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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陌上殊     覆雪归春txt下载     覆雪归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问心

    到了藏书楼前,温桓就将元应问的事情说给阿蘅听了。

    连同他自己的打算也都说的清清楚楚的。

    阿蘅听完倒没有露出委屈的神色,反而踮起脚尖,在温桓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阿兄不要担心呀!我已经长大了,能够照顾好自己的,就算让我自己去女子学堂也是可以的,更不必说还有其他的先生带我一起走啦!……等我看过女子学堂的环境后,我就出来找你呀!”

    其实按理说,阿蘅本来前几日就可以独自前来。

    只不过她虽然觉得自己确实可以独自承担应当承担的责任,但真正事到临头的时候,她还是会不自觉的露怯。

    这才有了她与温桓的此次书院之行。

    现在不过是一切重回正轨罢了。

    小姑娘在心里给自己暗暗的鼓着劲,她还想要保护自家爹娘与兄长呢!

    怎么能被眼前的这一点小问题打倒呢!

    女子学堂那边守门的女镖师有个很温柔的名字,叫做芸娘。

    她看上去并不像是温桓话中所说的那般凶残,身子骨并不壮实,反而像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如水女子,若不是眼角的纹理深刻,说她现在才二十出头,也是有人相信的。

    这时,阿蘅才恍惚间想起,兄长似乎从来没有提起过芸娘的年龄,他只顾着说人家的凶残去了。

    学堂的门口有棵大榕树,树下安放着石桌石凳,芸娘手里拿着绣棚正在绣花。瞧见阿蘅等人前来,她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直到阿蘅等人靠近后,她才懒洋洋的问道:“你们都是来做什么的?”

    元应问早在芸娘开口前,就已经怂怂的躲在了温桓的身后。

    他是不清楚当初那句‘见一次,打一次’,是气头上说出来的,算不得数的话,还是当真准备付诸于实践的话。

    稳妥为上,他还是尽量不要在芸娘面前露出脸吧。

    那么一个大块头,纵是缩在温桓的身后,存在感也是格外的鲜明,或者说是变得更加显眼了。

    芸娘自然也是看见了的。

    不过她近来心情还不错,看见有人在她面前犯傻,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阿蘅拢在袖子里的手紧张的纠缠在一起,在兄长开口之前,她往前走了两步,见芸娘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她就磕磕绊绊的说出了她与兄长等人的来意。

    小姑娘颤颤巍巍的样子,引得芸娘又多看了她两眼。

    是个胆小的孩子呢!

    芸娘怅然一笑,若是当年如愿嫁给了那个人,他们的孩子也会有眼前这个小姑娘一般大了吧!

    过去的事情多想无益,怅然也不过是瞬间的。

    芸娘将阿蘅唤到身边坐下,轻声细语的道:“你且在这儿稍等片刻,待会儿便有人来带你进去的。”

    对小姑娘的态度是足够温柔,可对象换成温桓与元应问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虽然也是允了他们,可芸娘半点没有想让对方靠近女子学堂的想法,更不必说是让他们一起坐下说话,答应下来他们的请求之后,她便将人赶得远远的,仿佛只是稍微靠近一点点,就会污染了她的眼睛似的。

    学堂里的先生还没有来之前,芸娘就暂且丢下了手中的绣棚,开始同阿蘅聊着闲话家常。

    “书院都已经开课一月有余,你怎的这个时候才想着到学院来呢?”

    阿蘅尴尬的笑了笑,她其实并不是什么喜爱读书的人,便是温三老爷亲自教导她读书的时候,她也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仗着温三老爷对她的要求不高,只爱看些游山玩水的杂记。

    若不是有了那场漫长的梦境,她现在或许还在族学里混日子呢!

    只是这些话,她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无言以对之时,就只能报之以微笑。

    索性如同这般难以回答的问题,芸娘问的不多,她许是看出阿蘅回答不出那种问题,后来问的便都是些阿蘅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聊天的时间,总是过得非常的快。

    前来带领阿蘅熟悉女子学堂环境的先生已经到了门口。

    而元应问要等的人还没有来。

    阿蘅跟着女先生离开之前,还有些许的怅然。

    她还挺想知道那位看上去像是个浪荡公子的人,会有一个怎样的未来娘子呢!

    可惜她还有事情要做,并不能全凭心意的,肆无忌惮的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毕竟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小孩子了。

    女子学堂本就是与男子学堂一同修建的,内里的环境也都相差不离。只是后续的装饰都是新添的,故而风格上,一个更加婉约,一个就更加的豪放。

    尤其是在学生住房方面。

    阿蘅曾经去过兄长在书院之中的暂住之处,也得亏着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住在书院之中,而且每逢初一十五,还能让下人进来收拾一次,否则还不知道她的兄长会住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面。

    女子学堂这边,阿蘅虽然只看到几间,可每个地方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就连门口的装饰品也都做的格外好看。

    简单的逛过了女子学堂,并且在女先生的帮助之下,在学堂中选定了一间空余的房屋,作为在书院之中的暂住之所。

    阿蘅这才同先生一起走上了回头路。

    等她们回到女子学堂的门口之时,那里只剩下温桓与青叶等人。

    至于那位穿着绯红色锦袍的‘浪荡公子’,已经不知道跑去哪儿了。

    踏上回程之路,阿蘅自半山腰看着向下的青石台阶,忽然感觉有些晕乎乎的。

    她今儿个走的路,已经足够的多了。

    难道现在还得一阶阶爬下去不成?

    阿蘅将疑惑的眼神尽数投向了自家兄长:“阿兄,我明明记得从前来白马书院的时候,我都是直接坐着马车就到了书院里面,回去之时也是如此,马车也能从青石台阶上直接行走吗?可是为什么那时候我都不觉得颠簸呢?”

    温桓闻言,笑道:“那个啊!当然是因为你从前走的不是这条路啊!”

    从山下到书院也不止有青石台阶这一条路,只不过比起旁的小路,青石台阶更为出名些。

    温桓的解释也是基于此。

    “阿蘅从前不是一直想要尝试拾阶而上的感觉么?而且书院门口的石阶很有名,祖父给它取名叫做问心路,虽然书院并不强制要求大家进书院必须从问心路走,但大家都已经约定成俗了哦!”

第四十七章 疑惑

    是的。

    作为一个酷爱话本的小姑娘,市面上的流行话本,阿蘅都看过七七八八。

    她曾在一个侠客的故事中,看到那位侠客拾阶而上,打败了一大门派的高手,当时就兴冲冲的同兄长发表了一大长串的意见。

    只是她没想到,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阿兄居然现在都还记得。

    来时不曾有防备,回去的时候自然不会再想如同来时那般艰难。

    阿蘅最终还是坐车回去的,尽管温桓一直在她耳边鼓吹下山的风景也尤为好看,但她都果断的拒绝了,

    再好看的风景,也抵不过她的疲惫不堪。

    如是这般,回到温府别院后,阿蘅也不想在做些其他事情,只回了小竹楼,休息到傍晚时分,精气神才稍微好了些。

    还不到用晚饭的时候,阿蘅便与温桓一同,被温老太爷唤去了五柳居。

    温老太爷见了阿蘅,便同她说:“阿蘅今日去了白马书院,可有什么想法?若是往后都在白马书院读书,阿蘅可是愿意?”

    他虽是应许了阿蘅到白马书院读书的请求,可是倘若阿蘅现在临时反悔,他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只要阿蘅自己愿意,便是将其送入宫中,做公主的伴读,温老太爷也是能做到的。

    毕竟他同今上的情分摆在那里。

    虽不可能完全的有求必应,可这类的小事还是能够应许的。

    阿蘅面上有些犹豫,她想到了白马书院门口的那条问心路,倘若别的书院学子都是从那条路走的,她偏要坐马车进书院,会不会显得不那么合群呢?但是若让她也走那条问心路,一次两次也便罢了,天天如此,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既然心中仍有所疑问,那必然是要直接问出来的。

    阿蘅对温老太爷说:“祖父……若是我不想每日都走问心路,可以吗?”

    单单今日走了那么一次,她回来后都歇了好长时间。

    如果往后每天都得从那条路走,那她也别想着读书,来来回回只会想着要如何休息了。

    温老太爷愣了一下,他还以为阿蘅在为什么事情担心,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小事。

    只不过他怎么不知道白马书院突然多出来了一条问心路?

    疑惑的目光从小姑娘身上扫视到了温桓的脸上,温老太爷见温桓喏喏嘴,脸色通红,半天没说出个音来,便知晓这问心路怕不是他们这些书院学子折腾出来,糊弄那些什么也不知道的外人的。

    “阿桓,你又是如何看的呢?”温老太爷没有去追根问底,而是直接将阿蘅的问题丢给了温桓,只看他会如何回答。

    温桓伸手摸了下鼻尖,问心路的事情,他还真没有骗阿蘅。

    只不过他前面也说过了,那些都是书院学子们约定成俗的东西,实际上也没有这么一条规矩的。

    他见阿蘅是真真切切的在为此事苦恼,便开口道:“阿蘅若是不想走,便不走吧!”

    “书院里那些人之所以追捧问心路,不过是觉得它的名头好听一些。仿佛每日走上一遍问心路,便能叫他们心智坚定,不为外物所迷似的。我们阿蘅既不想去考科举,也不想要成为什么一代大家,这问心路走与不走,也没什么大区别!”

    阿蘅松了一口气,对着温老太爷笑道:“那真是再好不过啦!我很想去白马书院读书呢!”

    只有四年的时间了。

    如果她在书院之中足够努力的话,或许能使得祖父改变主意,暂时不带着书院中人往北地游学,亦或是将领头之人换做书院之中的其他先生。

    若是祖父不曾出远门,旁的人便是想要算计阿兄,都得端量着些。

    要知道,祖父手上可是有入宫令牌的。

    便是宵禁时分,祖父也可凭借令牌,进宫直面当今圣上的。

    阿蘅总要多做些准备的,如果她拦不下想要去溧水游玩的兄长,那她也可以请求祖父派人守着阿兄。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要再失去任何亲人了。

    书房之中忽然一片静默。

    温老太爷看着阿蘅前一刻还在说着话,下一刻就魂飞天外的模样,本是要摸着胡须,无声的笑上两下。谁知他的手刚碰上胡须,就瞧见阿蘅面露哀色,似是陷入梦魇之中。

    他不免看向温桓,想要问他是否知道缘由。

    温桓没注意到祖父的眼神,他只瞧见了阿蘅的不对劲。

    月前他就曾在自个院子里瞧见阿蘅担惊受怕的模样,今日又瞧见小姑娘满目凄凉。若不是阿蘅自病重之后,就一直没出过房门,身边又每时每刻都有人守着,他都想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将他们家的小姑娘偷偷换了一个。

    然而平日里的相处,又不见小姑娘有任何异常之处。

    只是偶尔……

    偶尔的时候,小姑娘会露出不合时宜的情绪来,或是害怕,或是悲伤,且都不是她应该会有的情绪。

    温桓轻咳了两声,见小姑娘依旧陷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便在祖父不赞同的眼神之中,凑到阿蘅的面前,伸手掐了下阿蘅的脸颊,语气如常的道:“我们还在说着话呢,怎么又突然发起呆来了,这样随时随地喜欢走神的习惯,可不怎么好哦!”

