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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奶糖糖糖     进击吧老爹曹操txt下载     进击吧老爹曹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这一遭,崩了呀

    “陛…陛下!”

    啪叽一声,张让又一次跪倒在地,他觉得膝盖很疼,今儿跪的次数有点频繁了,腿还有点受不了呢。

    可是,比起龙颜盛怒,天子的点名责骂,他觉得膝盖处的疼痛根本遮不住心头的恐惧。

    最可怕的,是张让根本不知道,天子缘何生气?

    “曹大长秋,你来念!”天子刘宏直接将万民书递给了曹节。

    曹节接过大致扫了一遍,嘴角露出一丝喜意,朗朗的念出声来。

    “陛下圣明,此书乃是顿丘县数万百姓泣血书写,要向陛下陈明,顿丘豪强污蔑前顿丘令曹操的真相…”

    原来。

    这一封万民书,血红指印间,讲述的是张奉如何联合顿丘豪强?如何污蔑曹操?如何把曹操归为公田的田亩再次的据为己有?如何向穷苦百姓收缴数倍的赋税、供奉,却是一粒都没有进贡给天子!

    污蔑,欺君,犯上,丝毫不把天子放在眼里的竟是这张奉!

    触目惊心,这万民书中的每一字每一句,无时无刻不触碰着天子的逆鳞。

    后世都觉得汉灵帝刘宏十足的荒唐,是无道昏君。

    可是,在当时的环境下,民间的疾苦根本无法上达天听,宦官牢牢的把控着民间沉冤、诉苦的渠道,甚至将各地盘剥赋税,消减供奉之事尽数的压了下去,此间,曹节与张让都是佼佼者。

    而这一次,曹节原本应该愤怒,因为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曹铄竟然绕过了他,直接把万民书呈送给了天子。这可是乱了他曹节的规矩,乱了整个宦官的规矩,是他曹节最痛恨的点。

    可偏偏,这一次,他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很感激小家伙曹铄。至于缘由,这一封来自顿丘县的万民书,详尽罗列出张奉的罪行,张奉是张让的养子,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岂会没有他这个干爹的授意?

    换句话说,这万民书,就是那张让的把柄,此书一出,哪怕是张让再受宠幸,陛下也决计不会轻饶他!

    ……

    曹节将万民书一字一句的念完,方才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余光瞟向曹铄。

    其实,他有些好奇,这一封从袖口掉落而下的万民书?究竟是小家伙曹铄无意的行为?还是刻意为之?

    他想从曹铄的眼睛里寻觅出答案,哪知道,看到的却是一双如湖水般平静的眸子,像是对眼前的一切波澜不惊,又像是面对波涛汹涌,早已胸有成竹。

    咻…有那么一瞬间,曹节觉得他有些看不懂这个小家伙了。

    刚刚想到这里。

    “咚,咚!”额头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千秋万岁殿。张让在叩首,用力的叩首,这感觉就像是捣蒜。

    “陛下,陛下,是老奴教子无方,教子无方,他这个畜生,竟然…竟然敢克扣给陛下的供奉,简直…简直…猪狗不如,这畜生…这畜生,胆大妄为,他是死罪,是死罪,老奴教子无方,教子无方!请陛下息怒,请陛下责罚。”

    张让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了,其实,这就是在骂他自己呀,克扣顿丘县供奉,本来就是他的授意,张奉不过是个执行者。自己骂自己,这种感觉很不好!

    其实,这件事儿,放在平时,他有一百种辩驳的方法,混内廷的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可偏偏现在,那小孩子曹铄的一番话,让陛下对曹操生出了好感;何皇后的搅局,更是让陛下对曹操的好感更甚,连带着对张奉有了一些看法;现在倒好,这一封万民书一出,那对曹操的好感,对张奉的看法,只会呈几何倍数的上增。

    这一遭,崩了呀!

    ……

    “曹大长秋。”天子刘宏沉着脸,语气冰冷。“也不用去顿丘查了,这张奉!该死!”

    轻轻的一席话,却是判了张奉的死刑。

    “至于他养父张让?念在陪朕多年,死罪可免,却也不能轻饶,曹大长秋,你看着办吧!”天子刘宏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

    呃…看着办?

    张让都快哭了,这干儿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嘛!

    可特喵的,让曹节惩罚他?这,这家伙的手段,想想,张让都是一阵悚然,这一次怕是得掉层皮了,越往这边想,张让就越是感觉到一阵无力感。

    凭什么?大好的局势,愣是演变成了搬石砸脚,凭什么呀?

    “喏,陛下圣明。”曹节行了一礼,不忘回头瞪了张让一眼,凶光尽现。此时的张让,经过了漫长的脑回路,如今摊在墙角,唯唯诺诺的站着,像是一只冬眠的癞蛤蟆有气无力。

    “陛下,息怒呀,要不先去长秋宫,让臣妾侍奉陛下。”何皇后劝道。

    天子刘宏尤自愤怒,特喵的,挪用、贪污、克扣到他这天子头上来?这能忍?这就好像,一向把挪用国库钱财当做乐趣的天子刘宏,突然间被一个无名小卒挪用了他的钱财,简直是奇耻大辱!

    何皇后连连拍着天子刘宏的后背,继续劝道:“长秋宫还存着一小坛‘美人醉’呢,陛下喝些酒,高兴些。”

    提到了美人醉,天子刘宏猛地想起一事儿。

    “对了,张奉被斩首,顿丘令又空出来了,就让那曹操继续去担任吧,还有,告诉他顿丘的供奉,务必尽快补齐送上来,至于那些污蔑他的当地豪强,呵呵,曹操应该知道,该怎么做的!”

    “喏,老奴全明白。”曹节点头称是,不忘顺着天子,帮曹操说几句好话,也算是对张让的落井下石。“曹操上任顿丘令,怕是这顿丘的供奉又要涨回来了。”

    一番对话过后。

    天子刘宏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原本要跟小曹铄探讨生意之道,大好的心情,没曾想,都被张让这一对父子给搅和了。

    想到这里,他缓缓的走到曹铄的面前。“小家伙,本来打算跟你聊聊囤积胡器的事儿,倒是没想到出了这个乱子。”

    讲到这里,刘宏轻轻的拍了下曹铄的小脑门。“这样吧,等过几日,朕的心情好些了在与你畅聊,你可得把你的生意经,给朕详细讲讲。”

    “皇帝伯伯放心,铄儿随时等皇帝伯伯的传召。”曹铄恭恭敬敬的又行了一个礼,整个显得懂规矩,懂礼貌,没有丝毫的张扬。

    “哈哈哈!”久违的,天子刘宏又笑出声来,拍了拍曹铄的肩膀,旋即招呼皇后往长秋宫去了,那里有美酒,还有胡服诱惑,定然能让这位天子开心不少。

    ……

    ……

第六十二章 兵法,韬略,人心

    走出皇宫,都已经过了正午。

    曹节派心腹的小黄门将曹铄送回曹家,为确保安全,还特地调动了一队御林军。

    至于曹节嘛,他很忙,他要琢磨着,要怎么惩罚张让才好?依照圣谕,可以为所欲为呀!只要不整死了就行,最好能重重的羞辱他,让他颜面尽失,哎呀,当个坏人,好伤脑筋呀!

    当然。

    这一遭千秋万岁殿的奏对,对曹节、曹嵩阵营而言是皆大欢喜。

    曹家更加的获得了天子的信任,曹操也官复原职,又成为了顿丘令。

    当然了,有关曹操这点,在曹节与曹嵩看来,并不重要。反正一个愣头青,今儿官复原职,明儿个保不齐又丢了。

    何况,曹操当官,全家人都得提心吊胆,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待在老家,最好能多娶几房夫人,一门心思,闭门造人就行。曹操多半是指望不上的,不过,若是能多生几个像曹铄这样的儿子,也算是振兴曹家的一大功劳!最起码在曹节看来,曹操是一匹再好不过的种马了。

    除此之外,令曹节阵营最欣慰的是张让的养子张奉凉了,连带着牵连到了张让,牵连到了十常侍!

    十常侍与曹节在宫廷内的博弈,又落了下风。想来,更多的宦官会加入曹节的阵营,十常侍岌岌可危呀!

    何况,这次十常侍之首的张让,失去的可是天子的宠信。要知道,十常侍嘛,之所以能够权倾朝野,核心点就在于皇帝的宠信,若是失去这个,那就与一般的没卵子的小黄门没什么两样。

    可惜。

    一边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一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等今儿个过后,在宫内,十常侍势力怕是只能夹起尾巴了。

    一想到这里,曹节很欣慰,没曾想,因祸得福…曹铄这小家伙,不仅聪慧,还吉祥着呢,能给人带来好运呀!

    ……

    呼…回到曹家的曹铄总算是长长的喘出口气。

    此番殿前博弈?谁说他不紧张了?

    要不是前世经历过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魔鬼式心里素质锻炼。

    保不齐,曹铄得在千秋万岁殿前尿裤子了,看起来,应试教育还是很必要的,最起码大量的题海可以把一个人的心里素质磨砺的无比强大。

    回到了熟悉的环境,曹铄总算是将心头提起的那一口气,平稳的落下。

    平复了下心情。

    忽然间,他觉得心里憋屈,他想到了自己与曹操关系的问题,这特喵的穿越成曹操的儿子,操的是却是曹操他老子的心,这很不公平。

    曹铄摇了摇头,意识到不对味了,这样发展下去,曹操是要坐享其成的节奏呀!本宝宝会累趴下的!

    “不行!”曹铄喃喃吟道:“得让老爹曹操尽快的崛起,谯县的度假时间结束了。”

    念及此处,曹铄觉得,他得变着花样摧残老爹,锻炼老爹,磨砺老爹,让曹操在艰苦的环境中一天天变得牛逼起来。

    曹铄对曹操的性格太了解了,年轻的时候是个愣头青,长大了更容易膨胀!

    一旦出现顺风局就容易“浪”,反倒是逆风局,很能稳得住。

    看起来,还是得把他这成长环境,营造的恶劣一些…让他尽快的成长与进步才对。

    可现在,老爹曹操最需要进步的地方是什么呢?官复原职恢复了顿丘令?想来,一番雷厉风行,那些顿丘县的豪强大户算是彻底的凉了,顿丘会恢复到一年前的繁荣,可是?乱世将至,仅仅是锻炼内政能力,远远不够,老爹曹操得去打仗呀…得在战场上磨砺呀。

    可不能因为曹铄的出现,反而让曹操没在战场上成长起来,那就得不尝失了。

    “对,得让老爹上战场!”曹铄重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这个时候的曹操在谯县老家,虽然,的确也有点“小猪佩奇”的感觉,吃了睡,睡了吃,偶尔挑逗下夏侯惇、夏侯渊。

    可总归,曹操还是进行了一番学习与思考的。

    史书上有记载过。

    这几年,曹操热衷于研究历史与兵法,更是将众家兵法一一抄写背诵,如《墨子》、《尉缭子》、《司马法》、《鬼谷子》,其中以吴起的《吴子》和《孙子兵法》最是爱不释手,甚至,他还试着为孙子兵法注译,写心德体会…甚至还集结而成《孙武十三篇》流传后世。

    自然,这些兵法是没白研究的,曹操不仅领悟到了战争法则,更是学会了做人方法——知进退,识成败,知荣辱。

    换句话说,这个时候的曹操,其实已经不再是一个纯粹的愣头青,他脑海中能生出更多的想法,更多的方法,这是对曹操未来性格与能力形成的最关键的几年。

    “《吴子》《孙子兵法》…”

    曹铄将曹操喜欢读的这些兵法一一的罗列,左思右想,觉得少了点什么。

    要知道,曹铄穿越前也很喜欢兵法,特别是对古代的战法十足的热衷,动不动就要泡在历史博物馆或者古军事博物馆中一天,当然了,这也是他木有女朋友的一个原因,得多奇葩的小姑娘?才会把约会的地点挑在博物馆?

    这造成的后果就是,凭着曹铄单身这么多年的手速,曹铄把这些兵法翻了一遍又一遍,他更是知晓,古人的兵法有一个极大的弊端,那就是只陈述理论,没有事例,或者说,只有已发生过的事例进行支持。

    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都知道,理论嘛,总是很生硬的,需要足够的例子去支撑,而将后世兵法与理论完美结合,更侧重于人心的,曹铄认为是《三十六计》。

    《三十六计》语源于南北朝,成书于明清,穿越前各大出版社修订了无数个版本,更是将古代三十六个兵法策略,详尽的描述。

    比如以逸待劳,除了理论外,例子就是刘备与孙权的夷陵之战,这发生在几十年之后…此间涉及了很多名将。曹铄却可以把这故事中的所有的人物改个名字,做为例子,让老爹曹操去体会。

    所谓,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理论结合实践,这样去感悟兵法,进步的速度一定会加快很多。

    最关键的一点,曹铄几乎能把《三十六计》给默写下来,这就省了很多去校对的功夫,不过是换个人名,不算难。

    心念于此,曹铄嘴角咧开,笑出声来。

    “老爹呀老爹,你的书单也该添上一本了!这《三十六计》,妙不可言呀!”

