉,岑少泽归心如箭,但此时此景却是叫天不语叫地不应。凭着几分印象他一路向葛王府方向疾步而去。

    东平临湖宅院的百芳轩繁华不在,那些名贵的花草已被移植到室内,取而代之的是数株毛松腊梅。

    卧房中婢女查看了一下火炉里的碳,然后瞥了一眼床榻上仿佛化为冰雕般的夏辰叹了口气,悄悄退了出去。

    “醒来吧!”一道声音自夏辰脑海中响起,好似一道闪电划破黑夜,惊醒了沉睡的意识。

    夏辰心念一动:“谁?谁在和我说话?我想起来了……你是那戒指中的灵魂。”

    “是我!我已经帮你把盅毒封住了,让它不再侵蚀你的思维记忆,你应该已恢复了不少记忆。”

    夏辰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无比沉重,索性接着用意念与她勾通。“我是想起了不少事,原来是你在帮我。那我怎么才能彻底解了这毒并完全恢复记忆呢?”

    “去找戒指,我感觉得到我和他很近很近,到时借助他就能帮你解毒,至于完全恢复记忆要慢慢来。”

    夏辰疑惑地问:“你说的他是?”

    “红凤啊,你也可以理解成凤戒。”

    夏辰立刻想起了那对戒指,暗道:“戒指、风神斩还有……残月宫,我想起来了!”她猛地坐起身来:“我想起来了。”

    值夜的婢女听到声音忙推门走进来:“王妃,你,你醒了啊。”看到夏辰那头披散的银发,婢女忍不住有些害怕。

    夏辰扫视了四周一眼,然后将视线停留在这婢女脸上凝视片刻:“你叫灵芝对么?”

    婢女微微一笑:“王妃还记得奴婢,王妃上次来这儿小住,奴婢替王妃梳过头发。”

    忘忧茶的药力已消失,她很快将和商无尘从西关回来以后的这段记忆理了个大概,只是这几日她一直在昏迷,怎么会从大云来到这儿的她完全没有印象。

    “帮我把头发……怎么回事!”夏辰撩了下垂散的发丝刚想让灵芝帮她梳好,不想却看到自己尽白的头发。

    灵芝忙道:“王妃这次回来头发就已经这样了。

    夏辰走到梳妆台前对镜一望顿时怔住了,好半晌在回过神儿来:“你家公子呢?”

    灵芝摇摇头:“我家公子没和王妃一起回来。”

    “他没回来?那我怎会到这儿来的?我的头发又是怎么回事?”夏辰有些急了。

    灵芝支吾道:“是雷姑娘送王妃来的,同来的还有一位岑公子,不过他前几日说有急事要办要离开几天。至于王妃的头发,奴婢真不知道。”

    夏辰沉思片刻:“以后不要叫我王妃,叫夏公子。先帮我把头发挽个公子髻。”

    灵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也没多问。“是,夏公子。”

    “嗯。”

    一边替夏辰梳头灵芝一边道:“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奴婢从没想到有人白发会这么美,像是一根根银丝般光亮。”

    夏辰也曾在电视剧中见过红颜白发也觉得美,但那绝对是一种艺术的塑造,放到现实中一张年轻的脸配上一头古稀之年的人都不会白得如此彻底的头发,不管怎么说都显得太怪异,搞不好会被当成妖怪也说不定。

    “灵芝,替我准备男装风帽和盘缠,天亮我要出去办点事。”

    “夏公子,有什么事不能交给奴婢们吗?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再说我的事旁人办不了。”

    灵芝躬身道:“那好吧,奴婢这就去准备。”

    虽然骑马会快些,但东平到玄都的路夏辰并不熟悉,她也需要一些时间恢复体力,并且突然白了头发总有几分不愿面对那些异样的眼光,于是她让管事备了马车安排了车夫。

    快到傍晚才出了东平郡城,也不知花漫楼有多大能耐,那些守城的士兵看了车夫的手牌并不检查便予以放行,一想到管事给她的盘缠是十张两千银票,五十张百两银票,夏辰对些也不感到意外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日行夜宿,又一日晌午来到一座县城,夏辰让车夫找了家酒楼打算好好用上一餐,然后准备日夜兼程直奔玄都。

    因为夏辰带着风帽,酒楼的伙计见到她时倒也没感到惊讶,恭敬地招呼:“客官几位?用饭还是住店。”

    这时车夫跟进来:“我们两个人,用饭,有什么招牌菜先来四盘加三大碗米饭,然后再备些卤味干粮我们要带走。”

    车夫如此本是夏辰早交代的,可伙计却纳起闷儿来,不由得又打量了夏辰几眼,心道这白发老者步履轻盈身姿飘逸显然是个练家子,不过可惜了是个哑巴,不然怎会让一名仆从这般没规矩。

    伙计一边答应着一边替夏辰二人安排好座位上了茶:“两位客官先喝口茶解解渴,饭菜马上就来。”

    夏辰刚喝完一杯茶,外边进来四名彪形大汉,四人青一色的紫衣劲装腰挂雁翎刀,右手护腕上用银丝绣了个“韩”字。几人进来点好酒菜后便不发一言,只默默地喝茶十分规矩,显然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车夫知道夏辰很想熟悉玄国的情况,碰上什么特别的人和事总不忘向夏辰介绍一番,他瞥了四人一眼小声道:“夏公子,这些人是长信镖局的镖师。”

    夏辰对这韩字总有几分亲切感,微微点了下头:“他们镖头性韩?”

    车夫想了下:“算是吧,原本的镖头姓韩不过两年前已经去世了,他只有一个女儿韩翎燕,巧的是韩姑娘的婚夫家也姓韩,所以这总镖头不管谁来做长信镖局还是姓韩。”

    夏辰道:“这倒挺有意思,姓韩的本不多,竟都凑到他家了。”

    车夫眼角的笑纹更深了:“可不是么,我还听说……”

    “客官,请慢用。”伙计这时端上饭菜。

    夏辰本想回头再问车夫听说了什么,却把这茬儿给忘了。

    用过饭付了帐,车夫一手提着包好的吃食先快步来到门口准备给夏辰开门,不料门突然被撞开,一名相貌甜美的锦衣少女冲进来与他撞了个满怀,连车夫手上的食盒也撞翻了。

    车夫看着洒了一地的食物埋怨道:“你怎么走路的!眼瞎的么!”

第一百九十三章 让他找我

    少女揉了下撞疼的鼻头,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乌珠一转:“你说对了,本姑娘就是个瞎子。兄台你不会也瞎的吧?不然怎么不躲着我些?”

    车夫听了这话,再瞧她一脸顽皮的模样一阵哭笑不得:“好个油嘴滑舌的丫头,我不与你多计较,你把这些吃食钱赔了便是。”

    少女往地上瞥了一眼:“吃食?在哪里?”

    车夫以为她还在装傻:“这的人可都看见食盒是被你撞洒到地上的。”

    少女微笑着往地上指了指:“你说这些是吃食?那你把它们吃了我就赔给你。”

    车夫一瞪眼:“这都脏了怎么吃?”

    “不能吃就不算吃食罗,一堆垃圾要我赔什么。”

    少女明明是在强词夺理,车夫却偏偏无言以对。夏辰走上前道:“如果他把这些吃了,你便会说既然能吃还要你赔什么,对么?”

    少女上下打量了夏辰一眼,又探下腰凑上前想看她隐藏在面纱后的脸。

    夏辰向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少女抿嘴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你满头白发声音和身形却似少年人。”说着目光移到夏辰手上:“啧啧,一双纤纤玉手连我都自叹弗如,我真的很好奇你的相貌是怎样的?”

    夏辰示意车夫再去买些吃的,然后冲那少女道:“好奇心太重没好处。”这少女观察的如此入微,看似天真烂漫心思竟这般缜密,她不禁疑惑起少女的身份来历。

    少女眨了下眼睛:“莫非你是逃犯?江洋大盗?”说着闪电般伸出手来掀夏辰的面纱。

    夏辰完全没有想到这少女竟然会动手,并且有这般不俗的身手,她一掌拍在少女的手腕上,但少女的指尖仍旧碰到了风帽上的面纱。

    只是碰到而已,可面纱却像被利刃割断般飘落,夏辰抬袖遮住脸飞身掠向门口,那少女却像早料到她有此招般先一步到了门口,背倚着门一脸甜笑地看着她。“哎呀,果然给我猜中了,好一张秀色可餐的脸孔。”

    少女和夏辰之间发生摩擦早就吸引了酒楼里大部分客人看热闹,他们刚刚没有看到夏辰的脸,听了少女这话都好奇得伸长了脖子。有些人还开始起哄:“转过来让咱们也看看啊。”

    “真的有人鹤发童颜?让我们见识一下吧。”

    夏辰心中很不耐烦,一手遮着脸一手拍向少女的肩头:“闪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少女一边招架一边小声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接着她用口型道:“夏辰!”

    夏辰闻言凤眸一眯:“你到底是谁!”

    “先离开这儿再说。”少女说着侧身让开门。

    两人来到酒楼外,夏辰先跳上马车,锦衣少女将她的马解下把缰绳往车夫手里一塞:“交给你了。”然后跟着上了车,留下一脸愣怔的车夫。

    夏辰吩咐车夫找个僻静些的地方,锦衣少女却道:“继续赶路就行,我和你们目的地相同。”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锦衣少女笑道:“不知道啊,不过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夏辰一挑眉梢:“我若不带你去呢?”

    “那我只好跟着你罗。”锦衣少女一手绕着鬓边的发丝一边道。

    夏辰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惹上了个麻烦,并且还是甩不掉的麻烦!“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叫什么?”

    锦衣少女道:“我当然要告诉你呀,我是葛王的义妹,商无尘的未婚妻,我叫紫陌。”

    这锦衣少女正是恢复了本貌的紫翼,她得了海崚王的命令,临出玄都时先见了葛王一面,葛王知道她终于自由了,一定巴不得马上见到商无尘,于是告诉她商无尘去了东平。她一路追来不想在这里碰到了夏辰。

    夏辰一听葛王将脸扭向车窗:“原来你是他的义妹,可我似乎没见过你,你怎会一眼认出我来?”

    紫陌指指她的额头:“你现在是男妆打扮,总不会在额上画花粘钿吧。”

    夏辰叹道:“额头上有这个,又多了一头白发,我似乎过于显眼了。”

    紫陌闻言神情立刻严肃了几分:“辰姐姐,你是否已恢复记忆了呢?”

    “没有。”虽然恢复了一些,也总算对自己现状有了大概认识,可她只要还没有完全恢复所有记忆,有些事她就无法也不敢确定。

    “辰姐姐,你怎么会突然白了头发呢?”

    “是我中的盅毒引起的吧,我也不很清楚。”

    紫陌点点头:“雍哥哥知道一定要心疼死了。对了辰姐姐,你现在准备去哪儿?”

    夏辰凝视着她:“你的武功是和谁学的?你手里没有武器,刚刚是如何将我的面纱弄断的?”

    紫陌伸出食指,一道冰蓝色的光自指尖一闪而过:“我随高人学过些法术,辰姐姐如果难以理解,就当我是修炼内功的行家好了。”

    夏辰微微一笑:“好吧。”她自学了风神斩上的武功,对于内功的威力已有了全新的认识。

    紫陌道:“辰姐姐放心我对你绝无恶意,不然我根本不会现身让你看到我。”

    夏辰淡淡地道:“我要去西关外找两样东西,你不怕危险可以和我去。”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方要真躲在暗处更麻烦,还不如放眼皮子底下看着。

    紫陌好奇地问:“西关外?辰姐姐什么东西落在西关外了啊?”

