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相配
昨天还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小萝莉，今天就成了一个灵气逼人的小仙童，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但无论是哪一种装扮，都是一样招人喜欢的。
“小师弟今天真帅！”有人喊道。
“什么小师弟？是小师妹好不好？小师妹今天真精神！”马上就有人反驳道。
“小师妹加油！”
“小师弟努力！”
众人一通小师妹、小师弟的乱叫声，不绝于耳。
“小师弟，以后在武馆里，有谁欺负你，记得找肖师兄，我帮你出头！”有一个大块头的肌肉男刷着自己的存在感。
可他这句话，马上就引起了众人的愤怒。
“小师妹这么可爱，我们怎么可能欺负她？这人是什么意思？难道为了提高他自己的形象，故意贬低我们？”
“揍他！”
不知谁提了一个意，众人就一涌而上，将筋肉男打得抱头鼠窜，引起现场一阵混乱。
看着眼前如此混乱的场面，站在众人中间，感受万众瞩目的福宝，有些傻了眼.
从小到大，她还没经历过这番阵势，最后又觉得好笑。
她能感受到，这些师兄们都是单纯而热情的。
也许他们对自己这个武馆唯一的女弟子，带着几分好奇，福宝从他们真诚的双眼能看出，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
“让一下！让一下，都散开了！”
最后还是闻讯赶来的仇馆主，才将围在人群中的福宝和明烽.从热情洋溢的人群中解放出来。
明烽的脸色一直臭臭的，这种热情他可接受不了。
从这群人围上来的那一刻，他的脸色一直都是阴沉着。
有一种自家最珍贵的东西，被别人惦记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很是烦躁。
武馆众人也是单单的热情些，并没有什么坏意，见仇馆主来了，自发的就让出一条道路来，
只不过大伙都跟着福宝和明烽的后面尾随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画面颇为壮观。
练武时，明烽的兴致越发不高，简简单单的锻炼了身体，就坐在一旁歇息。
没人说话，气氛有一些压抑。
仇馆主的神色也有一些尴尬，昨日，他本来答应好好的。
结果由于武馆弟子们的情绪太高涨了，今天又给他来了这么一出，他也没料到，很是无奈。
没办法，他只得低言道：“这样吧，以后你和福宝都不要再来我这里，每日午后，我上门去教你们，怎么样？”
这样的提议正合明烽下怀，福宝当然也没什么异议。
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武馆那些是师兄弟们，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师妹，却被自己的热情吓退了。
他们真是有些悔不当初，要知道当初就应该收敛一些。
结束了教习，明烽和福宝刚踏出门口，那些武馆的师兄弟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师傅不准打扰小师妹练武，他们就被关在院门外，此时见福宝出来了，大伙就一围而上，又将两人团团的围住了，就跟追星似的。
“师妹要不要喝水？”
“师妹，顺便吃个果子！”一个像瘦猴一样的小男孩，将一个澄黄的大梨子，直接就塞到福宝手里，热情的，连拒绝的余地都不给。
“已经洗干净了，吃吧！吃吧！”
小男孩眼里都冒着星星，没见过这么漂亮干净的小姑娘，白白嫩嫩、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更是像弯弯的月牙，这是菩萨跟前的小童女吧！
比自家的姐妹、堂妹、表妹、加起来都好看！
其实明烽长得比福宝更好看，但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原理下，他被自动忽略了。
“口渴吗？”福宝将手中收到的梨子，顺手递到了明烽的嘴角。
本来他没打算吃的，但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里，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咬下去，硕大的梨子上就被啃了一个小洞。
“挺甜的！你尝一下！”
鬼使神差的，明烽故意将梨子又递到了福宝的嘴边，用一种很随意却带着几分蛊惑的温柔语调，轻轻的说道。
福宝不疑有他，自然而然的就在他咬过的地方，轻轻的咬了一口，嘴角弯弯，“是挺甜的!”
“谢谢你啊!”福宝扭头对着赠他梨子的小男孩道谢道。
一眼望去，全是石化的众人。
可爱的小师妹就这样被小狼崽子叼走了！
听不到，那是众人心碎的声音。
明烽看到众人的反应，心里很满意，嘴角上扬，眉目舒展。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仅是小师妹漂亮，这个向来一副臭脸的小师弟，居然也很好看！
明烽这一笑，就像是花开静无声，却惊艳了众人。
虽然心里很酸，但众人不得不承认，两人站在那里真的很般配，就像两人本就是一体，不可分割一般的整体。
仇馆主的武艺和李捕头相比，就像一个正规套路和野路子的区别，但这仅仅是针对福宝而言。
而对于明烽来讲，换了师傅教导，对他来讲没什么区别。
不管师傅水平的高低，跟他实际上真的没关系，他就跑跑步、打几个慢动作，起到锻炼身体的目的就可以了。
通过这一两年的学武生涯，明烽的身子骨倒是要强健许多。
一年到头也就偶尔生个病啥的！让柳氏夫妻很是欣慰，自觉银子没白花，精力没白费。
当初看在钱的份上，仇馆主收了两个孩子后，对于明烽是真的很用心。
到后来，真的习惯了明烽的咸鱼状。
而福宝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武艺进步迅速，很快就让他刮目相看。
最初不过是为了一些目的，走一些过场，但慢慢的也开始真心诚意的教授其武艺来。
有时候，福宝和明烽也会，偶尔去一趟武馆。
那些热情的师兄弟们也收敛许多，但依旧亲切的称福宝为小师妹。
“你说他们叫我小师妹，怎么叫你张少爷呢？”走在路上，福宝好奇的问道。
“也许是因为我的武艺太烂了吧！”明烽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糟糕的武技。
“仅仅这样吗？”福宝不信任的盯着他。
“不然呢？”明烽一脸的无辜。
福宝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快步的向前走。
确信不是因为你是金主的缘故？
第七十九章 乞丐
若说之前被蒙在鼓里，但这些日子还无所察觉，福宝就该觉得自己的智商评价可以降等了。
从师傅最开始对待两人的态度。
从武馆单独教习，到如今每天亲自跑到自家家里训练两人。
仇馆主如今武馆经营不下去了吗？靠着自家给的那点束脩吃饭？
每日费神费力，仇馆主图啥，真图自己骨骼清奇，还要自己继承他衣钵不成。
福宝要是没有记错，他老人家，可是有两个亲生儿子。
街上人多，福宝长腿一迈走在前面，明烽跟在她身后。
高强度的习武，让福宝的婴儿肥渐渐退去，身子也修长起来。
这时候李家大长腿的基因就充分的体现出来了，小姑娘身量渐渐抽开，站在那里亭亭玉立，走起路来，脚步生风。
福宝较之张家姐妹，少了几份微风拂柳的柔弱感，却多了几分英姿飒爽的洒脱。
街边有叫卖刚出炉的枣泥糕，香气弥漫过来，到能引起人的几分食欲。
“要吃吗？我去给你买一些来。”
福宝点点头，她对街边的美食，向来没什么抵抗的能力。
明烽轻车熟路向街边的摊点走去，一会转身后，手里拿了一大块热气腾腾的糕点。
他将其一分为二，一块大的给福宝，他要小的那一半。因为明烽吃食要精心一些，怕不刻化，而福宝却没有这种顾虑。
两人向来如此，走一路吃一路，这街边的小吃，这些年都吃了个遍，却也不腻。
幸好常年习武，消耗大。
福宝才没有被明烽这种喂猪、填鸭的投喂给塞胖。
两人一边啃着枣泥糕，一边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就在两人说说笑笑，毫无防备之时，从斜右上角的方向，突然窜出一道敏捷的黑影。
措手不及之下，福宝手里的刚咬了两口的枣泥糕，已经不翼而飞。
刚才黑影窜出来时，两人事出突然毫无防备，可毕竟练过武功，只是一刹间那间，福宝便缓过神来。
侧身、躲闪、迈步主动攻击，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右手上前一伸展，就将那欲逃跑的黑影的手腕紧紧的抓住了。
黑影奔跑的身子被禁锢住，他试图挣脱了几次，都无济于事。
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看似人畜无害的萝莉，竟然是个大力怪咖。
当福宝拽住了来人后，她才看清楚了，黑影的相貌。
抢枣泥糕的小贼年龄不大，不过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个子比自己还高出了一个头。
但人却消瘦得厉害，浑身没有二两肉，用皮包骨头来形容也恰如其分。
较之以前的病中明烽，还要瘦一些，只是精神却要强悍许多，眼睛里全是桀骜不驯的的凶横。
就像是一条饿久了的恶狗一般，一股子凶煞的气息由内致外的散发出来。
他的脸上、手上全都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没有洗干净，还是本身肤色就偏黑。
福宝使劲的拽着男孩的手腕，两人靠得近了些，一股子难闻的气味迎面扑来，这是有多久没有洗过澡了？
刚刚吃的有些撑了，这会，一股子味上来，熏得福宝有些想呕。
他的服也是破破烂烂的，两条腿上的裤子更是烂成一缕一缕的。布条，堪堪遮住他一些比较羞耻的部分。
只需要一眼，就能确定他的身份，是城中的乞儿无疑。
尽管被抓住了，那男孩仍然极力的反抗。
小姑娘站在那里，明明看上去软萌易推倒，可偏偏却稳如磐石，任凭他如何拉扯，却一动不动。
被拽着的手腕，更是因为自己的用力拉扯，而被拽得生疼。
明烽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知道他的身份，也没什么兴趣。
这些乞丐大多是流落到此的孤儿，一日三餐除了乞讨，偶尔行骗、抢东西也是常有之事
他们会乘着行人不留意，猛然动手，抢完撒腿就跑，仗着身子小巧灵活，又对附近的小街小巷的地形熟悉，一般很难追上。
所以通常被抢之人都是自认倒霉，不过就是一些吃食之类不值钱的东西，也就算了。
若是倒霉被当场抓住了，不过是一顿暴打。
连衙役捕快们也不怎么管这些乞丐。因为的确不好管，他们没有杀人放火，年龄又小，自然不可能，抓到牢里去关起来。
再说了，衙门也没那么多闲钱，养得起这这些乞儿。