    ……

    ……

第六十三章 风尘仆仆,间不容发

    初春的天气反复无常,今年的倒春寒显得更加的猛烈一些。

    无数洛阳郊外的穷苦百姓抱怨着这鬼天气,蜷着身子,藏在自己那破旧的小窝里,眼珠子则不住的瞟向窗外的雪景。

    整个洛阳城内也是寒风刺骨,除了热闹的东、西两市,鲜有人在街道上行走。

    历史上,第一次小冰河期,悄然来临了。

    洛阳城东城门的守军头目,名叫胡毋班,泰山人,是曹操在太学学艺时,除张邈外最要好的伙伴。

    此时,天已拂晓,胡毋班命守军打开城门。

    连同他在内的几名守城小卒口里呵着白气,被冻得脸色僵硬,不断的抱怨着这越发寒冷的鬼天气,身子则默契的钻在门洞里,缩着手,准备象征性的清查下入城的人流。

    当然,这样的鬼天气,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入城。

    城门外,地上的积水都变成了冰晶,滑溜溜的,显得异常的璀璨夺目。

    却在这时,与洛阳东城门连接的官道尽头,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这响彻的马蹄声,倒是让胡毋班提起了一些精神,迎着拂晓的亮光,朝官道尽头那薄薄的雾气抬头遥望。

    却见得,那朦胧的雾气中,两人两马的速度犹如风驰电掣,马上的两个男人胡子上满是冰晶,似乎早已冻僵了,而他们骑着的马,四支蹄子都在颤动,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累的,口中则是不住的打着响鼻。

    下意识的,有几名守军士卒就堵在门洞,来人这般急切,身份未明,必须要好好清查一番。

    哪知道,当先那骑着白马的男人大声疾呼。“季友贤弟,我是曹操,快让我进城。”

    季友乃是胡毋班的字号,将他称呼为贤弟者,普天之下,只有一人,太学的同班同学曹操,他视为老大哥的曹操。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胡毋班有一些幻如隔世的感觉,忙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

    那首当其冲骑马赶来的矮小男人,不是曹操?曹孟德?还能有谁?

    却见此时的曹操一身黑色的袄子,风尘仆仆,身子被冻得冰冷,样子也很疲惫,俨然已经连续骑行了几个日夜,可他的眼神中却是露出迫切的精光,像是间不容发,迫不及待。他身后的一个男人,则是身材高挑,帅气无比,面颊有些粗狂,却依旧遮掩不住脸孔的俊秀,当然,他也很疲惫,似乎骑行到这里,全凭着一股子毅力。

    这男人,胡毋班也是认识的,是小他们两届的太学生,曹操的跟班夏侯渊。

    眼看着曹操与夏侯渊犹如旋风一般的冲来,胡毋班连忙招呼守城小卒。“让开,都让开!”

    所有的守城卒忙下意识的后退,不敢阻拦。

    胡毋班对曹操太了解了,只看他的样子,就知晓,他一定是有十万火急之事,可?曹家最近风头正盛呀?曹嵩官复原职,位列九卿,曹操的儿子曹铄歪打正着,囤积胡木大赚了一笔,曹家更是成为了洛阳首富?如此这般大好局面?曹操何必这么急匆匆的赶来呢?难道又有什么急事?

    不及细想,曹操与夏侯渊的快马已经穿过门洞,驶入了洛阳城!

    ……

    ……

    “妙才,你在此等我就好。”

    曹操不忘叮嘱。“我若是回不去,昂儿与铄儿就拜托你照顾了,特别是铄儿,他天资聪慧,你一定要时刻督导着他,把他引入正途。”语气和缓,曹操的语调却像是临终嘱托。

    此时的曹操与夏侯渊两人骑马至中东门,再向前的位置是不能骑马的,于是,曹操就把马交给夏侯渊,自己则快步向前跑去,尽管很累,很冷,可不知为何,曹操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

    “孟德,或许没有那么严重。”夏侯渊不忘回答一句,可是,他那被冻成冰晶的眉头,尤自蹙起,似乎是因为心口不一,对曹操很是担心。

    曹操并没有再回答些什么,只是快步朝前跑远了。

    入中东门向南则到了洛阳东街,此处最大的三处宅院依次是司空府、司徒府和太尉府,曹操从这三座府邸门前穿过,一刻不停,转了个弯朝西又行进一千米,直到洛阳南宫的苍龙门,方才停下脚步。

    呼…长长的喘出口气,前面就是皇宫大门了。

    曹操拍拍身上的泥泞,略微整理了下衣着,现在的他已经与一年前的那个愣头青不可同日而语,他变得理智了许多,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是想让自己更有精神一些。

    “劳烦告知下曹大长秋,就说曹操来拜见。”曹操恭敬的朝守皇宫大门的侍卫行了个礼,语气颇为客气。

    唔?他就是曹操?

    一听到“曹操”的名字,整个皇宫大门的侍卫都围了过来,左看看右看看,竟然开始对他品头论足起来。

    呃…这是?曹操有点意外,他似乎名气也没有这么大呀?

    难道是…

    曹操的眉头一蹙,心中一种不祥的预感浮起。

    他此番与夏侯渊疾行五日,换了四匹快马,没日没夜的赶至京都洛阳,就是因为在五日前听到了一个消息,顿丘县豪强联合起来书写了一封“十罪疏”要状告曹操。

    这个消息是顿丘一个有良心的衙役悄悄送来谯县的,甚至连十罪疏的文字内容一并带了过来。

    一看之下,曹操就觉得这事儿关系重大。

    且不说“十罪疏”中那总总污蔑的内容,单单私自罢免陛下售卖的官位,这就是死罪,是足以诛灭九族的死罪!

    现在的曹操,读了两年兵书,却是对人情世故的理解变得透彻了不少,通达了不少,他更是深深的知道,他的这个举动会让天子如何的震怒,会给曹家带来多么大的灾难。

    唉…铄儿六岁就能读太学,前途无可限量,竟没曾想,今日因为自己个儿,竟要连累铄儿,连累曹家。

    一想到这里,曹操的内心无比的愧疚,这当爹的倒是扯了儿子的后腿了。

    当然,曹操是个有担当的人,错了就要面对,不能怂,不能逃避,所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曹操现在要做的就是来寻曹节,由曹节引荐,亲自向天子请罪,恳求他只惩罚他曹操一人。

    若是动作快,能赶在十罪疏上书之前,保不齐还有一线转机!

    可是,现在,曹操有些错愕,整个东城门的守军都认识他,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多半是天子已经收到了十罪疏,惩罚曹家的命令已经发布了,这些侍卫是幸灾乐祸么?

    “劳烦告知下曹大长秋,就说曹操来拜见。”曹操又一次重复了这一番话,语气决然。

    哪知道,这一种侍卫倒是乐了。

    “喂?你真是曹操?”一个带头模样的饶有兴趣的问道。

    “如假包换!”曹操拍拍胸脯。

    “来来来,你快讲讲…到底怎么?才能生出一个会赚钱的儿子。”这侍卫一把拉过曹操,“生你小儿子曹铄的时候?你到底吃了点啥?是人参?松茸?还是什么古怪偏方?你偷偷的告诉咱们,咱们保证不说出去!”

    ……

    ……

第六十四章 天晴了,雨停了

    皇宫,后庭。

    “啪,啪,啪…”耳光声接连浮起,是那样的清脆,那样的响彻。

    不少小黄门将此间围的满满的,至于缘由,大长秋曹节奉皇命在此惩罚十常侍之首的张让呢!耳光是张让自己在扇自己,罪名嘛,教子无方。

    其实,这蛮讽刺的,张让无根之身,压根就没有卵子,偏偏因为这教子无方的罪名,被惩罚,被折辱,想想心头都是一阵憋屈,偏偏这事儿犯到了曹节手里,他也是无能为力呀!

    “哎哟!张常侍呀,疼不疼呀?”曹节很惬意的倚靠在躺椅上,双手揣着下巴,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觉得自己个行了不是?哟,哟,现在还觉得行不行呀?”

    风凉话,挖苦人的风凉话。

    曹节就当着一众宦官的面折辱张让,他这是要立威!他要让宫中所有人都知晓,有他曹节在一天,以张让为首的十常侍?想要抢班夺权?不存在的!

    “不…不疼,不疼!”张让一边扇着自己的耳光,一边回答,语气很不连贯,倒是有一股子满嘴漏风的感觉,该不会是被扇出一个大洞吧?

    “嘿嘿。不疼,那就接着扇。”

    曹节越看越有兴致,他折磨人的手段多着呢,对于张让这种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东西,曹节直接就打他的痛点,让他当众颜面尽失。

    “哎哟…”听了一阵子,有些腻了,曹节缓缓的走到张让的面前,悄悄的说道:“张常侍呀,咱可跟跟你提过醒,且不说曹家你能不能惹起?但凡你敢碰曹家,咱可不客气。”

    “曹大长秋…”张让捂着脸,也不知道是脸太疼了,还是手太累了,想要歇一会儿。“曹操不是跟曹大长秋也有过节么?他…他也算是曹家的人?”

    张让实在想不出如何求饶了,或者说,在曹节面前求饶…他觉得是一件很扯蛋的事情,索性喊出同样让曹节讨厌的曹操的名字,试图让他分摊伤害!

    哪知道,曹节哈哈一笑,表情却是颇为释怀。

    “以前嘛,咱也不喜欢曹操这个人。可现在,听那小家伙曹铄论道了一番,反倒是觉得曹操这个人,不算讨厌,最起码比你要讨喜多了!”

    曹节前半句话是笑着说的,到后面眼眸一冷,狠狠的瞪了张让一眼。“狗一样的东西?谁让你停了?接着扇!”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再次浮起,张让闭嘴了,留着点力气吧,后头还有的受呢。

    这次,真的是阴沟里翻船了,唉呀!做梦也想不到,会栽在愣头青曹操的手上?憋屈呀!

    “曹大长秋。”正在张让无比崩溃的时候,一个小黄门快步跑来。“苍龙门外,有个唤作曹操的说要见曹大长秋,小的特来禀报。”

    唔?曹操?

    曹节微微一愣,旋即眼珠子一转,下意识的,脑中升腾起这么一番想法,这愣头青不是在谯县么?怎么跑到京都洛阳来了?还,还在皇宫的苍龙门?他要干嘛?造反不成?

    想到这里,曹节的眉头微微的皱起。

    等等…

    刹那间,曹节的眉头又舒展开来,不能总带着有色眼睛看人嘛,这不?曹操一年前在顿丘县的所作所为,还立下大功了么?他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哎哟哟…差点搞错了。

    没错,曹节对曹操的态度潜移默化的发生了一些变化,以前他觉得曹操有毒,只要出现准儿没好事儿。

    可现在不一样了,就是因为他,张让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曹节按在地上“摩擦”。

    现在的曹操还有毒么?不存在的,有了这小家伙曹铄,那就是有了解毒良药呀。

    “知道了。”曹节轻轻的点了点头。“咱就去见见这曹操,至于张常侍这儿,都盯紧了,一直扇,必须得有响动!”

    一句话说罢,曹节一拂长袖,扬长离去。

    ……

    ……

    苍龙门外,曹操享受到了一股子众星捧月的感觉。

    无数侍卫将他拥簇在中间,一个个问题,连连浮起。

    “曹公子呀,你说热水泡枸杞到底有没有用呀?你生小儿子的时候,吃枸杞了没有呀?”

    “曹公子,你倒是讲讲,你这小儿子为什么就那么聪明?你一定是有什么配方?总不能你这么愣头…啊不,你这么耿直!小儿子却怎么灵动!呀…该不会是隔壁老王生的吧?”

    “呸呸呸,怎么跟曹公子说话呢?来来来,曹公子你就偷偷告诉我,我也想生个儿子,能让我家变成洛阳首富的那种?”

    曹操很惊讶,很懵逼,很不知所措。

    曹家成洛阳首富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谯县,曹操并不知晓,曹铄囤积胡器的行为,帮曹家赚了一大笔。

    他还寻思着,这什么情况?干嘛都问我怎么生儿子!说个笑话,我曹操不近女色的。

    又或者是?他们觉得铄儿囤积胡器太荒唐了?赔的倾家荡产,要防微杜渐?以此为反面事例去教育自己的孩子?

    见曹操沉默,一众侍卫还以为是高冷,一个个更是殷勤了,奉承、求教的话语根本停不下来。这就应证了一个事实,当你有钱了,你放个屁都是香的!

    “咳,咳…”

    忽的不远处一声咳嗽声响起,有些尖锐,一听就是没有喉结的人才能发出的声音。所有侍卫扭头一看,来人不是权倾朝野的尚书令,大长秋曹节?还能有谁?