    夏辰闭上眼佯作要休息:“去了你自然会知道。”

    “辰姐姐,虽然雍哥哥现在面临着许多麻烦他暂时也不想你回王府,但你真的不见他一面么?”

    “不见。”

    紫陌撇撇嘴:“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心里明明在想着对方,却……”

    “你误会了,我和葛王之间什么也没有。”夏辰打断她的话。

    紫陌耸耸肩:“原来雍哥哥是一厢情愿的啊!不过辰姐姐,人这一辈子能碰上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而能碰上一个肯为自己牺牲一切的人同样不容易,一样值得好好珍惜。”

    夏辰半眯起眼:“你才多大,不知道给不了对方想要的,就不要做让对方会误会的事么?拒绝固然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总好过给人希望误人年华。”

    紫陌耸耸肩:“你说的也有点道理,不过我和雍哥哥的想法是一样的,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宁可单身也不要。”

    夏辰心想葛王若真这么想,也不会娶自己这个假王妃了。“你还小,等你大些就会明白许多事是身不由己的。”

    紫陌道:“我知道辰姐姐的意思,可那是对于平常人来讲的,我呢一个人可以活得很好,如果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就想办法回去找师父继续修仙。”

    夏辰这次真的闭眼闭口不再理这丫头了,她觉得自己在这时代已经够奇葩了,可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奇葩,还修仙,亏她想得出来!

    “不好,有人跟踪我们。”紫陌突然小声道。

    夏辰猛地坐起身:“你也感觉到了?”她早有所察觉,只是她想不出在这里会有谁会跟踪她。

    紫陌眼珠一转:“辰姐姐只管在车里坐着,我去解决她。”海崚王果然已不信相她,竟派了风翼来。

    夏辰闻言知道对方是冲着紫陌而来,道:“不用我帮忙?”

    “不用,小事一桩。”紫陌说着用丝巾遮上脸推开车门掠了出去。

    一丝凉风吹进车内,夏辰拉过一条毛毯盖在身上,突然很渴望梦中那个温暖的怀抱,心中不由得一阵悸动。她确定那个怀抱她曾经真实地感受过,那么温柔又踏实,她也确定自己心里必然爱着那个人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可她却始终没能看清楚他的面容。

    会是葛王么?她记得自己头疼时他也曾抱过她,他的怀抱自己并不排斥,并多多少少有几分依恋,只是人生病的时候总会脆弱些,渴望别人的关心呵护,应该与爱无关。

    她又想起了岑少游提过的卫寒,可在她所回想起来的记忆中他更像是从小玩儿到大的好哥们儿,充其量是个男闺蜜,就算睡在一张床上也不会发生什么事的那种。

    正想着紫陌回来了,还没等坐稳便道:“辰姐姐,皇宫有变化,雍哥哥很危险,我不能陪你去西关外了,无尘哥哥不在我得去帮他。”

    夏辰点了下头:“没关系,西关我一个人去就行。”说罢她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问:“皇宫出什么事儿了?”

    紫陌咬咬嘴唇:“辰姐姐,那我就全和你说了吧,该嫁给葛王的人本来不是你,而是黑玉辰,只是皇上指定的大婚日子在即她却离家出走了,所以……”

    夏辰一抬手:“这些事我已经想明白了,你直接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紫陌嘟囔着:“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所以你才不想理雍哥哥的吗?”

    夏辰一翻眼皮:“说重点。”

    “哦!前不久无尘哥哥把你带到东平找花漫楼医毒,却不知是何原因你竟和花漫楼不声不响地走了。雍哥哥和无尘哥哥从残月宫回来后一道来找你,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偏赶这时候海崚王下旨要葛王妃进宫陪单贵妃几日……”紫陌一直说到黑玉辰泄露了葛王当初娶的王妃并非是她,最后凝视着夏辰:“我觉得海崚王因为南嫔和岑学士的表现,怀疑那个冒名顶替的假王妃就是辰姐姐你。”

    夏辰道:“先答应我一件事,以后不要叫我姐姐,叫夏公子,辰哥哥都行。”

    紫陌点点头:“我早听说姐,呃辰哥哥自小便女扮男妆,还中了武状元,你可真是厉害,也骗得雍哥哥他们好苦。”

    夏辰沉思片刻:“只要海崚王找不到我,单凭黑玉辰说他也不会轻易治葛王的罪,毕竟这事说起来太过荒唐。”

    紫陌叹道:“话虽如此,可黑将军还有黑玉辰的贴身丫环雪梅也是知情的啊,现在雪梅被海崚王关进暴室严刑副供,南嫔娘娘因为放走了岑学士也被打入了冷宫。我觉得海崚王已经决定马上向雍哥哥下手了,因为有许多将军和大臣还只听命于雍哥哥。”

    夏辰听了这些话,暗暗捏了下拳头:“紫陌,我和你去都城,我想不管是谁看到我,葛王当初娶的人不是黑玉辰而是我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紫陌一拍手:“对呀,若说从前的辰哥哥旁人许还会有些疑惑,现在的辰哥哥一头如霜赛雪的白发,根本没半点可能冒充黑玉辰嘛。辰哥哥你可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夏辰哭笑不得地道:“我总觉着你不是在夸我。”

    紫陌笑嘻嘻地道:“如此我就不用担心了,我可以直接去找海崚王说找到辰哥哥了,而辰哥哥绝不可能冒充黑玉辰,至于有没有别人冒充让他自己慢慢查去吧。”

    夏辰摇摇头:“你不能去找他,更不能让他知道我们见过面,我现在也不能和葛王见面。海崚王的心机不是一般深沉,并且他现在已当上皇帝,他能将雪梅关起来拷问,也能将你我抓起来。”

    紫陌眉头一皱:“是啊,他的手段一向残忍,弑君篡位之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做不出的!如此我们该怎么办呢?”

    夏辰思忖片刻:“你先不要露面,而我会想办法让他来找我,想他见了我之后会自己打消怀疑。”

    紫陌咬咬嘴唇:“辰哥哥,这办法虽然不错,可我还是不放心,我在海崚王身边快五年了,他那人就是个变*态。”

    夏辰一皱眉头:“你多大了?怎会在他身边五年了?”

    紫陌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了,我根本就不是这世界的人,我来自一个叫蓬莱的地方。”

    夏辰一怔:“蓬莱?那不是传说中的海中仙山?”

    紫陌耸耸肩:“不晓得这里的人是如何看待蓬莱的,我也不知道这里的人所传说的那个蓬莱是否指的就是我的家乡。”

    夏辰好奇地问:“那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紫陌眼中闪过一抹哀伤:“蓬莱被妖魔袭击,我师父开启了传送之门想将我和几名师兄送到安全的地方,也许是师父受了伤或者施法时遭到了攻击,我就稀里糊涂地被送到这儿来了。”

    夏辰拍拍她的手:“总有一天你可以回去的。”

    紫陌一眨眼睛:“师父说凡事皆因缘而生,我想我并不是无缘无故来这儿的,雍哥哥也说过这样的话。”

    夏辰刚想细问她为何如此说,忽听车夫道:“公子,天黑前好像进不了玄都,前边不远有个县城,我们要不要在此休息一晚?”

    夏辰冲紫陌道:“你和车夫到前边歇息一晚,我骑马先走,你到了玄都如果有急事找我就差人到彩袖楼。”

    紫陌用力一点头:“好,辰哥哥万事小心。”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上钩

    夜幕降临,虽是京都这时节这时辰街上已是行人寥寥无几。然而有一个地方却是车水马龙、华灯璀璨,那便是京都第一歌舞坊彩袖坊。

    一骑快马从彩袖坊前飞驰而过绕过街角消失不见,大门前的迎门伙计怔怔地望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揉揉眼睛,喃喃自语道:“我不是见鬼了吧!”

    胡妈妈招呼了一圈客人回到后院的屋子,关上门捶了两下腰忙不迭的跑到桌边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沾着口水数起来。

    突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双腿,她抬头一看惊呼道:“来……”人字还没喊出来,一把匕首便架到了脖子上,她硬生生地将话咽了回去,颤声道:“侠士饶命啊,我给你三百两银子,五百两?”

    夏辰摘下风帽:“胡妈妈,你赚了这么多银子开口不过三五百两,这未免太吝啬了吧,还是你的命只值这些?”

    胡妈妈的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样大:“哎呀,你是王妃?王妃怎会这装扮,并且这头发……”

    夏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身:“胡妈妈,这些你就不要多问了,我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胡妈妈点头如捣蒜:“王妃有事尽管吩咐,老身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夏辰轻笑道:“虽然明知你这话不是真心,但听着倒也舒服。”

    胡妈妈讪笑道:“老身对旁人说的或许没几句真心的,但对王妃却绝对不敢有半点虚言。”

    夏辰取出一千两银票:“我是送银子来给你赚的。”

    胡妈妈连忙推辞:“王妃,老身虽然爱钱,但王妃的钱老身不能收。”

    “胡妈妈,这钱其实也不是给你的,而是让你帮我置办些东西。”

    “哦?王妃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不是老身吹牛皮,但这世间有的老身全能替王妃张罗来。”

    “如此回头我写份清单给你。对了胡妈妈,以后千万不要叫我王妃,也不要叫辰姑娘,要叫夏公子。”

    胡妈妈一脸疑惑:“王妃,这是为何呀?”

    “你就不要多问了,千万记住我是大云国来的夏公子。”

    “大云国?夏公子?”

    夏辰点点头:“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你我都会大难临头。”

    “老身记住了,夏公子。”

    “我赶了一天路还没吃饭,你去弄点吃的来。”

    吃过饭,夏辰把要胡妈妈准备的东西写了张清单交给胡妈妈,然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换上一件真丝睡袍坐在梳妆台前,夏辰一边擦拭头发上的水一边感慨事世多变,就算一条看似平坦的路,走上去才知道有许多坎坷和岔路。

    早知有今日她就应该好好在安阳城经营酒楼,仔细一想她去西域并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她就是个闲不住的人,或者说她的心还没有找到安定下来的理由吧。

    前世,前世的忘忆虽已恢复却已有几分模糊,但她仍旧很想回去看看,不过她也清楚真的回去自己一定会想念这里。

    把这边的事尽快解决掉她得回青州外祖父家去看看,她真的感觉很累,想起那些童年的玩伴和趣事,唇边露出一丝微笑。

    隔天用过早饭,胡妈妈亲自捧着一叠衣服和一个锦盒过来:“夏公子,这件素锦飞彩袍你先穿着,我已经让京都最好的衣布庄替公子赶制更华贵的衣裳了。”说着打开锦盒:“这是东珠明玉冠、点翠抹额、蚕丝织金镶玉带、翡翠司南佩、檀香烫花扇,鞋子稍晚些才能送来,夏公子先看看这些东西可满意?”

    夏辰瞥了一眼:“不错,放这儿吧。”

    胡妈妈道:“夏公子,这些件件都是宝贝,你怎地好像瞧不上眼呢?”

    夏辰笑了下:“胡妈妈别误会,只是我见多了这些东西,所以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

    胡妈妈连声道:“是啊、是啊,老身差点忘了公子可是……呵呵。”

    “胡妈妈,我要的姑娘可选好了?”

    胡妈妈连声道:“选好了,待会就给公子带过来。”

    午后夏辰穿戴齐整来到院中,清冷的空气令她精神为之一振。胡妈妈带着一名少女走过来:“夏公子,这便是若芷姑娘。”

    夏辰见这少女面如芙蓉、眉若弯月,眼明秋水、唇似樱桃,束素腰轻、金莲步稳,虽不算天姿国色亦称得上丽质佳人。“若芷姑娘,在下夏辰。”

    若芷躬身道:“见过夏公子。”

    夏辰点了下头:“姑娘可愿陪在下出去走走?”