也许他们巴不得，能把他们抓到牢里，至少过冬时，头上有片瓦遮顶，还有牢饭可以哄肚皮。
每年冬天的时候，这种乞儿当街抢东西的事情并不少见。而且，乞儿被饿死街头的事儿也是寻常。
要么抢到手食物，要么饿死街头，世间就这么残酷。
谁让福宝和明烽他们只是两个小孩走在路上，并没有大人陪同。
怎么看都是两只弱鸡。
可能这个小乞丐，也是这么想的。
可不曾遇到福宝这样一个怪咖，失算了。
福宝只是心疼自己的枣泥糕，才吃了一口，就被小乞丐黑黑的手捏在手里，肉眼可见，枣泥糕上已经有几条黑漆漆的手指印，眼见是不能吃了，她正懊恼着呢。
福宝本来是打算将乞儿放了，枣泥糕已经弄脏了，能怎么办？
总不能为了几口吃食，学着其他人一般，把乞丐揍一顿吧！
看到了乞丐瘦弱的身体，福宝想起明烽前两年病中的瘦弱身子，心软了，根本下不去手。
可不曾想，那乞儿因几次挣脱不了福宝的束缚，便起了别的心思。
低着头，不管不顾的朝明烽的方向一头撞了过去。
他心里盘算着，此路不通，便从旁边杀开一条道路。
明烽比不得福宝的身手，怕他受伤，福宝没有多想，赶紧松开拽着乞儿的手。
将明烽往自己的方向使劲一拉，想躲开乞儿的这一猛然撞击。
乞儿找到这个机会脱困，马上从明烽身旁逃窜而去。
却因为刚才那一扑，用力过猛，向前冲了五六步之后，整个人“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但他又很快的爬起来，一点儿没有在意自己摔的狠不狠。
手里的枣泥糕摔出去了，他迅速的捡起枣泥糕，立马继续朝前跑。
第八十章 寿宴
福宝听那声响动，判断乞儿应该摔的应该不轻。
因为她可以明显的看到了地上，乞儿被摔出来的一长串摩擦的迹象。
不过福宝早有没有心情，去管小乞丐摔得如何，他又将逃往何处？
明烽原本好好站在哪里，看福宝抓着小乞丐，却不防乞儿不声不响的朝自己一头撞过来。
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乞儿的动作，但孱弱的身体却跟不上脑中的念头。
幸好，关键时候，福宝反应迅速，猛然将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但福宝惊慌之下，没有顾及好自己的力气，结果用力过猛，反倒将自己一下子拉到了明烽的怀里。
两人就这样直接撞在了一起。
福宝个头比明烽矮，所以在外人眼里看来，就像是投怀送抱，她一头撞进了明烽的怀里。
“娘亲，这两个哥哥，为什么要抱在一起呢？”
路旁有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仰着头，无辜天真的小脸儿满是不解，好奇的朝自己的母亲问道。
那妇人左手挎着菜篮，右手牵着孩子，正在街边菜摊上挑选芹菜，本来时没有留意到街上的情景。
被儿子这声问话，引得回了头。
她扭过头，来朝街上一看。
但仅仅是一眼，把菜篮子一放，马上用手蒙住自己的儿子的眼睛。
嘴里念叨着：“有伤风化，俩男人当街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年纪小小，模样也不错，可惜就长歪了！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怎么品味如此奇特？”
福宝：……
明烽：……
被誉为品味奇特的男男组合……
福宝今天依旧穿着男装，头上扎着男士的发髻。
两人搂在一块，她发髻的位置刚好顶在明烽的鼻尖。闻着发丝传来的一阵皂角和薄荷混合的清香，他的精神有些恍惚了。
福宝被搂在怀中，脸紧贴在他的胸口，万物寂静，耳旁只听得到他胸腔中，发出的“咚咚咚”的心跳声。一下、两下、自己的心跳仿佛也跟着这节奏，融汇在了一起。
直到旁边妇人那一副大嗓门，当年搂抱在一起两人，才恍然醒悟过来。
同时猛然的向后一退，分开了距离。
那个……
我们……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气氛有一些尴尬。
“我的枣泥糕给你”
为了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情绪，明烽顺手将自己手里的枣泥糕递出去。
因为福宝的枣泥糕被抢了，只剩明烽手里还有一小半。
当手伸出去的那一刹那，明烽瞬间又意识到，递出去的枣泥糕是自己吃过的，上面还有自己咬的牙印呢。
一时间，伸出去的手，不知该继续向前，还是该立刻收回来。
“我先回去了！”福宝撇过脸，不敢正眼瞧他。
却因为今日扮做男装，发髻被高高的束起，一眼就让明烽看见了，她发红的耳朵，连带着半边侧面脸颊也是粉嘟嘟的。
“一起回吧！”明烽的声音也有些呆板.
两人就这样，不言不语，一同往桂花巷的方向走去。
过上几日，便是老宅中李老太爷大寿。
李捕头一家人又要去老宅，提及去爷奶家，福宝便心中不悦。
每次去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偏偏又不能不去，身为儿子、孙子、孙女一家人不到场，在这个宗教礼法很严苛的制度下，会让人戳脊梁骨，说闲话的。
也许福宝的几个叔伯，巴不得李捕头使意气，犯错误，他们更有借口来攻击他。
李家老爷子做寿，李捕头和杨氏早早的就将做寿所需要的花费的银子，按照几兄弟分摊的比例送了过去。
这次的花费又是李捕头家分摊一半，其余三兄弟共同分摊一半的做法。
李老爷子说了，二儿子有钱，所有理所当然的要多出一些，才能表达和兄弟们一样的孝心。
那不然就是不孝敬，舍不得掏银子出来给他老人家用。
福宝家要是不愿意，他和老太婆是要去衙门和族长那里哭诉，状告他忤逆不孝。
杨氏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想到家中尚有儿女未成亲，丈夫有吃着衙门的饭，不好败坏了名声，只要咬了牙担了下来。
如今福宝怎么能因为心中不喜，就不去呢，正如路程已经走了九十九步，总不能最后一步不迈出去。
大寿当日，宾客满堂，有李氏宗族的亲戚，有街坊邻里，也有各家各房的亲戚好友。
杨氏带着媳妇一到老宅，就主动的忙碌起来，可惜李老太太一点也不领情，直接将婆媳二人撵到厨房里做杂事。
自己则带着小儿子媳妇接待了客人，大嫂王氏是长媳，不用谁安排，也是东道主，一并在屋前迎客。
这边李老太太先将自己的大儿子和小儿子夸了又夸。
大儿子恭谨孝顺，伺候着她老两口的起居。
小儿子被分家出去时，只有几块贫瘠的土地，可丝毫没有抱怨，依旧时常来老宅探望自己老两口，是个实心的孝顺孩子。
老三，虽然没有得到夸奖，可也没有被损。
偏偏到了二儿子这里，老太太明里暗里就拐着弯抹着角的指桑骂槐。
说什么得了老头的差事，如今一家人吃香喝辣，哪里顾得了兄弟和父母。
什么一年到头，一家人要三请四催，才能见上面。
什么家里的丫头片子，也别爹娘老子尊贵。
……
老太太不提，当年二儿子净身出门一事
老太太不提，每次李捕头一家回老宅都被骂的狗血淋头的事儿。
老太太不提，这次的寿宴，李捕头一个人就承担了一半的费用，而她的其他孝子贤孙，三家人才合起来才凑了一半的银钱。
现场的宾客，不了解实情如何，因此难免对李捕头一家的做法颇有微词。
因碍着情面，人家又是捕头，一般不好当面怼人，打量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
当面如此，可见私下的说法，就会更难听多了。
杨氏婆媳不在场，没有听见闲言碎语，还不觉得难堪。
但李捕头就跟在李老太爷身后帮忙，这次他又是带着全家人，包括新进门的儿媳妇小朱氏一同前来，
听了老太太的话，李捕头当下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第八十一章 干一架
别人不知，李家老宅的人难道不知道当年分家的实情，却依旧仍由李老太太一个人浑说，偏偏没有任何人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李捕头脸色也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这就是他的亲人，当着外人，当着小辈，把他家的脸皮扯下来当抹布使劲揉。
最开始，三嫂吴氏也在厨房帮衬，后来见其余两个妯娌落得清闲，干脆也甩手不理。
杨氏见状，心里暗存着气，本也想撒手不理，可一来，碍着儿媳妇刚进门，不能起个坏头。
二来，如今只剩下自己一家人操持，若是再丢手不管，这寿宴就要闹笑话了。
按照李家二老一贯的偏心，这口黑锅肯定要他们二房来背，因此，尽管心里愤愤然，依旧打碎了牙往肚里吞，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四媳妇小杨氏跟着李老太太迎客，满口吉祥话，惹得众人纷纷夸奖她的贤惠。
李老太太也乐得合不了嘴，逢人便夸自己这个小媳妇是几个媳妇中最上得了台面的。
大媳妇王氏作为长媳，又是家里最正经的女主人，虽没有婆母加持光环，但倒也没人轻视。
三媳妇吴氏既然得不到夸奖，干脆躲在一旁偷懒，落得清闲，可怜杨氏婆媳二人，一人当做几人用，在厨房里累成了狗。
李老太太在门外说完闲话，此时带着一干道贺的妇人们进了堂屋坐下唠嗑。
又管不住她自己的嘴，随口编排道：“我几个媳妇中，除了极个别让人不顺心的，其余的，都还好！”
这股子指桑骂槐的骂人的不要脸做派，浑然不顾福宝的大嫂小朱氏，正在一旁端茶递水，忙的跟陀螺一般。
其余围观人群，也不明就里，见老人家这般说，只有附和劝道：“婶子不必多多忧，做晚辈原该多孝敬长辈，若是碰着那忤逆不孝的，只管大耳光教她作人，婆婆教训媳妇，天经地义！”
李老太太听的眉开眼笑，却故意叹道：“我一个老婆子怎么敢？儿子不跟自己一条心，倒帮着媳妇合着伙来气我，我要是教训他媳妇，说不得就不认我这个娘了”
这话说的有点重了，众人都是李氏的亲眷，纷纷义愤填膺声援。
说话间，杨氏端菜进来，刚好听到这一段话，话里说的是谁？她还能不清楚，一瞬间委屈都压不住了。
自己一家人出钱出力，这会婆媳还在厨房里忙死忙活。偷懒闲着的人成了孝子贤孙，自己这累死累活做事儿的人反倒被说闲话。
眼眶一红，声音也有些尖锐道:“母亲，这说的是哪个？如此忤逆不孝，只管打死也活该！”
李老太太没想到杨氏这个时候会凑巧走了进来。
被当面撞破背后说人坏话，又被杨氏当面怼过来，老脸一红，见众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脸皮有些挂不住。
立刻也怒了，一拍手，猛的站起身来斥责道：“说的是谁？你心里没点数？是谁给你的胆子，在婆母面前大呼小叫？”
杨氏那个委屈，眼泪扑哧扑哧往下流，厉声哭道：
“媳妇心里没数？今天寿宴，我二房出了一半的银钱不说，如今，几个妯娌都在一旁闲着休息，偏偏我婆媳二人在厨房里忙里忙外，也不知着忤逆不孝，惹得娘生气之人，是大嫂还是弟妹们？”
杨氏的这就话，将李老太太和几个妯娌都骂进去了，一时间就跟捅了马蜂窝一般。
原本几个看戏的妯娌也加入到了战场，婆媳四人同心同力，直骂的杨氏开不了口。