    脸上的异样很快将阿蘅从遐想中唤醒,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现在身处何地,就下意识的将凑到她面前的大脑袋给推到一边去。

    如若不是耳边的声音很是耳熟,她恐怕就会改推为揍了!

    猛一回神,面前突然有个大脑袋,确实挺可怕的。

    温桓被推开了,也不恼,他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打趣的看着小姑娘。

    果然,小姑娘脸红之后,半天也没说出个解释来。

    温桓在小姑娘低头时,同温老太爷交换了个眼神,尔后又低声哄了小姑娘两句,今日的这场谈话也就到了结束的时候。

    三人又在垂花厅用过晚饭,温桓便护送着阿蘅回了小竹楼。

    只是将阿蘅送到住处后,温桓却没有接着回去自己的院子,而是又转头回到了温老太爷的五柳居。

    彼时书房还亮着灯,温老太爷正坐在红木书桌前,等着温桓的到来。

第四十八章 察觉

    如墨的夜色中,新月躲进乌云之后,只一点烛火在屋中摇曳。

    温桓进了五柳居的书房,门窗关好之后,屋内余下一片寂静。

    他走到书桌前,停顿良久,方才同祖父说:“我曾听人说,病重之人,魂魄虚弱,最容易瞧见些不该瞧见的东西,以至于魂魄动荡,不似往昔。阿蘅这些日子看上去大体与往日并无不同,只偶尔间会让人生出陌生之感。我知她定是阿蘅无疑,只担心她是否是将病中梦魇看做了真实……”

    如同这般的例子,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前两年,京都郊外一个名叫清水村的地方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村里一户李姓人家的幼子死在了五年前,五年后他们邻居家的孩子在河边戏水,不慎坠入河中,被人救起后,又昏睡多时。然而当他再次醒来之后,却始终认为他便是李姓人家死在五年前的幼子。

    终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他在病重之时,曾经历过的一番梦魇。

    可梦中之事,又如何能当得了真呢?

    温老太爷皱着眉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话虽是这般说,可温老太爷看上去明显也是正在顺着温桓的话往下想。

    人力不能及的事情,往往都会传言成出自神鬼之手。

    否则他们又要怎么解释朝夕相处的小姑娘,一瞬间竟会出现如此之大的变化。

    温桓将清水村发生的那件事说给了温老太爷听,他原想着问问自家祖父的想法,没想到却先被祖父给问倒了。

    “你可知清水村那孩子最后如何了?”温老太爷摸着自己的胡子,思考片刻后,如是问道。

    只是关于这一点,温桓也是不知情的。

    早前他初次听闻清水村之事,不过是当个奇闻异事来听,满足自己的一番好奇心之后,便也没有继续追根问底。倘若不是前些日子,他为阿蘅的变化而苦恼,也不会又想到清水村的事情。

    温老太爷见他半天不言语,便明白他也是不知情的。

    他又将守在门外的常德叫了进来,吩咐他明日一早就安排人,去将清水村的那件事给探查清楚,前因后果都要探查的清清楚楚。

    常德退出门后,室内又安静了片刻。

    温桓低声问温老太爷:“祖父,那阿蘅往后又要如何呢?”

    温老太爷叹了口气,道:“阿蘅的变化是由何等缘由引起,我们此刻亦是不明了,便是亲自去问,阿蘅也不大可能会说出来。你与阿蘅本就是一母同胞,她平日里又最听你的话,往后你多瞧着她些,看看能否打听出些什么!”

    说到这个,温老太爷不免又将阿蘅醒来之后的所作所为,细细思量了一番,忽然就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了。

    “阿蘅向来最是恋家,轻易不喜在别处留住,出门的日子最多不超过五日。从前她不想到白马书院读书,也是因为这个,可她现在确实特地写信与我,说是想要同你一起在白马书院读书?”

    问老太爷心中满是疑惑。

    从阿蘅平日行事来看,她并未如同清水村的那孩子一般,将自己看做了外人。

    只是她若是当真被梦魇所困,那她在梦魇之中,又到底看到了什么,竟是宁愿在别院独住,也不愿在家中久居?

    温桓想也不想的回到:“那还不是因为祖父许了二伯母家的那个亲戚去族学读书了么!阿蘅说她不喜欢那人,连同她共处一室都觉得心烦,这不才想着到白马书院读书么!”

    他这番不假思索的回答,却让温老太爷皱眉。

    “倘若我没记错,席家的那孩子是在阿蘅感染风寒之后,才投奔温府的。阿蘅从前为曾见过她,又为何……”温老太爷思索片刻,又问温桓,“除了这个,你可知阿蘅最近又有何事是与感染风寒之前,并不相似的?”

    不想似,这个问题就有些难以回答了。

    于温桓而言,小姑娘的心思一天一个变化,也是常有的事情。

    就拿阿蘅来说,她在感染风寒之前,也经常是今天喜欢某个东西,过几天就不喜欢了。

    如此常有的事情,让他在其中找出不一般的表现,还真是有些困难。

    恰在此时,温桓东张西望间瞥见了祖父书桌上的请柬。

    请柬的落款是段家。

    这便让温桓又想到了一些东西。

    他迟疑半晌,缓缓的说:“不相似的事情还是挺多的,只其中有一件事情让我印象深刻。”

    温老太爷:“何事?”

    “从前的时候,阿蘅与段家的段瑜之玩的比较好,只这次她病好之后,便不大喜欢段瑜之了。”温桓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对段瑜之的不喜,“不过这也怪不到我们阿蘅。”

    “阿蘅病重的时候,就连谢家的人也曾看在我们两家是世交的份上,送来许多药材,谢淮宁也带着谢淮安亲自上门拜访了。唯独那个段瑜之,自听说阿蘅病后,便再无消息。直到阿蘅病好许多日后,他才带着东西上门,他们家的人心思都太重,大多时候都是唯利是图,也不知父亲与娘亲是如何想的,竟是让阿蘅认那段夫人做义母……”

    温桓说到后来,不免有些偏离主题。

    他向来对段家人的观感都不如何,从前段瑜之经常在阿蘅面前晃悠,看上去倒也有几分真心,以至于他还以为段瑜之与旁的段家人不一样,或许会是个好的。

    没成想,阿蘅病过一场后,那段瑜之也就原形毕露了。

    温老太爷看着来自段家的请柬,心中想的却是温三老爷前些日子给他来的信,一想到有人背地里谋算阿蘅,偏他们无法光明正大的报复回去,甚至还得阿蘅委曲求全,认了段夫人做义母。

    他这心就格外的不舒爽。

    “认亲的事既已定下,就不必再多言。”温老太爷淡淡的说道,一边又将桌上的请柬拿给了温桓,“段家那边已经定下了认亲宴的日子,你明儿个送阿蘅去书院时,告诉她一声。”

    温桓知道祖父这是不想再说下去,便开口告辞。

    他从五柳居出来,天边的新月已经从乌云后探出身来,柔柔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之上,然而在月光无法到达的地方,阴暗丛生。

第四十九章 已定

    快要入夏了。

    青叶推开小竹楼上的窗,望着远处的荷叶快要铺满池塘,心里念着今日要早起的阿蘅,很快便转回身去。

    阿蘅刚刚起来,在青蕊的服侍下,已经换好了衣裳,梳好了发髻,这会儿仍有些半睡不醒的等着朝食。

    自从不去族学读书后,她已经许久没有早起过。

    今日又恢复了往日里的作息,竟然让她感觉有几分不适应了。

    看来舒适的日子过得多了,确实容易让松懈呢!

    青叶过来问话:“厨房做好的朝食已经用食盒装好,那边的人特地送了过来。不知姑娘是准备现在用,还是到了书院再用?”

    青蕊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将几碟茶点放在阿蘅旁边的小几上。

    阿蘅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又喝了口茶,想了想道:“今日去书院虽然可以坐马车,可朝食放在食盒里,一路磕磕绊绊,到了书院恐怕就不成样子了,我可不想吃那样的东西……青叶你让人把朝食摆上吧,我现在随便吃上一些……”

    朝食的味道好坏,也就那样。

    倘若连花样都变得糟糕,阿蘅是万万不想吃的。

    青蕊却微微皱着眉头,姑娘今日起的比往日要早上许多,偏姑娘每次早起后便没什么胃口,想来待会儿的朝食肯定也用不上多少。若是仍在族学之中,她与青叶倒是可以趁着中间休息的时候,给姑娘送上一些点心。

    可白马书院与族学不同,是不能带下人的。

    如此一来,没人在旁边侍候着,姑娘倘若是饿了,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只可惜姑娘爱吃的点心,固然都是造型别致又精美,却都经不起颠簸,否则请人做上一盒点心,让姑娘带去书院,也是好的。

    眼见着阿蘅果然是只用了两三口朝食,便撂下餐具,擦了擦嘴角,想要离开了。

    青蕊连忙上前去,想要劝着阿蘅再多用上一些。

    她的话才说的明白些,就见阿蘅眨了下眼睛,有些委屈的说:“可是……我现在不想吃东西了嘛!”

    若是常嬷嬷今日在此处,定是要与阿蘅再辩上两句,好歹哄着阿蘅再吃上两口。

    然而她这会儿正在温三夫人那边,陪着温三夫人一起安排认亲宴的事情呢!

    没有常嬷嬷,只有青蕊与青叶两人,自然是劝不住阿蘅的。

    于是在送阿蘅坐上前往白马书院的马车之前,这两人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

    温桓早早的就等在别院门口,见到阿蘅等人的到来,脸上的笑还没开始,就被青叶与青蕊的脸色给惊到了。

    他前后左右仔细的将阿蘅打量了一番,没发现阿蘅有何不对劲的地方。

    正准备拉着阿蘅上马车,可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慌,毕竟小姑娘这会儿在他眼中,已经是个易碎的瓷器,就算是出现了丁点儿大小的变化,也得格外的注意。

    温桓又看了眼阿蘅身后的两个丫环,不解的问道:“阿蘅,你那两个丫环怎么瞧着苦大仇深的,可是你有哪里不舒服?若是如此,你也不必瞒着,大不了我替你与学堂里的先生请个假便是了。”

    阿蘅方才一直没注意,这会儿听得兄长的话,回头看去。

    虽然青叶与青蕊已经努力想要克制自己,然而到底没克制住,因而表情就瞧着有几分奇怪。

    她回想了一番今日早晨的事情,回道:“可能是见我今日朝食用的少了些,她们就有些担心吧!不过我现在是真的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听到阿蘅的话,青蕊忍不住接道:“书院那边又不许带丫环,若是姑娘待会儿饿了,可怎生是好?”