    若芷见胡妈妈点头道:“求之不得。”

    “好!”夏辰笑着拦住若芷的腰肢:“走吧。”

    马匹早已洗刷干静装上了玉勒宝鞍,夏辰拦着若芷飞身上马:“听说玄国人出行不兴坐马车,我也想看看玄都的风貌,姑娘就委屈一下吧。”

    若芷俏脸微红:“公子说怎样就怎样吧。”虽然初见夏辰一头白发她着实吓了一跳,但越看越觉得他仙姿佚貌,超然飘逸,一头白发更显几分玉质天成。

    街上的行人也都被夏辰深深的吸引住了目光,见者无不目瞪口呆。没多久京都的大街道小巷便传开了,京都来了一位神仙样的翩翩公子,风华绝世,白发若雪,更一掷千金,风流*潇洒。

    不消两日葛王也听说了这事,他笑着冲八卦的侍卫道:“童颜白发?俊美绝伦?你见着了?”

    “这……属下并没亲眼所见,不过全京都都已传遍了。”

    贺兰雍哼道:“不过是觉着稀奇罢了,你也不想想一个人头发全白了,能好看到哪里去!”

    侍卫嘀咕道:“听说有不少人特意跑去彩袖坊不为姑娘,就是想看这位夏公一眼呢,想他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贺兰雍一怔:“你说他姓夏?”

    “是啊,我还听说他是大云国人士。”

    贺兰雍猛地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我让你打听的事怎样了?”

    侍卫道:“的确入王爷所料,皇上派了影卫查探王爷的行踪,不过老王妃那已经瞒过,皇上应该已得到老王妃生病王爷在照顾的消息。”

    贺兰雍点点头:“岑公子想知道的事问到了么?”

    “问到了,雨嫣和雪嫣姐妹,她们……”

    贺兰雍道:“为何吞吞吐吐的?”

    侍卫一张略黑的面孔涨得通红:“皇上命人把她们剥光衣服送到监栏院去做洗衣宫奴。至于南嫔娘娘,被打入了冷宫。”

    监栏院是太监住的地方,剥光了衣服送去意思很明显,任何人都可以对她们为所欲为,想那姐妹熬不了多久,至于南嫔,眼下天气越来越冷,就算能过了今冬也过不了明年。“这些先不要告诉岑公子,告诉他安心在别院住下,他哥哥已到玄国,我现在不方便露面,过几天我会安排他们见面。”

    这时忽听紫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雍哥哥,我回来了。”

    贺兰雍示意那侍卫先退下,然后伸手接住冲进门来的紫陌:“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紫陌道:“本来早该回来的,但我送了点消息给海崚王所以迟了些。”

    贺兰雍关上门:“送什么消息?”

    紫陌没有正面回答:“雍哥哥,你知道夏辰来京都了么?”

    贺兰雍眉头一皱:“难道京都疯传的那个白发公子是她?”

    “原来雍哥哥知道了。”

    贺兰雍忙问:“陌儿,到底怎么回事?”为躲避海崚王他这几日一直没有出门,虽然有人去探听消息,但都是听他吩咐,除了商无尘和紫陌,他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夏辰的事。

    紫陌将遇到夏辰和她的计划向贺兰雍说了一遍,然后坐到桌上晃着脚问:“无尘在吗?”

    贺兰雍耸了下肩:“他怎么也得一两日才能回来。”不管夏辰之前是否住在东平,现在她人已到京都商无尘注定要扑空了。

    紫陌道:“我听风翼说海崚王早有挥师南下的打算。”

    “我知道,他现在已经在练兵并囤积粮草了。”

    “雍哥哥,不是签订了合约么?”

    贺兰雍冷哼道:“想打还怕找到不理由么?”

    紫陌摇摇手:“打吧打吧反正与我无关,对了雍哥哥,你不去看看她吗?”

    贺兰雍叹道:“我当然想,只是现在还不行。”说着从指上取下那枚青玉戒指:“陌儿,替我把这个交给她,告诉她晚两天我会让无尘把刀给她送过去。”

    “雍哥哥没有别的话要转告的吗?”

    贺兰雍略一迟疑:“我很想她,让她万事小心。”

    华灯初上,彩袖坊的大厅一片歌舞升平,舞台上霓裳飘动,绣带飞扬。夏辰坐在最好的雅台一手执着夜光杯,一手揽着若芷的腰肢,脸上的神情怡然自得。

    突然从门外进来一名锦服侍卫,四下看了一眼冲夏辰方向一拱手:“夏公子,我家王爷有请。”

    大厅中一下子安静下来,连台上的乐师也停止了吹弹。夏辰佯装没有听清,冲身旁的若芷道:“我没听错吧?他说他家王爷要请我?”

    若芷笑道:“公子没听错,这位官爷的确是这么说的。”

    夏辰点了下头朗声道:“你家王爷的封号是?”

    侍卫道:“你去了自然知道。”

    夏辰耸耸肩:“在下一介行旅何得何能让王爷邀请?你不说清楚在下可不敢跟你走。”

    侍卫略一迟疑:“如此我去请王爷的手谕来。”

    “好!”夏辰痛快答应,心中暗想鱼终于上钩了,只是她并不确定请自己的人是葛王还是海崚王?

    不一会儿那侍卫便回来了,随手将一卷绢帛抛向夏辰,道:“夏公子看了手谕自然会明白。”

    夏辰展开看罢缓缓站起身:“王爷如此盛情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就在这时厅门被推开,紫陌穿着一身彩衣冲进来指着夏辰的鼻子道:“好哇,你为了躲我竟然跑到玄国来了。”说着一指若芷:“这女人是谁?”

    夏辰佯作尴尬:“陌儿,你听我解释!”

    紫陌根本不理她,冲着若芷道:“你敢勾*引我未来夫婿,看我不掐死你这狐狸精!”说罢蹬、蹬、蹬跑上楼梯。

    夏辰拦腰抱起若芷自二楼飞身而下,然后冲那侍卫大声道:“还不快带路。”

    “哦、哦。”那侍卫回过神儿来快步向门外走去。

    紫陌大喊一声:“夏辰,你!你给我回来,你等等我啊。”边喊边追了出去,厅中的客人回过神后脸上都露出暧*昧的笑,原来这位夏公子是逃婚来的,只是他未免太嚣张了,逃婚还敢到彩袖坊来找姑娘。

    夏辰随那侍卫一出大门便看到门口停着一辆超大的马车。拉车的八匹马个个神骏,车厢更是雕工精美,镶金嵌银。

    侍卫走到车边道:“王爷,夏公子到。”

    “夏公子请上车。”车厢中传出一道清悦的声音。

    夏辰刚要上车,却被人一把抓住了背后的衣服:“不准走,跟我回去成亲。”

    夏辰转回身无奈地道:“陌儿,我一直当你是妹妹一样,再说我现在娶你只会连累你,你又不能和我亡命天涯。”

    紫陌跺着脚:“我既然不远千里跑来找你,就不打算回大云去了,再说你皇上那么看重你,你就是回去他也不会要了你的命。”

    夏辰嘀咕道:“我从来就不想做官,再说我在这里过得不错,还不想回去。”

    “你!你是不是看上了她?”紫陌说着伸手便要打若芷。

    夏辰立刻将夏芷拉到身后,同时抓住紫陌的手腕:“你闹够了没有!我就是喜欢她又怎样!”

    紫陌大声道:“你……你不娶我我就死给你看。”

    两人的吵闹被多事的门传到了大厅,引来许多人看热闹。

    马车上的人再次道:“夏公子,改日再见。”说罢示意车夫离开。

    夏辰冲若芷道:“你先回去,我和这位姑娘要单独谈谈。”说罢:“拉起紫陌的手:“跟我走。”

    众人看着两人飞身而去,赞叹之余各自散了。

    夏辰和紫陌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夏辰问:“你怎么来了?还闹了这一出!”

    紫陌小声道:“我听到消息海崚王对你没安好心。”

    夏辰一皱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紫陌咬咬嘴唇:“意思是说海崚王想、想把你纳入后宫。”

    “咳!咳!他想学哀帝么?变*态!”夏辰听了这话差点晕过去。

    紫陌耸耸肩:“据我所知他是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 去他家

    夏辰揉了下额头:“这些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紫陌神秘一笑:“海崚王以为我追随他只为了监视他的举动,必要时把我支开或除掉就行了,他却没料到我还收买了他身边的人。”

    夏辰默默点了下头,暗想究竟是哪里不对了?怎么好像男人比女人对自己还有兴趣,难道说自己扮男妆扮得不到位?转念一想这时代连明玉楼那种地方都有,并且越是保守封建的时代,越是有许多畸形的产物。

    自古宫闱都是最秽*乱的地方,过于压抑的宫人和过于骄狂放纵的帝王都心理很容易扭曲。那些贵族和所谓的大户人家中也不乏这类事,归根结底都是极不平等的地位落差造成的。

    紫陌见夏辰不说话不禁有点担心:“在想什么?”

    夏辰若笑道:“想杀人!”上辈子迷恋一个人,自困在一份不现实的感情中,这辈子难道还要让旁人左右!

    紫陌突然一拍脑门儿:“我差点忘了,王爷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夏辰接过紫陌递过来的戒指:“这个怎会在他手上?”

    紫陌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说你的刀晚几天让无尘哥哥送还给你。”

    “难道他们去过残月宫或者认识影残月?”

    紫陌歪头想了下:“残月宫已经不存在,影残月也已死了。”

    “她死了?”夏辰有些惊讶。自己中了她的盅毒,并且花漫楼好像一时间无法配解药所以之前才会把自己带回大云,并用忘忧茶替自己控制毒性。看起来想找解药是没戏了,只能按戒中灵魂的说法去找另一枚戒指。

    “辰姐姐,你现在最好不要再回彩袖坊,跟我走吧。”

    夏辰将戒指带在手上:“去哪儿?”

    紫陌想了下:“海崚王府。”

    “什么!”

    紫陌笑得极为灿烂,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我想海崚王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去他的老家。”

    夏辰会意一笑:“我只要个能睡一觉的地方就好。”想和戒中灵魂沟通必须入梦才行。

    海崚王搬入皇宫后这王府正院便空了出来,他的妹妹住在偏院,尽管如此守卫依旧未减。

    夏辰和紫陌趴在房顶看了一会儿,找了个侍卫巡逻的空档跳入院中躲到正房前的廊桩后。

    紫陌看着门上的锁小声道:“看样子只能走窗户了。”

    “看我的。”夏辰闪身贴在门边,反手从戒指中取出一根铁丝挑开锁。

    紫陌惊讶地道:“想不到辰姐姐还有这么一手。”

    两人进了屋,夏辰第一时间来到窗前打开窗插,听着又一波侍卫过去,她推开窗跳出去将门重新锁好又从窗户跳了回来。

    紫陌轻笑道:“现在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这屋子里有人。”

    夏辰道:“嗯,我们先在这休息一晚。”说罢她东西侧间各看了一眼:“两边都有床我们一人一间。”

    紫陌伸手拉住她:“辰姐姐咱们一起睡吧。”

    “怎么?你害怕呀?”

    “不是,我现在一点也不困想和辰姐姐聊聊天。”

    “这……好吧。”

    海崚王的房间尤其是床榻从来都很讲究,宽大而舒适。夏辰和紫陌合衣而卧,紫陌道:“辰姐姐是怎么认识雍哥哥和无尘哥哥的呀?”