本来在一旁作为新嫁娘的小朱氏听到响动，长辈们之间的骂战，她是不敢参与进来的。
但随着战事升级，也不由自主的卷入其中。
其余的人都偷懒去了，独独留她婆媳二人跟牛似的忙碌了整整一上午，本来心里就存着气，只不过自己是新媳妇，婆母又没发话，再不满也只能忍着。
这时，见老宅的其余几人一块上证，欺负婆母，她自然是帮着杨氏一边。
刚开始，不过是几句争吵，后来不知怎么，就有人先动起手来。
本来以二对四，杨氏婆媳就吃了亏，又不敢对李老太太动手，就更加掣肘。
李老太太可没跟二儿媳妇和孙媳妇客气，手里使出狠劲，朝杨氏和小朱氏婆媳劈头盖脸的打去。
不一会功夫，婆媳二人都挂了彩，头发也乱了，嘴角也破了，衣服也扯得皱巴巴的，全然落了下风。
当外间的福宝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气的肺都炸了，直接上手，闯入战场，左右手开工，将几个婶婶拎起来了，毫不留情的扔到一旁。
福宝的力气，本就大，又练过武功，这一抓一扔，都是使了劲的，只摔的几个婶子龇牙咧嘴的怪叫起来。
李老太太仗着自己是长辈，有恃无恐的向福宝冲了上来，就想着抓福宝的头发，使劲薅。
可福宝又不傻，怎么能让她得逞，装着上前扶人，却捏着她的关节，让她浑身一麻，整个人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李老太太杀猪一般的叫着，福宝打她，要杀她，可福宝存了心思的让她出丑，怎能让她拿住把柄。
手里使得是巧劲，众人又不通武艺，在外边哪里看的出什么来。
只认为，老太太故意这么喊叫，好污蔑人。所以尽管李来太太喊得惊天动地，硬是没有谁去救她。
等李家四兄弟和老李头走了进来，才各家扶起各家的媳妇，福宝也才松了李老太太。
一获自由的李老太，便吼着福宝忤逆犯上，敢打奶奶，还挽起袖子给众人验伤。
在她的意识里，捏的那样重，手腕肯定早已青紫。
可等她挽起袖口，别说青紫，一点痕迹也没有。
福宝用的是巧劲，捏的是她关节，外表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若是娇小姐说不得因皮肤娇嫩细腻，痛处会有一丝红印痕迹之类的。
可她一个糟老婆子，皮肤就跟枯死的树皮一样，能看出什么伤来？
众人更加觉得她是故意栽赃嫁祸。
第八十二章 二桃杀三士
李捕头看到老婆和儿媳妇一副被打的狼狈的样子，女儿也被亲妈栽赃嫁祸，死活想毁了她的名声，一时间，悲从心来。
这哪里是亲人，分明就是仇人也不为过。
福宝的嫂子小朱氏刚进门，这是第一次在老宅露面，所以打扮的很隆重，身穿着一件六七成新的外衣，头发梳成圆髻还带了一朵绒花和插了一根银簪子。
出发时，有多隆重，此刻就有多狼狈！
李武生新婚燕尔，小夫妻蜜里调油，也将小朱氏看得贵重些，此时见妻子被打成这样，母亲也一副狼狈样子。
饶是他平日里是个，不爱说话的闷声锯嘴葫芦，此刻也忍不住怒了！
李海生本就是是个跳脱的性子，此刻哪里还能忍得住？
兄弟两个二话不说，轮着拳头，就冲了上去，和李家的其余堂兄弟混战到了一起。
刚刚平静下来的一群人，又混战到了一起，本来是劝架的，又变成了主要战斗力。
最后还是李家族长出面，才制止住了一场无厘头的闹剧。
一场混战下来，李家人除了极少数武功高强之人，比如福宝和李捕头几乎人人带伤。
但幸运的是，李捕头家虽然人数少，但战斗力超群，一场混战，居然没有吃什么亏。
其余的堂兄弟和伯伯、叔叔、婶婶，除了李家二老没人敢动，人人都挂了彩！
幸好这件事发生在李家，一个向来彪悍的战斗家族，妯娌、兄弟之间上演全武行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众人只当看了一场笑话，倒也没有横生其他枝节。
若放在其他读书人的家庭，这种场面基本上是不敢想象的。
好好的一场寿宴变成了让人看笑话的闹剧，那些前来道喜的宾客，吃了一出现场好瓜，个个偷着乐的离开了，成为八卦传播的主要途径。
剩下来劝架的大多是李氏族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也想看笑话，可总归比外人要好一些，事儿不能无休止的闹腾下去。
闹大了，他们脸面也会受损，因此看够了热闹后，众人又是劝，又是拉，族长也严厉的训斥，最终才算是平息了这场风波
宴席刚结束，李捕头带着一家老小，就像是逃难一般，狼狈的退出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酉阳县城不大，最终桂花巷的邻居们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三姑六婆们，平日里也没什么乐趣，李家的这一摊子全武行，被当做是茶余饭后，闲谈的资本。
碰见那招人厌的多嘴的婆子，还故意凑上前去，跟福宝打听当日战况。
“老宅那边人多势众，你们家吃亏没？”
“你嫂子真的动手了？看上去平日里挺斯文的，还真是不是自家人不进自家门，跟长辈动手，可真豁的出去？”
不怀好意的言语和打探，搞得福宝心中很不得劲，觉得很憋屈的要死。
虽讨厌长嘴妇的瞎打听，更多的却觉得有这样极品的亲戚丢脸死了。
福宝兴致不高，和明烽独处时，难免露出一些神情恹恹。
明烽是何等心细之人，还能猜不出福宝这是心中有事。
只是福宝不愿主动向自己提及，他不便从旁打听，怕福宝难为情，只装着做不知。
其实都邻里乡亲的，多少也有些风闻，连张二姐和柳氏也会在家谈及，只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她们也是稍稍提及也就罢了！
到不好意思，尽说人家闲话，怕又被明烽训斥，说不修妇言，怪丢人的。
福宝的心思没有能憋很久，丢脸这种事丢一丢，也就习惯了。
上次何氏的那件事儿，她家极品亲戚已经暴露在明烽面前。
因此，没过几天，福宝就将心烦事向明烽吐了个干干净净，末了叹了口气道：
“你说一说，天下哪有这种事？五指有长短，爹娘偏心也不少见，可爷奶抓着我们一家薅羊毛，太过分了。”
明烽才不关心，李家爷奶是否偏心，李家叔伯又是怎样的人，他只想快些解决掉这些麻烦，不要让他的女孩，眉间不再有忧愁。
“我若给你想个法子来解决，从此一劳永逸，不知你可愿意？”
福宝自然是愿意，这种老宅的那些极品，一日不解决，就跟绑着炸弹在身，谁知道，那一日又爆炸了！
便催促明烽快说他的好法子。
“二桃杀三士”
这是明烽给福宝支的招！
三士指的是什么？福宝大概能猜出一些，但桃呢？又是什么？
福宝似懂非懂的沉思着，说的简单，可具体怎么操作呢？
明烽看着福宝呆萌的样子，气的在她脑门上，用手指轻轻的叩了一下。“让你平日里多看点书，就喜欢看话本，这下抓瞎了吧！”
“我也有看菜谱的好不好”福宝很不以为意的反驳道，比起迷恋话本子的那些公子小姐，她更加的立志做一名优秀的厨子好不好。
而且这些谋划啊！手段呀！有你就足够了。
要我想计谋，不是强人所难吗？
“你就这么信任我？”
福宝点头如捣蒜的表情，非常取悦了明烽。
“下一次，你说你的叔伯们，要再提让你爹安排进衙门这事，你只管让你爹先答应他们”。
“那怎么行？何况，我爹也办不到啊！衙门又不是我家开的！”
明烽对福宝招招手，等福宝附耳过去，细细的给他解释，将他的计谋捡了一些简单的部分告诉了她
福宝听后，先是高兴的一拍掌，忍不住出声道：“这个法子好，保管他们下次再折腾不起风浪了”
但瞬间又皱眉道：“我爹会愿意吗？那样做，李家老宅会被吵翻天的，彻底的乱了套。”
明烽挑挑眉说：“你若对别人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到底李家老宅闹翻天，还是你家急瞪眼，你爹自有决断。”
“那万一，李家人达成一致了，推举一个人出来顶差事呢？我应该……”
福宝的话，没有说完，就又被明烽轻轻弹了一个的脑瓜崩。
面对小丫头的怒目相视，明烽很淡定道：“瞎操心，你是晚辈，又是女孩子，不宜插手这些污糟事儿，让你爹去，他自然会杜绝这些后患。”
这丫头，自己也就顺便和他提提，免得她忧心。
她竟当了真，还真一门心思向前冲！
第八十三章 人心
李捕头又收到那一封熟悉的没有任何封面的信件。
看到熟悉的自己，熟悉的配方，看完内容后，李捕头心里既是高兴，又有些畏惧，信里字里行间写的非常清楚明白，让人一目了然。
充分考虑了自家的文化水平，没有说什么二桃杀三士这种饶人脑筋的话。
只是一个个简单的步骤，以及根据事情的后续发展变化，制定的相应手段。
可信中越是清楚，李捕头心里越觉得冷，说实话，这个铁铮铮的汉子心里面，也是有一些惧怕的。
李捕头看完整封信，什么话也没说，只将信揣进怀里。
说到底，正如信里说的那样，一切并不是自己要做什么，做到什么程度，都是李家老宅自己的选择罢了。
打了场架，安静了两个来月，两家人才重新通了来往！
要按福宝心里所想，一辈子都绝交是最好不过的，但李老太爷和李老太都还健在，他们是长辈，哪里好断了来往。
最后还是李捕头领着全家，送了重礼，低声下气的赔了礼，道了歉，才算是揭过去这件事儿。
两家人和好不久，李老太太很快又将旧事重提，让二儿子拉扯一把其他兄弟。
原本她也没想过，能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不过就是，每次一念叨，为了颜面，为了能平息老娘的怨气，都能或多或少的在李捕头身上刮一点油。
没想到这次却大大的她出乎意料之外，李捕头只是低着头默默不语，他想起收到的那封信，又想到一直以来的憋屈，最后才闷闷道：“我听娘说的！”
李老太天一听，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扯着嗓子道：“你说啥？”
“娘交代的事儿，儿子一直放在心上，这一次，总算是想了个法子，求得了县尊大人，谋来了一个衙役的名额”
李老太天一听大喜过望，忙差人将李老爹喊过来，过了不久，其他几房的人都聚在了一起。
李捕头看到一家人齐整整的聚在一起，以贪婪的眼神望着自己，心境越发荒凉。
“大哥，你这么大的岁数，这次名额就不参与了吧!”这是李家三叔的声音。
“他三叔，你胡吣什么呢？我家老头子老了，可我家儿子正当壮年，比你们两个叔叔的年纪更合适吧！”李家大伯娘立刻不干了。
“二哥当初占了兄弟的名额，这次的名额是拿出来补贴兄弟的，关侄儿什么事？”
李家四叔立刻站出来帮衬三房，排除掉大房，几率就是二选一，按照父母对自己的偏爱，自己挤掉三房，容易的很，这个名额不就是自己的吗？
他的这个账，算的很清楚。
“我伺候着爹娘，又是李家长子长房，当年老二的差事是顶的爹爹的缺，如今凭什么将我们大房排除在外。”
“不管是论功劳伦苦劳，还是长幼排辈，这次的名额都该是我长房的”李大伯坐不住了，见兄弟二人如狼似虎，怕妻子不敌，立刻跳进战场。
原本是三兄弟一致对外。如今只是一个诱饵抛出去，什么兄友弟恭，什么骨肉手足，都成了狗屁。
