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是时候该认真了
过去四年间，原本的蓝凌何为了逼出自身力量，一次次步入危及生命的险境、情感崩溃的边缘，做过无数傻事、疯事。
可无论如何折腾，她的精神力就是释放不出，没有任何效果。
在旁人眼中，她无异于犯病、找死；最终认命，消停了。
这些往事成了烙在她心底的伤痕，伤好了，疤还在。
蓝凌何继承了她的记忆，知道能试的方法都试了，说实话，她根本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唯一的想法就是且行且看，至少没人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然而，在那个悄然而至的瞬间——
为了保护鲁德，蓝凌何何让曲忻璃飞了起来。
她刚开始还不敢相信，直到发觉自己和曲忻璃之间似乎残余着某种“关联”。似有无形的丝线，一头绑在她的指尖，一头缠住曲忻璃的全四肢，她动一动手，就可以远程操控曲忻璃的动作。
而这“丝线”——当然就是外放的精神力。
蓝凌何仔仔细细地体会着这种感觉，终于确信自己就是奇迹的缔造者。她甚至回忆起面对学生会长时，金属镜子突然变换路径，想必也是自己的无意识所为。
有这般能耐，蓝凌何自然是狂喜的。然而坐着观战时，她试了好几次能不能让前排观众原地弹起，却办不到。
她仔细琢磨后，得出结论：触发力量的条件为——强烈的意志。
比如：别毁了少年的脸！别爆了鲁德的头！
……不管是什么，够强才是关键。
正琢磨着如何证明该结论，蓝凌何被会长恶作剧般地弄上了场。在暮川汐造出的电球冉冉升起之际，她决定要赌一把大的。
不惜压上自己的性命、压上暮川汐的罪名、压上全场观众的安全——
只为用所有筹码换得一个答案：
她释放出了精神力！
把丢出的剑定在了半空！
所以，她再也不是能力者中的废物了啊！
虽然过程相当惊险，蓝凌何一度以为自己真的要完蛋了，脑中飘过无数“自作孽、不可活”的弹幕。
但此时此刻，电球在完成使命后光荣退场，荣光却全部留给了她。
赌赢了！
蓝凌何长长出了口气，满脸都是大悲大喜后的释然。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依旧维持着投掷动作，半扭着身子、高举右手，这夸父逐日般的动作……真是十分中二。
她赶忙轻咳一声，正规站姿，对着一旁的暮川汐笑了笑。
“有惊无险，辛苦你了。”
暮川汐没想到她的语气如此轻飘飘，愣了下，道了句：“不辛苦。但你，是不是该说两句？”
“没什么好说的，你大概也猜到了——触底反弹，置之死地而后生。”
观众继续盯着她，眼神好比千万把小锤子，敲打她的全身。
蓝凌何觉得浑身不自在，赶忙对着四周三鞠躬，大声道：“我让大家承担风险了，实在抱歉，下次不会了。”
观众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但狐疑的眼神丝毫未减。
暮川汐的语气依旧严厉：“你太冲动了，若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蓝凌何打量他，少年的制服有些歪歪扭扭，呼吸明显加快，额角残留着急出来的汗水。
她记得他为了护住自己是如何狂奔而来，那一刹流露出的极致担心，绝不是一个任意的学员能拥有的。
他对自己的在乎，很可能超过了原本的估计。
蓝凌何的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些开心，却又怕自己判断有失，轻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暮川汐退后半步，板着脸道：“记过一次，此事作罢。”
蓝凌何尴尬地笑了笑：“记过就记过……你没生气吧？”
“我是公事公办，何来生气？”