    “很久前就认识了,但交情不深。”她把当年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紫陌语气满是疑惑:“按辰姐姐所说,你和雍哥哥之前只见过几面?”

    “嗯,再见时我已经失忆了。”

    紫陌嘀咕着:“那怎么可能呢?当年皇上赐婚雍哥哥便拒绝过,只是皇上不肯收回成命。那时我便听无尘哥哥说雍哥哥喜欢的人叫夏辰。”

    “是么?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夏辰有些惊讶。

    “怎么也有五六年了,后来皇上催过几次婚,黑玉辰三番两次逃婚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听说雍哥哥不想娶她,并且她一直想嫁的人是海崚王。”

    夏辰沉思片刻:“我好像听无尘公子说过,他和葛王相识时,葛王说他在寻找未婚妻。”

    紫陌啧啧地道:“他只是那么说,他才不会去找黑玉辰呢,要找也是找辰姐姐你。”

    “不对吧,我那会儿已经还不认识他。对了,你说黑玉辰喜欢的人是海崚王?”

    紫陌气呼呼地道:“是啊,黑玉辰进宫后和海崚王那叫一个暧*昧,我恨不得抽她几嘴巴。”

    “呵!”夏辰没想到像贺兰雍那样的人也会戴绿帽子,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事儿葛王知道么?”

    紫陌叹道:“我和他说了,可他一点也不生气,完全不在乎。”

    夏辰发现紫陌对海崚王和皇宫中的事好像知道得很多,问道:“你见过一个叫岑少泽的人么?”

    “辰姐姐认识他?”

    夏辰忙道:“不只认识,他就像我的哥哥一样,你见过他?”

    紫陌干笑一声:“他现在可够惨的,人太优秀太完美也不是好事。”

    “陌儿,你此话何意?”

    紫陌把岑少泽在宫中的遭遇大概一说,末了补上一句:“他现在被雍哥哥藏了起来,算是脱离了苦海,只可惜那两姐妹和南嫔娘娘……”

    夏辰听得心里一阵阵抽疼,岑少泽哪受得了这样的羞辱!“海崚王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陌儿,你说的那南嫔娘娘可姓吴?”

    “嗯,她是海崚王几年前从大云国带回王府的,那女人平日里很是放*荡,没想到她为了救岑公子竟连自己的安危也不顾了,难不成他们早认识?”

    夏辰想了下:“安阳城的姑娘哪个不知道锦绣公子的,但我却从没听岑大哥提起过她。”

    “辰姐姐,如果说南嫔只因同胞之谊放走岑公子实在太牵强了些。她要是那么在意国界之分,也不会使出浑身解数讨海崚王欢心了,而她好容易爬到了非玄国贵族之女想都不敢想的位置,却为了一个所谓的同乡牺牲一切?”

    夏辰沉默片刻:“陌儿,睡吧。”

    隔天一早两人同时被开门声惊醒,她们迅速起身将床榻抚平跳上房梁。

    两名丫环拿着洒扫工具走进来,将屋子仔细收拾一遍一起离开了。

    紫陌打了个哈欠:“人都不在这住了,还打扫得这么勤快,我还没睡够呢。”

    夏辰从梁上跃下:“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我去葛王府走一趟。”

    紫陌的眼睛立刻瞪得溜圆:“不行不行,海崚王派了不少人监视葛王府,雍哥哥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老王妃的院子里,除了几名亲信谁也不知道。”

    夏辰略一思忖:“那我能去看看岑大哥么?”

    紫陌想了下:“我先去找雍哥哥要个口令,辰姐姐先在这等我。”

    “好吧,路上小心。”

    紫陌到窗户边听动静,夏辰突然想起昨晚的梦境道:“紫陌,能否把葛王手上的戒指借来一用?”

    “辰姐姐说的可是和你这枚款式一样的,只不过镶的是红聚灵玉的戒指?”

    “聚灵玉?你说戒指上镶的玉叫聚灵玉么?”

    紫陌点点头:“是啊,你这枚戒指上镶的亦是,我在蓬莱时听师父提起过,只是这种玉极为稀有,没有亲眼见过。”

    “没见过你怎么能确定这是聚灵玉呢?”夏辰不禁疑惑。

    紫陌笑道:“我听师父形容过呀,再说我能感觉到玉上有很强的灵气。”

    “这样啊。”

    “对了辰姐姐,雍哥哥一向把那戒指当命根子似的,虽然他真的很在乎你,但他肯不肯借……”

    夏辰道:“他若不肯就罢了,等我方便去找他时再说。”

    紫陌听着外边没有动静了,道:“我去了,很快回来。”

    夏辰插好窗倚着墙闭上眼,她发现戒指中的东西一件也没少,取出一件她在出行时常穿的普通衣服换上,又挽起头发带上儒巾一试却仍掩不住鬓边的雪白,气馁地取下帽子收了起来。

    靠在躺椅上,一幕幕往事一张张面孔闪过脑海,岑少游怎样了?花漫楼的情况又如何?还有岳飞云和卫寒,或许这些人中只有卫寒现在没什么事。突然想起岑少游曾说过一句卫寒爱惨了自己,而自己却把他忘了!

    她猛地坐起身,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起卫寒和自己之间除了打架斗嘴还有什么,想着想着她忽然发现自己对卫寒的记忆好像只有十岁之前的,之后的完全是空白,可对岑少泽等人的记忆却可追溯到离开大云国去西域之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和卫寒这几年间发生了些什么?或者根本就极少见面所以才没留下什么记忆么?

    想着想着她的头又疼起来,并且她感到很渴,但这屋子现下没人住自然也不会准备水。戒指中倒是有几袋水,可她知道那已放了不知多少天不能喝了,发现还有坛葡萄酒,她取出来一口气喝了半坛。

    夏辰忘了她的酒量一向不怎样,之前因为常品酒练出来一些,但这阵子她却许久没喝了,加上空着肚子喝得有急,一会儿酒劲便涌了上来。

    酒精往往会扩大人的情绪,高兴的喝了酒会更高兴,伤心的喝了酒会更伤心,烦闷的喝了酒会更心烦意乱,夏辰半眯着眼看着窗户透进来的阳光,有种想砸了它的冲动,她又连喝了几大口,如果真能喝醉倒也不错。

    阳光渐渐变白,似乎已到晌午,夏辰迷糊中听到轻叩窗棂的声响立刻起身来到窗下,不想酒力未消,拉开插栓的同时一阵头晕她意识地伸手去扶窗框,窗扇却突然开了,她的身体直接向外栽去。

    贺兰雍接住她跃进屋中,紫陌忙跟进来插好窗户。

    夏辰拍拍胸口,抬了抬眼皮儿:“你怎么来了?”

    贺兰雍闻到她呼息中带着酒气,哭笑不得地道:“此时此地你竟还有兴致喝酒并喝得大醉,实在令人佩服。”

    夏辰嘟了下嘴:“我快渴死了,没有水人好喝酒。”

    紫陌忙道:“我带了吃的和水。”

    夏辰好像忘了自己还在贺兰雍怀里,又似乎被他抱着很理所当然,头靠着他的胸膛冲紫陌一伸手:“给我倒杯水。”

    紫陌忙找了个杯子从水袋里倒了杯水,等她转身递过去时,发现夏辰竟然睡着了!她冲贺兰雍一眨眼睛:“雍哥哥,你好像辰姐姐的催眠曲呀。”

    贺兰雍看着夏辰一头如雪似银的秀发一阵失神儿,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京都会传得沸沸扬扬,她这样子非但不可怕,配上额间的朱砂痣和红唇反而多了几分绝艳脱俗,而眉宇间那淡淡一抹哀愁更让她看上去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雍哥哥?你不累啊?里边有床。”紫陌瞧他在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贺兰雍这才反应过来,抱着夏辰坐在椅上:“我才不会把她放到海崚王睡过的床上去。”

    紫陌闻言一怔,随即笑道:“我和辰姐姐昨晚就睡在里边的床榻上了,雍哥哥不会醋意大发把那床榻给拆了吧?”

    贺兰雍哼道:“快去忙你的事吧,我留在这陪她。”

    紫陌一嘟嘴:“你和辰姐姐在这卿卿我我,却让我去跑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我和她现在都不方便露面,你不去谁去?再说无尘可能就要回来了,你不想他找不到我们干着急吧。”

    紫陌做了个鬼脸:“早知道就不告诉你我喜欢无尘哥哥了,你总拿他来威胁取笑我。”

    “快去吧,乖!等事情平息带你出去玩儿个够。”

    紫陌甜甜一笑:“行了,知道了。”她一直拿贺兰雍当亲哥哥一样,也极受用他的宠溺。

    贺兰雍一直抱着夏辰,关好窗坐回椅上轻抚着她的发丝,满眼心疼地自言自语:“想不到花漫楼也没能医好你,不知这些日子你又吃了多少苦。”

    突然一道亮光自夏辰手上的戒指中发出,直接钻入了她的眉心,她眉心处像花蕾又像小火苗样的朱砂痣竟像花朵般绽放开来,最后变成孔雀开屏状。

    贺兰雍还在惊讶,一道声音回荡在脑海中:“红凤呢?我明明感觉得到他,可他为何不回应我?”

第一百九十七章 回不去

    贺兰雍愕然发现夏辰的眼瞳又在闪光,他轻唤一声:“辰儿?”

    青鸾又传音道:“我暂时封闭了她的五感,她听不到我们说话。”

    贺兰雍略一点头:“愿闻其详。”

    紫陌见贺兰雍自说自话,惊出一身白毛汗:“雍哥哥?你还好吧?你在和谁说话啊?”

    贺兰雍笑了下:“我很好,我在和一位传音给我的高人讲话。”

    “哦。”

    青鸾道:“我决定先留下你的性命,前提是马上和她一起离开京都寻一山明水秀之地隐居。”

    贺兰雍沉吟片刻:“我从来没把功名利禄放在心上,只要能和辰儿在一起我没什么抛不下的,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这样离开将来也难真正逍遥自在。”

    青鸾道:“那你的意思是?”

    “先送辰儿走,我将这边的事安排妥当后马上去找她。”

    青鸾沉默好半晌叹道:“好吧。”她现在是以魂灵的状态存在,对她所依附的身体之外的人产生不了什么影响,就算对夏辰所能做的也有限并且还要时常休眠。

    贺兰雍道:“你打算如何助辰儿出城?”刚说完便看夏辰的白发部分变黑,脸上出现了些许皱纹,竟似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紫陌揉揉眼睛:“好厉害的障眼法呀。”

    青鸾道:“我的法力仅能维持三日,请尽快。”

    贺兰雍一点头:“今晚我便打点一切,明早送辰儿走。”

    夏辰回过神儿还以为自己刚刚打了个盹。不好意思地笑下了:“你们刚刚说什么?”

    贺兰雍道:“刚刚陌儿略施法术替你易了容。”

    夏辰摸摸自己的脸:“我怎么没感觉?”

    紫陌早想好了说辞:“这是法术嘛,旁人看了会觉得有很大的同的。”

    夏辰颇感兴趣地一挑眉:“真有这么神奇?”

    紫陌一扬下巴:“当然了,要不我在海崚王身边那么久,他身边精通易容术的人也少,怎么会一点破绽也没瞧出来呢。”

    商量了一下,贺兰雍让夏辰明早自南城门出城,然后在转向西到临洮。

    紫陌道:“雍哥哥,到了那儿之后呢?”