李捕头默默的站在边缘，看三兄弟如同三条恶狗一般挣食，心里的滋味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是悲凉？是庆幸？还是看透后的漠然？
最后还是李老爹一个旱烟头子，一人敲了一棍子，才勉强将三兄弟安抚下来。
“二弟，这个名额是你带来了，你觉得谁该顶了这个差事？”孤立无援的李大伯，将目光打量到了李捕头头上。
“二哥，你来评说评说，当初大房占了祖屋，你我兄弟都被赶出门，什么便宜都占尽了，这会又想和兄弟们争名额，是不是太不要脸了。”三叔忆苦思甜，当初他和和李捕头是一起被分家出门的，这时，便拉起革命友谊
“胡说八道，我占祖屋，是因为我是长子，要赡养父母高堂！”李大伯脸红脖子粗的叫嚣着。
“还赡养父母呢？我两兄弟每年上交的赡养银子暂且不说，单单是二哥每年往老宅搬得那些东西，到底进了谁的嘴巴，大哥，你说的清楚吗？”
李四叔仗着自己是小儿子，得到父母的宠爱，言语间，可犀利的很，半点没有将自己的大哥放在眼里。
“二弟，拿来的东西，你就没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太太偏心小儿子的很，每次你回家拎的东西，还没有你拎走的东西多。”
大伯娘当着李家老宅的家，家里的收支，她清楚的很，特别是从自家刮肉的事儿，她死都记得。
当初挨着老太太的面，不好摊开来说，如今脸面都撕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
这下都动了真怒，就连李老爹也止不住这几个儿子的吵闹，连一旁的李捕头也被拉入战场，纷纷让他评理，让他决定这个名额的归宿权。
听着兄弟们一个个纷纷揭别人的短，当初他知道的，不知道的，如今在兄弟们一言一语中，都听明了。
李捕头听的几乎要笑出声来，感情兄弟妯娌都是人精，唯独自己成了大傻子！
笑着笑着，眼睛却有些胀痛。
闭着眼，良久，才重新睁开，眼泪没有流出来，但已在心中结成了冰。
没有理会兄弟们的七嘴八舌，李捕头平静的开了口。
“刚才的事儿，我还没有说完，差事是拿下了，不过需要一百两银子去疏通”
为什么是一百两银子，而不是六十两，或者是二百两，李捕头也不知道，反正信上是这样交代的，还让自己不要擅自改动金额，他照做就是了，
如今，他面色平静，心里却一片荒凉，哪里还有思考的能力。
一百两银子是，张明烽估摸着李家叔伯兄弟家中，加上房屋、土地等固定家当加之家中所有积蓄的总数。
为什么是这个数？因为李家叔伯兄弟都是胆小，没眼光之人，明烽赌他们不敢将全部家当砸进去，来赌李捕头的疏通机会。
不用付出代价，人人想去，看见李家二房日子过得油滋滋的，大家都是很羡慕。
可一旦让他拿出身家性命去搏一把，万一出意外，血本无归呢？他们不敢赌。
第八十四章 反目
至于为什么是这个数？因为这个数，每家咬咬牙，砸锅卖铁都可以凑出这个数。
正因如此，便可断了几兄弟因妥协，而相互拼凑，共同凑集银子的后路。
你明明可以凑出这逼银子，却要和我借钱？还和我争差事？
依照李家兄弟的尿性，宁可自己不得这差事，也不可能借钱让你得了这个差事。
所以这个数，不能多，不能少？明烽算的不是银子，算的是人心。
“一百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家里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银子？”李老太天一听数目，吓了一跳，立刻怒骂起来，她把之前三个儿子互相攻击的火，全对着李捕头撒出来。
李家三兄弟听了这个数，也瞬间哑了火，一百两，倾家荡产才能凑的上，这个赌注太大……
李老太天一看儿子们的表情，便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因此转头对二儿子李捕头呵斥道：“你既然想出这个法子，你也要替补一二才是。”
李捕头听了心凉了半截，眼眸的光更深更暗了。
兄弟们都是亲儿子，那自己呢？对于老太太来讲，他算什么？路边的野草，还是捡来的弃婴？
原本是用这招离间计，他心中还有一些不忍，毕竟是血脉骨肉。可以听了母亲这话，又看了刚才的混乱场面，心也就硬了！
既然对方没有将自己当做亲人，自己又何苦当那傻子。
因此表情更加真挚，更加谦卑的说道：“这件事儿上，我也是托了好多人情，才说下来的。”
“自个用在请客吃酒送礼，和疏通关系上，也花了接近大概二十两银子。”
李老太太眼一瞪，不信道：“疏通一下能用上二十两银子，你哄鬼呢？是不想出银子，故意瞒骗我这个没见过市面的老婆子，和你的这些傻兄弟们吧？”
李捕头听了母亲的指责，忙跪在地上，万分诚恳道：
“喝酒请客自然花不了这么多银钱，可差事一事，最终还是大人们说了算？为了谋这个缺，儿子送了礼！”
他仔细的分析道：“二十两银子对于咱们普通百姓是个不小的数目，可是在大人们眼中不过是一只上好笔的事儿……”
李老太太一辈子也就是一个没见识的妇孺，哪知道县衙李大人们的生活，更不了解读书人的笔墨纸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层次。
对于儿子的话，她还真挑不出刺来，顿时哑了火！
求救的看向自家老头子。
而李老头以前也不过是个下等的衙役，他的见识比李老太太也好不了多少，他一样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
但为了保持他的威严，因此咳嗽一声，故作万事都知晓的镇定道：
“那些大人们的银子，自然用的跟水流似的，我们这些普通人家哪能比？”
见父母都不能反驳自己的借口，李捕头接着诉苦道：“如今家里的现银最多拿出三四两银子来，已经是儿子的全力而为了”
“之前，大儿子结婚，我家也才出了五两银子当做聘礼，母亲和兄弟们是知道的。”
当初李武生下聘和成亲的时候，李老太太和李家叔伯都是在场的，一听这话，倒也没有怀疑什么。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人家又贴了人情，又贴了银钱，毕竟这件事成不成，他的作用很关键，的确不好逼得太过。
刚才李家兄弟吵得有多热闹，这会场面就有多寂静，但并不是事情热度就降下来，而是全都深埋水下，暗流波涛汹涌，比刚刚的程度还激烈了许多。
一来，是谁去占用这个名额？
杨家大房虽然老了，但儿子已成年，还不止一个儿子。
三房四房叔叔的年纪都还轻，完全可以自己顶上去。
李家人人都可以顶上，差事只有一个怎么办？
二来，银子从哪里来？倾家荡产去搏一搏，值吗？别看李捕头现在风光，当初他落魄时，李家兄弟们可都是历历在目。
地雷甩下了，爆炸效果出奇的好！
李捕头心中却没什么好心情，不想呆在这里，平添烦闷，向爹娘拜了拜，离开了老宅。
李家老宅众人此刻心也乱的很，也没人在乎他的离开还是留下，连平日里和他拌嘴，刺人的心思都没了。
李捕头离开老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争也罢，抢也罢！就这样吧！
李捕头潇洒离去，可李家老宅炸开了锅，一时间，火药味四气，李家人都为了这个名额，每天都闹得是鸡飞狗跳。
无论结果怎样，感情也伤了，真的回不去了！
李家兄弟没有人再来刺激李捕头，他们之间的仇恨要深的多。
李捕头从狗不理的人物，变成各方争先拉拢的对象，一跃成为李家最有话语权之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也许，人心便是如此！
一日，福宝和明烽说笑，便讲起了李家的乱相，唏嘘不已。
她问明烽，若是万一李家人达成一致，或者李家叔伯有那个魄力，凑齐百两银子，那李捕头该怎么办？
难不成，还真能在衙门里买一个衙役的名额，这又不是萝卜青菜，明码标价的标价出卖。
明烽笑了笑，人性都是自私的，答道：“李家叔伯若有这种团结一致的觉悟，当初也不会眼红你爹爹的职位，掩盖了真相，丢掉了良心。”
明烽没有对福宝全说实话，也没有在信里对李捕头明言。
就算李家人真的达成一致，那证明他们还是很有智慧的，如果这样，还要继续针对自家兄弟，那么也就是人品坏了，比起之前的无知贪婪，更加显得无可救药了。
到时候也不能怪他心狠了，人也要，银子他也要。
拿着百两银子，随便出个十来两银子，疏通一下关系，不能让他顶缺，却能让他暂时在衙门呆上几天。
进了衙门，任你如何狡猾，总归没有接触过，两眼一抹黑，设个套子，不怕他不主动积极的往里一钻。
谋划一番，随意给他定个罪名，还不得再拿出银子来折财免灾。
第八十五章 张大姐定亲
背地里将你折腾的死去活来，明面上还得靠我搭救，到死也是个糊涂鬼，说不得还要对仇人感恩戴德。
这种计谋太过阴毒，明烽不敢说出来，怕吓坏李家人和福宝。
但殊不知，就从李家和杨家的事儿中，福宝和李捕头已经将出主意的人，列为危险分子。
李捕头被那些计策，弄得背后冷飕飕，一再反思，这次是坑别人，可若是哪天自己掉进去坑里，还能爬出来不？
答案是否定的！
一时间，对张书吏以及所有的读书人的敬畏达到了顶峰，摸了一把冷汗，轻易再不敢得罪这些人。
福宝则是想，幸好明烽是个心思正的，若是心思斜的，以后当了官，还不得是个大奸臣？祸国殃民哪一种。
李家最大的疥疮被治好了，张家这边日子过得也顺风顺水。
张大姐亲事定了！
对象是最繁华的北大街上，吉祥布庄林老板的长子。
别看林家只是卖布出身，但吉祥布庄不仅在酉阳有店铺，府城和临近几个县也有他的布庄。
此外，林家中有良田百亩，是个殷实富庶的人家，林家和张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那林家长子今年年方十八，如今是个童生，也算少年得志，有几分才气。
这门亲事，是张家上一辈的一个老姑奶做了中间牵线之人，她家里有个孙媳妇便是林家人，也算是沾亲带故，知根知底。
张书吏和柳氏，见过林大少爷本人以后，交谈几句，也比较满意。
林大少虽然不如明烽那样长得俊俏，但也算五官端正，人靠衣裳，马靠鞍，一副贵公子的打扮，腰间还挂了一块玉佩，整个人多了几分儒雅，看上去精神头也不错。
都是酉阳这个地界长大的，张书吏通过一些手段，打听这这林大公子的过往，也没有听说，做过什么荒唐的事。
如今身边并没有通房、姨娘之类，也不曾听说流连于烟花之地或者赌坊酒肆等场所，这样看来人品也是可靠的。
虽说张家夫妻因儿子体弱，便多有偏心之举，但张大姐是家中的第一个孩子，平素又乖巧懂事，张家二老，对于这个女儿还是真心疼爱的。
对于这门婚事也是很重视，不求女儿能大富大贵，只求她能平安喜乐一生，因此对于女婿人选是慎之又慎。
这两年，明烽的身体见好，等于去柳氏的一块心病，她也能分出更多的精力，在女儿的婚事上。
从一两年前，就开始给女儿物色好的人家，几番打听、比较，甚至让张大姐悄悄躲在屏风后，自个瞧了人后，才慎重的定下来林家这门亲。
林家也很满意张家，不仅因为她家姑奶奶是县丞的夫人，还有张家世代书香门第的清名和殷实的家境
张家选婿很重视，林家娶媳妇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是长房长子的婚事，将来说不得，将来还是宗妇，因此张家在调查林家的同时，林家对张家也是好生的打探了一番。