    只一瞬间,所有的侍卫规规矩矩的立于两边,站的笔直,而曹操抬眸却正看到迎面走到的曹节。

    “曹大长秋,你总算来了!”

    沙哑的声音尤自响起,曹操挺起了胸,昂起了头面对曹节。

    他尽量的让自己表现的更有气魄一些。

    诚然,曾经的曹操对曹节也有看法,觉得他在天子身边,却不规劝天子,反而是帮着他卖官鬻爵,不管民间疾苦,是个佞臣。

    可是,就当曹操的顿丘令被罢免,心灰意冷打算回谯县的时候,曹节特地来看了看他,两人有过一番对话。

    便是那一次对话,曹节直面指出了少年曹操性格的缺陷——不成熟。

    那一次,曹节对曹操的教导很深入。

    天下不是曹操的,也不是曹节的,不能按照他们想象的样子去发展,曹节所做的无外乎是继承,无论是好的、坏的、不公平的、不合理的,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继承前人的模板,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绩,这里面有太多太多的内幕!太多太多无法为外人道明的缘由。

    过去的曹操横冲直撞,撞得头破血流,关键便在于他只能看到官场的外表,可经过曹节的指导,如今的他已经能看到官场的本质,任何人身在其中,都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你来干嘛?”曹节问道。

    “来救曹家!”曹操回答。

    呵呵,曹节浅浅一笑。“如何救?”

    “一人做事一人当。”曹操语气坚定。

    ……

    ……

第六十五章 无罪,有功

    “烦请曹大长秋带我去见陛下,顿丘县罢免官员是我一人所为,我愿领所有责罚,不关曹家,也不关曹大长秋之事!”

    曹操又补充了一番话。

    这就是官场的规则之一,当出事儿了,必须有一个人去承担这份罪责,以他之死换取满门的活!曹操这几年书,倒是没白读!

    哈哈哈哈!

    哪知道,讲到这里,曹节反倒是仰天大笑了起来。

    十息,整整十息的时间。

    曹节的笑声落下,目光幽幽的望向曹操。

    “曹操,你真的是有罪。不光有罪,而且罪不容赦。”

    “我知道,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曹大长秋。”

    曹操倒是显得不卑不亢,整个人腰杆儿挺得笔直,“一年多前你告诉我的那一番话,我记忆犹新,官场嘛,谁没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呢?”

    “现在,我懂了,也能体会到你们的苦心。很感激你,也很感激阿父,你们劝我说好话,说假话,做假事,都是为我好。可是,我曹操就是这样,若有下一次,我曹操依旧会罢免顿丘那些豪强,虽然没那个机会了,可我还是那个曹操,会成熟,会长大,可是——初心不变。”

    咻,曹节啧啧称奇,一年多不见,曹操果然长大了许多,理智了许多。

    很难想象,去年的曹操,还跟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哪里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讲话!

    嘿嘿…果然,曹操这毒解了。

    心念于此,曹节反倒是一阵释然。

    “哎哟哟。曹操呀,你说出这番话让咱还挺感动的。”曹节缓缓走到曹操的面前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只是呀,你罢免顿丘豪强是有罪,罪不容赦,可偏偏你命好呀!这罪愣是变成了大功一件!”

    啊?大功!一件!

    曹操一懵,若是大罪!罪不容赦。他还能理解,这大功?大功一件,这是几个意思?曹节不会是取消他罢?亦或者是临死前最后的宽慰与晚餐?

    不等曹操回过神儿来,曹节提高的音量,那尖锐的声音尤自传出。

    “陛下有诏,曹操接旨。”

    啊?接旨!曹操下意识的跪倒。

    曹节则从袖口取出一封诏书,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前面的无外乎是曹操有能力呀,朕心甚慰什么的,关键的是最后一句。“着令曹操复任顿丘令,即刻上任。”

    顿丘令?复任?

    宛如一道电流,自曹操的头顶倾灌而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是揉揉耳朵,又接过曹节的这封诏书,再一看,果然…

    黄色的锦缎棉帛,黑色的篆体大字,这诏书是天子口谕,尚书台拟写,如今已经加盖了传国玉玺的大印,其上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都表明这诏书是真实有效的!

    曹操的身子在发着颤,惊诧之下,他激动的不能自已。

    顿丘?一直是曹操的心病,他之所以心灰意冷,之所以远赴谯县老家远离世俗,就是因为在顿丘,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意识到了自己在官场上的无奈!

    可是现在,罢免豪强官员,无视天子,他曹操非但无罪?反而官复原职了?这…难道天子看到他的所作所为,认同了他的所作所为么?

    “曹大长秋?这是?”曹操疑惑,现在的他唯有将所有的问号尽数的提出来,询问曹节。“可是陛下?可是陛下…认同我曹操了?”

    语气亢奋,曹操的眼睛瞪得浑圆硕大,尽管现在的他已经成熟了不少,可若是得到天子的认同,对于他而言,依旧是一件莫大的荣耀。

    “别想多了。你算哪根葱呀,陛下怎么会认同你!”曹节的话倒像是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官复原职,跟你自己个儿没关系,呵呵,你就感谢自己生了个好儿子吧,能赚钱,能诡辩,还能给你这当爹的官复原职,这样的儿子,咱家也想要生一个!”

    一番话说出口,难以遮掩的,曹节都十足的羡慕曹操…要是敬事房里的那玩意能接回去,他也会跟这群侍卫一样,来跟曹操好好的取取经!

    ……

    什么?儿子?难道是曹铄?

    曹操一怔,曹节话语中的意思?帮他曹操因祸得福,救下曹家的?是幼子曹铄?

    什么情况?今儿个好奇怪,皇城侍卫跟他取经怎么生儿子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现在,竟然曹节都对他羡慕不已?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了。”见曹操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曹节一摆手。“具体的,咱也没功夫跟你讲了,你只需要知道,今儿这事儿,是福是祸均系于一念之间,若不是你儿子曹铄,这次,你不光是惹祸上身,甚至要连累曹家满门,就是我曹节,怕也得被你拖下水!”

    曹节的话音越说越低,到了最后那一句,已经只有曹操与他自己能听到。

    曹节又拍了拍曹操的肩膀。“以后,多跟你儿子学着点,他可比你这榆木脑袋瓜精明多了!”

    一言蔽,曹节转过身,一挥长袖,徐徐离开了。

    铄儿?这一次?又是铄儿救了曹家么?

    曹操心头喃喃自语…望着曹节离去的背影,思绪万千。曹铄很有才华、很聪慧、很灵动,这一点从帮助曹家摆脱宋皇后案的牵连就能看出一、二,可没曾想,曹铄居然还帮助他官复原职?官复他心心念念的——顿丘令!

    “天哪?我究竟生了一个什么样的儿子呀!”有那么一瞬间,曹操陷入了无以名状的震惊当中。

    现在的他归心似箭,只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到金乌巷九号,回到曹府,好好看看这个聪慧灵动的儿子!

    ……

    ……

    踏踏踏…

    迟疑的脚步声,曹操心情复杂的回到了夏侯渊处,表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这反倒是让夏侯渊更加担心。

    “孟德?怎么这么快?是曹节答应你了?还是陛下答应你了?曹家免受责难了么?”夏侯渊焦急的问道。

    “妙才。”曹操抬头,表情依旧复杂。“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曹家原本就没什么事儿,而我,官复原职了!”

    ……

    ……

第六十六章 一笑泯恩仇

    “什么?”夏侯渊一愣,仿佛曹操的话是幻听…“孟德?你稳住呀,你可不要神志再出现什么问题了!以前你闯祸也蛮多的,曹府不是拿钱都一一摆平了么?这次,多花些钱,想来也有机会…对了,我刚打听了下,你儿子曹铄囤积胡器,赚了一大笔,现在曹家是洛阳首富呢!咱们用金子砸,也把你从牢狱里救出来。”

    呃…首富?曹家又成首富了?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忽然间,曹操觉得自己已经免疫了…有这么个儿子,就是天上掉下金子,谁都不砸,就砸他,一点也不意外!

    “妙才,我没事儿!”曹操摆了摆手,翻身上马,紧接着从袖口掏出那一封诏书。“看?我真的官复原职了?”

    真的?夏侯渊接过诏书,一看之下,仿佛见了鬼似的,他瞠目结舌,良久才道:“孟德?这?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曹操摇摇头。“曹节只说,我生了一个好儿子!”

    那这么说…曹家没事儿了,曹操也没事儿了,这算是皆大欢喜?一下子,夏侯渊心中提起的石头,总算是落地。

    “孟德,那还不快回家看看?”

    “不差这一会儿,原本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心情释然了,觉得这一路奔波,有点疲倦呢!”曹操笑着回道。

    “怎么不差。”夏侯渊整理了下发型。“说实话,你这边没事儿了,我心情也释怀了,这下有点想丁香呢!”

    “哈哈!”提到这位曹操当年暗生情愫的丁香,曹操一下子乐了,打趣道:“你还想丁香?这几年,有功夫你就偷偷跑回洛阳,丁香四年都生了三,你也不知道悠着点?”

    “这算什么?”夏侯渊拍拍胸脯,像是很骄傲的样子。历史上的他一共生了七个,各个是男丁,都能组成葫芦娃兄弟了。“倒是孟德你,两年没回洛阳,也不想嫂子,若是嫂子肚子里突然有个动静,孟德?你的头上不就是青青草原了嘛?哈哈哈…”

    夏侯渊是故意开玩笑的,一来缓解下旅途的劳顿,二来,也释放下这些天紧绷的心情,说完这番话,他似乎预料到曹操要来追击他,索性一挥马鞭,快马行去。

    “妙才,你别跑!”曹操大喊一声,也不去追,这夏侯渊从小跑的比兔子都快,曹操知道…无论是生崽,还是跑路,他的速度没人能追得上!

    ……

    ……

    金乌巷九号,曹府。

    进入了府邸,曹操当先碰到的是阿才,简略的一番对话,他总算是知道,就在前一天,天子召见了幼子曹铄。至于谈了什么,阿才不知晓,曹操官复原职之事,阿才也不知晓。

    不过,这个信息足够曹操大概猜测出来,铄儿一定是在天子面前进行了一番卓越的表现。

    当然了,通过阿才的介绍,曹操也是知道了,现在的曹府是真的富裕,富裕到,就是十个年轻时候的他,也败不光的地步。

    这点,也是多亏了幼子曹铄。

    “铄儿,真有他的。”曹操一缕胡须,颇为欣慰。

    与阿才交谈过之后,匆匆离开,转过一个回廊,正碰到从阁院缓缓走出的丁蕙。

    “曹…郎君?”丁蕙是穿着一身胡服,很特别,最起码让曹操眼前一亮。

    也不知道是两年未见的缘故,丁蕙的表情没有以往的那么冷淡,反倒是添得了一分楚楚动人。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女人嘛,都是感情动物,她们之所以觉得怨,觉得恨,那都是源自于男人对她们不够关怀…

    比如丁蕙恨刘春,也未必就恨她生的两个儿子,这恨的根源嘛,还是在曹操身上,曹操对他不够关心哪!

    可是这又能怪曹操么?与刘春的热情洋溢,变着花样讨曹操开心迥然不同,丁蕙太冷了。

    或许,这就是富家女的通病,总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谁娶她们都得把她们当做是公主,这造成的后果就是,起先还行…新鲜感还在,勉为其难的也就当你是公主吧。

    可是之后呢?

    随着新鲜感的逝去,大小姐脾气会一再的让男人失去了对她们的耐心。

    换做是谁,一个身份尊贵,处处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夫人,一个身份卑贱,却讨你欢心,处处能给你带来快乐的婢女小妾!换做谁?也会选后者…

    为什么?后世小三的上位,总是如此的简单与顺理成章,核心店就在于,他们懂得如何抓住男人的心,这是有技巧的,是一门大学问。

    只是现在,曹操已经两年不近女色了,丁蕙的胡服,那异域的装扮,没有一处不触动着他的神经,再加上,她的眼神中尽管还有倔强,可更多的确是迫切,是挂念与期盼!

    “好久不见,又变漂亮了。”曹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可这不经意的一句话,让丁蕙心头所有的怨恨这一刻彻底的消散,她需要做的?可不就是揽住曹操的心么?这些年,因为曹操对自己的疏远,却刻意的疏远曹烁,把这一代的恩怨施加在小孩子身上,这是本末倒置了!

    心念于此,丁蕙轻轻的拨动长发,询问道:“郎君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呀?”