    她这么一说,温桓也想到了自家小姑娘的那点小脾气。

    丑的东西,一概是入不了她的眼。

    尤其是食物一类的东西,任凭味道再好,只要模样欠佳,阿蘅就绝对不会吃的。

    他想着阿蘅今日才去书院,对书院里的事项也都一知半解,便道:“这也不打紧,书院里也是有食堂的,只要肯出银子,宫廷里的点心他们也是能做出来的。阿蘅到时候在女子学堂那边好好读书,我去食堂买了点心,让人送给你就是了。”

    有了温桓这番话,青叶与青蕊总算是放心了。

    ……

    往书院去的路上,温桓原本是准备骑马的,又想着他还有话要与阿蘅说,便也进了马车。

    车厢里的空位还是挺大的,阿蘅半倚在靠枕上,也没敢太放松。

    毕竟书院不许带下人,她的头发衣服要是乱了的话,想要自己整理好,那可是相当不容易的。

    幸亏昨天与芸娘谈话之时,得了她的一句提醒,阿蘅今日的衣着特地往简单了打扮,都没有带太多的珠宝首饰,就怕出了差错,她自己一个人折腾不过来。

    温桓坐在靠近车门的地方,再往外稍微挪动一些,马上就要与车夫肩并肩了。

    他学着阿蘅的模样,半倚在车厢上,不一会儿便觉得脖子有些受不了。

    缓了片刻后,他同阿蘅说:“段家的人送来了帖子,说是已经定好了认亲宴的日子。”

    阿蘅原本还在撩着帘子,高高兴兴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忽然听得温桓这么一句话,脸上的笑瞬间就消失了,放下了帘子,很是不高兴。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她闷声闷气的问:“哦!那他们把日子定在了什么时候?”

    温桓还以为只有他对这次的认亲宴不喜,可看阿蘅今天的表现,小姑娘好像也不大喜欢认亲宴呢!

    只是上次在祖父书房之中,阿蘅明明没有这么排斥的。

    不喜又能如何呢!

    段家与温家的帖子都已经发出去了,现在再说这个,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温桓无声的叹了口气,缓声道:“日子定在半个月后,也不算很急。”

    成吧!

    一早就决定好的事情,现在不过是终于付诸于实践了。

    阿蘅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也没再说话,只继续闭目养神,认亲宴是在半个月以后的事情,她现在还是想着待会儿在白马书院中读书的事情吧!

    听说书院的先生很是严格,甚至还会打人手板。

    她是很怕痛的,可千万不要犯错,被先生打手心呢!

第五十章 结识

    白马书院的女子学堂是不许外人进入的。

    温桓如同前次一般,提前请人与女子学堂中的先生说好了。此时学堂已经派遣一位中年妇人等在门口。

    阿蘅同学堂门口的芸娘打过招呼,又与兄长告别,便随着那位妇人一起进了学堂。

    学堂里的大体情况,阿蘅上次已经随学堂里的先生看过一次了,故而此次那位妇人便没再过多的解释。

    “姑娘,请这边来。”何嬷嬷引着阿蘅进了东侧阁楼,请她坐下之后,才道:“姑娘往后不住在学堂之中,但也得在学堂之中选一个房间。上次来时姑娘匆忙间已经选过一个房间,只是在这里,我仍然要为姑娘再解释一番。”

    “学堂之中的房间虽然多,可就读的学生也不少,以内想要独自一个院子,是做不到的。”

    “每个院子都会分出四套房间,换而言之,姑娘在此处的院子,是要与另外三位姑娘共处的,不知您意下如何?”

    阿蘅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她又不是真的会在学堂中住,留在这儿的房间约莫也只会用来当做临时休息的地方,如此一来,是否与其他人共处,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何嬷嬷见状,又笑了笑:“姑娘既是答应了,那不妨容我再为姑娘介绍一些学堂中的情况。我想上次的领着姑娘熟悉环境的先生,必然不会同我一般,说的这么详细。”

    她笑过之后,又道:“书院的来历如何,我想不必我来说明,姑娘定然是知晓的。因此这一点,我便不再过多叙说。”

    “山长曾说白马书院的宗旨便是有教无类,因而自书院开办至今,都不曾劝退过任何学生。尽管如此,学堂之内依旧是有先后之分的。”

    “女子学堂这边有甲、乙、丙、丁、戊五个分班,然而这个分班并不是一开始就分好的。每个进入书院的人,都会有七天的适应时间,在这七天内,会有不同的先生分别给你们做出评价,而分班便是依照最后综合出来的评价而制定的。”

    何嬷嬷简单说了几句,就叫来侍女秋晓,“你带温姑娘去她选好的房间去。”

    又对阿蘅道:“我已经替姑娘看过,你房间所在的院子里还有另外三位姑娘,她们今日也已经到了,姑娘可以先与她们聊一聊。毕竟在开始的这七天里,你是不需要去课堂的。”

    阿蘅随着侍女秋晓朝着院子的方向走去,秋晓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容貌清秀,穿着蓝色的侍女服。

    阿蘅回头看时,何嬷嬷已经不知去了何处,她便向秋晓探问:“何嬷嬷也是学堂里的先生吗?她是教什么的?”

    秋晓恭敬的回道:“何嬷嬷不是先生,她是女子学堂的管家,学堂里的侍从都要听从何嬷嬷的差遣。”

    阿蘅原本还想问些什么,可秋晓说已经到了。

    仍是阿蘅上次选中的院子,与上次来时,每个房间门都紧紧关着的模样不同,阿蘅今日瞧见了另外三间房间里,有人在内活动。

    接着,秋晓又把阿蘅带到了小院的正屋之中,那里没有其他人居住,而是被改造成了招待客人的地方。

    到了正屋,秋晓便告退离开。

    正屋的门是虚掩着的,阿蘅站在外面轻轻叩了叩,才打开门走进去。

    里面坐着三位姑娘,令阿蘅以外的是这三位姑娘的年龄相差有些大。最为年长的那一位看上去已经十六七岁,其余两位看上去则与阿蘅相仿。

    “嗯~你就是新来的那一位么?”年长的那位姑娘率先开口问道。

    在阿蘅进门之后,屋内的三位姑娘一起站起了身,开始介绍着自己。三人之中最为年长的那位姑娘叫做方如玉,另外两位姑娘是堂姐妹,分别叫做夏怡云和夏怡雯。

    阿蘅在她们说完之后,也顺势介绍了一下自己。

    夏怡云问:“你为什么来的这么晚呢?”

    白马书院已经开学许久,新来的学生也都已经分班完毕,正进入到正式的学习之中,然而阿蘅这时候才出现在白马书院之中,七天的适应期虽然还没有过去,可想也知道,她最终能得到的评价肯定高不到哪里去。

    换而言之,她十有八九是会在最后三个班中读书的。

    阿蘅还真的不太在乎这些。

    倒不是因为她的祖父就是书院的山长,她并不会借助祖父的名声来为自己的分班加分。

    事实上,她已经做好在丁等班级读书的打算了。

    白马书院每年都会有甲、乙、丙、丁、戊五个班级,而且每个班级的学生都不是完全固定的。因为学校有个旬考的制度,每隔两个月都会有一次大型考试,考试成绩出来后,会再次按照成绩分班。

    阿蘅确实是不大喜欢读书,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会读书。

    温老太爷从前也拿过白马书院旬考的题目给阿蘅做,那时阿蘅所得的成绩,完全是可以列为甲等班级的。

    没道理到了现在,反而不行了。

    当然这种话,就没有特地说出来了。

    书院里的日子与族学之中,也相差不大。

    别的学生或许会在书院之中住下,而阿蘅却是每日雷打不动的回山下别院。

    许是因为如此,学堂里的其他姑娘都不大与阿蘅打交道。

    偌大的女子学堂,必然不止是阿蘅一人独独特殊,恰好她所选择的那个院子之中的另外两位姑娘,也与她一般,并不住在学堂之中,故而阿蘅也还是结识了几个好友。

    譬如说在学堂院子中认识到的那三位姑娘,尤其是方如玉。

    这位姐姐今年十六岁,早在五年前,她便已经进了白马书院,所以寻常时候,她与另外三人并不一同读书。

    不过她与阿蘅还是颇有渊源的。

    先前阿蘅请兄长带她熟悉书院环境之时,曾因兄长好友的缘故,带路人便换成了书院里的女先生。

    阿蘅结识的这位方如玉,方姑娘便是元应问的未来娘子了。

    认识方姐姐之后,阿蘅对兄长的那位好友不免生出了由衷的敬佩,毕竟不是所有男子都有勇气娶方姐姐的。

    尤其是在亲眼目睹方姐姐单手举起百来斤重的大石头后,她是真觉得元应问是条汉子。

第五十一章 忧虑

    七天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只如走马观花般过去了。

    最后的结果也确实如同阿蘅所料,她被划入丙等班级。

    没有落到最后两个等级,也多亏了她这七天来的表现都很不错。

    否则单单是迟延多日这么一个理由,就能将阿蘅划入到丁等班级了。

    白马书院里的先生所擅长的种类非常多,因而学堂中的课程也格外的多。除却必须有的诗书,也还有其他一些诸如算学、书画等可学着的课程,前者每个人都需要学习,后者则是看个人喜好。

    当然,按照学院里的规矩,只要是已经选择的课程,在旬考考卷之中必然会占有一席之地。

    同一个院子里的方如玉是在五年级的甲等班级,另外两个姓夏的姑娘与阿蘅是同一年级,不过她们是在甲等班级。也就是说,四人之中,唯有阿蘅是在丙等的。

    短短七天的时间,阿蘅与院子里的几位姑娘都还没有完全熟识,更不必是后来的丙等班级之中的人。

    尔后她每日自白马书院回到别院之后,必然会额外付出时间来温习功课,认真程度远不是往日可以比拟的。

    常嬷嬷来找阿蘅时,阿蘅正在小竹楼二楼的书房里,写着女子学堂前几年的旬考题目。

    多亏了阿蘅的祖父便是白马书院的山长,故而每旬的旬考题目,祖父都在书房里留下了手抄本,而且不止是男子学堂,连女子学堂的旬考考卷也是有的。否则阿蘅还得到城里的书局去买往昔的旬考考卷。

    梦里的温如故可没有这么勤奋过,她从父亲的书房离开后,便是在族学里混日子。

    先生给她的评价都是不中不下,反倒是在族学中借读的席柔,传出了个才女的名声。

    盖因此女每逢诗会,必有诗词传扬于世,甚至曾一度引出‘京都纸贵’的大场面。

    阿蘅摇摇头,将梦中之事压在心底,继续去看着旬考的考卷,虽然她知道梦里的温如故十有八九便是她,可她知道,她和她是不一样的。

    一如同根而生的双生花,在转折来临之前,她们并无区别。

    然而一旦分歧出现,她们必将走向两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倘若当真是一株双生花,那么代表温如故的那一朵花,如今依然零落成泥碾作尘,她所遗留下来的香也好,苦也好,都会充当阿蘅成长的踏脚石,促使着阿蘅成为更好的温蘅。

    也是为了能够让她们共同在意的亲人们,都能现世安稳。

    再看回旬考的考卷,不得不说,白马书院的先生太多,课程都五花八门,也不是什么好事。

    同一月的旬考考卷便会分出数十个不同的版本,诗书类的题目除了常见的经书子集、史书游记,还有不同先生自己所出的诗词总集,或是额外补充的东西,里面有许多都是阿蘅所不知晓的,故而在完成题目之前,她往往还需要再扩充一下自己的知识储备。

    考卷上的题目类别远远不止是诗书一类,阿蘅匆匆翻阅了几张考卷,甚至在上面看到‘如何正确种植水稻’、“罗汉斋面要如何制作”、“姑娘们的首饰该如何佩戴”等等等人不知如何下笔的题目。

    阿蘅拿着厚厚一叠旬考考卷,一时陷入了沉思。

    是她太久没有关注白马书院的消息了吗?