    “陌儿,你和辰儿一起去,我在那里的别院你不是知道吗?你们先到那落脚,等无尘回来我会让他去找你们,到时看情况再做打算。”

    夏辰道:“王爷,海崚王是皇上,他若是决心除去你,明的不行怕是就会用暗的。”

    贺兰雍微微一笑:“他虽然视我为心腹之患,但却不会派人刺杀我,比起让我痛快地死,他更喜欢看我声败名裂、失去一切,甚至成为他的脚边臣阶下囚。”

    夏辰淡淡一笑:“我懂了,他就是只猫,可王爷不是老鼠吧?”

    贺兰雍向窗户瞥了一眼:“天色不早了,等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夏辰怎么也没想到贺兰雍会带她到彩袖楼,当然他们是从后门悄悄潜进去的。找了一间空房,紫陌去把胡妈妈叫了来。

    “老身不知王爷大驾有失远迎。”胡妈妈一进门便施礼道。

    贺兰雍点了下头:“本王刚从城外回来,舟车劳顿满身风尘,替我准备沐浴酒菜。”说着取出一张百两银票交给胡妈妈。

    胡妈妈喜笑颜开地接近银票:“老身这就去吩咐。”

    胡妈妈离开后贺兰雍又让紫陌回王府去取些衣服盘缠,顺便看看商无尘可回来。然后他来到房间内室冲夏辰道:“辰儿,等下洗个澡用过饭好好睡一觉。”

    夏辰一头栽倒在床上:“你拿这种眼神看一个老妪是不是太奇怪了。”

    贺兰雍笑道:“你的样子早已深印在我心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在我心里那个你都不会变。”其实这法术对他没效,这或许是因为他的命魂已是神鸟红凤的。

    夏辰轻笑一声:“你这算是表白吗?”

    “算是吧,爱听么?”

    夏辰凝视着他的脸庞:“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时,我说你很像我一位朋友吗?”

    “记得!怎么?以前的事你都想起来了?”贺兰雍有点惊讶。

    “差不多吧,但我总觉得少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

    贺兰雍握住她的手:“别急,慢慢会想起来的。”

    “急也没用啊。”夏辰苦笑道。

    “你刚刚又提起我很像你的一位朋友,都哪里像?有多像?”

    夏辰眨了下眼睛:“你们长的像就双胞胎兄弟,性格也有许多相似之处,所不同的是他整天在我耳边告白你却好像是头一回。”

    “整天在你耳边告白?”

    这时胡妈妈的声音打外边传来:“王爷,您吩咐的都准备好了。”

    贺兰雍示意夏辰在内室等着,自己到外间去做安排。

    夜晚二人相拥而卧,夏辰想起了很多事,而想的更多的是前世的事,尤其是贺无意,她不禁在想若是不穿越,她应该会慢慢意识到有种爱叫日久生情,而这种爱才是最真实最珍贵的。

    现在身边这个人从初见便给她一种亲切踏实之感,好像认识了很久很久。只是他的王妃到底不是自己,明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再见之时又什么情形。

    “辰儿,睡了吗?”

    夏辰没有回答,她只想静静地感受着他的气息,体会着这份温柔。

    贺兰雍道:“前世今生、江山万里,独钟你英姿笑颜,独爱你眉间朱砂。不管天涯海角,不论千难万险,我都要和你长相厮守。”

    夏辰听着心里甜丝丝的,还有那么一点酸。“无意,我这么叫你行吗?”

    “当然,你还没睡呢?”

    夏辰轻笑道:“难道只有我睡了你才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话?”

    贺兰雍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要不然我们做些肉麻的事?”

    夏辰伸手捏住他的鼻子:“你真是我认识的那位酷头王爷么?”

    贺兰雍握住她的手亲了一下,又忍不住在她唇上一吻:“我也没见过哪家女子像你这样的。”

    夏辰亲了他一下:“旁人只道我是男人,你可别忘了我还是武状元呢。”

    “我早领教过了!”

    夏辰捂住他的嘴:“房顶有人。”

    “嗯。”

    来人竟是紫陌和商无尘。商无尘见到夏辰先是一怔:“这是?”

    紫陌忙道:“易了容的辰姐姐呀。”

    商无尘点点头将风神斩自腰间解下交给夏辰:“这刀早该还给你,不想竟在路上错过了。”

    夏辰终于忍不住问:“刀和戒指你们是从残月宫拿回来的?”

    商无尘点点头:“正是,对了辰儿,这次去东平虽没见到你,却碰上了绮云。”

    夏辰忙问:“只有绮云吗?花公子呢?”

    “你放心漫楼他已无性命之忧,并且让绮云拿了解药给你。”商无尘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瓶交给夏辰。

    夏辰接过玉瓶:“之前他说有几味药必须回风月山庄才能凑齐,怎么这么快配好了?”

    商无尘道:“许是就近找到了药材,别管这些了赶快把药服下。”

    夏辰点点头倒出药丸放入口中,然后接过贺兰雍递过来的水:“我自己来就行。”

    贺兰雍道:“出城之事可安排好了?”

    紫陌笑道:“连无尘哥哥都认不出辰姐姐,就算咱们大摇大摆地出城也不会有怀疑。”

    商无尘道:“海崚王一定也会让人监视我,我跟在她们后边暗中护送。”说着他顿了顿:“无意,我和陌儿都走了,京都这边真的没事么?”

    贺兰雍笑着一拍商无尘的肩头:“放心吧,别以为没了你们我活不了。”

    紫陌一吐舌头:“雍哥哥,是我们离了你活不成。”

    夏辰道:“无意,让商公子留下吧,我和陌儿就足够了。”

    紫陌扯住夏辰的胳膊:“是啊,以我和辰姐姐的武功,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贺兰雍拥住夏辰肩头:“听我的,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们。”

    夏辰不想再和他挣执下去,点点头:“好吧。”她突然感到头一些晕,想是服了解药的关系:“趁天还没亮,都休息一下吧。”

    贺兰雍让紫陌陪夏辰去里间睡。“我和无尘有事要商量。”

    夏辰此时已是在强忍着才没有昏厥过去,怕他们看出端倪忙进了内室。

    紫陌扶她躺下:“辰姐姐,你不舒服么?我去叫雍哥哥来。”

    夏辰一把拉住她:“我没事,许是解药起作用了,我睡一下就好。”

    “那好吧,有事马上叫我啊?”紫陌替她盖好被子。

    夏辰半迷半昏间听到青鸾道:“我说过会替你解毒,你为什么还吃这所谓的解药?”

    “所谓的解药?这药有问题么?”夏辰心念刚一动便觉头疼得像要裂开一般。

    过了一会儿青鸾的声音传来,语声显得极虚弱并夹杂着一丝愤怒:“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现在我无法再封住你的记忆,你准备承受痛苦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夏辰刚说话便觉太阳穴处像是被一根针刺穿了一般,接着无数的记忆片段洪流般涌入脑海。

    她终于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都想起来了!原来卫寒竟是与自己许诺过要一生相伴的人,想起离开安阳前在山中那晚,想起他无比深情的呵护,她的心一阵阵抽疼起来。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偏偏此时她才想起这段记忆来啊!她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虽然她以为问心无愧地做事就不会错,怎想到她竟然已有爱人,可她却和贺兰雍产生了感情,并且……

    青鸾略带得意的声音幽幽传来:“你现在已经会不回了,本想让你这段记忆永远封印,你却偏要吃什么解药。”

    夏辰恍然道:“原来是你,为什么!”

    “有些事是注定的,你不是这时代的人,怎会与这时代的人有结果?”

    夏辰简直气疯了:“若不是你我又怎会来到这里!你要么送我回去,要么马上滚出我的身体。”她最恨别人欺骗她,更恨别人摆布。

    青鸾道:“我已经说了,回不去了!你让我离开你也行,不过我宁死也不会再回到戒指中去,唯一的办法便是我重生。”

    “那你就马上去重生,需要什么我帮你想办法。”夏辰认为她的最终目的就是重生,之所以还留在自己身边是因为重生的条件还没够。

    青鸾笑道:“如果我重生贺无意就要死!你真的想这样吗?”

    夏辰一怔:“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青鸾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她长叹一声:“你不是早怀疑他是和你一起穿越来的贺无意么?当初你落水他丝毫没有迟疑就跟你跳了下去,他对你心你一点感觉不到?我若不是看在他对你一往情深,你又对他有心的份儿上,早就将他身上的命魂吸走了。”

    夏辰听了这些话更加百感交集,她觉得对不起卫寒的一片深情,可是贺无意不管是前世今生都是自己心中理不清的那团麻,她到底该怎么办?

    青鸾道:“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只要你们在一起,我便觉得红凤还在我身边一样。”

    夏辰一句话也不想再和她说,此时此刻她只想找一个没人知道也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静一静。

    “辰姐姐,该启程了。”紫陌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夏辰睁开眼:“天亮了么?”

    “辰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呀?”

    贺兰雍刚好从外边进来:“怎么了?”

    夏辰回避开他的眼光:“没事,许是服了解药睡得特别沉,不想竟已天亮。”

    贺兰雍来到床边,双手扶着她的肩头:“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

    夏辰淡淡一笑:“我真的没事,赶快收拾动身吧。”

    紫陌道:“雍哥哥,我会照顾辰姐姐的。”

    贺兰雍想着夏辰易的容持续不了多久,点了下头:“那你们赶快出城吧,要是辰儿不舒服就到静月庵修养两天再往临洮走。”

    坐上马车,夏辰暗觉松了口气,此时再没有比离开这一切更好的选择了。

    快到南城门时紫陌突然惊声道:“辰姐姐,你的头发、你的脸!”

    夏辰眉头一皱:“怎么了?”

    “呃,好像易容的法术失效了。”

    紫陌话音刚落便听前方传来一声大喊:“停车,检查。”

第一百九十八章 理还乱

    夏辰忽听青鸾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对,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没办法……”

    紫陌已抽出腰间宝剑同时用丝巾遮住脸:“辰姐姐,我去引开守卫,你趁机出城。”

    夏辰伸手拦住紫陌,神情淡然地道:“别急,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

    “辰姐姐,我本不属于这里,就算死掉也没关系,再说我只是引开他们,我的法力虽弱,但我若想逃凭那般人累死也追不上。”

    夏辰暗叹自己何尝不是在这里活得一样尴尬,早知今日还不如当个逍遥侠客不去问世事人情,可如今……还不如像上辈子一样单相思的好呢。

    这时守城的士兵已注意到夏辰他们的马车走过来:“车上什么人?”

    车夫按事先交代的道:“家中主母和小姐要往城外庵院进香。”

    士兵道:“把车门打开。”

    夏辰和紫陌互相使了个眼色,眼见着车门一开一起冲了出去。紫陌将一名士兵右肩刺伤,夏辰用刀背直击将另一名士击晕。

    其他士兵见了立刻围了过来,夏辰心中烦乱至极,胸口好像有一团闷气瞬间炸开了一般,而这股闷气一直涌入脑海,冲走了她所有理智,她每次出手丝毫不再留情,每挥一刀皆有死伤,这让一旁的紫陌看了心胆具寒。

    刀光、血花、白发,守城的士兵望而丧胆,冲在前头的且战且退,跟在后头的要么呆若木鸡,要么掉头便跑。

    就在此时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关城门!别让他跑了,不然咱们都得死!”