    “铄儿在哪呢?”曹操反问。

    “似乎是…是在内宅,老爷子的院子那边。”丁蕙回答的时候,眼神闪躲,不知道是为何,提到曹铄这个名字,她生起一抹失落,连带着还有一丢丢愧疚。

    曹操沉默,有那么十息的时间,曹操朝她笑了笑,旋即朝内宅方向走去。没曾想,刚刚走出去一步,曹操只觉得自己的腰好像被什么抱住了似的。

    “郎君?许久才来一次,不留下来么?”印象中,丁蕙如此恳切的求曹操留下来,还是第一次。

    曹操回首,又看到了那异域风情的胡服,微微一笑,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该懂的自然懂。

    “那个…夫人,你稍等我一下,我去见见铄儿,今晚一定去找夫人。夫人千万放心!”曹操的话语气不重,却是让丁蕙一阵受用。

    看着他遥遥走远的背影,丁蕙回望身上的衣着,其实,她也留意到,曹操对她这身服饰异常的喜爱,“咯咯…”当下浅浅的一笑,似乎对曹烁、对曹昂都满怀感激。

    她意识到,她是当家主母呀,曹昂是他的养子,烁儿不也是她的孩子么?

    即便不是自己养育长大的又如何?他不一样喊自己为娘么?

    错了,都错了。

    本来就都是自己的孩子,根本没有必要为了高捧曹昂,而刻意的打压烁儿…唉,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什么呀!

    想到这里,丁蕙低下头,良久不语…

    “夫人?公子会回来么?”丁蕙身边的婢女好奇的询问道。

    “他会来的!”丁蕙芊芊细手微微抬起,拨动了下发梢,心头很是坚定。

    女人,黑化起来很容易,心软起来,往昔的恩怨也最容易烟消云散!

    “对了!”忽的丁蕙想到了什么。“昂儿送来的那些胡床、胡柜?都布置好了么?”

    啊…心腹丫鬟显然没料到向来高傲的丁夫人会有此一问。

    “好…好了!”

    “那就好!”丁蕙转过身也不出去散步了,缓缓的走回自己的阁院。心中倒是有了几分期待“怪不得,铄儿囤积胡器能大赚一笔呢!大汉的男人?谁又能抵住这异域胡服带来的‘新鲜感’三个字呢?”

    ……

    ……

第六十七章 很陌生,又很熟悉

    曹铄的起居间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毛笔在棉帛上书写的沙沙声。

    有几个仆人守在门外,似乎是要喊曹铄去用餐。

    现在是晚餐的时间,曹嵩尽管公务繁忙,可他不忘特地叮嘱,一定要让小公子曹铄按时用餐,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千万不能饿肚子。

    可偏偏,看着小公子聚精会神的在写东西,整个人颇为忘我,谁也不敢去打扰,生怕扰了他的思绪。一时间,仆人们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踏踏踏…

    有脚步声传来,仆人回头一看,却不是公子曹操?还能有谁?

    “咦?公子回来了?”仆人一惊,均转向曹操。

    此时的曹操面上带着些许倦容,可眼睛却是睁的很大,眼瞳中射出一抹迫切的光芒。

    “公子…”仆人向曹操行礼,哪怕是行礼,也不敢把声音抬高太多,还是颇为担心叨扰到曹铄。

    “你们?”曹操本想询问,可透过门缝,正看到一个六岁的孩童趴在案牍上,默写些什么。时而敲敲脑门,时而去翻翻一旁厚厚的竹简,时而反复的去推敲,总而言之聚精会神,浑然忘我一般。而他面前的棉帛上,早已书写了密密麻麻的一大堆。

    唔…这就是铄儿么?曹操自问一句,心头不由得嘀咕,像,真的很像!

    面前孩子的样子,几乎就是刘春的翻版,一模一样,跟他娘一样秀气。

    曹操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曹府了,上一次见曹铄,还是他三岁的时候,如今他长大了,却也长的更像他娘了,像刘春那般清秀、俊气,眉宇间带着一股江湖豪情。

    “哈哈…”浅笑一声,曹操反而暗自庆幸。“得亏长的不像我。”

    这点曹操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长的不算帅气,用袁术的话形容,那就是矮、胖、短、小,圆脸、大眼、短须,不但不威武,甚至长的有点滑稽…

    不过,很庆幸,铄儿俨然规避了他所有的缺点,长的像他娘,这让曹操很欣慰。

    “该用膳食了,是不是去喊下小公子呢?”仆人小声的询问曹操。

    曹操却是摆了摆手,“别打扰他,准备碗筷即可,什么时候铄儿写累了,什么时候我陪他一起用膳吧。”

    讲到这里,曹操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曹铄,补上一句。“这样吧,我也去书房看会儿书,什么时候铄儿出来了,你们去唤我。”

    “好,少爷。”仆人答应一声,还有些意外,这个大少爷?不是从来不喜欢看书的么?怎么今儿个也学起小公子曹铄来了?难道看书也会传染?

    愣神儿的功夫,曹操已经走到距离这边不远的书房处,快步走了进去。

    其实,少年时曹操也读书,可多是为了应付太学考试,直到二十多岁在仕途上撞得头破血流之后,曹操才变得真正酷爱读书,甚至远赴谯县老家,闭门苦读。

    曹操看到曹铄用功书写的样子,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小时候耽误了大把的时间呀,曹铄可比他开窍要早多了。

    ……

    ……

    呼…长长的呼出口气,伸了个懒腰。

    整整默写了一天一夜,曹铄总算是把《三十六计》给完全默写出来了,原本以为这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儿,毕竟前世的他就可以通篇背下来。

    可没曾想,真去默写才知道,这事儿很难,他需要更改原《三十六计》中,大量的人名、地名还有时代!

    比如说苦肉计,总不能真拿赤壁之战,“周瑜、黄盖、曹操、赤壁”来举例子吧?

    可哪里有那么多的地名儿呢?人名呢?这是最繁琐的一个问题。

    索性,曹铄的脑瓜子还算是灵动,他把所有古代的战争例子都装填入了一个叫做“王者峡谷”的地形内…至于人物,唐宋元明清那么多,随便用!

    还是说这苦肉计。

    曹铄的苦肉计,例子由原本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演变成了“李白”痛揍“花木兰”再联合“大秦”阵营,以苦肉计的方式,长安保卫队战胜了大魔王“大元”阵营!这样一改,就通顺、流畅多了。

    回味一下自己个儿默写的这本全新的《三十六计》,曹铄都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咕咕…

    是真的饿了,曹铄摸摸肚子,这两天也算是呕心沥血了,老爹呀老爹,你得对得起我呀…赶快成长起来吧,你得去奋斗,得去栽树呀,该坐享其成的,得是本宝宝呀!

    ……

    ……

    曹府有独立的餐堂。

    曹铄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摆了一整桌子菜肴,很丰盛,很美味,关键还是热的!

    原来,为了确保小公子曹铄能随时吃到热的菜肴,每隔一小会儿,厨子都会去专程小火加热一下,何况今儿个曹操来了,厨子更不敢怠慢。

    其实,最关键的原因是如今的曹府成为了洛阳首富,府内厨子的月俸自然而然的涨了,一下子翻了好几倍,这多亏了曹铄,他又怎能不心存感激呢?

    唔?

    坐到餐桌上,曹铄很惊讶发现除了他自己的碗筷外,还多了两套碗筷。

    “老爹曹操来了?那另一套又是谁呢?”心头嘀咕,忙询问身旁的仆人。“阿父是不是到了?”

    仆人正想说话,哈哈哈…爽朗的笑声,踏踏踏,清脆的脚步声接连响起。

    “铄儿,阿父来看你了!”

    雄浑又失亲切的声响一下子浮起。

    听到这儿,曹铄回头一看,“咕咚”一声,一口口水咽入肚子里。

    这就是老爹曹操吗?他长的不好看哪!

    曹铄微微摇了摇头,有一种老爹,我不喜欢你的感觉!就这副跟“帅气”完全不搭边的模样?也能吟出“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怎么看,怎么感觉,长的像潘凤的二舅爷呀!不会曹家跟潘家还有什么关联吧?

    似乎是意识到了曹铄并不高兴,曹操微微有些意外,难道这孩子离开自己身边太久了?认生了?

    “铄儿?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的样子呀?”曹操问道。

    呃…当然不高兴了,你的外貌和历史上我偶像曹操的光辉形象,差远了!

    拍了拍小胸脯,曹铄呼出口气,虽然有些失望,还是强行笑笑。“阿父,我特别高兴!真的。”

    “唔?倒是看不出来嘛!”曹操一缕胡须,也是笑笑。“是不是许久不见,跟爹爹有些生分了。”

    呃,曹铄敲敲小脑门。

    一点都不生分,老爹呀,我跟你在历史古籍上熟着呢!你喜欢啥口味的女人,我都能倒背如流!

    ……

    ……

第六十八章 欲擒故纵,攻心为上

    “你一定很意外,怎么会又多出一套碗筷。”曹操开口。

    曹铄正想问呢,是不是你的好基友,好跟班,好连襟,夏侯渊也来了?

    不及问出,曹操已经回答。“这套是留给你娘的。”一句话说罢,不再言语…

    咻…曹铄好像是被触动了一下。

    怪不得,前世,他去曹操的故居参观时,导游会讲解到有关曹操的一个未解之谜——曹操有个奇怪的举动,每逢家宴,总是会特地留两个空位,两双筷子,两个碗。没有人知道,这是留个谁的。

    那时候,曹铄也是疑惑不解。

    现在想来,其中的一双,多半就是留给他娘刘春的,至于另一双?应该是曹昂吧?总不至于是他曹铄吧?

    说起来吧…历史上的曹昂,为救父亲曹操战死,曹操给他留碗筷,实至名归。

    可阿娘刘春,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能让曹操这般挂怀,要知道,曹操的日后可是有十三个妻妾,并且一多半儿都是别人老婆,难道这样?都无法替代刘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么?

    曹铄这边沉默不语,曹操继续讲道:“顺从,贤淑,隐忍,牺牲,你娘为咱们曹家付出了很多,之所以我要留着她的碗筷,是想让所有活着的人都知道,在曹家,为家庭做出牺牲和奉献的人,永远不会被忘记!”

    就这么一番话。

    刹那间,曹铄对曹操外貌的不喜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是一个长相不好看,却是有着真性情的男人。

    同样的,曹铄的母亲刘春,一定是一个值得曹操深深铭记的人。

    “怪不得。”曹铄心头喃喃自语。“古籍的记载中,曹操下一房妾室卞夫人被扶正后,说过一番话——刘春身上任何一点都值得男人去爱,如果她在世,我肯定不会有今天的位置。”

    想到这里,曹铄感觉自己对历史上的曹操,刘春有了新的体会,最起码,自己的亲爹、亲娘都是有着真性情的人,这点,值得学习。

    “对了,阿父,我有一样东西要送你呢!”曹铄猛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朝起居间跑去。

    唔?东西?

    曹操微微一愣,寻思着这孩子会送他什么。

    不一会儿的功夫,曹铄捧着厚厚的一沓锦缎棉帛快步跑来,一股脑的递给了曹操。

    曹操接过,却看到这些棉帛上书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眼…印象中,刚刚在起居间的曹铄,好像就是在书写这个。

    “铄儿?你是要我检查你的功课么?”曹操询问道。

    “功课?”曹铄微微一笑,“阿父,这是孩儿这段时间读兵书总结出来的,可能并不完善,不过阿父可以看看,就当是检查孩儿的功课好了。”

    唔?兵书?小小年纪,就开始读兵书了么?还…还能总结?

    曹操有些惊诧,他快速提起那一沓棉帛,却见密密麻麻的篆体小字上,“三十六计”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随便挑出一张,是其中一计——“欲擒故纵”,后面的解释是——要捉住他,故意先放开他…很孩子气,倒是蛮符合曹铄这个年纪的笔墨。

    下面则是详细的事例讲解,说是“大唐帝国”阵营为了收服“西域”阵营,特地带兵在王者峡谷中大战了一场。

    其中“大唐阵营”的狄仁杰为了让“西域”彻底归心,将西域的头领达摩七擒七纵…此间细节曹铄足足写了两大张,最后的结果,达摩被擒住七次,彻底的服气了,再没脸接着打了,从此,西域彻底的臣服于大唐阵营,终其一生未有反叛。

    最后,曹铄不忘还添上一句,他对这一计的理解——攻敌为下,攻心为上!

    曹操起初看的是漫不经心,大唐阵营?西域阵营?这都是什么玩意嘛?王者峡谷更是十分不切合实际。

    可越往后看,将整个战事全部看过之后,他突然发现,这“欲擒故纵”解析的虽然天马行空,可…竟是极有道理。

    攻敌为下,攻心为上,欲擒故纵,曹操越琢磨越觉得有滋味。

    曹操目光一亮,猛然间,他隐隐觉得,这厚厚一沓《三十六计》中,定然蕴含着无限道理。

    不说别的…

    短短的时间内,曹操竟然完全的体会了文中提到的“欲擒故纵”,这可比《鬼谷子》、《司马法》、《吴子》、《孙子兵法》要通俗易懂多了。

    可是。

    曹操总是觉得哪里不对,攻敌为下,攻心为上,欲擒故纵…这样的计谋?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够理解并且总结出来的么?