    她怎么觉得这次从祖父书房里拿出来的旬考考卷都是如此的复杂,远没有当初祖父拿给她做的那么简单,难不成经过了两个月后的旬考之后,她仍然还得继续留在丙等班级之中。

    想象了一番继续留在丙等班级,外人可能会有的看法,阿蘅默默攥紧了拳头,绝对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就算拼尽全力,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每天都学到天黑,她也一定要成功进入甲等班级之中。

    如果她连这点小事都无法成功做到,又何谈保护父母亲长!

    又翻了翻考卷,阿蘅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学堂里的考卷本质上是因人而异的,之所以会有那些奇奇怪怪的题目,完全是因为需要写这份考卷的人,选择了那些课程。

    阿蘅没有选择那些课程,不会写题目,也是情有可原的。

    也就是说,不管考卷上的题目有多么的千奇百怪,阿蘅也不需要担心,她只要从中选取自己可能会考的题目就可以了。

    至于那些一看就不在她选课范围的东西,基本就可以跳过不看了。

    阿蘅叹了口气,即便是如此,她也还得抽空去请教兄长。

    有些问题对于她而言,真的非常的难,若是无人教导,恐怕她根本就答不上来。

    正是这个时候,常嬷嬷带着几个小丫鬟进来了。

    “……姑娘在书院里认真读书,都忘记了时间。再过两日,便是段府举办认亲宴的日子,旁的人倒也还好说,只姑娘你却是必须得到的。”

    阿蘅看向常嬷嬷,也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显而易见的,常嬷嬷是想要提前将阿蘅接回温家去。

    恰好这几日阿蘅是没有课的,便是随常嬷嬷一起回了温府,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从阿蘅大病一场,她原本与梦中温如故那重合的人生,就开始出现了偏差。等到此次认亲宴结束之后,她或许就真的要与温如故走上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不必嫁与段瑜之,也不用承受心爱之人移情别恋的痛楚。

    如此想来,她对即将到来的认亲宴倒是多出了几分期待。

    若是兄长的命数也能这般轻易的改动,那阿蘅真的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只要兄长不曾早逝,父亲与娘亲就不会因为一时悲伤过度,连防人之心都忘了有,以至于中了他人的暗算。

    阿蘅仍然记得梦中孙嬷嬷留在娘亲药碗中的那一抹白,尽管她并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但想也知道,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毕竟她那番偷偷摸摸、做贼心虚的模样实在是太过显眼。

    就像极了那日她在娘亲面前进献谗言,却被娘亲拒绝之后,又发现被谗言的阿蘅就在门后,那时的她也是如此心虚。只不过梦里的她,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大功告成的气息,梦外的她却像极了一只落水狗。

第五十二章 回府

    阿蘅问常嬷嬷:“那我们是明日再回去吗?”

    常嬷嬷摇摇头:“府里来的马车还在门口停着呢!衣裳样式、来往礼物、宴会流程……这些东西,姑娘虽然不必一一过问,可总也得知道个大概。原本夫人是想着昨日便接姑娘会府里的,又想着姑娘刚到书院读书没多久,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对姑娘不好,这才推迟了一日。”

    “姑娘若是想要明儿个再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样一来,姑娘明后两天,要做的事情可就更多了。怕到时候,就没时间让姑娘温习功课了……”

    说这话时,常嬷嬷眼睛瞄着阿蘅手中的旬考考卷,心中很是诧异。

    老太爷开的书院,对女子也是如此严格么!

    她们姑娘才入学多长时间,竟是要做如此多的功课,与族学相比,都能说得上是严苛了。

    当然,在常嬷嬷她们的眼中,阿蘅便是从族学转到了白马书院,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读书,想要继续混日子也不无不可。

    就算阿蘅一直待在戊等的班级之中,她们想着的也不是阿蘅身为温老太爷的孙女,竟连甲等班级也进不去,她们只会想着阿蘅在书院读书的日子是高兴的,其他的便什么也不在乎了。

    阿蘅从前也是如同她们一般的想法,只是现在不行啦!

    现在她自觉已经是个成熟的人,也能如同兄长一般,为父亲娘亲争光了。

    她希望别人有朝一日提起她的时候,会说不愧是温家的姑娘,方才对得起父亲娘亲的敦敦教诲。

    故而听了常嬷嬷的话之后,阿蘅便放下了手中旬考的考卷。

    马车还停在别院门口,可院子里的东西还没有收拾。

    阿蘅便对身边的青蕊道:“你和青叶一起,将那些要带回去的行李收拾一下吧!”

    等行李收拾好了,她们就可以一起回去了

    然而常嬷嬷却是有话要说。

    “收拾行李的事情本就不必姑娘亲自动手,更何况这别院中有的东西,府中也都是有的,甚至有些东西,府中要比别院更全些……你们也不必过于劳心劳力,什么东西都想着往府里带,你只看姑娘需要哪些东西,而哪些又是府中没有的,只需将那些东西给收拾好,就行了。”

    青叶与青蕊到底还是年纪小,阅历也浅。

    常嬷嬷深知若是自己不多说一句,任由这两个丫环按照自己的想法收拾东西,恐怕等到天黑,才能坐上回去的马车。

    阿蘅眨眨眼,发觉常嬷嬷说的话确实在理。

    上次她从温府到别院来,本就是匆匆忙忙间才下的决定,故而别院之中的东西,加上祖父特地给她准备的那些,才勉勉强强和府中差不了多少。

    这次她回温府去,满打满算也住不了几日。

    来来回回的折腾,未免太过麻烦了些!

    倒不如就像常嬷嬷所说的那般,只带些要紧的东西。

    话说来,阿蘅仔细想了一下,又捡起了书桌上的旬考考卷,需要温习的功课,她早就已经做好的,现在除了面前的选考考卷以外,也没有其他更为重要的东西了。

    她对常嬷嬷说:“那嬷嬷帮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准备的,我先去和祖父辞别。”

    阿阿蘅只知道温桓今天还需要去书院上课。

    然而对于祖父的行踪,她就知道的不是那么清楚了。

    她虽然也是一大早就去给祖父请过安了,可她又没问祖父今天可有其他的安排,祖父自然也不可能会特地对她提起那些事情。

    如果祖父今天也去了书院的话,那她只能让祖父院子里的下人帮忙转达她的话了。

    温老太爷他也并没有离开别院,他在白马书院中担任山长,可偶尔也是会开堂讲课的,每次讲课过后,都会有学子递交诗文策论。收下这些之后,他总会额外抽出一些时间来,对诗文策论进行评价。

    阿蘅来找他时,他正在看策论。

    听到阿蘅是来辞别之后,温老太爷放下手中的策论,捻了捻胡须,道:“这认亲宴并非在温府之中举办,偏他们段家也没有和我同辈的人,届时我是去不了的。阿蘅跟你母亲一起去,若是宴会上有人会说些什么,你也无需在意。”

    祖父的话中似乎另藏了玄机。

    阿蘅在回府的路上,一直在思考着祖父话中的隐藏意思,她琢磨了半天,也没相出个所以然来。

    只大概猜出过两日的认亲宴,恐怕不会像她想象的那样太平。

    不过那又何妨,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届时所遇见的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

    从飘飞的车帘向外看,城外的官道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临近了城门,也有许多人在城门口排队等候。

    与平民百姓相比,阿蘅这一类的富家子弟,自然是有不少的优势。

    平民百姓在城门口排出了长长的一条队伍,阿蘅所乘坐的马车却只在门口稍微停顿了一小会儿,当马车夫拿出温府的凭证之后,守门的侍卫自然就放马车进了城。

    京都一如往日的繁盛,从不因为少了某个人,就停滞不前。

    阿蘅端坐在车厢内,一时间思绪乱飞。

    车窗外的叫卖声渐渐隐去,只余下车轱辘压过青石板的声音,从繁华过渡到清幽,不过是短短几条街道的距离。

    马车停在了温府的门口,车厢外传来常嬷嬷与守门人的对话。

    阿蘅伸手碰到了车门前的卷帘,突然就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明明不过离府数十日,可阿蘅的心中恍惚间竟觉得已经过去了一生,诗词中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已经无法准备叙述出她的眷恋。

    “姑娘,咱们到了……”

    常嬷嬷在车厢外等待了片刻,有些安心阿蘅是不是在车厢里睡着了。

    正当她准备上前掀开车帘之时,阿蘅总算是行动。

    轻轻的撩开卷帘,阿蘅在常嬷嬷的搀扶下,顺着矮凳下了马车,目光直视着正门之上的匾额。

    “温府”二字是她许久不曾注意到过的模样。

    她应该回家了。

    她终于回家了。

    踏过门槛的那一瞬间,阿蘅低下了头,有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跌落在尘埃之中,然而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却不见泪痕。

    仿佛那一滴泪,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第五十三章 想念

    阿蘅走在去娘亲院子的路上,青石小径两旁绿意更浓,远处探过院墙的枣树,绿叶却还在沉睡中。

    她心中莫名多出了几分少见的勇气,不管前路如何,她所在乎的人们依旧还留在她的身边,有了那一场似真似假的梦境,她已经提前许久做出应对,一切终将如她所愿。

    孕期的妇人大概是一天一个变化吧!

    与娘亲数十日不曾见面,再次碰面时,阿蘅才惊觉娘亲的变化之大。

    娘亲今日的衣裳都是宽松样式的,遮住了她如今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她的脸上不施粉黛,唇色也有些暗淡,可看上去却给人一种气色很好的感觉。

    “我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怀孕要注意的事情,我又怎么会不清楚。”温三夫人偏头同一旁的柳嬷嬷说着理,“不过是想要去院子里走两圈,你们何必大惊小怪的……”

    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温三夫人的身上,给她渡上一层浅浅的光,像极了话本中临空虚渡的仙人。

    柳嬷嬷听了却说:“夫人哪里是想去院子里走两圈,您分明是想早点见到咱们姑娘……奴婢知道夫人多日不见姑娘,如今正是十分想念,可您这么多天也都等了下来,哪里还在乎这么一点时间呢!”

    温三夫人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知道自家的小姑娘今日便能回来,不出多时,就能相见。

    可想念的心啊!

    怎么能轻易控制的住呢?

    阿蘅加快了脚步,在温三夫人回话之前,进了屋子。

    小姑娘眉眼弯弯的凑到温三夫人的面前,她说:“娘亲,我回来啦!”