    随后赶来的商无尘也加入了战斗,城门处的广场惨呼震天、尸横遍地,刀光剑影间夏辰三人杀了一个又补上一个,杀了一批又围上一批……

    半个时辰过去,城门处数百士兵所剩无几,一阵寒风吹过夹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夏辰冷静下来看着这一切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虽然这些年她杀过不少盗贼恶匪,但这些士兵不过是职责所在,他们中有多少人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她曾几何时成了杀人恶魔了。

    这时一队人马自城内奔过来,到了距夏辰他们所在之处五六丈远时排开两队拉开弓箭。为首的将官大喝道:“我数到三,尔等再不束手就擒本将就下令放箭,一。”

    紫陌退靠到夏辰身侧小声道:“辰姐姐,我来挡着,你和无尘哥哥快走。”

    夏辰喃喃地道:“你们走,我留下。”或许一切在此结束也好。

    “二!”

    商无尘道:“辰儿,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带陌儿走。”

    就在那将官刚要喊出“三”还没来得及喊“放箭“时,又一骑快马赶过来,口中高喊:“皇上有令抓活的。”

    商无尘冷哼一声:“杀了我可以,让我当阶下囚却是万万不能。”

    夏辰闻言猛然反应过来,海崚王要抓的人是自己,要留活口的应该也只有自己。且不论他准备怎样对她,商无尘和紫陌若落入他手中却绝对是死路一条,而众所周知商无尘、紫阳如同葛王的家人,若想借此安个罪名给葛王并非不可能。

    就在这时,一辆由八匹骏马拉着丽金华盖的马车从那队士兵身后驶来,与此同时又一队黑衣蒙面人从旁边一条小巷急冲过来。

    那将官大喊一声:“护驾!”

    那些士兵闻令立刻变换队型,马头向外将那华丽的马车围在当中,随即和那些冲过来的黑衣人打起来。

    夏辰见状冲商无尘和紫陌低吼道:“走!”

    三人将最后几名挡在城门前的士兵斩杀,合力推开城门,车夫此时也赶了过来:“上车。”

    出城向南一直来到一处三岔路口,商无尘命车夫停下马车解下马,夏辰已将车中准备的细软收入戒指。三人换马一路向西而去。

    急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来到一处树林,商无尘道:“我们在此歇下脚吧。”

    夏辰一想这马也要休息点点头:“好。”

    三人席地而坐,放马在一旁吃草。紫陌喝了几大口水:“不知道雍哥哥有没有被抓。”

    夏辰淡淡地道:“他应该没事吧。”在那些黑衣蒙面人冲出来时她便一眼认出为首的正是贺无意,如果没有他挡着那些士兵,他们也不可能如此顺利逃出城。

    商无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是太相信无意,还是还在生他的气?”

    夏辰微微扯了下嘴角:“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紫陌张大眼睛:“昨天辰姐姐和雍哥哥不是还好好么?”

    夏辰起身走向走得有些远的马:“陌儿,以后要么管我叫夏公子,要么管我辰哥哥。”

    商无尘和紫陌面面相觑了一阵,紫陌小声道:“无尘哥哥,我怎么觉着辰姐姐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刚才她杀了那么多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商无尘皱起眉头:“我也觉得奇怪,算了别想了,还是先赶路要紧。”

    向西这一路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玄国传递消息一般都是用快马,等那些县郡接到通缉三人的指令再张贴出来,他们已经到下一处了。

    三日来夏辰一直神情肃然,沉默寡言,这让商无尘和紫陌都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这日傍晚三人停在路边一棵树下歇息,商无尘终于忍不住问:“辰儿,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从认识你到现在还没见过你如此愁眉苦脸。”

    夏辰漫不经心地道:“我只是在想事情闹得那么大,玄国也待不得了。”

    紫陌闻言也不禁担忧,道:“是啊无尘哥哥,那天咱们虽蒙着脸,但你和辰姐姐都很容易被认出来。”

    商无尘望着天际的残阳:“看来只能先到残月宫暂避,或是回大夏部落去。”

    夏辰道:“我准备去西域,商公子你自便吧。”说罢看向紫阳:“到了西关你就回玄都,你消息灵通对宫中的事又比较熟悉,王爷一定有许多事要你帮他。”

    紫陌一怔:“我是很担心雍哥哥,不过辰姐姐你和无尘哥哥还是在一起更安全,为什么要分道扬镳呢?”

    夏辰凝望着远方:“无尘有他的事要做,而我想一个人放空一段时间,西域的路我很熟悉,不会有事的。”

    商无尘扭过头深深地凝视着她:“辰儿,你身上的毒可解了?你是不是已经想起以前的所有事?”

    夏辰像是自言自语地道:“我倒宁可没有想起。”

    商无尘苦笑道:“你一定也在恨我吧?”

    夏辰原本没有怪他什么,听他这知说恍然道:“我差点忘了是你把失忆的我送去黑府的,你早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要骗我?”

    商无尘沉默片刻:“我当时别无选择,并且我知道无意他很爱你。”

    一股怒火从夏辰心底直窜上来:“你们凭什么左右我的感情,凭什么非让我和贺无意在一起!”

    商无尘怔怔地看着她:“你是说你不喜欢无意?”

    夏辰没有回答,她只是觉得很对不起卫寒,更觉得卫寒好可怜,所有人好像都在帮着贺无意,并且是不择手段的。

    商无尘见她的神情时怒时悲,淡淡地道:“相信你当时就算没有失忆也不会坐视他被砍头吧?如果你对无意没有那种感情相信他也不会强求,他一直对我说只要你快乐幸福就好。现在黑玉辰已经回来,你也回到了本来的身份,并且今后也都是自由的。”

    “去你的自由!”夏辰说罢翻身跃上马狂奔而去。

    有些事说起来简单,但只要牵扯到情感就会变得极为复杂,这并不是演场戏的事儿,留在心底的感觉和两人间的点滴回忆永远也抹不去。就算她没有和贺无意有过肌肤之亲,也一样是剪不断、理还乱。

    夏辰也知道她如此烦恼是因为对贺无意动了情,而这却又不是新欢和旧爱的抉择,而是她心里似乎同时爱着两个男人!

    “辰姐姐!你跑慢点儿。”紫陌边追边喊。

    商无尘只是默默地跟着,他想不通夏辰为什么反应如此强烈,在他看来她明明对贺无意动了心,而贺无意也绝对除了她之外不爱任何人,难道是因为黑玉辰?

    入夜到了临洮城,紫陌带他们来到贺兰雍在此城购置的一间宅院。“辰姐姐、无尘哥哥,这里是雍哥哥早前在此镇守时买下的,不过除了我和他没有人知道,咱们可以放心地在这休息两天。”

    天色微白,夏辰便起身留下一张字条悄悄离开这宅院。来到城关门口城门还没有开,不过已有商队在此排队等候,碰巧他认出有个商队是花家的,她知道花家在大云国和玄国都有特权,一般守城的人只要看到花家的腰牌不细查就会放行,于是她找到那领队,说明自己初次出关道路不熟悉,愿付三十两银子请他带自己到西域。

    夏辰在和这领队说话时带着风帽,只微微撩起面纱,所以领队并没有看到她一头白发,只觉得她年轻貌美于是痛快地答应了,并且微笑着推辞道:“公子不必付银子,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你就跟着我们走吧。”

    “如此多谢了。”

    领队到底阅历丰富,虽然夏辰看着品貌举上不俗,他却不能不盘问底细。“公子如此年轻,你家人怎放心你一人走这么远?”

    夏辰道:“实不相瞒,家父随商队出关有半年多毫无音信,所以我……”

    领队了然点头:“原来你是要寻找父亲。唉,都不容易啊。”

    夏辰小声道:“我听人说商队最怕碰上残月宫的人,可是真的?”

    领队同样小声道:“残月宫不知被什么人给灭了,原本以为路上就太平了,谁知却是山中无老虎、猴子闹成精,没有残月宫震慑劫匪反而更多更猖獗了。”

    夏辰道:“那这些劫匪大概都是些乌合之众吧?”

    领队苦笑道:“像咱们这种武师多的还好,只苦了那些小商队,运气好的只损失点财物,运气不好的总有死伤。”

    这时城门开了,夏辰顺利地和商队出了城。此时的她虽打算去西域各邦走走散散心或者说是一种自我放逐,但却并不着急,而商队的人对她也都不错,于是决定先跟着他们一起走,不然天寒路遥一个人冷清不说,又事事都要亲力亲为、面面俱到。

    时光流转,冬消融春风送暖。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谁说春风不度玉门关,在这被中原人视为比关外还要关外的西域,一样的春意盎然。

    夏辰斜倚着美人靠看着满园春色,心里默默算着时间,自那日出关至今已有两年半了。

    “主人,早饭准备好了。”

    夏辰点了下头:“玛雅,赵公子走了多久了?”

    玛雅是她买下的一名女奴,论血统应该是雅利安人,棕色发褐眼,五官极富立体感亮丽大方,体态也较丰腴。

    玛雅躬身道:“三个月去了。”

    夏辰微笑提醒:“是去了三个月。这么说应该快回来了。”

    “是。”

    一想到赵铁,也就是儿时的玩伴赵三姑娘,夏辰不禁感叹缘分奇妙,更加感慨不只是女大十八变,男大也一样。

    曾经那个不管相貌举止都像极了女儿家的赵三姑娘,现在虽然还是眉清目秀,但气质个性十分有男子气概。

    一年前夏辰去接花家商队,正碰上赵铁跟随的商队被抢劫,当时商队的人死伤殆尽,身负重伤的他仍旧拼命保护着货物。

    夏辰早年回青州探望外祖母时曾见过他,虽然他的相貌身材又有了很大变化,还是一眼认出他来。夏辰将他带回现在的住处养好伤,而他本来的东家已死,便留下替她做事。

    夏辰所做的事和保镖差不多,两年多以来从玄国西关到西域这一路的商队若想绝对平安,便在西关外一名老牧人处领一面旗子,平安到了西域头到关,自然有人按商队规模收一定保护费。

    起初有人不信邪,也有人领了旗不想交钱,结果不是货物在眼皮子低下不翼而飞,便是早上醒了发现枕头上插着一把刀。

    这样的事很快便传开了,现今自觉没能力对付劫匪的商队几乎都领保护旗,许多大商队为了省心也领。而但凡领了旗交了税的人都可以平安来往。

    许多人都在琢磨这一路上的劫匪难道都被清剿了?可不领旗的商队却还是会碰到,那么到底怎么回事呢?

    其实夏辰最初想把一路劫匪全杀光,但她却一个人也没杀,如果能吃饱穿暖有谁愿意将脑袋挂腰上干这买卖啊,那些劫匪多是流离失所的牧民农户或是逃出来的奴隶。于是夏辰一一找那些劫匪头子过招并立赌约,结果她一次也没输过,那些劫匪只好拜她为老大。

    当然她也会给他们留活路,除了安排一些人到她现在经营的商铺做事外,还定期给那些受通缉不能露面的人发放银两,所以那些人才会对她心服口服,不然光凭她一人怎么也杀不完那么多劫匪,而那些人就算怕她,为了生存也会铤而走险。

    快到晌午赵铁便回来了,夏辰见他神色有些凝重:“此行不顺利么?”