林家夫人，见过张家大姐秀丽的容貌，以及温柔娴淑的气质后，便去了心中最后一丝担忧，决定敲定这门婚事。
总而言之，两家人经过各方衡量对比之后，对这门婚事都比较满意。所以在年初三月份的时候，林家就过来下聘，定下了这门婚事。
婚期就定于九月初三，如今离张大姐出嫁不到半年的功夫。
张大姐早就不再外出，只在家中安心备嫁。
柳氏全身心的也投入在帮女儿置办嫁妆这件事儿上。
林家也算是酉阳县城的大商贾，家中也是有仆人婆子伺候的，为了不掉身价，柳氏也给女儿买了两个年轻貌美的丫鬟。
一个叫翠竹，一个叫秋菊，和张大姐的年龄差不多，都是十四五岁左右。
为了少费心神，柳氏买的这两个丫头，原来都是有主家的，在牙婆那里也经过培训，所以言行举止还算合格。
反正林家又不是什么真正的豪门世家，充当门面，仅够用了。
柳氏用更多的心思，放在女儿的教导上。
由明烽提议，得到张书吏的认可。
他有时候，也会亲自教导女儿一些看账簿，或者统算田产、店铺的方法，毕竟林是商贾之家，张大姐又是长媳，以后说不得就要接触到一些生意上的往来，不能让女儿做睁眼瞎。
福宝原本就知道张家底子殷实，但从接触到张大姐这门亲事后，她更加深有体会。
柳氏没把福宝当作是外人，这些年，福宝一直在她身边，天天都见面，早就当是半个女儿，所以没有避讳她。
反而因家中人手紧张，张大姐很多事儿，作为新嫁娘的她，也需要避讳，柳氏干脆拉着张二姐和福宝一切给自己打下手。
毕竟比起外人和丫鬟，她跟容易相信自己一直看着长大的丫头。
大到家具桌椅板凳，小到首饰簪子、耳环。
从四季衣裳到茶具碗筷，柳氏都有准备。
在福宝看来，张大姐这哪里是嫁人，简直是要，重新置办一份家业一般。
当初李家大哥的婚事，福宝也是和杨氏一块操持的，嫂子小朱氏的嫁妆，她也有帮忙收拾。
但和张家嫁女的手笔比起来，岂止能用寒酸来形容，简直连小脚趾都比不过。
常见的聘礼像鱼、生果、茶叶等等，除了品质比自家大哥娶亲时，要好上一些，但总归也在福宝的认知接受范围内。
但光是聘金就出了一千两两银子，就超出了她的认知，直接闪瞎福宝的钛合金眼。
林家也不愧是富商，这是白花花的银锭子，不是石头块。
当装聘金的小木箱打开时，里面装着十个十两重的银元宝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块时，福宝承认自己有些暗自惊了一下，别怪她见识少，她这辈子，是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放在自己眼前。
把李家打包买了，也值不了这么多银子。
当初自家大哥娶亲时，只花了五两银子的聘礼，嫂子小朱氏带来的压箱钱，也只是一箱子铜钱罢了！
第八十六章 贴己
林家的豪爽的程度，的确让福宝瞠目结舌，够她李家结两百次亲的了，这算是大开眼界了。
按照当地风俗聘礼，嫁妆和聘礼一般相差不会太大。
除开一些，不要脸卖女儿的人家，一般结亲都是门当户对。
言下之意，林家送了一千两当做聘礼，那么张大姐的嫁妆至少也是在这个数的银子左右。
若是张家心疼女儿，只怕会陪嫁的更多，有些不地道的人家，为了骗取媳妇的嫁妆，也有故意增高聘礼的。
但林家显然不是这种意思，他们出重金的聘礼，只是想表达对这门亲事的重视程度。
柳氏和张书吏对林家送来的聘礼，只是坦然收下，并没有什么为难之处。
张家夫妻的性子，福宝还是知道的，绝对不是贪图别人银钱之人，他们能收下，证明什么？
这让福宝对张家的富裕程度，有了一个天翻地覆的认识。
原本她只认为张家比自己家有钱，不管是吃穿用度，都比自家不仅高出一个档次，如今看来，两家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也难怪，自己老娘会经常说张家娘子柳氏眼高于顶，瞧不上人。
要自己和张家的境遇异地处之，估摸着杨氏会不会更加的孤傲？不得而知。
不同的眼界，不同的境遇，也难免会张家和李家会产生代沟。
原来只觉得张家人清高，如今看来，其实也算不上高傲，毕竟能用钱把你砸昏的家境，的确有高傲桂花巷众人的成本。
柳氏平时不爱搭理人的态度，却并不仗势欺人，可以说算是平易近人了。
福宝也是一个知道轻重的，张家对自己不隐瞒家底，但她回家并没有向父母说起张家的这一切。
一来这是人家家事，自己不便多言。
二来，她说出来，也吓到自己的爹娘。怕娘亲以后见到张家人更加抬不起头来。
因为张大姐是待嫁娘，所以有很多贴身的绣活，都是她和她的丫鬟一起做的，其他的事情不便让她再插手。
于是柳氏便带着张二姐和福宝一块，让她们帮着自己操持。
有一日，柳氏将张家兄妹都叫到屋中，说说嫁妆和财物分配一事儿。
福宝正准备离开，这是人家的隐私，自己一个外人当然不好在场
“我先回家了，明日再来帮婶婶！”
俯身行了个礼，姿态优雅，端庄娴静。
说完，福宝就准备离开。
这些年，在柳氏的教导下，福宝的礼节和举止言谈，都明显变化了不少。
另外，福宝跟着明烽也读了不少书，有句话叫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福宝的气质走出去，跟别的桂花巷姑娘，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又因为练过武功，一股子自信有内而发，跟张大姐的柔弱，张二姐的高傲也不相同，她透着一股子灵气，站在一群姑娘中就像是鹤立鸡群，非常显眼。
母亲杨氏常常打趣她，不像是杨家姑娘，倒像是哪家贵族高门的大小姐，也不知道，市井人家养大的她，哪里来了一股子贵气。
对此李捕头不以为然，他闺女本来就是贵女，有贵气很奇怪吗？这不是应该的吗？
对于丈夫这盲目的宠爱，已经没有了是非对错的爱，杨氏表示无法和他正常沟通。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留下听听也无妨！”福宝前脚还未跨出门，明烽就出言将她挽留住了。
柳氏和两个女儿对视了一眼，沉默了，却也没有开口反驳。
我留下怎么合适？福宝一愣，但见众人也没有说话，一时间，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最后站在门边不远处，低着头，只当自己是个泥塑木胎，不言不语。
柳氏从一个柜子里，抱出一个精致梳妆盒，掏出随身的钥匙，缓缓的打开了。
“这是我的嫁妆！”
柳氏的语气有些怪异，她似乎沉迷于往事，停顿了一会儿，才重重的叹了口气道：
“我的嫁妆不多，当初和家里闹翻了，只有你外祖母送的两件贴身之物，还有就出嫁时，为了充门面，头上戴的一副红宝石头面，这是唯一一件真正意义上，娘家的东西。”
“红宝石头面是我唯一的嫁妆，以后要留在张家，传给媳妇，你姐妹二人，就从另外两件中，各自选一件吧！”
“大姐儿的，这次就装箱带走！”
“二姐儿的，我暂且收起来，等你出嫁时，再给你”
柳氏说完从嫁妆盒子里，依次拿出两件事物。
第一件，是一串齐胸的珍珠项链，这串珍珠链子，一看就很值钱。
每一颗珍珠都浑圆饱满，更难能可贵的是，二三十颗珍珠的大小都几乎一致，散发莹莹柔和之光，捧在柳氏手里，衬这她如玉白皙的肌肤，更显奢侈和淡雅。
“好漂亮！”张二姐惊呼道。
显然，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珍贵的事物。
柳氏没有理会女儿的惊讶，嘴角微微一撇，像是不屑，却又仿佛什么表情也没有，顺手就将珍珠链子递到了女儿手中。
柳氏从嫁妆盒子里拿出来的第二件物品是一对翡翠镯子。
乍一看，平平无奇，可等张家两姐妹拿到手里。才觉得触手温润生暖。将镯子对着阳光一照，浓翠悦目，色正无邪，颜色喜人。俨然一件珍品，比之刚才那串珍珠项链，却是要强上许多。
“这对镯子留给妹妹吧！我挺喜欢刚才的珍珠项链的”张大姐娴静的说道。
“这……”
张二姐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姐姐的心思，这明显是让她。
柳氏问张大姐道：“你想好了？”
张大姐轻轻的点头，说心里话，她真的不介意。
这件嫁妆对她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即使玉镯的价值大于珍珠链子，可这便宜又不是让给别人，自家姐妹，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柳氏非常满意张大姐的表现，她的这个大女儿永远都是那么善良得体。
决定了两个女儿嫁妆的归宿权，柳氏把留给张大姐做嫁妆的珍珠链子，单独放在外边，准备将翡翠镯子放回嫁妆盒子里，重新收拾好。
第八十七章 柳氏的隐秘
却不想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娘，我能看看你压箱底的那件头面吗？”
张二姐期期艾艾的开口问道。
话音刚落，柳氏的脸色就有些变了，连张家大姐，也不赞成的向妹妹轻微的摇摇头。
刚才母亲拿出嫁妆盒子的时候，已经说的很清楚，红宝石头面是作为传家之宝，要留在张家的。
张二姐得了翡翠镯子，还得陇望蜀？
这样说，便是有些不知足了，因此屋里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母亲，女儿只是想看一下那一件红宝石头面，长长见识，没有非分之想！”
见屋里众人的表现，张二姐哪能不知道为何，于是赶紧开口解释道。
柳氏很不悦，刚想开口教训女儿，做人不能太贪心！
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么肖想，也不可能得到。
一旁的明烽听了张二姐的话，却觉得好笑，自己这个二姐，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估计这一辈，直接就掉进了钱眼里，爬不出来了。
想了想，不过一件身外物，终究开口劝道：“母亲，无妨的！”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一副头面，儿子还未看在眼里，将来若是喜欢，儿子自有本事，给妻子挣来。”
“姐姐喜欢，让给她也无妨！”
“你将来给妻子置办什么，那是你的事儿，这是我传给儿媳妇的……”
柳氏直接打断了儿子的话。
眼见好好的气氛，越发尴尬起来。
张大姐忙出来，试图打个圆转。
“娘，拿出来给大家看看，我也好奇了，咱们张家的传家宝是什么样的？”
“福宝妹妹也没有见过吧！也一定想看是不是？”
张大姐扫一眼，就看见门口，自作木头一般矗立的福宝，毫不犹豫的拉她下了水。
大姐，关我什么事？我一外人，看你家传家宝不合适吧！
见张大姐不断的给自己挤眉做眼，众人的眼光，也因的她的话语，都转过来看着自己，福宝觉得自己这坑掉的好冤枉。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早知道，自己刚才就该走了的。