    母女二人相见,自是一番情深义重。

    温三夫人细细问了阿蘅在别院与书院之中的日常,小姑娘回来确实是高高兴兴的,可阿蘅向来性情纯良,有时纵是被人欺负到明面上来了,她自己却都没反应过来。

    自家养的孩子太过纯良,不食人间烟火也就算了,她连别人的算计都看不大明朗。

    对此,温三夫人有时也很是苦恼。

    然而看着小姑娘清亮亮的眼睛,她又舍不得让世间的污糟碍了阿蘅的眼。

    一来一去的,管教的事也就耽搁下来,只有对小姑娘的关心是日常不变的。

    出门在外的日子,让阿蘅说来,便都是平常的。

    书院里的先生待人友好,说话时也是温温柔的,同院子的姑娘们,不论年纪大小,都是很好相处的,从头到尾,就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需要抱怨的。

    同阿蘅笑谈时,温三夫人也在细细思量着阿蘅所说过的话,翻来覆去的想过一遍后,确实没有发现阿蘅有被人欺负的迹象,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知道阿蘅在外的时候,也过的很好,娘亲这就放心了……”温三夫人口中虽然如是说道,可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分明不是如此。

    自家长辈开办的学堂,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章程,温三夫人自然也是了解过的,否则她也不会让温桓每天都回家中休息。

    之所以会提出那般的要求,也完全是因为她知道温桓的课程安排上,是允许他每日归家的。

    这一条放到阿蘅身上,也是适用的。

    女子学堂的课程与男子学堂相比,本就是更加轻松一些。

    虽然也有些复杂的课程,比如亲自下地劳作,驯养野马之类的课程,但那些课程都不是阿蘅会选择的。

    故而温三夫人仍然在想着不同的理由,或许能够用来劝服阿蘅。

    从温府到白马书院的路程虽然并不算远,每日的来回也不过两三个时辰,这还是因为马车行的慢,倘若是马车行的速度再快些,所需的时间就会更少一些。再加上这一路都走的是官道,并不会有太多的风险,便是每日都归家,似乎也就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温三夫人正是因为疼爱女儿,才会有如此想法,想要让阿蘅能够时常在她势力所及的范围能活动。

    然而同样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更加迟疑。

    来回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若是阿蘅觉得每日来回会让她感到疲惫不堪,那么温三夫人还能坚持原来的想法吗?

    必然是不能的。

    她看着阿蘅略显懵懂的样子,到底还是放下了原先的打算,总归温老太爷也在别院之中,而温桓现在也每天雷打不动的回别院去,有他们二人在,总不至于会委屈了阿蘅。

    温三夫人轻轻的将阿蘅的碎发挽在她的耳后,柔声道:“过了年,我们阿蘅又大了一岁,可惜阿蘅去年的生辰是在病中度过的,也没能好好庆祝一下。”

    她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我已与庆瑛商量好了,两日后的认亲宴,也算是给阿蘅补过生辰宴,到时候客人送来的礼物都留给阿蘅,好不好呀!”

    温三夫人口中的‘庆瑛’便是段夫人的闺名,自从她嫁入段府之后,人们都是唤她为段夫人,也就只有温三夫人还记得她的闺名了。

    认亲宴和生辰宴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前者是由段家主办的,为的是段夫人与她的认亲礼,后者却是她们自家人在一起的宴会,专门给她用来庆生的,便是娘亲已经同人说好了,也是不大行的,毕竟宴席上不能主次不分的。

    阿蘅正准备再同温三夫人说说,却见温三夫人冷笑了一声。

    “乖孩子,你莫要急着拒绝,我同庆瑛提出这个要求时,她可是轻松了不少呢!”

    心有愧疚者,自然对他人提出来的要求,说不出拒绝的话。

    温三夫人与段夫人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两人的娘家原本就是邻居,幼时她们总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外人见了她们,总以为她们就是同胞姐妹,可见二人感情至深。

    她们二人从前还待字闺中之时,都是爱玩爱闹的性子。

    尤其是段夫人,她喜欢鲜亮的衣裙,华美的首饰,最讨厌长辈口中的经书佛理。

    她常说经书佛理一类的东西,除了说给寺庙里的和尚听以外,其他的都是用来哄骗那些深闺怨妇的,什么因果报应,六道轮回,都是她们用来自己骗自己的东西。

    说到这里,温三夫人不免想到了那日与段夫人见面时的场景。

第五十四章 檀香

    那天温三夫人与阿蘅说过话,又将阿蘅临时送往别院之后,仔细想来,依旧是气愤难平。

    柳嬷嬷一直在劝她宽心,也不见什么效果。

    在温三老爷回来之后,温三夫人又同他聊了许久,第二天,还是没能忍住,直接就去了段府。

    往日里,大多是段夫人来温府找温三夫人,有时情况也会反过来,但每次她们都会提前一两天派人通知对方,如此一来,既方便了对方,也方便了自己。

    唯独这一次,温三夫人才算是真正的不请自来。

    担负守门的下人不敢拦人太久,温三夫人这边才派人上前敲了门,他们立刻就分了人往外院去报消息,然而今日段老爷上朝去了,还没回来。往外院报消息的人,白跑了一趟,又转道去了内院,等段夫人身边的嬷嬷将她从静室唤出来时,已经是过去了许久。

    府外的温三夫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段夫人是匆忙间得到的消息,她一边让身边的管事嬷嬷去外头将温三夫人接进来,一边又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了套见客的衣裳,只是急匆匆的,些许的细节便没能打理的如同往常一般。

    她一天十二时辰,至少有一半的时间是待在小院的静室里,而静室之中供奉着菩萨,用来供奉的香火也是日夜不绝。

    以至于,段夫人身上也多出了一股经久不绝的檀香味。

    温三夫人才与段夫人碰面,便闻到了那股檀香味,一种本不应该出现在段夫人身边的香味。

    在温三夫人的记忆之中,段夫人即便是嫁了人,也依旧对神佛一事并不相信的。

    她每次约段夫人去寺庙礼佛,段夫人的态度总是格外的坚决,她一直说‘神佛是天外人,救不了世间人’。

    唯一能让段夫人相信神佛的便只有她那早逝的女儿,每到那孩子的忌日,她便会往寺庙去为那孩子礼佛,诵一日的往生经。可除却那一日以外的其他任何日子里,温三夫人都不曾听她说过神佛一类的事情。

    “你……”温三夫人在看到段夫人来不及梳妆打扮,鬓边露出的几丝白发,还有那平白苍老了许多的容颜,原本想要指责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她叹了口气,道:“往日里,我见你也是生活无忧,怎的今日见你,竟觉得你苍老了许多,可是近日来的烦心事太多,才将你累成如此模样?”

    其实温三夫人也是知道,像段夫人这般的情况,都是日积月累下来的,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

    只是往日里梳妆打扮之后,一切的异样便都被掩盖住了。

    而温三夫人与段夫人每次相处时间都不久,没有朝夕相对的条件,想要掩饰某些事情,旁的人又如何看得分明。

    段夫人露出一抹苦笑,复又低下头去,衣袖轻轻拂过眼角,再看向温三夫人时,又成了往日里那个浅笑即止的段夫人。

    她轻声道:“许是昨夜未曾睡好,今日便显得有些憔悴了。”

    显然段夫人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只见她指尖拂过衣袖的褶皱,停在左手的手腕上,拨动着小叶紫檀佛珠,缓声道:“我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倒是你,不好好在家养胎,怎的突然跑到我这儿来了?”

    她是知道温三夫人有孕在身,还知道她前些日子胎像不稳,并且送了温三夫人不少养胎的药材。

    温三夫人看了眼守在旁边的侍女,说:“你先让她们出去,我有话要同你说。”

    从温府来的柳嬷嬷及其他下人听到女主人的话,很有眼色的自己下去了,而段夫人身边的人却是磨磨蹭蹭的,半天不见动作。

    最后还是段夫人亲自让她们出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温三夫人的错觉,她似乎瞧见最后离开的那个嬷嬷瞪了她一眼,仔细想来,应当是看错了。

    谁让那个嬷嬷本身就是个三角眼,生来便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

    温三夫人的视线从关紧的房门回到了段夫人的身上,只听她诧异的说:“我记得庆瑛你先前不是一直很信奉相由心生,怎么现在身边侍候的人都没个好相貌?”

    她身边的人哪里是没有好相貌能形容得了的,一个个的,要么就是五大三粗,要么就是尖酸刻薄,单是看着就令人不大舒服。

    “往常你带出门的,或是我来你家看到的。可都不是这么一帮人啊?”

    说到这里,温三夫人心里突然起了个疙瘩,再看向段夫人时,眼中就带上了小心翼翼的神色,她缓缓拉进自己与段夫人的距离,然后很低的声音说:“是段志明他欺负你了吗?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只要你说,我必义不容辞!”

    段夫人定定的看了她半晌,然后摇了摇头。

    她轻笑着:“微澜,你呀!还是那般孩子心气,今天的事简单着呢,那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

    按照段夫人的解释,平日里在她身边侍候着的那些,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们,她觉得小姑娘家家的都比较爱玩,身边没什么事儿的时候,便时常放她们出去逛逛,而温三夫人今天来得不巧,刚好赶上她们出去玩的日子。

    听上去是个有些合理,又有些不大合理的解释。

    温三夫人原本还想继续追问下去,可段夫人又说:“好了,微澜,你该说说你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了?”

    在熟悉的人面前,人们总是很少提起防备的心思。

    被段夫人这么一打岔,温三夫人总算想起她今日的来意。

    将段瑜之与阿蘅在外的那个流言说给段夫人听之后,温三夫人黑着脸,道:“我原是看着你一腔爱女之心无处安放,在你百般恳求之下,这才让你充当阿蘅的义母,谁知你竟又打起阿蘅的主意……”

    她又小声的嘀咕着:“从前段志明像你提亲时,我就跟你说过我不喜欢段家的人,偏你一门心思的想要嫁给他,倘若不是你后来说我俩是私人交情,与两家无关,我都准备和你断交了。你明知道我不喜欢段家人,即便段瑜之是你的孩子,我也没打算让阿蘅嫁给他的……”

    总而言之,她是很不喜欢段家人的。

    当然,段夫人除外。

第五十五章 过往

    要说起温三夫人为何如此看不惯段家的人,那还得从很久之前说起了。

    久到温三夫人尚未嫁人之前,人们都还唤她林微澜的时候。

    林微澜的兄长林微和与段志明是同窗好友,在同一个书院,同一名先生的名下进学,两人都是天之骄子。只是段志明因生母早逝,继母不慈,为人处世方面便偏向于阴暗,他在书院之中并没有多少朋友,只有林微和时常与他相伴。

    在书院之中,不论是先生,还是同窗学子,他们都更喜欢与林微和打交道。

    尤其是在林微和与段志明共同参加科举的那一年,书院里的先生曾当着他二人的面前,说段志明心志不坚,便是去了贡院也难以取得好成绩,劝他再打磨一年的时间,待来年再参加科举。

    先生所说的话或许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段志明自那之后便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他。

    他开始学着林微和的模样,仿佛已经将所有阴暗的心思都抛之脑后,可以风度翩翩的同世间人对话,表现出一副与世人无害的模样。

    科举前的一个月,段志明约了林微和前往郊外赛马。

    林微和本是想要拒绝的,可耐不住段志明的苦苦相劝,最后还是应下了。

    有些请求是不能轻易答应的,你永远也不知道别人顶着的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下面到底藏了多少黑心思。

    同是前往郊外,段志明平安无事,连根头发丝也没有伤到。

    可林微和呢?

    林微澜至今也忘不了那日兄长被送回家的模样,被血染透的白衣,连呼吸都是若有若无。

    请来的大夫说,兄长的一只眼睛已经没办法治,两条腿虽然断了,但搭救的及时,往后想要恢复正常行走的能力,应当是可以的。

    毁容,瘸腿,昏迷不醒三个月。

    以上三条,哪怕是只犯了其中一条,也都足以断送一个人的科举之路。

    更何况林微和是三者齐全了呢!