    奇怪,很奇怪,曹操闭门读兵书足足两年,似乎…他对兵法的理解,都没有面前曹铄写出的“欲擒故纵”这么深刻,曹操的内心中已经感受到震撼不已。

    甚至,这一刻,他总算知道,凭什么六岁的铄儿能够被蔡邕青睐,选入太学大学部读书!

    呼…铄儿已经不单单是“神童”两个字能够形容的了,简直是亘古烁今,从未有过的超级神童!

    “阿父,你官复原职成为了顿丘令,想来明日就要去顿丘了吧?”曹铄询问道。

    “啊…是…”曹操还有些愣神儿。

    “到顿丘县,阿父可一定好好的检查下我的功课呢!”曹铄眼珠子一转,嘻嘻一笑,目光则是望向曹操手中那厚厚一沓的《三十六计》。

    此时的曹操,区别于之前的漫不经心,双手紧紧的握紧这一沓锦缎棉帛,小心翼翼的塞入怀中,如获至宝一般。

    检查功课?呵呵,当爹的和儿子?到底是谁检查谁的功课?

    “铄儿?这些战争的例子都是你想的?”曹操疑惑的问。

    “是呀!”曹铄一摊手,点了点头。

    “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呀?”曹操更疑惑了,这些兵法,这些事例,怎么可能是闭门造车就能总结出来的,怕是没有数以百计的战场实践,决然领会不到这一层!

    “呃…”曹铄没法回答呀,他总不能说,前世这玩意三十块钱一本,要多少有多少…

    微微沉默了一下,曹铄索性讲道:“阿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要一读兵书,脑海中就会出现三条大道,无数个草丛…很多小人就在这边攻伐征战,为了获胜用尽方法、手段,这其中有缜密的计谋,有肮脏的交易,有一鼓作气,也有心态崩了,半途而废…我只不过是记录下来他们的行为罢了!”

    能解释到这份上,曹铄自己觉得已经够了…总不能真的告诉老爹曹操,他是靠着《三十六计》打上最强王者的吧?

    ……

    ……

第六十九章 所见略同

    曹操与曹铄这边聊得火热。

    老爷子曹嵩却是一夜未归,想来,一定是国库那边有什么紧急的要务,耽搁了,多半要在库房过夜。

    曹操嘛,原本是打算与曹铄多聊一会儿,甚至聊到后半夜的,他还有许多的疑问,比如,铄儿面圣的事儿。

    可听仆人讲,老爷子特别吩咐过,曹铄公子的睡眠时间必须要保证,六岁,这个年龄是要长个子的,千万不能懈怠。

    曹操对此倒是颇为认同。

    说起来,曹操小时候长的就比同龄人要小,这点令曹嵩很是担忧,特地在每晚与阿才一起,一人驮着曹操的脑袋,一人驮着他的脚,给他拉身子。试图用这个古人传下来的偏方,给曹操拉长个子!当然,这中间的疼痛,几乎成了曹操每夜的梦魇。

    结果嘛,自然是事与愿违,曹操非但没有长高,还缩回去了一点…

    即便现在的他已经二十多岁,个子比起袁绍、袁术来,还是差了一个脑袋。

    不过嘛,显然,这个夜晚,丁蕙并不嫌弃他,久别重逢…丁蕙的表现颇让曹操意外,一点也不冰冷,反倒是热情如火。

    ……

    次日,第一缕阳光照射进金乌巷九号,又是崭新的一天。

    “要走了!”

    曹操穿好衣服,就打算去顿丘,他很珍惜顿丘令这个官位,这是他的梦开始的地方,也是他的梦破灭的地方,这次,又要赶去那边,会发生什么?曹操也很期待。

    “才刚刚回来?不多留几日么?”丁蕙芊芊玉臂环绕着曹操的背脊,语气轻柔细慢。

    “圣命在身,不敢多留!”曹操回望丁蕙一眼,这一夜足够他留恋…无论是胡服诱惑,还是异域风情,亦或是丁蕙的柔情似水,都让他有一种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感觉。

    等等。

    忽的,清醒后的曹操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他猛然想起,儿子曹铄提到的“欲擒故纵”这一计。

    呼…轻轻的呼出口气,再望向丁蕙的目光也变得复杂。“夫人此番?如此模样,如此行为?与往昔大不相同,倒是让我有些不习惯…是有什么目的么?”

    曹操直接问出一句,话语倒是显得有些耿直。

    呃…丁蕙一愣,不习惯?昨晚你不也蛮习惯的么?这么无情的么?

    见丁蕙沉默,曹操继续开口:“夫人有什么想做的,想说的?就告诉我?可不要瞒着呀…”

    曹操现在满脑子都是欲擒故纵,攻敌为下,攻心为上。

    他琢磨着丁蕙这一夜如此殷切,如此主动,又是胡服,又是处处讨他欢心?这哪里还是那个丁氏一族冷艳的大小姐?这活脱脱就是刘春的性子嘛!不对,一定有诈,她要攻心!

    曹操的理解能力也算是很强了,才一夜,这欲擒故纵之计已经融会贯通…都能联系到床闱之事。

    “这…”丁蕙满面羞红,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夫人,你不讲出来?我反倒是不安哪!”疑心,这是天生的,曹操向来爱猜疑,现在被曹铄这么一讲,欲擒故纵四个字萦绕于脑门上,疑心自然更重了。

    什么情况?丁蕙都无语了,这有什么不安的嘛?情理之中呀?她总不能说,丫的,老娘寂寞、空虚、冷呀!天天跟一群小孩子作对有什么意思?老娘也想要个孩子呀!

    偏偏这一席话,大家闺秀的丁蕙难以启齿,无从开口…

    想了半天…只能把另外的一事儿联系到这儿了。

    丁蕙表情复杂,终于无奈的开口道。

    “罢了,也不瞒郎君了。老爷子与曹节大人总是提到,若是郎君能多生出几个,像铄儿这样的孩子,那是曹家之福。所以嘛,我就寻思着也帮帮咱曹家,帮帮…郎…郎君!”

    能说到这份儿上,依着丁蕙的性子估计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好羞耻呀!

    哪知道。

    话音刚落,曹操转过身,一把抱住了她。“没想到呀,我与夫人所见略同…”

    说着话,风驰电掣间,曹操又拉上了门窗!

    ……

    ……

    曹操走了,轻飘飘的来,轻飘飘的走了,连带着,夏侯渊与他一起赶赴顿丘。

    也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身为夫人的丁蕙没有来送行,丁香反倒是带着三个崽儿来送夏侯渊,临别前千万次的叮嘱,万事小心。

    曹嵩与曹昂都赶来送曹操,为此,曹嵩还是特地请了半天假,曹昂则把他这段时间练武的成果,展示给了曹操。

    曹操也算是颇为欣慰。

    曹铄、曹昂这两个儿子,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一想到这里,他又联想到夫人丁蕙,很期盼曹家再多添几个儿子呀。

    有那么一瞬间,曹操甚至觉得自己还是有那么一项特长的!虽然眼看就快到而立之年,一事无成,可偏偏,咱会生呀!

    ……

    曹铄没有来送老爹曹操,他最受不了这种依依惜别的场景,何况…顿丘只不过是暂时安排给曹操,锻炼他治理地方的同时,让他多读些书,特别是《三十六计》,必须得吃透呀,能让他未来少犯不少错误呢!当然了,下一步,迎接曹操的怕就是真正的战场了吧!

    当然,除了这一层含义。

    掌管顿丘,曹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里距离京都洛阳不过三百里,阿父曹操又颇得人心。

    想想,黄巾起义时,朝廷一旦放开征募士卒的禁令,那阿父曹操大可以振臂一挥,远处有老家谯县父老摇旗响应,近处,顿丘男丁也会赴汤蹈火,这可是一支生力军呀。

    何况,阿父曹操这一遭一定不会对那些地方豪强手软,整顿吏治,开展生产,惩处奸佞。

    有天子做后盾,十常侍与世家门阀也不会再敢轻易的踏足顿丘,顿丘县会成为大汉唯一的一片清廉地界。

    那时候…这里也将变成曹氏一族温暖的后花园呀,曹铄的很多设想都可以在顿丘去实现。

    ……

    ……

    这边曹嵩刚刚把儿子曹操送走,却见一个小黄门马不停蹄的赶来

    “曹大司农,可算是寻到你了。”小黄门气喘吁吁,语气却是颇为焦急。“你没在,朝廷上全乱了。”

    朝廷?全乱了?曹嵩一怔,他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呀?

    想到这里,小黄门的话接踵传出。“曹大司农快随我进宫吧,边疆战报,十万火急,朝廷上军务的商议,处处离不开国库的呀!”

    原来如此…

    曹嵩这个大汉的管家不出现,这边境战事,还真的无法商讨进行下去了。

    ……

    ……

第七十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陛下,臣刚刚从雁门关归来,边防军与鲜卑胡骑的战事极有利于大汉!”

    如洪钟般的声音响彻朝堂。

    奏报的人乃是一个身形高大,五十余岁的儒雅男人,涿郡涿县人——卢植。

    说起这位卢植,可不简单,先后师从太尉陈球和大儒马融。

    陈球,就是下邳陈氏,几年后帮着曹操坑哭吕布的陈登、陈元龙的叔伯。至于这马融,名声更是响彻,他与西凉马腾、马超父子,均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

    所以,卢植堪称是儒门关东、关西两派联袂提拔的将才,在士人与将门的圈子里有着很特殊的地位,就算是宦官也不敢轻易去招惹。

    现在的他担任匈奴中郎将,总督与胡人征战事务,这一遭,也是风尘仆仆特地从雁门关赶回,有要事要禀报天子!

    “陛下,此时若是能支援雁门一支万人兵马,乘胜追击,鲜卑一族一战可破!我大汉从此再无鲜卑之患!”

    声震瓦砾,卢植的嗓门很响彻…语调铿锵,显然胸有成竹。

    他说的倒是也没错,自从上一次曹节通过复述小曹铄对于《孙子兵法》的理解。继而殿前献策,用《孙子兵法》中,道、天、地、将、法,诠释与鲜卑胡骑战斗的大方略。

    一下子,大汉边防军的局面由被动转为主动,据守雁门,打持久战!雁门天险在此,胡人就是骏马再矫健,再迈不过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

    再加上,鲜卑人南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雁门附近早已坚壁清野,村庄中没有人,也没有食物,鲜卑胡骑的粮草供应就快跟不上了。

    若是再相持月余,鲜卑必退,而汉军就迎来反守为攻的良机,卢植料定,此一战可定鲜卑。可偏偏前线的边防军太累了,与胡人对持许久,哪里还有力气去主动出击。

    便是为此,卢植不惜千里赶赴京都洛阳,他一定要劝太子抽出一支兵马,支援雁门…这事关边关大局,不容马虎!

    “曹大长秋?咱们大汉能抽出兵马么?”天子刘宏装模作样的询问身旁的曹节。

    “陛下,兵马倒是有,从北军五大军团抽出个一万人并不算难。”曹节很善于察言观色,天子那推诿、扯皮的意思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只是,这兵器、甲胄的库存,怕是…怕是并不充足呢!”

    这话,曹节倒是没有撒谎。

    大汉的军事制度实行的是强干弱枝,在黄巾之乱前,帝国的核心兵马大多都集中在边关或者是京都洛阳附近,而大汉最强悍的兵马就是汉庭北军。

    只不过这些年,天灾人祸的不断。大汉北军的维护费用,国库显然已经拙荆见肘…能勉强的维持汉庭北军的数量,已经实属不易,哪里又能在兵器、甲胄上给予更多的支持呢?

    其实曹节还隐瞒了一层。

    不光是兵器、甲胄的库充,若是要组建兵马去远征鲜卑,军火库、器械库也是全线告急,那里面,除了一些几十年积累下来的老物件,简直没有几千张新弓,几万支好箭,攻城器械更是一点都没有储备,这甚至都不够打一场上规模的战争。

    天子刘宏故意落出一盏愁容,“卢中郎将呀,你也看到了,咱们大汉有兵,可惜军备不足哪!真要派一队兵马赶赴边关,拿什么打呀?拿拳头跟胡人的弯刀打么?”

    天子刘宏摇了摇头,“朕不能让汉庭北军白白的去送死呀!”

    他心里明白着呢,打仗…说白了,那是打的金子,动员士卒是不是得花钱?打造兵器、甲胄又得花钱,还有攻城器械,战车、水车、鼓车、帐篷、雨布、盾牌…等等,这位天子虽然不懂打仗,可他会算账呀!

    这些都算下来?得花多少钱?

    掌管国库的曹嵩,前段时间又是给太学拨经费,又是给天子修建园子,边防军不也收到了拖欠一年的饷钱?