尴尬的笑笑，颇为无奈道：“看看，当长长见识也好！”
说完这句话，福宝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真是要多假有多假，怎是一个尴尬了得。
心中，对把她拖下水的张大姐，暗自愤愤埋怨。
既然屋中众人都是一个意思，柳氏很不情愿的，拿出了压箱底的红宝石头面。
整个红宝石头面是由纯金雕琢而成，成繁花状，许多的小花朵儿又融汇成一朵巨大的牡丹花。每一朵的小花的花蕊，都点缀着一个大小不一的红宝石作为花心。
星罗密布的红宝石，在金光闪闪纯金饰品的衬托下，更加醒目，折射着光线熠熠生辉。
头饰正中间，靠近眉心的地方，最是引人注目。是一颗巨大的红宝石，颜色则是最为贵重的鸽子血，颜色纯正而浓烈，弥漫着一股强烈的生气和浓艳的色彩。
头饰的两侧同样用纯金打造的，做飞翔的翅膀之状，上面点缀着流苏，流苏长短不一，底端也是悬吊着细小的红色宝石。
可以想象得出来，若是成婚之日，由新娘子带在头上，既有雍容华贵的静态之美，又有飘逸灵动的动感之美。
若最开始，张二姐只是有几分好奇，作为传家宝流传下来的物件是何等模样，此时却是面色潮红，眼珠儿都不眨了，明显一副动了心的表现。
这幅头面只怕要值上一两千两银子。
不知道刚才的手镯和珍珠项链合起来，能不能值当这幅红宝石头面的价值。
母亲果然是偏心的，最好的东西还是留给了弟弟。
张二姐心思写在脸上，骗不了人。
见到女儿的表现，柳氏生气了，她讽刺道：“最珍贵的家当，不留在自家代代相传。反倒留给出嫁女儿，带到别家去，我莫不是个傻子？”
“这头面，不也是娘从你的娘家带到张家的吗？”
“能流进张家门，怎么就不能流出去呢？只进不出，那不成了貔貅？”张二姐立马小声的顶撞道。
就算挨一顿打，受一次罚，能换的这幅头面，也是值得。
张二姐自小就是个财迷，见到如此珍贵的红宝石头面，贪婪之心，彻底冲昏了头脑。
“你的娘家，能和我娘家相提并论？”
“这种货色，虽说珍贵，但当初我家姐妹出嫁，人人都能得一副公中的嫁妆，这算的了什么？”
|“没有眼界的东西，一副头面就值得忘了姐妹兄弟之情？”
“娘？”张家姐妹吃惊的惊呼道。
屋中的众人，傻眼了！
这样珍贵的红宝石头面，在柳氏的嘴里居然是寻常，柳氏娘家该是什么样的人家，莫不是王公贵胄？
这番话，对于处于市井之地的众人，冲击可不谓不小。
柳氏一怔，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心里一气，浑说了些什么。
见屋中四人，八只眼睛看着自己，等她解释。
一时间却哑了口，最后眼睛一瞪，干脆死不赖账
干咳一声，犹自狡辩道：“我刚才是做个比喻，我的意思是说，不管东西再怎么珍贵，也没有兄弟姐妹之情珍贵，大姐儿能让你先选嫁妆，你为何就不知道学一学她，礼让弟弟呢？”
“肥水不流外人田，东西留给你弟弟，横竖都在张家，不吃亏！给了你，谁知道，最后便宜了谁。”
张二姐的心思全然已经不在这里了，刚才柳氏的话，她听的清清楚楚。
可不是柳氏一两句狡辩，就能抹消的！
这种头面，居然是出嫁女人手一份，还是公里给的，那自家父母给的私房又该如何呢？
娘亲的娘家是何处？为何从未听说过？
这些年，张家姐弟从来没有去过外家。
每次爹娘都说，外家在外地很遥远，可有多遥远？具体在哪里，却从来也不曾提起。
“打听这个干嘛？难不成还等着柳家资助你一二，别做梦了，柳家早就败了。”
“我如今和家里也没有往来，若是想攀附柳家，我劝你，还是早些死了这份心思！”
柳氏毫不留情，气呼呼的打断了女儿的想法，没好气的骂道。
第八十八章 吃错药
柳氏一向很注意形象颜面，很少这般失态。
也不知道是张二姐的贪婪惹的祸？
还是提及她和娘家决裂一事儿，揭了她的陈年伤疤，让她恼羞成怒？
柳氏对着张家姐妹，她发了好大一通火，直接做主把翡翠镯子给了张大姐，也不管张大姐的推迟，和张二姐不满的脸色。
明眼人都知道，张二姐之前的确把柳氏惹急了，因此张二姐尽管心中不满，却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柳氏余气未消，把剩下的珍珠链子和红宝石头面往嫁妆盒子一装，当着儿女的面上了锁。
对着张二姐，不客气的教训道：“你若再这般放肆，我什么也不给你！东西都是我的，你又能奈我何？”柳氏却是难得动了真怒。
柳氏这一通发作，张家姐弟皆是一片静默，只做鸵鸟状，而作为外人的福宝更觉场面尴尬，恨不得地上刨一个坑，让自己立刻钻进去。
好端端的无辜的被张大姐拉下水，围观了柳氏给张家姐弟，分贴己私房，后来又将柳氏家的隐私，听了一个齐全。
最后还见证了柳氏训女，依照张二姐那种好强不吃亏的性子，在自己这个外人面前这般丢了面子，接下来只怕要记恨自己了。
柳氏被自己知道了羞愤的过往，再看到自己时，会不会联想今日之事，也感觉到膈应？
福宝只觉得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才去招惹这一身的麻烦。
直到回到家中，福宝还在思量这件事，作为外人，这些年，自己的确太参合张家的家事了。
如今年纪长大些，不能跟孩童一般懵懂，多多少少应该避嫌。
可到了第二日，福宝就为自己这话打了脸。
明烽和自己每日一同学文习武，一日中，除了睡觉时间，居然有大半的时间，两人都腻在一起。
往日不曾留意，还不觉有什么，今日细思起来，却觉得着实有些不妥。
本想着，自己今后该尽量减少进出张家的机会。
可是，这个节骨眼上，柳氏让她给自己打打下手，如今为了筹备婚事，张家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自己撂挑子好像也不大好。
张大姐为人贤淑，待自己一向也很亲厚，她有事，自己不帮忙？心里也过意不去。
福宝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推脱，便想着等张大姐的婚事结束以后，自己再尽量少去张家溜达。
过了午后，柳氏要带着张家姐妹去店铺里选首饰，也叫了福宝一块和她们去，帮着参考参考。
可福宝正觉得，自己以前做事没分寸，参合张家的事儿太多了，正准备慢慢的减少存在感，所以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推辞了，没和她们一块出门，而是单独留在张家。
她打算和翠竹和秋菊两个丫头，一起将张大姐买回来做新衣的布匹，帮着收拾整理好后，就归自己家去。
明烽之前一直呆在他自个的屋子没出门，福宝刚和两个丫头收拾整理了一会，便听到他在外面唤自己的声音。
出去一看，却是他将书桌前，放的茶盏打翻了，搞得桌上、地上一片狼藉，看他慌手慌脚的胡乱收拾。
福宝没眼看，便拎着抹布，去书房里帮他。
看着她弯腰侧身收拾，明烽眼眸的光忽明忽暗，须臾，带着几分委屈的口吻道：“好些天，都没同你好好说说话。”
福宝诧异的转过身，口中的语气也是有些冲。
“每日里，和你待一起的时间，比我和爹娘呆在一切的时间都多，还说这般没良心的话，我娘都骂我，是卖给你家的丫头！”
明烽闻言，眉目舒展，笑吟吟道：“要是真的卖给了我家的丫头才好，我便日日把你拘在身旁，不让你走出我的视线。”
福宝白了他一眼，心想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娇嗔道：“想得美，你是张家少爷，我李家虽是不富贵，我却也是爹娘的掌中宝，心头肉，伺候你？你还真敢想？”
明烽被一顿排揎，也不恼，反而心情更好，凑在福宝的耳边道：“那你做主，我做仆，我来伺候你，你让我指东，我绝不往西”
这话带着几分揶揄和轻佻，说出来便有些孟浪了。
说完这话，明烽自己先不自然的直起身子，心中懊恼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油嘴滑舌，无师自通的成了那登徒浪子的模样。”
福宝先是一愣，后脸色一红，这是被调戏了？
转身看着明烽，如今已经是半大小子的少年模样，稚气慢慢褪去，因这两年少生病，身子也养起来不少。
他的体格本就是修长型，如今抽了条，整个人更像一株青竹一般。
古人早熟，十三四岁说亲的也不少，两人的确到了避嫌的年纪。
“我去看看翠竹和秋菊她们那边收拾的怎么样了！”寻了借口，福宝便借机的落荒而逃。
明烽见她的模样，明明是害羞了，还故作镇定，殊不知慌乱的脚步，羞红的面颊，早已将她的心思出卖的一干二净。
因此对于福宝掩耳盗铃的举动，心中却是窃笑不已。
大姐出了阁，二姐和大姐年纪相差不过两岁，等二姐亲事一定，是不是轮到他了。
虽然福宝的年纪还小，但可以先定下亲事，就不用那么避讳了。
这般想法一出，明烽便觉得心头一片火热，越想越觉得真是一个好办法，有些迫不及待了。
出了门，凉风一吹，福宝才觉得滚烫的脸颊，稍稍降了温。
明烽好端端干嘛说那些浑话，羞煞人了。
福宝这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刚刚迈步走到张大姐的屋门口，打着帘子，还没进去，就见秋菊捂着脸，像风一般从自己身前跑了过去，连个招呼也没打。
福宝在她身后连喊几次，都没能把人叫住，越叫她，她跑的越快，一会晃身进了屋，彻底没了影。
福宝没在理会秋菊的神经质举动，转过身来，不满的嘀咕道：“这都是怎么啦？一个二个今儿都吃错了药！举止都这么反常”
第八十九章 囧
张大姐的屋子空无一人，这个时候，柳氏母女上街尚未归家。
翠竹在厨房里忙活晚饭，明烽在书房呆着没出门。
福宝扫眼打量了屋子的四周，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刚才见秋菊捂脸跑出门，她只当屋里进了蟑螂或者鼠蚁之类的。
平日里，秋菊做事还算稳重，可见到这些小东西，女孩子嘛，怕也正常。
福宝却是不怕的，她爹把她当做男孩养大。
可环顾了屋子，也没有发现蜘蛛蟑螂一类的。“这丫头莫不是魔障了？”
福宝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后，她便开始收拾，放在桌上的布匹。
这些布匹是柳氏采购来，给张大姐准备裁衣用的。
纯色柔软的布匹，一上手。福宝就猜出来，是应该是给张大姐做底衣用的。秋菊这丫头怎么把这些布匹摆在桌面上，可不好让人瞧见。
福宝麻利的将桌上散乱的布匹收起来，却见一匹纯白的细棉布下面，放着一个半开的小箱子。
这是什么？
福宝好奇的打量过去，只见箱子里，只装着两个憨态可掬、眉目生动的瓷偶小人。
她也没多想，见娃娃可爱，顺手就将盒子里的瓷偶小人拿了出来。这两个小人偶都是用上好的白瓷烧制而成，整个瓷面白皙光泽。两个瓷偶娃娃的面部表情都是笑眯眯的，胖胖的身上穿着大红肚兜，看上去非常的讨喜。
柳氏婶婶这也太心急了，女儿还没出嫁呢，就打算着想抱孙子了？
刚开始，福宝拿起瓷娃娃的时候，只是认为，这两个瓷娃娃应该仅仅是寓意着一个好兆头，就跟花生、瓜子之类的一个意思，寓意着多生贵子。
可随着目光往下一扫，她的手就像被烫了一样，一哆嗦，差点没有将两个瓷娃娃摔在地上。