    醒来后的林微和半句不提科举的事情,林家的人也问过他,那些伤是从何而来。可他从不曾开口说,只道是人生无常。

    后来段志明在那年的科举之中,取得了探花郎的名次,打马街头,好不快活。

    风光正浓的他,甚至还托人向林微澜提亲。

    然后就被林微和派人用乱棍打了出去,也是在那时,林微和才真正的与段志明恩断义绝。

    只要是做下的事情,就必然会留下痕迹,即便是无法亲自用证据证明,但仅存的线索串成一条线之后,隐藏的真相也会水落石出。

    当年的段志明仍是初出茅庐,所行之事还做不到天衣无缝,故而在林微和只字不提的情况下,林家的人也还是找到了一些线索,也查明了真相。

    无非就是白眼狼丝毫不顾念同窗之情,为了一己之私,暗害他人。

    而林微和运气不好也不坏,段志明一开始布下的局是想要让他惊马之后,伤筋动骨百来天,只不过实施之中除了些意外,才使得林微和伤的那般中。

    这些只能说明林微和的运气不好,而他的运气不坏却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话说回来,正是因为知道了段志明的真面目,所以林微澜才会那般讨厌段家的人。

    她不是没有将这些事情说给穆庆瑛听,可深闺里的姑娘又怎么敌得过有心人的花言巧语呢?

    眼见着温三夫人又要提起往事,段夫人将手中的杯盏放回原处,瓷器碰撞的清脆声使满室的声响为之一静。

    未曾傅粉的苍白容颜仿佛是一张面具,将所有的真心都掩藏在皮相之下。

    段夫人的声音很轻,像是天边飘过的云彩,风一吹就散了。

    “我知道阿蘅是个好孩子,微澜不愿让她嫁入段府,那便不嫁吧!至于外界的流言,待我回头寻个时间,给他们澄清便是……”

    温三夫人不自在的摸了摸肚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段夫人,她的闺中密友穆庆瑛,今日瞧上去格外的与众不同,隐隐约约竟给人一种如同水中月,镜中看花般的捉摸不定之感。

    她一时间竟不知是要先关心段夫人,还是先解决阿蘅的事情。

    到底是为母之心更为强烈一些,再者说段夫人若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单她一人肯定是无法解决,最后还得回去找其他人前来相助,因此还是先从简单的来吧!

    她迟疑了片刻,开口道:“何必再等时机,从前你就想认阿蘅做义女,如今外界传出那般的流言,想要澄清也是很难,倒不如就直接将你与阿蘅的关系落实下来,只你与阿蘅,同段家无关。”

    其实,温三夫人一开始同温三老爷商量好的方法并不是这个。

    现在的这个是她临场发挥来的。

    自今日进了段府之后,温三夫人便发现段夫人的处境并不像她从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好,甚至或许会比她今日所见的更坏,于是她才提出了让阿蘅认段夫人做义母。

    一来能够解决眼前的流言,二来也有几分母凭子贵的意思。

    有了这层义母女的关系,当她想要为段夫人出头时,立场也就更加坚定些。

    段夫人的动作一滞,摩挲着手腕之上的小叶紫檀佛珠,她眼中的光明明灭灭,最后定格在了一瞬间。

    只见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段府于微澜你而言,就像是河塘里的淤泥,你一向是最不愿意沾染上的。流言之事,我定会亲自澄清,至于认亲一事,还是不要再提了。”

    倘若温三夫人初次提起认亲之事,是一时冲动,心中只有七八分愿意,那现在就成了十成十了。

    她握住了段夫人的手,意外的发现这双手竟是透骨的寒,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给段夫人取暖。

    段夫人却摇了摇头,又将桌上的那本热茶给端了起来,双手捧着杯盏:“你知道的,自囡囡去世之后,我这身子骨便一直没好过,手脚冰凉是常有的事,不足为奇。”

    被她这么抢先一说,温三夫人反倒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一时间,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第五十六章 提前

    许是有孕在身,头脑有些不大清楚。

    温三夫人缓了好久,才想起自己要说些什么。

    “我们幼时便曾说好,不会做彼此的儿女亲家,但可以做彼此孩子的义母,也算是全了我们之间的情谊。而且你与阿蘅从前便是义母女的关系,只不过没有彻底落实而已。如今正好有机会,便是公开了,也不无不可,你说呢?”

    面对温三夫人的再三诉说,段夫人也很难再说出拒绝的话。

    她摩挲着手腕上的小叶紫檀佛珠,思考良久之后,闭上双眼,轻声叹息:“我只担心你……来日会怨我……”

    “什么?”

    段夫人的话音太轻,以至于温三夫人没能听见她后半截的话,她只依稀听见了‘担心’二字。

    “你若是担心我会因为流言的缘故而恼了你,那不如就做些赔偿吧!”温三夫人调笑道,“我们阿蘅去年的生辰礼因为种种原因都没能办成,不如过些时日,你来办场认亲宴,一来确定你与阿蘅的关系,二来也能算是给阿蘅补办的生辰宴,你看怎样?”

    段夫人自然是一口应下了。

    如此一来,阿蘅的事情便已经解决大半。

    余下的,就只有段夫人不同以往的缘由还未曾打听清楚了。

    从前时候,温三夫人与段夫人一直都是无话不谈的交情,所以她这一次也是直接了当的问出了口。

    “阿蘅的事情,就暂且先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们不妨说说你的事情。”

    温三夫人停顿了一会儿,给段夫人递了个眼色,道:“那些用来糊弄人的话,你也不用再多说,我只问你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要你说,只要我能,我就一定会帮你!”

    段夫人神色有些恍惚,她想起还在闺中之时,温三夫人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她还不认识段志明,身边还有无话不谈的好友。

    她的母亲想要将她嫁给她的表哥,表哥确实对她很好,只是她始终是把表哥当成亲哥哥的,完全没有想要嫁给他的想法。可母亲是不在乎她的想法的,母亲只觉得世间男子皆薄情,唯有表哥才是真性情,而她也只有嫁给了表哥,才能过上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且不说这般的想法是对还是错,她都是不愿意的。

    后来微澜知道她不愿意以后,便直接托林世兄找到了表哥,好言相劝外加拳脚威慑,也真的打消了表哥的念头。

    段夫人有时也在想,嫁给段志明与嫁给表哥,到底有哪些区别呢?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装的久了,谁又能分得清呢!

    看着温三夫人真心担忧的模样,段夫人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她没有说起自己的事,而是开始与温三夫人大谈养儿不易,时常会被孩子气到头疼一类的事情来。

    果不其然,她仍同旧日一般。

    轻而易举的,就被转移了话题。

    再说回温三夫人,她一开始确实是被转移了注意力,等她想起来时,已经来到了段府门口,回去的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

    而她也不好再转回去,找段夫人再问上一遍。

    她也知道段夫人是真心不想和她说起那些事,无论她再问上多少遍,也是同样的结果。

    不过这些就不必说给阿蘅听了,阿蘅只需要知道过两日的认亲宴,也是为她补办的生辰宴就足够了。

    温三夫人轻轻地抚着阿蘅的背部,任由阿蘅耍赖般的赖在她的怀里。

    “阿蘅只管应下就好,段夫人,也就是你的义母,她是愿意为阿蘅办这场生辰宴的。”

    劝,是没办法再劝了。

    按照阿蘅从前旁观娘亲举办宴会时的流程,段府那边该准备的东西,恐怕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她这会儿再去说不想将认亲宴与生辰宴混为一谈,早就是为时已晚。

    有这个纠结的时间,还不如早些回去熟悉一下认亲宴的流程,免得到了宴会上,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当,给爹娘丢脸。

    两日的时间便在阿蘅熟悉流程间过去了。

    很快就到了认亲宴的日子。

    因为没有提前住到段府之中,所以天还没有亮的时候,阿蘅就被常嬷嬷喊了起来,半梦半醒间被青叶与青蕊侍候着换好了衣裳,又细细的梳妆打扮之后,方才坐上了前往段府的马车。

    马车上除了阿蘅,还有温三夫人。

    原本温三老爷今日也是要同行的,只是他的上峰临时给他指派了任务,不得空的情况下,便只好让温桓替上了。

    “认亲宴哪有这么早就开始的,这会儿天才刚刚擦亮呢!”阿蘅挽着温三夫人的手臂,小声的抱怨着。

    她前两日熟悉过的流程可不是这样的呀!

    明明说好了正式的认亲宴是从半上午开始的,用过了午饭之后,再欣赏些戏曲评书,就结束了的。

    怎么临到时候了,却突然变卦了呢?

    小姑娘心里可委屈了,小姑娘还要大声说出来。

    温三夫人也小小的打了个呵欠,她如今正是嗜睡的时候,想要保持清醒,还是很需要毅力的。

    轻拍着阿蘅的手,以示安慰。

    “认亲宴确实是没有这么早的,可在宴席之上,你是除了庆瑛以外的另一个主儿,可不得早些去熟悉一下么!若不是担心你到时候会怯场,我们又怎么会提前往段府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阿蘅从前参加的正经宴席,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她的性子比较软,瞧见了陌生人,就不大敢开口说话,总给人一种怯生生,特别好欺负的感觉。

    认亲宴上请来的客人,不止是温段两家的世交,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伙得了消息,也会想要来凑个热闹。

    温三夫人这不是担心阿蘅到时候临场发挥会不太好么!

    便想着能让阿蘅提前熟悉一下场地。

    阿蘅挽着娘亲的手臂,感觉自己是白起这么早了。

    她承认这要是换到从前的时候,她铁定是要怯场的。

    可现在她不是已经长大了么!

    在梦里经历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件之中,她什么场面没有碰到过,就连千夫所指的大场面,她都闯了过来,又怎么会害怕认亲宴这种小场面呢?

    可惜这话她不能和温三夫人说。

    所以也就只能苦兮兮的摸黑早起,提前适应。

第五十七章 疑惑

    大多数宴会虽然所借用的名头并不大一样,实际上都是换汤不换药的东西。

    阿蘅虽然同温三夫人早早的就到了段府,实际上能让她亲自过问的东西也不多,就这么东边凑合一下,西边张望一番,时间很快就到了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

    接到段府请帖的人家也都陆陆续续的到了。

    最先来的人,要么是同段府走的近的人家,要么就是有求于段家的人家,前者不需要阿蘅太过劳心,后者还还没那么大的脸面,让阿蘅亲自去招待。

    如此一来,阿蘅便留在了自家姐妹的身边。

    温家二房的两个姑娘连带着一个外姓的席柔,她们早在半个多月以前就被段夫人接到段府之中小住,原本也是三五天的时间,就会回到温家,可多出了阿蘅要认亲的这件事之后,她们便一直住在段府之中,未曾回到温家。

    宴席上的座位是提前安排好了的,阿蘅现在的座位被安排在了温芙与温蓉旁边。

    她的上首是温蓉,下位则是席柔。面对这样的安排,阿蘅其实是不愿意的,当即便想要同人换了座位。转念又一想,等待会儿人来得更加齐全的时候,她肯定是要被段夫人唤到身边去的,届时温家姐妹这里的座位便又会空出来。

    毕竟不是在自家中,阿蘅也不愿意多增是非,便也没说什么。

    只是在座位上稍微坐了那么一小会儿,阿蘅便觉得左右两边看过来的视线都是如此的火热,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温蓉一直盯着她看,阿蘅还能给她找出个理由。

    可另一边的席柔又是怎么一回事,这般突如其来的关注实在是令人‘受宠若惊’呀!