    刘宏心里粗略一算,现在的国库一定是穷的叮当响,定然拿不出什么钱。

    再加上这群讨厌的酸儒,动不动就打他万金堂里私房钱的注意…天子刘宏可不想上当。何况,他可没有汉武帝那种“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的情怀。

    打打杀杀多没意思,咱们各守国门,和平发育就不行么?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可是脸还是要的,天子刘宏一席话直接摆明态度,咱不是不打,咱没钱呀!

    ……

    却在这时。

    “陛下,老臣来晚了,罪该万死。”德阳殿大门处,曹嵩急冲冲的赶了过来,连连喘着大气,像是一路奔波。

    “大司农来的正好。”天子刘宏一摆手。“你跟卢中郎将讲讲,咱们大汉国库?还有多少钱?能打造多少甲胄?多少兵器?”

    “陛下…”曹嵩赶来的路上,这朝堂上的议论,小黄门已经讲述了一遍。

    故而,曹嵩一早就准备好了天子会问到的几个问题。“这几日,臣日夜不停清点国库,国库账目已经尽数统计出来,里面所存的,不足千万钱!”

    不足千万?

    卢植一愣,“千万”放在寻常的百姓手里是一笔大的财富,可在朝廷,那简直是微不足道呀,要知道,现在市面上一匹马都狂飙到了五百万钱,一柄好的长枪,都要大几千钱,敢情整个大汉国库就只能买两匹马?几百柄长枪?这还组建个锤子部队呀?

    想到了这一成,卢植眉头紧紧的皱起,唤作寻常人,多半该泱泱退下,哪凉快哪待着去。

    偏偏,这位卢植…性子很执拗,他要做的事儿,不做到,那是誓不罢休!哪怕是得罪天子也在所不惜。

    “陛下不是还有万金堂么?”卢植开口,声震瓦砾。“陛下从万金堂中抽出几万万,满朝文武再捐出几万万,想来一支军队的兵器、甲胄、粮草、辎重也就都出来了!”

    讲到这里,卢植顿了一下,继而一扬手。“元帝朝名将陈汤曾上书——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陛下,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一战可定鲜卑,想想这些年鲜卑寇边关何其的可恶,想来陛下也希望像武帝那样,横扫匈奴,一展我大汉的雄威吧!”

    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

    这就是儒生,不管什么事儿,都能给你扯到春秋大义上,一番诡辩,天子刘宏尽管不喜欢听,还特喵的没法反驳,敢情一反驳,倒是他违背武帝遗志了!

    此时的天子刘宏大有一股吹胡子瞪眼的感觉,儒生,一肚子坏水…看看看,说到底,不还是惦记着朕的私房钱!

    还什么虽远必诛,谁特喵的爱诛,谁去诛,朕万金堂里的钱谁也别想碰!

    ……

    ……

第七十一章 哪凉快哪待着去

    “诸位臣子,你们说说看?卢中郎将这个众筹捐钱的方式?是否可行?”

    天子刘宏站起身来,碍于汉武帝留下的豪言壮语,他就算心里把卢植骂了一百遍,却不能第一个拒绝,索性把这个难题推给诸位臣工。

    可是这话一出口,耿直的卢植显然理解有误,他以为有戏…

    只见他转过身,当先拱手朝曹嵩一拜。“曹大司农,我在雁门都听说曹家是洛阳城的首富,现在,事关边境要务,还望你慷慨解囊,为一众臣子做出表率呀!”

    这下,整个德阳殿,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曹嵩的身上…

    曹节微微的皱了下眉头,心里捉摸着,这是要得罪天子的,再有钱?就是把钱全扔海里,也不能捐,不能在百官面前开这个头,让天子难堪呀!

    曹嵩刚刚入殿,还没意识到这点,拱手回拜一下,继而说道:“武帝有言‘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身为大汉臣子,我曹嵩理应为大汉的边防做出一份…”

    他本想说“做出一份贡献”,然后表态,多少捐一些。几千万嘛,对现在的曹家而言,洒洒水而已嘛!

    哪知道,曹嵩一抬眸…却见两双渗人的瞳光“嗖嗖嗖”的直射向自己,像刀子!

    其中一道是曹节,这目光像是在劝他,考虑清楚再说话,祸从口出…

    另一双目光就更渗人了,是天子刘宏,那宛如刺骨冰封般的眼光中就带着一句话——你敢捐?朕把你砍咯!

    咻,一下子,曹嵩浑身打了个哆嗦,哎呀,似乎考虑欠周祥了,一下子嗓子哽咽住了一般,不再言语了。

    “曹大司农?你倒是接着讲呀?”听前半句,卢植都做好准备要鼓掌了,没曾想曹嵩沉默了,这是什么意思?话别说一半儿呀?

    “噢…”曹嵩苦笑一声,旋即用手拍了拍脑门。“卢中郎君,我突然想到了,曹府这些钱哪,并不是我赚到的,自然我也不能由我做主任意去花?咱们都是读书人,这规矩还是有的,谁赚到的,理应由谁做主…你说是不是呀?”

    明显的搪塞,甚至这一句话漏洞百出。

    曹嵩旋即摇了摇头,一副颇为为难的样子。“所以呀,这捐钱的事,我这边心有余而力不足,爱莫能助了,真是抱歉…真是抱歉呀!”

    讲到这里,曹嵩故意做出一副惭愧无比的模样,可除了卢植以外,谁不知道,你曹家的钱?谁赚的?不是你那六岁的孙子曹铄么?

    敢情?你还真要让他去支配这笔钱呀…这可是传闻中的三万万呀?他一个小孩子哪里有这个数字的概念?曹嵩,你此举不过是推诿罢了!

    不少臣子偷偷的瞟向天子…这时候的天子刘宏的态度就至关重要。

    “对对对。”天子刘宏开口了。“捐钱嘛,本就属于自愿,谁赚的钱,谁能去支配,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朕也不能为难呀!曹大司农,朕懂你的苦衷!你先退下吧!”

    天子刘宏一表态,这下,所有的臣子清一色的以各种理由拒绝捐款…

    天子刘宏是越听越开心,卢植呀卢植,跟咱斗,你还差的远呢!

    咱们都是读书人,摆事实,讲道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呀,臣子们都不愿意捐,你们也不能为难朕这个天子吧?万金堂都好几年没有进项了!朕赚个钱?容易嘛!

    言外之意就是——卢植呀,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别总是惦记朕的私房钱!除非,这金子,这五铢钱,万金堂装不下了?否则,捐给边防军?想都别想!

    ……

    ……

    德阳殿的朝会算是结束。

    不欢而散,至少对卢植来说,是这样的。

    “唉”…长长的一声叹息,卢植的步子迈的很沉重…双腿犹如灌铅。

    这么好的机会!通过曹节退避三舍的计谋,营造出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战机,只需要一队装备精良的万人兵马,一鼓作气就能彻底剿灭鲜卑,可偏偏,整个朝廷、陛下、诸位臣子,没有一个有此决心,这是鼠目寸光么?

    “可惜呀可惜!”卢植摇摇头…闭上了眼睛,可仅仅是一息之后,他的眼眸猛地睁大,这个倔强的老头,不懂官场规矩的老头,不懂阿谀奉承的老头,可偏偏他有一颗——“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雄心!

    他不能屈服,从千里外赶来,不是来唉声叹气的,他要继续斡旋此事,不得兵马、战甲、兵器誓不罢休!

    卢植脚步一顿,他把整个朝会的进程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似乎转折点是出现在曹嵩那儿…身为洛阳首富,却顾虑再三,推诿搪塞,说什么?自己无法做主。

    哼,卢植眉头一挺,“我倒要看看,你曹嵩不能做曹家的主!谁能做主?”一言蔽,一甩长袖,卢植就打算去金乌巷,他要登门拜访大司农曹嵩!

    ……

    ……

    皇宫,西苑。

    “这儒生?一肚子坏水!”天子刘宏这边尤自气不过,被卢植摆了一道,若非曹嵩识时务,帮他解围,险些让他下不来台。

    “是呀,他们哪里知道陛下的苦心呢?”曹节附和道。

    这几天,伴驾的张让被打的欲仙欲死,要养伤,天子刘宏身边只剩下曹节一人了。“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卢植只想着自己建功立业,却不想想咱大汉能不能拿出这笔金子呢!正是可笑、愚蠢!”

    “曹大长秋说的对呀!”天子刘宏重重的点了点头。“朕岂不会知,满朝的这群酸儒,一个个都惦记着朕的万金堂呢。”

    讲到这里,天子刘宏眉头皱起,露出一抹神伤。“他们又哪里知道,朕的万金堂两年都没什么进项,西邸那边官位都卖的差不多了…朕哪里有钱?他卢植?要是能像曹操一样,也给朕罢免百、八十个官员,也算是为朕卖官的生意做出些贡献,朕分他一些,也没什么不可!可现在,满脑子只惦记着朕的万金堂,可恶至极!”

    天子刘宏虽然这么说,也很讨厌卢植,可偏偏没办法惩处他…一来,他的身份特别,关系到关东儒生、关西将门;二来,总督防御鲜卑的进犯,还少不了他!

    天子刘宏也只能发发脾气,骂他几句,出出气了…

    当然了,提到钱,天子刘宏又想到另外一件烦心事儿。

    “曹大长秋,朕今儿个得到消息。”刘宏左右踱步,眉头皱的更紧了。“那些大的氏族联合起来,愣是马的价格,炒到了五百万,朕寻思着,朕一个万金堂,还买不起几百匹马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没错,市面上就这一个月,马的价格翻了百倍。

    原因嘛,是那些大的氏族效仿曹铄囤积胡器,他们联合起来,几乎囤积了所有大汉的马匹,垄断了整个市场。

    何况,马是硬通货呀!打仗需要马,驾车需要马,贵族出行肯定不会步行,也需要马…这种种原因,让马的价格几乎突破天际。

    “陛下,老奴惭愧,老奴不懂生意,无法为陛下分忧。”曹节惭愧的说道。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刘宏…

    你不懂生意,有人懂生意呀,曹铄那小家伙呢?

    这些氏族不过是效仿他囤积胡器,居奇出售,把胡器改为马匹,炒除了天价。既然这方法是曹铄想出来了…天子刘宏倒想听听曹铄对此事的看法了!保不齐他有什么破解之策呢?

    “曹大长秋,宣曹铄,朕要去千秋万岁殿听听他的生意经。”

    啊…曹节微微一愣,他自然不晓得,天子经历了一个多么清奇的脑回路,怎么绕到曹铄身上了?

    “喏…喏…”急忙答应一声,曹节就命小黄门备上轿子去迎那小家伙曹铄!

    ……

    ……

第七十二章 我有苦衷呀

    洛阳城,金乌巷九号。

    院落内,曹铄饶有兴致的在欣赏曹昂哥哥练武,曹昂人是木讷一些,可这习武的天赋很高,跟着武师学了几天,已经是有模有样…关键是,曹昂练武练得很细致,基础也很牢固,特别能吃苦。

    曹铄也试着去舞动了几下,比想象的要难多了。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真要说起功夫,穿越前的咏春、太极拳、跆拳道啥的,估计放在古代,都会被一刀秒杀!

    毕竟这个时代,刀口舔血,功夫是用来杀人的,而前世的功夫,竞技的意义远远大于杀戮。

    挠了挠头,在武道上,曹铄索性放弃了,天赋有限,这功夫还真是学不来。

    想到这里,曹铄忽然想起了刘三刀、邢道荣、潘凤这三个坑货,话说回来,再有些时日,他们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吧?总不会,真拿了自己钱?就脚底抹油?跑路了吧?

    当然了,在曹铄看来,把自己的生命安全交给他们,有那么一丢丢的不靠谱…不过,聊胜于无,何况,曹铄对他们的改造计划,很期待呢!

    ……

    咳咳…

    一声咳嗽,却见曹嵩缓缓的走入了曹府大门。

    今儿个老爷子曹嵩回来的很早,不过俨然他很疲惫,毕竟一早就去东城门送曹操,又赶去朝堂,五十多岁的人了,身子远不如年轻时候经得起折腾。

    “阿翁?怎么看起来如此疲惫?”见曹嵩缓缓走进,曹铄主动问道…

    “噢!”曹嵩摆了摆手。“没什么,朝堂上的事儿,关乎征讨鲜卑,陛下与匈奴中郎将卢植有不同的看法罢了!”

    唔?征讨鲜卑?曹铄琢磨着…历史上,汉灵帝刘宏继位以后,鲜卑可不算一个好邻居,就跟南下旅游观光似的,每年都要劫掠好几次,大汉边境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呀!

    想到这里,曹铄反倒是对天子与卢植争执的地方颇为好奇。

    …曹嵩看到了曹铄那双充满好奇的大眼睛,一缕胡须。“铄儿想听?”