第一百九十九章 开战

    赵铁点了下头:“差点回不来,玄国和大云国开战了,我还没到玄都就折返回来,在西关却又被扣留了数日,幸好西关那边早打点过,轮到丘将军当职把我们放出关。”

    “没事就好。”夏辰并不感到惊讶,这两年多来她虽没有刻意去打探,但大云国和玄国的事她也大致知道。

    海崚王残虐狂妄的本性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他看上了东平节度使的妻子唐氏,便设计将其夫杀死,对方还尸骨未寒,他便将唐氏纳入后宫封为丽妃。而现在最受圣宠的梅贵妃姿容媚丽,他便命其夫兵部侍郎将其休回家,然后纳入宫。像这样的事举不胜举。而他欲挥师南下遭到许多人反对,尤其是太后满氏,而满氏在一月前已暴毙而亡,据说是被海崚王毒死的。

    而他也没放过贺兰雍,不过就像贺兰雍所言,海崚王需要一个他认为配得起的观众,所以他将贺兰雍派到了位于东北海滨气候寒冷的白山郡做刺使,而刺使在玄国不过是个虚职,并表面上是委派,其实是软禁。而至今海崚王也仍没打算放过她,还在派人到处打听她的行踪。

    至于大云国那边情况更糟,岳大将军被封为少傅,表面上好像升官了,实际上却是被剥夺了兵权。而卫统领病逝后,卫家也失去从前的地位,卫寒的哥哥被外派,卫寒虽然升任东宫禁军统领,但东宫本身地位就不稳,有道是皇权之下无父子,大云皇帝担心自己的儿子比担心别人更甚。

    岑少泽和岑少游一直没有音讯,岑家虽不算家破人亡,但也没落到已被人遗忘的程度了。

    岳飞云还算好的,严世铭疯了,那次的事便不了了之,他现在仍在北燕关任守军主将,只不过统领全军的已不是岳大将军,而是原来驻守青州的那位薛将军,而严世铭的叔叔现在是粮草都督,可想岳飞云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

    赵铁见夏辰若有所思的样子,迟疑片刻道:“公子,虽然没有去成大云,但你想知道的事我却从一名布商那打听到一二。”

    夏辰忙问:“快说。”

    “你在大云国那家古玩店和酒楼还开着,不过掌柜却是换成了你的堂兄,你的陆奇公子和月娘那布商刚好认得,说他们一年前就已离开了安阳,至于去了哪里那布商并不清楚。”

    夏辰点点头:“只是走了的话没关系,相信陆大哥会替我照顾好月娘。”见赵铁欲言又止,她疑惑地问:“三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回来之时听到一些传闻,说玄军已经攻破北燕关,你说他们会不会对青州……”

    夏辰猛地站起身:“他们一定不会放过青州的!任何兵家远征都会尽可能在敌方的土地就近筹募粮草。青州这些年没遭受过大规模战乱,又有岑尚书治州多年,存粮自然不少。”她最为担心的是青州虽在地势上占了很大优势,但更多的怕是那薛将军和玄国有所勾结,他现在又当了大将军,岂非会将青州拱手送于玄国。

    赵铁点点头:“我现在十分担心那些玄军会怎样对待老百姓。”

    “不行,我得去看看。”夏辰刚走几步停下脚:“三哥,这边的事暂时交给你了。”

    赵铁忙起身拦住她:“不行,要去也是我去!现在各关口都查得很严,两国对你的通缉令都还没撤消。”

    夏辰淡淡一笑:“三哥,你还信不过我的本事么?你才刚回来,好好休息几日。”

    “我,我当然相信你的本事,可你一个人怎敌得过千军万马呢。”

    夏辰推开他的手:“我又不是去找他们拼命,我只要能到玉顶山就能回青州,到时通知老家的人赶快往南方躲避战乱。”

    赵铁仍旧摇头:“公子,你的相貌和这一头白发太显眼,就算到东平也要通过二三十道城关,怎么可能没人发现呢。”

    夏辰平静地道:“我必须去,我也该去了结一些事了。”她已经想通了,逃避不仅不是办法,还会耽误许多事,伤害更多人。

    贺兰雍的现状如何且不论,卫寒为了自己非但没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并至今未娶。

    赵铁见她心意已决,道:“黄毛,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将这边的事打点一下就去找你。”

    夏辰听他叫自己小时的名号,忍不住笑道:“现在我是怎样也没办法叫你姑娘了。”说着轻叹一口气:“我那一头黄毛现在已变白毛了。”

    赵铁拍拍她的肩头:“我听说风月公子的医术天下无双,如果能找到他定能让你的白发转黑,不过可惜我虽听说过许多次他的行迹但终究无缘一见。”

    “怎么?你找过风月公子?”夏辰忽然听他提起花漫楼,心情有些复杂。青鸾说过那日她服下的下解药虽能解她所中的盅毒,但同时还有另一种能控制人心神的盅,虽然青鸾后来替她解了,但若不是那盅她那天出城时也不会暴露,更不会大开杀戒。

    赵铁担心地问:“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他并没忘记他曾向她提过一次找风月公子,可夏辰让他不要再提这个人。

    夏辰摇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三哥,我早不在意自己这头白发了。”

    赵铁叹道:“虽然你这头白发并不影响你的风采,甚至有种特别的美,但我知道被人视为怪物的滋味不好受,我希望你能像平常人一样走在街上,不必总带着风帽。”

    夏辰自嘲一笑:“其实我从来都是个怪物!现在只是更表里如一!三哥,我走了。”

    “随时捎信回来。”赵铁将她送到门外叮嘱道。

    夏辰日夜兼程、饥餐渴饮,过了风尘古道,苍茫原野,见了日升月落,云聚雾散。正常来说需要半月的路程她只用了十一天便到了西关。

    遥看城门处的守卫比平时多了几倍,夏辰勒住马顺着城墙两下看去,这城墙至少有五六丈之高,以她现在的轻功最多只能跃上三丈左右的城墙,再说城墙每个垛口都有士兵把守,用绳索也是行不通的,看样子只能等天黑了。

    想着此处离那老牧人的居所不远,她掉转马头策马向西北方向奔驰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夏辰来到老牧人的毡帐外,她刚下马便见帐帘被掀开,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公子,我一听马蹄声就知道你来了。”

    夏辰系好马,发现老牧人的马桩上有一匹上等的大宛马,好奇地问:“李老伯,这马是?”

    老牧人未等开口,帐帘再次被掀开,商无尘从帐中走出来:“夏公子别来无恙啊!”

    夏辰微微点了下头:“商公子,幸会。”

    李老伯道:“原来你们识认,进帐说吧。”

    三人进了毡帐,李老伯提起陶壶:“我去烧点水。”

    夏辰也没多客气,因为她有话要和商无尘说,她想商无尘也一定有许多话想对自己说。

    “辰儿,这两年多你去哪儿了,我去了西域不下十趟也没能打听到你的下落。”

    夏辰摘下风帽:“西域不像玄国和大云,种族很多人口流动性大,有些部族的人习惯带面纱,想不被人发现很容易。”

    商无尘苦笑道:“是啊,语言也不通,想打听一个人实在很难。”

    夏辰咬了下嘴唇:“他还好吗?”

    “若是好,我怎会抛下一切到处找你。”

    夏辰微微扯了下嘴角:“找到我又有何用?我不想见他!就算想见以现在的情形怕也见不到。”

    商无尘深深凝视着她:“你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不肯对我讲无所谓!但你至少让无意知道。”

    夏辰也不想再隐瞒:“你记得卫寒么?”

    商无尘微微一怔:“怎么会不记得,之前他曾来玄国找过你。”说到这儿他一皱眉头:“难道你是为了他?”

    夏辰点点头:“我失忆前已和他定下相守之约,但我失忆时却对无意产生了感情,如果是你该怎样选择?”

    商无尘长叹一声:“没想到!没想到!”想到卫寒听说夏辰出关后下落不明时几乎发疯的模样,他忽然懂了。“卫寒对你用情之深丝毫不比无意少!”

    夏辰点点头:“当初他还不知我是女儿身时,宁可被天人耻笑也要和我在一起。”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她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这一点无意不如他,但若你幸福,无意甚至不在乎付出生命的代价。”

    夏辰的神情一直很淡然,两年多以来她的心已被重重矛盾折磨的麻木了。“商公子,听说玄国已攻入北燕关,现在战情如何你可知道?”

    “你说的已是差不多半月前的事了,先前的玄军已直逼太州,大云国的军队撤的撤逃的逃,昨日海崚王亲率十万大军奔北燕关而去,想来他准备挥师南下攻打大云国都城安阳了。”

    夏辰惊讶地道:“怎么这么快。”

    商无尘冷笑道:“大云的皇上昏庸无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海崚王在登基之前便开始某划南下,当初的和谈亦是一步棋!两下一比较有今天的局面也就不奇怪了,

    这时李老伯提了水进来:“公子赶路辛苦,喝点热水。”

    夏辰接过杯子:“商公子,我想到青州看看,你有办法让我进城么?”

    商无尘微微一笑:“有!不过要委屈你稍微乔妆一下。”

    夏辰换上女妆自帐中走出来,李老伯眼睛都直了:“没想到公子装扮成姑娘家一点也不,也不……”

    商无尘接口道:“一点也不违和。

    李老伯连声道:“是是是,怎么看都怎么顺眼。”

    夏辰道:“李老伯,我们这就走了,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李老伯忙道:“若没有公子照顾,我这把老骨头早没了。”

    夏辰冲商无尘道:“走吧。”

    太阳已落山,苍茫凄迷的夜色像张巨大的网笼罩住城关,旷野上的夜风就如难驯的野马奔跑着、狂肆着。

    夏辰和商无尘来到城关时城门已经关了,商无尘抬头冲城墙上的士兵高声道:“我是赵将军的亲卫,开门。”

    “手令呢?”

    商无尘举起一块铜牌:“令牌在此。”

    那士兵探头看了一阵吆喝一声:“开门。”

    夏辰随商无尘进城时,那些士兵并没有要求她摘下风帽,但眼神却有几分不怀好意。

    进了城夏辰忍不住问:“赵将军是谁?你又怎会成了他的亲卫?那些士兵为何也不问我是什么人?”

    商无尘淡淡一笑:“一切都是幌子罢了,那些士兵以为你是我从关外带来孝敬赵将军的,其实为了方便找你这城关早在无意的掌控之中了。”

    夏辰闻言一阵惊讶:“无意不是被海崚王监视起来了么?”

    商无尘瞥了她一眼:“你以为无意真那么没用?海崚王虽然足智多谋,但就如无意所说他过于自负!像他这样欲为君弑其君,欲伐国弑其母,欲夺人妻杀其夫,欲兴兵而劳掠其民者,能得人心么?”

    夏辰望着空中的明月:“我真不明白聪明若海崚王又怎会不知得人心者得天下呢!”

    商无尘嗤笑道:“正如我不相信好人会有好报一样!这些年我看得太多了!”

    “你的意思是海崚王生活在争权夺力的环境中,他只想信权利?”

    商无尘点点头:“不然如何解释他的所作所为?”

    “有一种人志高才大,但他什么也不信、什么也不爱、什么都无所谓,随心所欲、游戏人生而已。”

    商无尘瞥了她一眼:“还要加上一条,生性残暴!我亦想游戏人生,却从不会草菅人命。”

    “比起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的确变了不少,你这种人不适合生活在仇恨中,不像有些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并什么人都可以利用出卖。”

    过了好一会儿商无尘道:“你说的是谁?”

    夏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语气平淡地问:“你近来见过风月公子么?”

第二百章 改变

    商无尘略微一怔,随即了然道:“没有!他现在一定很忙!对了,你应该不知道他就是仙客赌坊的坊主吧?并且是康王与海崚王的传信人。”

    夏辰叹息一声:“我知道!原本只是怀疑,但看到红筝和那黑衣女子我便确定他是仙客赌坊的坊主。而我早知他和康王关系匪浅,也知道他在玄国很有特权,本以为他是收买了玄国权贵,却没想他在这边的靠山是海崚王,更没料到康王不只有野心还做出暗通敌国这么寡廉鲜耻的事来。”说罢她看向商无尘:“你是如何知道的?”