    温蓉的视线从阿蘅身上挪开,在四周看了又看,宴会上的坐席还有大半都是空着的,想来宴会距离正式开始也还有一段时间,便抬手轻轻蹭了下阿蘅,放在桌下的手悄悄的指向花园的方向。

    是发生什么了吗?

    阿蘅被蹭的有些茫然,盯着温蓉的脸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的看向她桌下的手。

    仔细琢磨着温蓉的动作,阿蘅朝着她使劲的点了点头,无声的道:“没问题。”

    说话间,她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朝着花园的方向走去。

    段府的侍女想要跟在她的身后,却被阿蘅给拒绝了。

    温蓉眼见着阿蘅离去的背影,小姑娘确实已经走向花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了她临走之前的那句无声的话,总感觉她们两人之间的交流出现了些许的偏差呢!

    她与阿蘅一前一后都去了花园,原地就只剩下温芙与席柔。

    席柔道:“姐姐,阿蘅和蓉蓉姐都往花园去了,我看这宴会一时半会儿还开不起来,要不我们也去花园吧!”

    她还想近距离观察一下温蘅。

    明明根据书中的记载,温家四娘与段瑜之一直都有婚约,虽然温家四娘在十六岁那年就因病去世了,可他们之间的婚约是一直都在的,而且在段家的家谱之中,段瑜之的妻子也只有温家四娘一人。

    可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温蘅她竟然要认段夫人做义母!

    要知道一旦这义母女的关系当真落实了,那段瑜之这辈子都只能给温蘅当兄长,再不能与温蘅谈婚论嫁。

    虽然席柔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但是她还没有真正动手。

    难不成是因为此间多出了一个她,改变了原有的轨迹,世界自动补全之下,才形成了这么一个新的补丁?

    过早放下的结论总会或多或少有偏差,她还需要再观察出更多的信息,才能完善结论。

    反正现在出现变化的也只有温蘅,那便将她盯紧一些就是了。

    这边温芙还在百无聊赖的等着宴会开席,听到席柔的话,她往旁边空着的座位看了两眼,无所谓的道:“去什么花园呀!等宴会开席了,她们两个总会回来的,没必要一直跟在她们后面。”

    一下子就将席柔的提议给否决了。

    席柔按着有些发疼的额角,没再说话。

    宴席之上人来人往的,没有温芙同行,她总不能一个人往温蓉和阿蘅身边凑,那也忒明显了些。

    现在也只能暂且安稳的待在座位上,等着离开的那二人回来了。

    阿蘅在花园里已经等了一会儿,回头见到温蓉一个人前来,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带,她愣了一下。

    在温蓉走到身边时,她才问道:“三姐姐你出来都不带下人的吗?我担心就我一个人,可能会顾不过来你呀!”

    温蓉露出个疑惑不解的表情:“我要出来同你说些事,本来就该防着有人偷听,怎么还能带下人过来呢?”

    “是……是这样啊!”阿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还以为三姐姐喊她出来是要她陪着一起更衣呢,原来不是呀!

    温蓉抬头看了眼花园里的布局,拉着阿蘅从小径走到园中最大的那棵树下面,藏身在树干背后,周围还有花丛遮挡,轻易是看不见她们的身影,这时温蓉才放下心来。

    她看着阿蘅清亮的眸子,迟疑半晌,忽然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见她半天不说话,阿蘅眼中的疑惑更深,“三姐姐是想要说什么呀?”

    温蓉叹了口气,她才是真的疑惑不解呢!

    她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反正段瑜之与阿蘅之间是指腹为婚的关系,这么一件事她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不过像这种没有最终定亲的关系,她也不会特地在外人面前说道,只是时常会在阿蘅面前打趣。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先是阿蘅大病一场,再接着醒来后,就开始莫名的抗拒与段瑜之亲近。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更重要的是,她前一天还在为阿蘅与段瑜之的疏远而感到忧虑,想要解开两人之间的误会,后一天便听人说,阿蘅要认段夫人做义母,从前她与段瑜之所谓指腹为婚的话,都是流言,是算不得数的东西。

    流言与否,暂且不论。

    只是这多年的关系,竟真的说变就变么!

    温蓉原本是想问阿蘅,她与段瑜之的婚约怎么忽然就变成了同段夫人认亲了呢?

    可想到她打听到的那些事情,温蓉忽然又觉得这婚约没了,似乎也还挺不错的。

第五十八章 果然

    三姐姐……到底想说什么?

    阿蘅仰头看着面前的温蓉,心下只觉得奇怪,她们都已经在树下站了许久,三姐姐脸上的神色来回变换,都快赶上变脸的戏法了,却还不见她说其他的话。

    她掰着自己的手指,对温蓉待会儿可能会说的话,或多或少也能猜出几分。

    一如先前不明真相的她,温家二房的人也都是十分笃信段瑜之与她之间的婚约。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真相,但他们表现在外的模样,都是毫不知情的。

    因而冷不丁的,婚约突然换成了认亲宴,温蓉心有疑惑,想要问个清楚,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阿蘅顿了顿,说:“三姐姐,若有什么想问的,便直接问吧!今日我心情好,姐姐你问什么,我都会有问必答,但也仅限今日了,往后你在问我,我恐怕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温蓉摆摆手,无奈的苦笑着:“都已经是木已成舟的事情,我再问也是改变不了结果的,只要阿蘅你如今是心满意足的,我就不需要再多说废话。”

    她按住小姑娘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道:“上次你同我谈过之后,我觉得你说的话很是在理,可又担心你与他之间其实只是误会一场,故而我便想着去查明一下真相。按理说,往后他与你也不可能再牵扯到那方面的关系,可我又想着你是应该知道这些事情的,所以……你想听我说吗?”

    长长的一段话,说的又急又快,像是害怕别人听清楚似的。

    阿蘅看了温蓉许久,这才明白她实际上想要说些什么。

    想不想知道段瑜之在她病重之时,到底做了些什么?

    是否当真对她的病情一无所知?

    阿蘅的手缓缓的覆盖自己的脸上,遮住了眼中分外复杂的情绪。

    如果她是温如故,那大可以直接了当的说着自己不在乎,她对段瑜之的所有柔情早就在后来的相处中被磨平,最后只剩下尖锐的怨恨。

    可是她不是温如故,她是温蘅。

    尽管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以窥见命运面纱下的模样,那些痛苦与绝望都一一呈现在她的面前,然而她终究没办法以温如故的名义去憎恨伤害过她的人。

    因为伤害还不曾出现,而她是温蘅。

    小姑娘的声音从手掌缝隙间传出,瓮声瓮气的道:“没关系,反正时间还很长,你就说说看吧!”

    不管真相如何,也都没有关系了。

    反正她也只会将这个当做是与过去的告别。

    温蓉开始小声说着她这些日子在段府中探查到的消息。

    一般来说,在并非自己的主场的地方寻找某件事情的真相,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你无法分辨别人所说的话是真还是假,温蓉原本以为自己也会遇到相同的情况,她都已经想好要如何在众多虚假的消息之中分辨出真相,尽管会为此花费大量的时间,她也甘之如饴。

    她按部就班的寻找着真相,却在来到段府的第五天里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我是亲耳听见姨母说出那样的话,绝对不存在弄虚作假的可能。”温蓉举起手,做出个发誓的手势,她深知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十有八九会颠覆阿蘅的固有想法,因为她一开始听到的时候,也感觉到了万分震惊,哪怕是现在想起来,也还是感觉不可思议。

    阿蘅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更捧场一些,要说些什么吗?

    她已经放下了手,正安静的看着温蓉。

    温蓉并不需要阿蘅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她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我听到姨母对段瑜之说的话,他……我是说段瑜之,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你病重的消息,只是那时他们都觉得你活不长久了,所以连门都登,话也不问上一句。等到后来你的病好了,他们才匆匆忙忙的想着要挽救,什么跟着师父身后闭关读书一类的,都是他们打算用来哄骗你的话,虽然……”

    虽然没有哄骗到阿蘅这个正主,可她们这些旁观者却都被骗了个正着。

    原来竟真的是如此呀!

    阿蘅也没有想到她先前猜测的事情竟然就是真相。

    如今尘埃落定,方才知晓段瑜之是真的没有真心可言的。

    见面前小姑娘似是不敢置信的模样,温蓉心头一酸,阿蘅虽然已经做出要与段瑜之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可她心里仍然是希望这是一场误会的吧,否则也不会特地跟她到花园来,听她说上这么一番话。

    只可惜她给阿蘅带来的消息,是让阿蘅彻底对段瑜之失望的消息。

    这个时候温蓉已经完全忘记刚到花园之时,阿蘅与她的那番牛头不对马嘴的谈话了。

    她一心一意的认为阿蘅在伤心,并且对阿蘅给出了自己的安慰。

    往前跨了一大步,双手一伸,直接将小姑娘给按在了自己的怀里,轻轻的拍着小姑娘的背部,柔声道:“阿蘅别伤心,总归已经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以后不会再被他骗了,阿蘅应该高兴才是……”

    阿蘅被抱的有些懵。

    她不过是有些惊讶而已,怎么忽然就被人抱满怀了呢!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阿蘅才会觉得温蓉与温芙果然不愧是多胞胎,行为处事一样的令人难以捉摸。

    自觉已经安慰好了小姑娘,温蓉这才放开了阿蘅,看着小姑娘眼角还微微泛红,她想了想小姑娘往日里遇到委屈后的应对方式,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又小声道:“那……那你在花园之中再多待片刻,我先回宴席上去了,你记得要早些回来呀!”

    说完话,她便提着裙子跑远了。

    留下阿蘅一人分外茫然。

    她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不大舒服,刚才温蓉的动作来的太突然,她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抱住了,眼睛还被温蓉身上的饰品给扫到了,说不好是疼还是其他,总之就很难受。

    站在原地捂着眼睛,缓了好长的时间,阿蘅才拿出手帕轻轻按在眼睛上,生怕动作稍微用力些,就会给眼睛带来二次伤害。

    “你是在哭吗?”

第五十九章 想听

    坐在墙头上的少年眯着眼睛看向树下的小姑娘,思考着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转身走人。

    突然间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阿蘅吓了一跳。

    她闻声望去,却看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坐在不远处的院墙上。

    “谢淮安,你怎么会在这里?”

    京都里的世家来来去去的许多个,基本上都是互相认识的,但认识并不代表着交好,就比如说谢家与段家,这两家虽然同时与温家交好,可实际上两家的关系却如同井水不犯河水般,几乎从未有过交融。

    段家从前也不是没有办过大宴,阿蘅也参加过不少,可从未在宴会上见过谢家的人。

    忽然间看到了谢淮安,阿蘅一时间竟不知是因为谢淮安出现在段家而惊讶,还是该为他又坐在院墙上而震惊了。

    阿蘅冷静下来,很快的跳过了上一个问题,转而追问谢淮安:“不对,你是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方才我同三姐姐的对话,你又听到了多少?”