    曹铄点头。

    曹嵩索性坐了下来,一边看着眼前的大孙子曹昂练剑,一边与曹铄将朝堂上有关鲜卑的战事、卢植的看法、天子的态度娓娓道来。

    曹铄一边听,一边结合记忆中的古籍内容进行回忆。

    其实,汉灵帝时期,针对鲜卑这个很不友好的邻居,也是做出过一次十分强硬的回应的。

    那还是五年前,熹平六年,农历四月,鲜卑攻打汉朝北部边塞;

    农历八月,汉朝派乌桓校尉夏育从高柳县,破鲜卑中郎将田婴从云中郡,匈奴中郎将臧旻与南匈奴单于从雁门关,三路同时出兵讨伐鲜卑,出塞千余里,结果大败,所属兵马十不存一!

    也就是这一场,明帝朝北伐匈奴,恢复西域的风采,在这一朝尽数的败了个精光…

    比三军将士枉死异乡更可怕的,是国库数十年积攒下来的老本,锻造的兵器、铠甲、器械尽数的付之东流,再想组织一次征讨鲜卑的大型战役,大汉已经足够的资本!

    这点,天子刘宏最是明白不过,真要主动出击,那没有几万万的钱币是断然没可能!可这钱从哪出呀?

    国库…呵呵!能不拖欠三军将士的俸禄就不错了,锻造兵器、铠甲?哪有这个闲钱!

    那?拿天子刘宏的私房钱?更是扯蛋!爱钱如命的天子刘宏,让他掏钱,唯有直接把他绑起来,逼他交出万金堂的钥匙,否则,没有任何可能!

    这么看来,卢植反攻鲜卑,这个很靠谱的想法,八成是要搁浅了…

    当然,还有唯一一个方法,想办法诓骗氏族的钱,虽然有点损,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嘛,这个需要天子刘宏配合,还得找个甩锅的对象!

    曹铄的脑门飞快的运转,如果计划顺利,征讨鲜卑的钱,真的由氏族去买单的话?

    现在,他需要思考的就是,得借这个机会,让曹家获得充足的好处!比如,兵权!哪怕是一支千人军队的兵权,在这个并不算太平的世道,也是至关重要!

    看起来,得找机会跟天子刘宏做笔生意了。

    曹铄双手搭着下巴,思绪还是漂浮于九霄。

    曹嵩见他听得津津有味,也不打扰,这幼孙总是喜欢琢磨,这是好事儿…聪明的孩子,总是爱思考的嘛!

    ……

    正在这时。

    “曹大司农,你…你给我出来!”

    声如洪钟,步履似风,却见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直接闯入了曹府的大院。门子试图拦了,可三、五个门子,根本拦不住,这货…看起来文质彬彬,其实,有劲儿的很!

    曹嵩寻声望去,却不是匈奴中郎将卢植?还能有谁?这货,咋来曹家了?

    曹嵩脸色一沉,他对卢植的性格很了解,八成是因为筹钱的事儿,念及此处,心里捉摸着,这家伙,怕是不好对付呀!

    “原来是匈奴中郎将卢植大人。”

    曹嵩站起身来,迎了上去,一脸的笑意,宦海多年,他早已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面对卢植这么执拗的人,也不要绕弯子,直接告诉他自己的难处即可。“卢植大人,你来此…定是为了,我曹嵩不捐军费的事儿!我…我有难处呀!”

    “我就寻思着,曹大司农在大殿上是故意推诿吧?”卢植负手而立,眉宇间带着一抹责怪,显然胸腔中有怒火!

    唔…他就是卢植?钢铁直男——卢植?

    曹铄微微思索,相传这卢植不近女色,昔日他的师傅马融讲学时,总是要准备些歌女表演歌舞,一边欣赏美女一边讲学,偏偏这些舞女穿着很暴露。

    这下…搞得其它学生,心思都放在了舞女身上,偏偏就是这位卢植,脸不红,气不喘,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从未看身旁舞女一眼。

    曹铄读书时读到这儿,一度怀疑这卢植的取向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今儿个一见,从他那粗狂嘹亮的大嗓门上能笃定,他一定是直的!完全不存在…取向的问题,单纯就是钢铁直男!

    ……

    “卢大人,我曹嵩有难处呀!”

    曹嵩又重复了一遍,旋即引着卢植坐到院内的一处石凳上,此时的曹昂也不舞剑了,曹铄的思绪也收了回来,两个小孩子就站在曹嵩的左右。

    “这就是你两个孙儿?”卢植询问道。

    “正是。”曹嵩回了一句。

    “见过卢植翁翁!”曹铄与曹昂异口同声,行了个礼,显得很懂礼貌。

    卢植点了点头,一番话意味深长。“曹大司农呀,你这两个孙儿长的白白净净,想来有吃有喝,日子过得也颇为滋润!可是你想过?边境的那些百姓么?他们也有儿子?也有孙子?他们的儿子、孙子却必须面对鲜卑胡骑的弯刀!饱一顿饿一顿,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丝的同情么?”

    这个问题抛出,卢植又看了曹铄、曹昂一眼,眼神中饱含期待…他是一个关心民间疾苦的人,他太期盼,曹嵩能站在他这边了!

    可曹嵩却依旧是那一句…“卢植大人,我有苦衷!”

    ……

    ……

第七十三章 有胆魄,却不切实际

    “来来来,我卢某人倒想听听曹大司农的苦衷。”

    卢植微微一笑,招呼曹昂、曹铄坐到他的身边…一边抚着他俩的小脑袋,一边补充道:“这样吧,只要曹大司农帮我这一次,帮边境的子民这一次,我卢某人将你其中一个孙儿收为关门弟子,如何?”

    霍…卢植的关门弟子。

    要知道,卢植名满天下,几乎一个人就能代表关东儒门、关西将门这两股势力,与他扯上关系,曹家在士人或者将门圈子里,均会有很特殊的地位。何况,他还是一位大儒,一位战将!无论是经书礼仪还是兵法武功,跟他学,一定受益匪浅!

    让曹家的孙儿,拜他为师?说实话,曹嵩心动了,曹昂心动了,曹铄也心动了…当然,曹铄希望的是哥哥曹昂能拜入卢植门下。

    可是,心动归心动,短暂的思索过后,曹嵩还是摇了摇头。

    “卢植大人哪,我曹家现在是有些钱,可天子的态度你多半也能体会到,我若是捐出钱,开了这个头,那就是不给天子面子呀,陛下若是龙颜大怒,我曹家如何能担待的起?”

    讲到这里,曹嵩站起身子,左右踱步,脸色更添一分愁容。

    “此外还有一点,就算是我曹家霍出老底,捐出一万万钱。诚然,这些钱是不少,可放在军队中,那依旧是微乎其微?听闻市面上的马被几个大氏族囤积了,炒到了五百万一匹的高价?卢植大人觉得,这笔钱?够组建一支骑兵么?说句不当听的,就算是陛下把万金堂里的钱全部拿出来了,百官再慷慨捐出一些,依旧不足够组建一支骑兵呀!”

    曹嵩曾经也是写过《边防论》的,对边境战事有过了解。

    那边,可是大平原呀,与鲜卑胡骑交战,骑兵才是主力,万人队伍,那就是一万匹马,依着现在的市价,一百个曹家捆绑在一起,也凑不出这笔钱。

    故而…还真不是不帮,是爱莫能助呀!

    一下子,卢植沉默了,他无言以对,他一门心思都扑在如何对鲜卑胡骑的反攻上,忽略的却是最关键的问题——大汉的财力…

    诚然。

    自熹平六年,那次征讨鲜卑铩羽而归后,大汉的国库已经完全无法支撑起,一场对胡人的大型征讨战事。

    咻…卢植眼皮子抖动了一下,不想面对,可这就是事实,无法更替的事实。

    “唉…”长长的一声叹息,卢植无奈了,这一次他感觉到自己何其的渺小,胸腔中的抱负,根本无从实现。

    却在这时,一道稚气的声音传出。

    “那为什么?大汉朝廷不能赚更多的钱呢?”

    奶声奶气,每个字却是异常的清晰,这话可不就是小曹铄说出口的嘛!“天子既然喜欢钱,那朝廷可以做生意赚钱,赚到他的万金堂都盛不下了,到时候,天子有钱没地方搁…不用卢植爷爷去劝,天子自然而然就要组建一支骑兵!积极的支持边境的战事?卢植爷爷说说?是不是呀?”

    呃…是不是?

    曹嵩一愣,卢植也是一愣,这小家伙还真的是语出惊人哪!

    是啊,这个道理和“饱暖思**,饥寒起盗心”是如出一辙的——只有顾得上温饱了,你才会想那龌龊的勾当;只有没钱了,才会生出当贼的心思。

    换在天子刘宏这边,那就是——只有他富裕到万金堂里的钱都要溢出来了,他才会去想,是不是可以多建立一支骑兵呀?是不是可以敲打敲打异常嚣张的胡人呀?是不是可以把武帝时那句“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的豪言,实践一下呀?

    就是再荒唐的天子也会想要千古留名的?可是现在…穷呀,穷的连大汉的锅都揭不开了,还寻思个锤子的千古留名?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曹铄这番话是基于天子刘宏的性格去讲的…

    可在卢植看来,他就“呵呵”了,话说的没毛病,可谁告诉下?怎么让万金堂的钱币溢出来?这就不是黄河发大水,说溢出来就溢出来?

    做生意?赚钱?哪有那么简单?这小孩子分明就是啥也不懂嘛!胡言乱语…卢植摇了摇头,似乎因为曹铄的话,心情变得更沉重了一分。

    “曹大司农呀?你家的孙儿是有些许胆魄,可总归年龄太小,口出童言不过大脑,太不切合实际了。”

    卢植望望曹铄,一脸的失望。“小孩子呀,不要总是天马行空,还是要脚踏实地的!赚钱?做生意?哈哈…你小孩子哪懂得这些?”

    卢植现在回归现实,面对现实了,他倒是开始谆谆教导起曹铄来了。

    曹嵩就打算开口,多少讲几句,为孙儿曹铄开脱下。

    哪知道,就在这时。

    “曹大司农,可寻到你了。”

    一个小黄门匆匆的疾行入曹府,曹嵩认得他,他是曹节身边的一个心腹宦官…

    “可是曹大长秋有什么要事儿…”曹嵩转过身询问道,话刚说到了一半,却是被这小黄门压了下去。

    “不是曹大长秋,这次是陛下,陛下在千秋万岁殿等着见你的幼孙曹铄呢!”小黄门语气急促,环视了下四周,正巧看到曹铄。“轿子都备好了,就在门外,曹铄公子快请吧,可别让陛下久等了!”

    “噢!”曹嵩微微有些意外,可很快他反应过来。

    陛下近期会召见曹铄,曹节是给他曹嵩打过招呼的,也不算太过突然。

    不过嘛,毕竟是见圣,马虎不得,曹嵩急忙招呼曹铄。“快去吧!别让陛下等急了。”讲到这里,曹嵩好像又想起什么,又加重了声调,连连嘱咐道:“对了,千万记住,要守规矩,别惹陛下生气。”

    “阿爷放心。”曹铄点了点头,旋即跟着小黄门往轿子那边去了。

    反观卢植,他大惊失色,原本是坐着的,可现在根本坐不住了,他尤自站起,听着小黄门、曹嵩、曹铄的对话,竟然是目瞪口呆,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天子?千秋万岁殿?召见一个…一个六岁的小孩子?

    这,这,这,有违常理呀!皇宫重地,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陛下要见他干嘛?

    ……

    ……

第七十四章 论臣子的本分

    “这位内官…”卢植疾行一步,伸手拉住那小黄门。“敢问?陛下召这曹家幼孙去千秋万岁殿?所为何事?”

    卢植就是这样的性子,他想知道的事儿,不打破砂锅问到底,是绝不会罢休。

    小黄门瞟了他一眼,看到是卢植,语调抬高,他们宦官一向看不上这群士人儒生。“陛下要与曹铄小公子探讨生意经?怎么着?你是要阻拦不成?”说罢,“哼”的一声,一甩手将卢植的胳膊甩开!

    此时的卢植,好似浑身瘫软了一般,他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宦官。

    陛下与曹家的幼孙?探讨生意经?这…这小家伙?他…他真懂生意呀?

    疑惑的功夫,曹铄与那小黄门已经乘上轿子,徐徐走远。

    卢植却是直愣愣的立在原地,双目呆滞,无神!

    看到这副情景,曹嵩伸手搭在卢植的肩膀上。“卢植大人看起来对我曹家,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我曹家是洛阳首富没错?可这首富的由来,怕是卢植大人不知道吧?”

    讲到这里,曹嵩拍拍卢植的后背,继续开口。

    “哈哈…来来来,我给卢植大人好好讲讲!咱们曹家的这万贯家财呀,就是我这幼孙曹铄赚来的。说起做生意来,怕是整个洛阳城,都未必有人能有铄儿的眼光与洞悉力呀!”

    什么?