    商无尘苦笑道:“虽然最终目的不同,但我曾经想做的事和他们差不多,所以……”

    夏辰听到这儿已经明白:“这算物以类聚么!”

    “算是吧,只不过我自始至终都没想通自己怎样才算报了仇,而漫楼却很清楚他想要的。”

    夏辰接着道:“人各有志,他已经富甲天却还想为官,想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有一天都跪在他的脚下。”

    “原来你竟如此了解他。”

    “我不了解!”夏辰心中暗想人往往连自己都不了解,又何谈了解别人。虽然她知道花漫楼做的那些事目的何在,可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为了自己以身试毒,又替自己挡下那些暗器,如果说他喜欢自己,却又为何三番几次给自己下药呢。

    月淡星稀,天色微白,两人赶了一夜的路,天明时分来到一座县城找了一间酒楼吃饭休息。

    夏辰吃了一口汤面:“商公子,怎么这一路城关的守卫全被你们收买了?”

    “怎么能说收买呢!人心所向。”

    夏辰抬眼看着他:“我觉得葛王也不简单啊,他当初不肯离开原来是……”

    商无尘打断她:“你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无意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虽然这些从来不是他想要的,但他为了你绝对可以抛弃一切。”

    “那他……到底为什么?”夏辰忽然觉得有点吃味,但这也让她心里轻松不少。

    商无尘深深地看着她:“我现在开始怀疑你这两年多是不是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或者你在吃味所以才会以为无意也是个逐权争利之人!”说着他凑向前:“他这么完全是为了你,为了让你在这个世界可以真正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生活。”

    “我现在过得也很好啊。”夏辰在说这名话时明显底气不足。

    “真的好吗?还是你喜欢整日东躲西藏?”商无尘轻笑道。

    忽听有人谈论战况,他们不再说话边吃边听。听着这些人都在惋惜没能参战,没能发到这笔战争财。

    商无尘哼道:“烧杀抢掠!大云国的老百姓又要遭殃了。”

    夏辰站起身:“我们继续赶路吧。”

    “我知道你急于回青州去看看,可你敢不敢告诉我你多久没睡了?”

    夏辰没理他径自向外走去,她觉得自己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而此时已到了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的时刻,她只恨不能长双翅膀飞回去!

    “不用找了。”商无尘扔给伙计一锭银子后追了上去。

    星夜兼程又赶了两天路,两人到了玄都城门外。商无尘道:“这里我没办法直接带你进去了。”

    “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最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告诉我没办法?”

    商无尘道:“如果没有遇上我你打算怎么过去?杀过去还是飞过去!”

    “商无尘!我急得快疯了,你还在那说风凉话!”

    商无尘撇了下嘴:“我自己出入京都很颇费周折,在这里我是真没办法,至少现在没有。”

    夏辰深呼一口气:“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

    商无尘抬头看了眼天色:“先和我去一个地方。”

    夏辰看着眼前的静月庵狐疑地道:“为什么来这儿?”

    商无尘一眨眼睛:“如果剃光你头发把你扮成女尼,进城就容易多了。”

    夏辰一把掀起面纱瞪着商无尘:“还有比这更馊的主意么?”

    商无尘笑道:“就算你肯我也得拦着啊,不然无意知道非砍了我不可。”说罢大笑着去敲门。

    夏尘咬了咬嘴唇暗骂道:“这才多久没见,怎么变得这么恶劣。”

    正想着庵门被推开,紫陌从门里冲出来一把抱住商无尘的脖子,整个人都吊在他身上:“无尘哥哥,你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我都在这等你三天了,人家都想死你了!怎么样有没有辰……”说到这儿她突然看到了夏辰,一把推开商无尘冲过去便是一个大大的拥抱:“辰姐姐,你可回来了。”

    夏辰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商无尘看上去不太一样了,是因为有紫陌这个鬼灵精一直陪着他,只不过商无尘看紫陌的眼神虽温暖,却不像紫陌看他的那般炽烈,更像是哥哥看妹妹那种。

    商无尘双臂环胸:“紫陌,我们没日没夜地赶了几天路,先让我们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紫陌拉起夏辰的手边往里走边道:“辰姐姐,这里的斋菜可好吃了。”

    来到后院一间空禅房,商无尘道:“我去看看静宁师太,顺便请人做些素斋。”

    商无尘离开后紫陌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述起两年来发生在玄国,尤其是皇宫中的一些事,许多事夏辰也略有耳闻。

    过了一会儿有人送了斋饭来,送饭的人刚走紫陌准备继续说,夏辰忙打断她:“陌儿,你这样说下去的话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先吃饭吧。”

    紫陌这才不好意思地道:“人家太久没看到辰姐姐了,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再说辰姐姐不想知道这些吗?”

    夏辰略一迟疑:“吴绢儿怎样了?”

    紫陌叹道:“她还在冷宫,不过辰姐姐放心,雍哥哥让我打点过宫人,日子虽然过得苦些但没受什么欺辱。”

    “葛王倒是有心。”

    商无尘点点头:“你在意的人的他心里有数,岑少泽兄弟二人他也安排妥当了。”

    紫陌压低声音道:“海崚王七天前已命雍哥哥带五千兵马去北燕关与他汇合。”

    商无尘惊讶地道:“他怎么突然肯让无意带兵了呢?”

    夏辰略一思忖:“五千兵马算什么,他最不放心的还是葛王,所以他御驾亲征也要将葛王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

    用过斋饭夏辰问:“商公子,咱们什么时候进城?”

    商无尘沉思片刻:“本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罢了!”说着看向紫陌:“看你的了。”

    紫陌会意一笑:“交给我吧。”

    夏辰看着镜中恢复乌发的自己,不由得恍在梦中。

    紫陌道:“辰姐姐,我的法力可以维持半月,你就放心吧。”

    夏辰淡淡一笑:“半月足矣,总好过我爬城墙。”

    此时刚过正午,夏辰和商无尘快马加鞭穿过玄都继续赶路。有了紫陌的换颜术相助,她又换了女装,接下来过城关没碰上任何麻烦。

    不过三日到了东平,夏辰终于体力不支,商无尘也是疲惫不堪,夏辰想着接下来山路难行,于是决定找家客栈休息半日。

    不想她这一睡竟到隔天日上三竿时方醒。她忙洗漱好去敲商无尘的房门。看到商无尘睡眼惺忪的样子道:“这一路多谢了,就此告辞。”

    商无尘立刻摇头:“我和你一起走,我也有事要去大云,你先下楼吩咐人准备水和干粮,我洗把脸就来。”

    两人走的正是玉顶山的峡谷,而这条峡谷也不是直通大云的,中间还要翻过两座山头,所幸的是还没到雨季,峡谷的道路没有完全被河水覆漫。

    五日后终于走出山脉到了青州地界两人都已是衣裳褴褛、满面尘灰。夏辰望着眼前这片她孩提时常跑来玩儿的草甸子,此时草木菁菁、绿浪翻滚,看着看着她眼睛竟有些发酸。

    到河边洗过手脸,夏辰带着商无尘往她再熟悉不过的方向走去。因为马留在了东平,他们只能步行,走到有村庄的地方竟走了差不多一整日。

    夕阳黯晴碧,山翠互明灭。苍茫暮色中的村庄一片破败景象,夏辰快步跑向村口向里一望,心顿时沉了下去。房倒屋塌、残桓断壁,不闻鸡犬之声,只有鸦雀偶鸣。

    商无尘跟过来,见夏辰脸色苍白眼神悲怆忙道:“许是都难去了。”

    夏辰闻言回过神儿来奔向村中,只看了几户她便再也忍不住嘶喊一声:“他们还有没有人性!”院子里的尸体还没腐烂,多是老人和孩童,哪一个身上都不只中了一刀,肢残肠流遍地,有些尸体被乌鸦啄食露出森森白骨,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头颅被削去了一半,触目惊心。

    商无尘也白了脸色:“辰儿,我们还是走吧。”

    夏辰颤声道:“我要回外祖母家看看。”说罢踉跄着跑出这个村子沿路向南而去。

    夜半终于到了赵家村,村头老榆树仍旧枝繁叶茂,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夏辰心怀忐忑地向村中走去,同样的寂静凄凉。

    她施展轻功直奔外祖母家,去发现若大的宅院已被烧成一片废墟,她四下看了一圈儿后冲向那堆灰砾疯了一般伸手挖起来。

    商无尘上前抓住她的手:“辰儿,你冷静点,这里不可能有人生还了!”

    夏辰的指尖在流血,可她完全感觉不到疼,因为她的心更疼。她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片狼藉,抑制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商无尘轻声道:“走吧。”

    “走开!”夏辰一把推开他继续挖起来!

    商无尘一把将她拉起抱在怀里:“没用的!”

    夏辰挣扎了一阵将脸埋在他胸膛失声痛哭。“都怪我,都怪我,我早知海崚王有一天会攻打大云,我早该让他们离开这里!”

    商无尘也不知该如何相劝,只默默地轻抚着她的背。

    天色微白,夏辰终于哭累了,而她也真的累了,在商无尘怀中半迷半糊时睡着了。

    商无尘已疲惫至极,他的体力本就比不上拥有青鸾魂护身的夏辰。他咬破了嘴唇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比起身体上的痛苦他更为夏辰感到心疼。

    月落日升,夏辰被几声鸟鸣唤醒,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并非一场噩梦,她的心又一阵阵抽疼起来。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曾经多少个清晨她在鸟儿的歌唱中快乐地醒来,又有多少个夜晚在大舅舅的呼唤声中回到家,然后便看到外祖母和外祖父慈祥的笑脸,小姨母一边替她打水洗脸一边不忘和她斗嘴,而大舅母总是温和地笑着……

    如今他们竟然都不在了,她再也看不到他们了!她的心突然被孤独和恐惧所笼罩,她不由得连打了几个哆嗦。虽然这些年她漂泊在外,可心里总觉得还有一个家,此时她却彻底变成了一个人!

    “你,醒了?”

    夏辰听着商无尘的声音极为虚弱,这才抬头看他。透过泪雾他的脸残白的像一张纸,嘴唇干裂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双眼布满血丝却毫无神采。“你怎么了?”

    “你没事,我就,没事。”商无尘说罢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夏辰扶住他倒下的身体,发现他人已晕厥,坐在地上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取出一袋水一点点滴入他的唇间……看着他一张俊脸憔悴如斯,她心里忽然有些过意不去。

    她发现自己和商无尘之间的关系很难说清,即不是敌人也算不得朋友,却总是纠缠在恩怨之间,细想来自从认识他自己的人生好像就起了变化。

    其实她早想明白自己失忆的那件事不能怪他,没有他还会有别人,只能说是阴差阳错或命中注定。而他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一直在尽心保护着自己,他根本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无尘公子!锦绣公子、风月公子、神枪公子,昔日大云国四位少年成名的公子竟与自己都或多或少有些瓜葛,而今他们的人生也都起了很大变化。

    自己呢?不论容貌和心境也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了。时过境迁但风月依如旧,沧海恒久流,在历史的长河中唯有人是最容易也绝对无法逃脱改变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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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妃介绍:
这是一个奇葩女人的奇葩人生。
前世只为别人而活,今生我就要任性。
什么?不当官就要去当兵?
谁要去当官!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整日勾心斗角,吵来吵去,烦都烦死了,何况还要从基层作起,你喜欢当你去。
乱世风云我为雄,青衣束发与君同。恩怨莫问行快意,儿女情长恨几重?为助君王临天下,再无娇颜配妆红。王侯将相浮名累,鸾凤和鸣玉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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