    果然还是警惕心太弱,刚才她同三姐姐说话时,居然连警惕四周都忘记了。

    也不知道刚才她们说话的声音大不大,是不是全都被眼前的人给听见了。

    谢淮安从院墙上跳下来,这一次跳的稳稳当当,很有高手风范。

    他来回拍着手上不小心蹭到灰,在心里为自己此次的表现给了个高评价,也不枉他这些日子苦练跳墙的技术,总算是能够跳的风流潇洒。

    可惜阿蘅是不大关注他有多潇洒的。

    她只目不转睛的盯着谢淮安,等着他的回答。

    少年抬了下眉毛,状似无意的道:“你们姐妹俩说话声音跟蚊子似的,我怎么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要不是看到你好像准备待在这儿哭,我才不会理你呢!”

    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眼下就全当成真话好了。

    阿蘅回想了一下方才的谈话,自觉就算全部泄露出去,也都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情,便不打算再继续追问下去。

    只是在听到少年后半截的那些话,她还是忍不住反驳道:“我只是不小心被刮到眼睛了,才没有哭。”

    “刮到眼睛?”谢淮安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他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你的眼睛现在还疼吗?要不要我替你找个大夫过来,眼睛若是出了问题,那可不是好玩的!”

    阿蘅的眼角还有些泛红,大约是因为刚才流过泪的缘故,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她眨了眨眼睛,感觉已经比先前要好上一些,看东西也并不模糊,又蹭了下眼角,才道:“应当是没关系的,我觉得现在还好。”

    远处的花园小门边,青叶已经在焦急的打着转儿。

    自家姑娘方才似是因为宴席之上太过沉闷,便临时离席到了小花园,没过多久,二房的三姑娘也过来了。

    青叶想着姑娘们要说话,她也不好在一旁碍事,便没有跟上去。

    现在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三姑娘也已经回去了,可她们姑娘怎么半天都不见人影呢?

    她可是今日这宴席上的主角,要是姑娘没能按时到场,那可就糟了!

    阿蘅估摸着时间,觉得宴席上的人差不多也快要来全了,便不打算再与谢淮安聊下去。

    “谢谢阁下的关心,我看阁下也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快而不乱的节奏,阿蘅说完话,对谢淮安行了个礼,就准备回到宴席上去。

    谁知她却被拦了下来。

    “等等,谁说我没事要说的。”谢淮安拦在阿蘅的面前,没打算让她离开,“刚好赶巧儿了,我确实有件要紧事说给你听。”

    阿蘅一怔,她方才说的不过是客套话。

    她与谢淮安又不大熟,两人之间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难不成是为了感谢上次在书院之中说到的密室,可那不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么!

    怎么还值得特地来说?

    “你的要紧事要说很久吗?”阿蘅看向小门的方向,她已经瞧见青叶的身影了,“如果不能长话短说的话,那你可以下次再说给我听,或者你去找我阿兄,让我阿兄转述给我听,行吗?”

    因为赶时间的缘故,阿蘅提出来的两个折中的方法,显然是很有可行性的。

    谢淮安听后,直接给阿蘅让出一条路,顺便长话短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顺便同你说一声,那个背地里暗害你母亲的人已经尝到苦头了。”

    不等阿蘅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谢淮安就已经一个箭步起跳,翻过了院墙,去了另一个院子。

    青叶来时,便瞧见自家姑娘傻愣愣的看着对面光秃秃的墙,顿时茫然。

    一堵墙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至于让姑娘这么流连忘返,甚至在回宴席的路上,还频频回头望么?

    阿蘅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要赶时间了,她只想回去抓住谢淮安,让他好好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一回事,什么长话短说都放到一边去,来个长篇大论才是最好的。

    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淮安翻墙跑了。

    不说阿蘅因为谢淮安的那一句话,心底到底有多揪心揪肺的,只说她表现在面上的模样,抿着唇,眼角还泛着红,看上去就像是偷偷躲在什么地方哭过的。

    席柔看着回来的阿蘅,心里松了一口气。

    一个人在这边盘算的久了,她觉得自己也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紧要之处了。

    毕竟她也是看过穿书小说的人,哪个穿书的主角不会带几个光环呢!

    虽然她现在穿的是史书,走的是过去的时间线,可当她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已经和原定的世界不一样了呀!

    现在不过是她的主角光环终于发挥效果了,才让段瑜之和温家四娘之间的婚约替换成了另一种关系。

    虽然说在现在的朝代,义兄义妹就犹如亲兄妹一般,是不能谈婚论嫁的。

    可在后世不一样的,有没有血缘关系的约束,八竿子打不着的干亲,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席柔心中暗道,她对温蘅的戒备还是不能放松,倘若有办法能够让段瑜之彻底讨厌温蘅,那就好了!

第六十章 眼睛

    席柔的满腹心思,外人自然是无从得知。

    坐在阿蘅上首的温蓉此刻也瞧见了阿蘅的模样,脸上的笑顿时就保持不下去了。

    悄悄的往小姑娘身边挪了挪,温蓉说话前还特地观察了下四周,幸好现在也没人注意到她们这边,她半是后悔半是懊恼的同阿蘅道:“早知道刚才那番话会引得你如此难过,我就应该回去再同你说的。你瞧瞧你眼睛现在红的,待会儿让旁人瞧见,还指不定会说些什么呢!”

    话语之中满是悔意,温蓉这会儿已经是气急了自己。

    明知道今日的场合格外的重要,怎么就一时想不开,非得这会儿将那些糟心事说给阿蘅听呢!

    她就不能再等会儿么!

    阿蘅从小花园回来,也没时间去照镜子,她只凭着感觉认为自己现在状态良好。

    她就和温蓉说:“我没有难过呀!明明都是已经知道的事情,现在不过是重新再听上一次,真正难过的时候早就过去了,我可不会为了同一件事难过两次的。”

    她抬手拂过眼角,不确定的问道:“眼睛真的很红吗?”

    旁边的温芙探过身,盯着阿蘅看了半天,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很红,像是刚哭过的样子,阿蘅你刚才去做什么啦?”

    阿蘅半是哀怨的看了眼温蓉,道:“还不是三姐姐,刚才三姐姐突然就抱住了我,我也没个防备,一不小心就让姐姐身上的饰品给蹭到了眼睛,这会儿已经好多了,不过我也没想到这会儿眼睛还会是红的……”

    应该是个流苏样式的饰品吧!

    流苏的穗子从眼前扫过,避让不及之时,整个视线范围之内都是漆黑一片,再想睁开眼时,泪水就不自觉的全都涌了出来。

    温蓉低头看了眼自己今天穿的衣裳,说到饰品,除了头上的那些簪子外,她也就佩戴了一枚用来压裙角的玉佩。以她与阿蘅的身高来说,不论是簪子,还是玉佩,都不可能蹭到阿蘅的眼睛,所以说阿蘅果然还是在为段瑜之的事情难过吧!

    之所以会诌出个饰品,也只是因为少年意气在作祟,不肯承认自己会那样弱气吧!

    自觉已经猜出了阿蘅的心里路程,温蓉无声的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道:“可别管你眼睛到底是为什么红的了,还是想想要怎么做才能让它红的不那么明显,认亲宴马上就要开始,阿蘅你待会儿可是要去那些夫人们面前转上一圈的。”

    姑娘几个,何曾为仪表的事情烦心过。

    这会儿一个个提出来的建议都是些想当然的东西。

    温芙说去弄些妆粉来,给阿蘅眼角扑些粉,就看不出红了。

    温蓉却说小姑娘家家的不扑粉,还是弄两个熟鸡蛋来滚一滚。

    别人眼眶被打肿了,用熟鸡蛋滚过之后,都会好上许多,像是阿蘅这般的眼角泛红,应当也是可以用这种法子的。

    一旁听了半天的席柔,这会儿也忍不住说话了。

    “我看阿蘅的眼睛也不是特别红,不如派人去拿条热毛巾来热敷一下,想来敷过之后便好了。”

    “只用热敷就可以了,不需要再做其他的事情吗?”温芙快言快语的道。

    她们想了半天都没决定好的事情,原来用这么简单的方法就能够解决吗?

    只是席柔口中的热毛巾,指的是巾帕么?

    也不知道席柔的老家怎么会有那么多不一样的说法!

    席柔嘴角微微上扬,“原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自然就不需要兴师动众的。还是让人快些把东西准备好,宴会是真的快要开始了!”

    如果不是为了让认亲宴圆满的过去,她才不会好心好意的给温家四娘提出建议呢!

    这温家四娘果然还在惦记着段家公子,否则也不会在认亲宴前夕折腾出这么个事情来。

    至于她们说的什么饰品之类的话,席柔是一个字都不信的,那些肯定都是她们用来糊弄人的。

    莫名的,她的思路竟然和温蓉有了片刻的重合。

    温芙忙不迭的吩咐下人弄了盆热水,又将帕子泡进去。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帕子就被递到了阿蘅的面前,在温芙与温蓉联手之下,几条帕子来回交换着,大约热敷了一炷香的时间,阿蘅总算从她们口中听到一句好了。

    此时,认亲宴也是真的要开始了。

    热敷的方法见效还是很快的,至少阿蘅被段夫人叫走的时候,单从表面上来看,是已经看不出她曾眼角泛红过的。

    离开原定座位之前,阿蘅稍微迟疑了片刻。

    出去的路有两条,一条靠近温蓉,一条靠近席柔,若是放在之前,阿蘅想也不想的只会选择温蓉那边的,可现在席柔才帮过她一个忙,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忙,但该有的道谢也应该是有的。

    于是阿蘅从席柔背后走过,低声说了句谢谢。

    声音并不大,但席柔确实是听到了。

    席柔捏着杯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过是一点小事,何须她特地说声谢谢。

    莫不是以为她这样说,她便不会在段家公子面前揭穿她的真面目了么!

    不可能的,段瑜之只会是她一个人的。

    认干亲的有关仪式还是很复杂的,尤其是会将姓名写入族谱的那种。不过阿蘅与段夫人之间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写入对方族谱的份,因而她们之间的关系更多的还是通过眼下的这场认亲宴,来说给世人听。

    前面的步骤已经走的七七八八,接下来便是段夫人带着阿蘅在众人面前亮相了。

    原本这个时候,温三夫人会陪着阿蘅一起的,可她这会儿有孕在身,时常精力不济,便只在宴席上没有动身。

    突然被带到一群夫人太太们的面前,被人当着面,夸了又夸,阿蘅心里还有点小心虚的。

    虽然知道大家说的未必是真心话,可好听的话,谁又会不爱听呢!

    夫人们间的话题,阿蘅是接不下去的,她只微笑着跟在段夫人的身后,偶尔会偷偷的打量着段夫人。

    这会儿的段夫人同阿蘅梦中的那位并不太相似,她偶尔还是会笑的,也能与其他人谈天说地,远不像梦中那般死守着一间小佛堂,无时无刻都黑着一张脸,也不知是天下人欠她,还是她欠天下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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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雪归春介绍:
她在寒风凛冽中失去最后一丝温暖
却在春日艳阳中醒来
恍惚间,好似穿过了漫长的梦境
梦醒之后,仍是世间客。
【更新时间修改一下:每天固定更新四千左右,以前是分开为两章,现在合二为一了,更新时间还是晚上九点半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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