    忽然间,卢植有一种被惊到了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

    他瞪大了眼睛望向曹嵩,仿佛再说?这在逗我?

    可曹嵩的眼神坚定,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我去?这六岁的小家伙,真的会做生意呀…他…他还能赚到万贯家财?这得是一个商业奇才吧?

    有那么一个瞬间,卢植还真的生出一个念想,难道这曹家的幼孙曹铄?一个六岁的小孩儿?真的可以让陛下万金堂里的金子,都溢出来么?

    ……

    ……

    洛阳皇宫,千秋万岁殿。

    “陛下,西苑的马今年该更替了。”

    等待曹铄的功夫,曹节禀报给天子刘宏一件事儿,一件很重要的事儿。“只是今年的马价…若依旧采买千匹,国库怕是采买不起呀。”

    原来,皇帝御用的马,每经过几年是需要补给、更替一次的,毕竟马就二十年的寿命,性格最成熟的时期也就四、五年,太年轻容易冲动;太老了,就懒了,背部下沉,四肢关节也会衰弱…

    便是为此,西苑只选用十二到十六岁龄的马匹!

    恰恰上一次的更替是五年前,今年…御马老龄化严重,已经到了不得不更换的时候,可偏偏…市面上的马价狂涨百倍!

    “唉…”

    天子刘宏长长的叹出口气,向来对价格敏感的他,岂会不知,市面上的马价已经飙到了将近五百万钱一匹,甚至还再上涨,这价格,是直通云霄的节奏呀!

    “现在,一匹马都能赶上朕售卖一个关内侯的价格了,什么玩意儿么!”又是一声感叹,或者说是抱怨。

    今儿个,天子刘宏很烦,特别烦躁!

    其一嘛,那执拗的卢植竟然惦记着他万金堂里的钱,可恶!可恶!

    其二,就是这马…他虽然掌管着帝国无上的权利,可偏偏在做生意、赚钱的“主业”上,他觉得自己弱爆了。

    当然,也不单单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大汉的这些权贵氏族着实可恶。

    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偏偏挑在西苑要更替马匹的这个档口,囤积了整个大汉几乎所有的马匹,垄断了市场,更是直接炒出了天价!

    每每想到此处,天子刘宏就是一阵感伤,做生意真的是做不过他们呀!

    当然,让天子刘宏更烦躁的是这群豪门氏族,平日里卑躬屈膝的跟个鹌鹑似的,可在投机赚钱上,倒是一个个精明的很。

    最可恨的是他们一边赚着钱,还一边摆出一副致君尧舜的模样,想想都是肮脏的丑恶脸庞!

    “这群氏族!没一个好东西!”天子刘宏冷冷的骂了一句。“他们一个个自己赚的盆满钵满,却还总惦记着朕的万金堂,处处寻思着让朕花钱,曹大长秋,你说说?他们可恶不可恶!”

    “可恶…”

    曹节刚想说出这两个字,连带着,他都准备好了,对这群氏族发表强烈的谴责。

    可偏偏,这两个字,被一个稚气的童声提前说出口,清脆、响彻,更有一股和天子同仇敌忾的语气。

    曹节寻声望去,却见千秋万岁殿的大门处,小曹铄缓缓的走了进来。

    原来,天子吩咐过,曹铄来此不用通传,故而…他直接迈入了其中,正听到天子发出的那些对氏族的唠叨。

    “铄儿见过皇帝伯伯。”紧接着,曹铄步入中间,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曹铄来了呀!起来吧,不用行礼。”天子刘宏转过身来,似乎因为看到曹铄,那烦闷的心情反倒是晴朗了不少,“刚刚对世家大族的那句‘可恶’?是你喊的?”

    “是铄儿喊的!”曹铄点了点头。

    “那你说说看?他们可恶在哪呢?”天子刘宏接着问。

    曹铄眼珠子一转,继而解释道:

    “整个天下本就是皇帝伯伯的,不论是臣子、氏族、寒门子弟,要做的应该是让皇帝伯伯开心,帮皇帝伯伯料理所有烦心的事儿。大汉缺钱,万金堂没有进项,满朝文武,豪门氏族难道不应该琢磨着,怎么帮皇帝伯伯赚钱?怎么让万金堂里的金子堆满么?”

    “可他们呢?非但不帮皇帝伯伯赚钱,反而还惦记着皇帝伯伯的万金堂里的钱,俨然已经忘了为臣之道…我一个小孩子,读儒家经典,都知道忠君,为陛下效忠才是第一位的,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又本末倒置了呢?”

    哟哟哟…

    这一番话说的天子刘宏心里暖暖的!大有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哎哟,满朝臣子,就数人家曹家教育的好呀…看这小曹铄说的,臣子的本分就是让天子高兴呀!朕喜欢钱,那你们就去给朕赚钱呀。这才是本分!看看看,一个个本末倒置了没有!

    “哈哈哈哈…”

    天子刘宏嘴角咧开,笑逐颜开,“满朝文武,还是数你们曹家最懂本分,你爷爷曹嵩给朕管理国库,你阿父曹操给朕罢黜官员,上缴供奉,你这小家伙,嘴甜,也让朕的心情也变好了不少呢…”

    一番夸耀,天子刘宏止不住的笑意。

    “陛下看起来很喜欢曹铄呢。”曹节不忘附和一句。

    “喜欢,喜欢!”天子刘宏点了点头,招呼曹铄。“来来来,坐到朕的身边来,朕还真有生意上的问题要好好的问问你这小家伙了。”

    ……

    ……

第七十五章 风向标

    “皇帝伯伯是因为什么愁眉不展呀?难道就是因为那些可恶的氏族不懂为臣之道么?”

    在天子刘宏的授意下,曹铄坐在他的身边。

    这不符合规矩,可只要皇帝同意,规矩不规矩的通通都是放屁。

    曹铄问出问题,紧接着眼睛睁大,一副好奇的样子,天子刘宏反倒是有些难以启齿了,在一个孩童面前承认自己买不起马,似乎是一件很惭愧的事情。

    “是这样的。”

    曹节开口解释道:“你这小家伙囤积胡器,居奇出售赚了一大笔,有些可恶的氏族寻觅到其中的商机,联合起来,效仿你囤积居奇的方法,将整个市面上的马匹统统收入囊中,抄出了天价。陛下的西苑今年要购置马匹,可五百万一匹的价格,国库的钱根本买不了几匹…”

    “别说是国库!”

    天子刘宏眉头一竖,显得更气愤了。“就算把朕万金堂里的钱全部拿出,竟也购不出几百匹,真是气煞朕了!”

    他当然生气了,这活脱脱的被宰的节奏呀,哪怕是今年忍了,不更换马匹了,可陛下觉得自己的钱缩水了,他心痛呀。

    呃…

    曹铄这边,起初听得有懵,他觉得逻辑不对呀。

    照理说,你是天子呀,整个大汉,你是大哥大呀,敢情?你要买马,还有人敢坑你?不想活了?

    可略微回忆了一下这段历史,曹铄还真琢磨出个所以然。

    东汉末年,那几乎是世家门阀垄断仕途,一些大的门阀家族背后的势力,往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的确是效忠于天子的,可效忠不代表当冤大头,在各自家族的利益上,他们绝对不会对朝廷,对天子做出丝毫让步!

    再加上,朝廷中很多地方还要倚仗这些氏族,天子刘宏又是一个很讲诚信的生意人,强买强卖,那决计不是他的作风!

    这造成的后果,就是世家门阀不仅垄断了仕途,甚至,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垄断市场,垄断他们能想象到的一切。

    汉灵帝时期,一匹马飚出五百万钱的高价,这在历史中是有记载的。

    当然,这足以证明,这些世家门阀拥有何种的能量!

    “小家伙,你脑子聪慧?当初囤积胡器的时候,可想到了?如果有人也用这种方法,哄抬物价,控制市场?那如何应对呢?”

    天子刘宏发问了…他是搞不定了,索性把这个问题抛给曹铄。

    当然了,毕竟面前的是一个小孩子,也未必就能想出破局的方法,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这个嘛…”

    曹铄敲了敲脑门,沉下心来思索了片刻。

    市场经济嘛,跟风、模仿是很正常的,曹铄囤积胡器,氏族联合起来囤积马,本质上就是资本介入,短时间内哄抬物价,赚上一笔!

    这在21世纪很常见…

    曹铄以前看的小说,还经常被跟风么!跟风者还洋洋自得,扬言要——跟风干死原创!对此,作为读者的曹铄是深恶痛绝的!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不能惯着这些跟风、抄袭者的坏习惯!

    那么下一个问题。

    为什么氏族要囤积马呢?那是因为马在生活中是必不可少的。

    打仗要用,装逼要用,越是土豪越是要挑选最健硕的宝马,这事关面子,就是再贵也得买。

    除此之外,还有最关键的一条,天子喜欢。

    …这才是核心的症结所在,为什么装逼必须要用马?用驴就不行么?那是因为天子装逼用马,他做个表率,那些土豪就去模仿!这和“胡风”刮起的本质是相同的…市场的风向标,在宫里呀!

    想明白这点,曹铄点了点头,源头上,还是在于天子刘宏这儿呢!

    心念于此,曹铄“嘻嘻”一笑…

    看起来,是时候和天子刘宏站在同一战壕里了,下一步该是——打土豪,分金币咯!

    ……

    “陛下,其实一匹马是飙到五百万的高价,还是两万钱的市场价,这个决定权在陛下这儿呢!”

    曹铄开口了,而且语出惊人。

    呃…

    天子刘宏一愣,曹节也是一愣,这不对呀?

    要是定价权在他刘宏这?那还愁个锤子呀。他直接让马恢复市场价,两万钱一匹,有多少要多少,他还想囤积居奇,赚上一笔呢!

    想到这里,天子刘宏与曹节的目光均射向小曹铄,很好奇他接下来的话语,与此同时,曹铄的声音传出。

    “铄儿囤积胡器,恰巧遇到胡风赚上一大笔,可陛下可记得?胡风能形成的缘由?”

    曹铄顿了一下,似乎是刻意留给天子思考的时间。

    一息,两息,三息,够了…曹铄开始自问自答:

    “胡风之所以能够形成,那是因为后宫中的娘娘们大肆的采买。洛阳的贵妇看到了这一幕,纷纷跟风模仿,故而…胡器供不应求,市场上也刮起一阵胡风。”

    “而这马,与胡器有着相似的道理,为什么马能飙到五百万一匹,那是因为陛下喜欢,所以整个天下的富户豪强都要纷纷的去效仿,就是再贵也要买,陛下的一言一行是市场上的风向标呀!”

    咻…天子刘宏起初听得是漫不经心,可越往下听,越觉得很有道理…

    特别曹铄拿囤积胡器与氏族囤积马匹这么一比较,天子刘宏豁然开朗,原来,把马价抄上去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他自己呀!

    这么说来,这群氏族不过是中间的投机者罢了,朕喜欢,所以马匹的价格涨,朕若是不喜欢,那马匹的价格…

    呵呵!

    似乎因为想到了什么,天子刘宏顿时间精神百倍,兴奋不已,他毫不犹豫的发出一声感叹:“原来如此!”

    他!大汉天子!才是整个天下的风向标!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做生意这么多年,竟然没有意识到…还需要被面前这个六岁的孩子去提点。

    哎哟哟…

    天子刘宏再看向曹铄的眼神,都变得复杂了起来,大一一股相见恨晚的感觉!

    “如果是这样?那…”

    另一边的曹节倒是听得云里雾里,耍阴谋施诡计,宫斗他是一把好手,可真要论起做生意来,也就是听懂个七七八八…

    不过见天子刘宏如此欣喜,曹节索性接着询问曹铄。“铄儿?你可有能让这马匹降价的方法?”

    “有!”曹铄微微一笑。“不光能让这马匹降价,铄儿的这个方法,还能让陛下万金堂里的金子溢出来呢!”

    霍…好大的口气!

    曹节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天子刘宏却是“哈哈”一笑,读懂了曹铄前半句话,在生意这个层面,他像是打开了任督二脉,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觉得,曹铄这小家伙,就是上天赐给他的送财童子!

    ……

    曹铄环视左右,使了个眼神,天子刘宏会意…急忙屏退了除了曹节外的所有宫人。

    这是生意场上的机密,必须要谨慎,小心!可不能走漏了风声!

    天子刘宏招招手,示意曹铄与曹节凑到他的面前…曹铄悄悄的将他赚钱的方法娓娓道来!

    哪怕是不懂生意,可经过曹铄深入简出的一番讲解,曹节不由得啧啧称奇。

    天子刘宏则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

    虽然,损是损了点,也有点坑氏族大户的味道,可谁在意呢?他们坑朕的时候,可没眨过眼睛。

    此时此刻,天子刘宏的心情,用一个时髦的句子形容,那就是——妙蛙种子吃着妙脆角,进了比奇妙妙屋——妙不可言!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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