寓意是猜对了，可这对娃娃的实际作用却是猜错了，两者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令人万万没想到，两个胖乎乎的瓷偶娃娃居然是教育用品……
更奇葩的，瓷娃娃下面部分，并不是固定的，居然是可以活动的。刚才福宝吃惊一下，手一抖，居然把瓷娃娃原本连在一起的下面部份，分开了！
分来了！
看着手里男瓷娃娃，因为这么一分离后，显现出的明显部分，真是觉得辣眼睛！
若还看不出这是做什么用的？那就是瞎了眼。
福宝只是没想到，古人居然这么开放，也想着这玩意儿不应该是纸制的什么图之类的吗？却没有想到，是三维立体的。
实物演示法？
真够形象、生动的。
窘迫之下，福宝正准备把这个东西给放回去盒子里去。
却听门口传来一声低呼。
你……
这……
明烽站在门口，显然是刚进门，就瞅到了这一幕，他正吃惊的看着自己，脸色极度的诡异。
福宝刚刚落回胸腔的心脏，“唰”的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
脸上的温度迅速上升，脸蛋儿带着耳根子又红了。
更羞人的时，她此刻手里还拿着两个瓷娃娃，就这么傻傻的站在那里！
福宝想开口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间时光都静止了。
最后还是明烽迅速的别过脸去，语气不详：“还不把你手里的东西放回去。”
“啊！”福宝傻乎乎的反应过不过。
气的明烽狠狠一瞪她，怒其不争，这个傻样。
“快些放回去”
要让人看见了，她一个姑娘家……
还有没有脸见人？
经过明烽一提醒，福宝这才恍然大悟，便转过身去，飞速的将两个娃娃放到盒子里面。
在放进盒子的那一刹那，鬼使神差的，不知福宝脑袋里又想了些什么。
她很自然的把原本分开的两个瓷偶娃娃，又一下子，插了进去，合在了一起。
明烽见状，用手拍了一下额头，半捂住自己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就像便秘似的，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丫头……
当福宝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又看到明烽脸上纠结的表情。
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这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吗，这一举动，还真是骚操作！
结结巴巴的想解释，其实她只是打算恢复原状而已。
嗯。
终究，羞怯的说不出口！
盖上木盒，福宝的眼睛都不敢正眼瞧明烽。
明烽这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刚才他眼巴巴的寻了过来，只是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番话，有些孟浪了。
想找福宝化解一二，免得以后两人见面尴尬。
谁知，一进门，就看到这种场面，这下不用解释了，两人以后估计相处起来更尴尬了。
锁好箱子，福宝和明烽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屋子。中间却隔着一丈远的距离。
福宝终于明白秋菊为什么捂着脸跑出来了。
应该是，她本来想着屋子里没人，想帮小姐缝制底衣，这本就是她们这些丫鬟应该做的。
可就在收拾布匹的时候，不小心发现了这东西，她和自己一样，糊里糊涂的就打开盒子，结果……
这些物品，本来是柳氏藏在柜子里，想找个机会给女儿普及常识。
却不想出去后，勤快的丫头找布料来裁剪时，连这个东西一起翻出来。
这当事人还没瞧见呢，先让她们一睹为快。
这叫什么事儿？
想到这里，福宝顾不得和明烽多说什么，直接快步钻进厨房里，将秋菊拉出来，凑近耳朵细细的嘱咐。
秋菊也受过牙婆的训练，在别家也做事儿，只是当时年纪小，只做一些洒扫的活计，没能进屋伺候。
刚才羞怯之下，多少失了分寸，这时也冷静下来，听了福宝的叮嘱，便红着脸应下。
真让柳氏或者张大姐本人知道这件事情，不知该如何羞恼，在恼羞成怒下，保不得就要迁怒自己。
所以，尽管红着脸，秋菊还是重新进了张大姐屋子，将那盒子原封不动的重新装回了柜子里，只装着这件事并未曾发生过。
收拾完这一切，秋菊走出屋子，看见院子里依旧像木头桩子一样站着的少爷，有一些担心的看向福宝。
第九十章 避讳
少爷已经知晓此事，他不会说出去吧？
收到秋菊的担心，福宝向她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秋菊转念一想，有福宝小姐参与到此事，少爷就算不顾念自己，肯定也会替福宝小姐瞒下这件事情。
毕竟少爷对福宝小姐的心思，便如那“司马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因为年龄尚小，大伙都没说破罢了。
得到福宝小姐的肯定，秋菊这才完全放下心，便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一般，进了厨房，帮翠竹一心一意的操持晚饭。
看见明烽依然木愣愣的站在院子中，福宝又羞又恼，朝他狠狠的剜了一眼。
不是他突然没头没脑的闯进屋里来，会把场面搞得如此尴尬吗？
自己若发现不对，自然会悄无声息的将东西收拾好，这件事就这么掩盖过去了。
偏偏他的出现，将局面搞得如此尴尬，这下，自己没脸见人了。福宝低着头，疾步朝着院门口走去。
“这是……”
“一个意外，别放在心上。”
明烽突然拉着福宝的手，刚才眼前的那一幕，让他的心绪依旧无法平静下来。
一向波澜无惊的脸色，依然显得有一些面红耳赤，声音也比平时的语调稍显急促，但他还是尝试着安慰福宝。
她却毫不领情，使劲甩掉他的手。
低下头，迈开大步，像后面有什么东西追赶一样，一阵风似的逃出门去。
福宝知道这件事不怪明烽，他进门之前，也不知道屋子里的情况，自己不应该迁怒于他。
可，当时的局面真的太囧了。
自己身上发生了这么羞人的一件事情，以后拿什么脸面去面对他。
因此连着好几天，福宝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窘迫的不好意思出门。
就连每日，雷打不动的习文习武也没去。
明烽知道她的心思，小丫头估计觉得有些羞人了，因此也没有找过她，反而贴心的跟武馆的仇师傅请了两天假。
让她自己独处两天，缓缓情绪。
当第一场秋雨落下，小院里，那一棵大梧桐树上的第一片落叶飘零而下，预示着秋天的到来。
而张家大姐出阁的日子也越来越接近了，张家小院里，柳氏该准备的嫁妆，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少了前些时候的几分忙碌，人闲了下来，心却闲不下来，莫名多了几分焦躁。
两小没有这些大人们的烦心事，依旧没心没肺的傻乐着。
和往常一样，午后的时光，总是依旧黏在一起。
午后的光线，微微有些暖意，在静怡的时光中，一个坐在桌前看书，一个在一旁绣花。
福宝如今这手上的绣花技艺，已经得柳氏的几分真传。
柳氏把福宝当做半个女儿一般，没有藏私，早将自己的技艺，细致的教授与她。
柳氏的这手绣花技艺，是正宗的蜀绣---双面绣的手艺。
这手绝活，别说在北边的地方，很少见，就是在蜀地也是蜀绣大家的看家本事，却不知柳氏从哪里学来这手技艺。
这份蜀绣的技艺福宝只能说是学会了，但却不娴熟，别说是和柳氏相提并论，就算和张家姐妹相比，动作也要显得几分迟缓和不娴熟。
倒不是福宝领悟力不行，相反，柳氏觉得她挺有悟性的，学东西时，一点就会，从来也不会出现学不会的情况。
可惜福宝的性子，有些喜动不喜静，最是耐不得烦。
让她端坐一个时辰，已经是她的极限，因此，她到如今也不过绣上几朵小花，几棵兰草而已，还没有什么大样的绣活成品。
即使如此，便是那几分，在柳氏眼里还需打磨的功夫，却也够旁人惊艳的了。
如今，连李家大嫂和杨氏，有时在给家人衣物上点缀花纹时，也会让福宝指点自己两下。
福宝此刻正在绣花绷子上认真的绣着一条小鱼，小鱼的鳞片的绣法，用的正是柳氏所传授的技法。
针脚细而密，有长有短，参差错落，色彩鲜明，更显几分立体的感觉。
让整个小鱼在绣面上质感强烈，生动逼真，活灵活现，仿佛就要跃出水面一般。
“手挺巧的！没想到你拿得起刀抢，也捻得了绣花针，真是心灵手巧。”
明烽不知何时，站在了福宝的身边。
听了夸奖，福宝一抬头，才发现明烽站在自己的身边不知站了多久。
虽然绣花的手艺，和张家母女三人比起来，只能算很一般，但在明烽面前，福宝从没有什么自惭形秽的感觉。
再大的囧，她也丢过！
福宝知道，明烽绝对不会真的讥笑与她。
何况，他敢笑自己吗？
就他那小身板，敢笑话自己，不怕被自己揍得下不了床？
所以很自然的顺手将绣品，毫不怜惜的往旁边的绣筐里一放，伸了一个懒腰，嘻嘻一笑，理所当然的自豪道：“那是当然！”
“你这做的是什么？”明烽问
“我打算绣个荷包”福宝答
“是送给我的吗？”明烽突然凑近身子，仔细的打量着福宝手中的绣品。
想的美！一句怼人的话语，刚想出口，可抬眼却看见明烽的眼睛，像盛满了星光，闪耀的心口一颤一颤的。
美色误人啊！
到口的话语，福宝又咽了回去，回答道：“我还没绣好呢！而且你又不缺荷包，大姐，二姐、还有柳婶婶，给你绣的还少吗？她们的手艺都比我好……”
听着福宝喋喋不休的念叨，舍不得荷包的小心思，让人一眼就看穿。
这个没良心的小抠门！
明烽拉了一张椅子，靠着福宝的旁边坐了下来。
“荷包自然是不缺的，只是，那些都不是你绣的。”
说到这里，明烽的语气里带着一些遗憾，又有几分委屈的说道：
“我们认识也好多年了，我送过你冰糖葫芦，送过糕点，送过手绢……送过好多小玩意给你，可你还什么都没有送给过我！”
福宝听了这话，脑子里仔细回想，貌似还真是这么一回事，突然有些心虚了。
在他口中描述的自己，福宝不知怎的，听出了点像拜金女的意味。
第九十一章 风俗
只进不出？
至于吗？不过就是吃了你一点吃食，最多算个蹭吃蹭喝罢了！
自己不也陪你聊天、陪你玩、陪你学武功……
不对，打住！
这话，怎么越说越觉得跑偏了！
为了证明自己是有良好三观，不是渣女的人品的福宝，犹豫了片刻，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故作豪气道：“送你了！”
明烽笑了，不知怎的，他就喜欢逗福宝，她笑，她纠结，她抠门……
真是一颦一笑，一蹙眉，不过寻常表情，只要是她的脸上演绎出来，自己都觉得生动有趣极了。
看着小丫头口不对心的模样，明烽眼里的眸光，就像是揉碎了的星光。
看着明烽对自己笑得灿烂，福宝也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其实自己花了好几日的绣活，有人赏识，不也挺好的吗？
福宝丢掉了手里的活计，也懒得再捡起来，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和明烽闲聊着。
“同你商量一个事儿，大姐大婚那天，我想背大姐出家门。”面对明烽的提议，福宝没搭话。
心里却不赞同，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吗？
还逞强！
就算练了几天武，不过就是少生几次病而已。
如今，还想上天了！
明烽继续道：“我又没有亲兄弟，几辈都没有旁枝，连个堂兄弟都没有，我不想委屈了大姐。”
在如今的风俗中，表兄妹是可以成亲的。
因此表兄弟属于外男，曹家表兄倒是有两位，但背张大姐上轿这事儿上，他们都不适合。
福宝理解，明烽的一片心意，她也挺喜欢张大姐的，相比于张二姐的刁钻，张大姐一贯温柔娴静。
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张家，帮助张大姐打理一些出嫁前的事务，可明烽的提议，还是让她极为犹豫。
张大姐怎么着也是个大人，明烽还是个半大小子，又向来体弱，若是出了什么差池？
丢脸是小，要是用力过度，伤了根本，今后拉下什么病根怎么办？
“张大叔和柳婶婶不会同意的，大姐也不会答应的！”
福宝认为自己一个外人都有这种担心，作为张家人，对于明烽这个金疙瘩的身体状况，只怕担忧不会亚于自己。
“所以，我想请你帮忙！”明烽很诚恳的对视着福宝。
面对明烽难得的请求，福宝内心无比拒绝，但却始终狠不下心肠拒绝，最后还是败退在他的坚持下，咬咬牙应下来。
为了让大婚当日，背张大姐上轿的这一过程一切顺利，于是福宝和明烽这段时间，躲着人，开始慢慢的偷偷练习。
先是让福宝伏在明烽的身上，从轻一些的重量提前适应一下。
后来等明烽适应的差不多后，摸索出背人省力的技巧后，福宝又简单的缝制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大麻袋。
里面分出好几格，每一个格姿都装着沙子，大概接近一百斤的重量，模拟人形沙袋，让明烽练习。
刚开始，明烽很吃力，背负着沙袋根本就站不起身，需要福宝从旁协助，帮他往上拎着些，才能摇摇晃晃的直起身子。
过了一段时间，慢慢的，倒也能绕着屋子走上几圈，但无一不例外的是卸下沙袋后，人都累瘫，好久才能缓过气来。
有几次，福宝都想开口劝他算了，就此作罢！
不过一个习俗而已，犯不着拿命去拼，但看到他那么努力的争取，又觉得一番话说不出口。
明烽的坚持，让福宝不好在这件事儿，多说什么，只是在明烽练习的时候，竭力在一旁将重量尽量分担一些。
看着明烽竭尽全力的样子，而张家人却蒙在鼓里，福宝其实真的有些心疼他。
都说他是张家的金疙瘩，人们提起张家幼子，都在讲全家人为他付出了什么，如何如何疼爱他，可大家却从来看不到他的努力。
他也在为了家人的幸福，全力以赴！
张家大姐疼惜这个弟弟，真的没有白疼一场！
九月初三这一天，张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一大早，福宝就主动的跑到张家帮忙，梳头的婆子和柳氏给张大姐收拾好了。
张大姐换上要穿的大红新嫁衣，妆面也收拾齐整，因担心如厕问题，点好口脂后，便不再进食。
接近晌午时分，林家来接亲了，新郎以及婆家人把不大的张家小院子挤的满满当当。
福宝和张二姐作为娘家姐妹，只在新房里帮帮忙，尽管有张大姐的两个丫鬟帮衬，却也被上装的婆子，梳头的全福婶子指挥的团团转，忙的脚朝天。
张家族人很少，因此帮衬的人也少，大多是花钱雇的人手，就连张家姑奶奶曹县丞的夫人，也带着家里的家丁仆人齐齐上了阵。
晌午时分，吹鼓手、花轿、吹吹打打的上了门。
柳氏和张书吏在外支撑，又是散喜钱，又是迎客进门，虽说大婚是在婆家办，但娘家这边还是需办酒席，请一些亲朋好友宴客。
听着外边的喧哗声越来越大，红着脸原本一言不发的张大姐突然抽噎起来。
福宝和婆子们赶紧安慰她，生怕她哭花了妆容。
可想到马上就要离家，张大姐想止住哭声，却也怎么也止不住眼泪，婆子越让她别哭，她越伤心，越哭越抽噎。
没办法，福宝只好绞湿了帕子一边轻擦，一边补妆，嘴里还不住的说点其他逗趣的话题，来分散张大姐的注意力。
好不容易，张大姐总算止住了哭声，平静了下来！
林家迎亲的新郎官到了张家大门口，就被明烽带着两位曹家表兄拦下了，按照风俗，娘家兄弟是要刁难新郎官一二的。
曹家表哥按照惯例要求了一首催妆诗。
“林大郎，听说你也有功名，不如做两首催妆诗给我们听听。”
这些都是事先备好的套路，林大大少爷轻轻松松的过了关。
做完催妆诗，轮到正经的小舅子出题了为难了。
林大少爷见明烽年纪有些小，怕他不分轻重，真的为难与他，偏偏又是正经的小舅子，越不过去，所以稍微有些紧张。
第九十二章 出嫁
而明烽却没那小心思，只是问道：
“我姐姐自小家里娇生惯养着，成亲后，请姐夫一定好生待她！若有什么她今后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还请转告家父家母，必然好好惩处与她！”
林大少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我自然会好好待大姐儿”
和林大少同行迎亲的，有他在学堂的同窗好友，在一旁听了这话，眼睛微微一眯，忍不住看了明烽好几眼。
过了一会，才悄悄凑在林大少爷的耳边。
“林兄，听出小舅子刚才话里的意思没有？”
嘿嘿！
那人干笑几声，才道：“你这个小舅子有意思，人不大，心眼却不少，人家是在提醒你。”
“提醒什么？”林大少爷一愣，有些茫然，显然不解其意。
“他的意思是，以后他姐姐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让你告诉娘家，让他们自己亲自出手教女儿，言下之意就是让婆家别伸手教训媳妇！这是警醒你呢！”
众人听后哄笑，林大少爷笑道：“曾兄，你别把别人想的和你一般复杂，他才多大？还是个孩子呢！”
说完，神情自若的摸出一封封厚厚的红包从门缝里递给几位拦路的娘家人。
不信？
那就算了！夏虫不可语冰。
那位姓曾的同窗哈哈一笑，没再说话，进了张家门，却特意却对年龄尚小的明烽留了几分意。
众人接过红包，不再拦路，新郎官顺顺利利的登堂入室。
待到了张大姐的闺房门口，福宝和几个小姐妹各人得了一个大红包，便不再为难，嘻嘻哈哈的开了门。
林大少爷接了张大姐，二人到正堂拜别张书吏和柳氏。
惹得柳氏泪水连连，张大姐也又红了眼圈，开始抽泣起来。
走到门口，明烽和福宝却早等在此处。
“大姐，我背你上轿！”
张大姐一呆，心里一暖，这一出她是万万没有料到的，因弟弟身体弱，年龄小，这一环节，提前说好了，省略掉了。
虽说理解，但结婚一辈子就一次的事儿，缺了哪个环节，都总归会有几分遗憾！
如今……
张大姐犹豫片刻，低声道：“行吗？”
“大姐，我背你上轿！”
明烽蹲下身子，再次诚恳的重复道。
翠竹和秋菊两人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张大姐。
张二姐此时站在张大姐的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
见状，她上前一步，小声的抱怨道：“添什么乱？”
“万一背不起，摔下来多丢人！”
福宝也在站在张大姐身后的另一侧，送张大姐出门。
闻言，立刻跟上前，对着张二姐小声的反驳道：“明烽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他能做这么没谱的事儿？”
想到明烽之前流的汗，受的苦，如今，还不被人信任，好心当作驴肝肺，福宝心中怒气往上涌，为他抱不平。
福宝正准备解释，自己之前和明烽偷偷私下训练很多次，背张大姐上轿这一事儿，绝对万无一失。
还没有开口，张大姐就直接匍匐在明烽的背上，她是完全信任弟弟的。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是感动的，就算半路弟弟背不动她，两人摔在地上，她也领弟弟这份情谊。
福宝侧着脸瞪了张二姐一眼，然后赶紧跟上，替换下一旁的翠竹，名义上是在一旁搀扶张大姐，实际上，手上暗自用力。
在福宝的暗中帮衬下，明烽稳稳当当的张大姐背了起来，一步一步，踏实的朝着花轿走去。
明烽背着张大姐上了轿，在和福宝的合力下，一路上顺风顺水，并未出现任何状况。
等女儿上了轿，张书吏端来了一碗水，泼在大门口。
这也是一个风俗，寓意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接着，林大少爷向张家人鞠躬行礼告别，然后带着一众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又走了。
热闹过后，留下伤感的张家人，和抹泪不止的柳氏。
从今往后，
张家女，
林家妇。
张家的人丁本就少，自从张大姐出嫁以后，家里就越发显得清静了。张书吏和明烽父子二人，表现还算正常。
一个依旧每日上下衙，一个奋力读书，倒不觉得有什么。
而柳氏和张二姐母女却要显得落寞了一些，平日里张大姐在家时，会帮着母亲柳氏做事，两人也会聊聊天，少了贴心懂事的女儿在一旁嘘寒问暖，柳氏日子要过得无趣许多。
对于明丽来说，她同张大姐，两姐妹一直以来形影不离，如今少了一个陪伴，整天又被关在家里，无法外出，日子变的枯燥乏味。
本来一向眼高于顶的她，平素是不怎么搭理福宝的，如今日子过的无聊，倒时不时的凑上来，和福宝聊聊天，让福宝多少有一些受宠若惊。
闲聊时，福宝便和明烽提起张家众人的空虚表现。
颇为感触道：“张家还是太冷清了，以后等张二姐也嫁人了，只剩下柳氏夫妻二人，这张家小院还不知道，要冷清成什么样子。”
说着，福宝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一般叹息的唠叨道：“你以后成婚后，可以多要一些子嗣，不拘男女，让孩子们在院里嬉笑打闹，让小院子热闹起来，这日子过的才有生气”
福宝这话说的真诚，眼里全是坦坦荡荡。
明烽见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揶揄道：“孩儿成群，也要看当娘的愿不愿意”
“什么不愿意的？”
福宝眉头一挑。“成婚在一起，繁衍子嗣本来也顺理成章的事儿，有什么好抵触的，更何况，人多才热闹嘛！”
“你真的这样想？”明烽问道。
福宝不解的扭头看着他，傻乎乎的回答道：“当然了！这事儿有什么好撒谎骗人的。”
福宝心里有些诧异，张家向来子嗣单薄，难道明烽不希望将来自己老婆孩子热炕头？
不想张家将来儿女成群?
不想张大叔和柳婶婶他们老了以后，可以享受儿孙绕膝、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
明烽笑笑，带着几分戏谑的表情看着一脸傻样的福宝，“你能这般想，我爹娘听后肯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