蓝凌何近前一步，压低声音不让观众听到，眼神闪着期待：“既然你没在生我的气，那我现在能用出力量了，你为我高兴吗？”
暮川汐的声音很平静，让人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我很高兴，因为文峪学院少了一个‘其他’，多了一个合格的能力者。”
蓝凌何摇头：“不，我问的不是代表学生会的你，而是那个和我一起长大的……”
“朋友？”暮川汐打断她，“不，这身份过时了。”
蓝凌何的心口微凉：“我刚才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对我很温柔，是我自作多情了？”
暮川汐迟疑片刻，答道：“是你想多了。”
蓝凌何咬了下唇：“所以你觉得现在的我，依旧没资格和你谈交情，对吧？”
“我没这么说。而且我以为，你已然忘了我。”
“忘了？说得轻巧。”蓝凌何清冷的声音若初秋的风，“你可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卑微地憧憬你？我不说，不是不想说，而是没法说；躲着你，不是害怕你，而是怕见到你，让我发觉自己连仰慕你的资格都不配拥有……”
暮川汐一如既往得直率：“别说了，这是擂台。”
“你怕被一帮看戏的听了去？”
蓝凌何快速扫了一眼四下，观众没有丝毫特殊的反应，证明他们的话没人听到。
暮川汐沉默。
蓝凌何转回头，认真道：“我向你坦白——这些年，我对你的在乎没有丝毫减少，反而愈发深了，深得好痛。”
暮川汐眼帘微垂：“你有此意，我无此心，何苦多想。”
蓝凌何胸口一酸，鼻翼轻颤。
“所以在你看来，这份经久不衰的感情，只是我一直在矫揉造作？”
暮川汐清俊的眸子透着平淡。
“我以为你终于看开了。”
蓝凌何猛地咬了下牙，抬头直视着他请俊的脸孔，想唤他的名字。
就像身体原主人最宝贵的记忆中，在背后一叫，他会浅笑回头。
“汐……”
只道出一个音节，被他径直砍断。
暮川汐站得笔直，像个完美的面无表情的雕像，给人淡漠之感。
“请称呼我副会长。”
蓝凌何口唇涩住，就像黄连摩擦过舌头，苦到喉管。
“副会长、副会长……”她含着清苦，重复道，“学院顶端的能力者。再怎么念念不忘，一个称谓，就能伤人到骨子里。”
暮川汐眉头微蹙，额心皱起淡淡的竖纹。
“够了。别忘了，这是场上，闲杂事由都抛开吧。”
蓝凌何的眼神暗了：“离开这里，我去哪儿找你？难道要和旁人一样预约吗？”
暮川汐唇一动，补上几字，声音轻到要靠嘴型猜测。
“所以说，忘了吧。”
从理性的角度上说，他说的做的都对。
即便接受少女的心意，二人相差悬殊，在对方的世界都如此格格不入，又怎会满意？
干脆否定！
干脆忘记！
他早就这么做了。
可就在他认定二人注定不该有交集之时……
蓝凌何进行了几个夸张的深呼吸，随后收敛起“花自飘零水自流”的悲意，脸上的萧索也快速褪去。
“谢谢你，这份情感烘托得恰到好处哦，让我有了大干一场的动力。”
暮川汐愣住，倏忽觉得蓝凌何换了个人。
“你什么意思？”
蓝凌何唇角翘起，笑得自信而大气，与方才截然不同。
她故意翻出这个身体深藏的悲伤记忆，那份带着极致卑微感的恋情，让她唏嘘、让她痛心、让她愤懑，更让她积蓄出新的强烈意志——
“从现在起，请认真出手吧，让我见识见识。”
她巧然一笑，昂起头，周围的冰蓝渐渐收归她的眸中，凝成绚烂的蓝芒。
“副会长，我要赢。”
“光明正大地赢你！”
第64章 模拟空间
元月十一日，两校会战终于到来。
模拟空间是架空的领域，两个入口分别设在文峪和恃迦学院。而出口只有一个，在恃迦学院旁边的空地上。
恃迦的全体学员率先入场，在大草坪的西侧队列排开，总人数约两千。他们被分为十来个能力类别，各自穿着指定制服，列队后布局清晰，区域分明，像是用人头码出了地图。
队列刚成形，文峪学员从东侧浩浩荡荡地走来。
绝大多数人都是深色系的战斗服，一眼望去像弥漫大地的黑潮。而正如潮水无形，较之恃迦，文峪的队列整齐度差了太多，乌泱泱的散兵游勇，仿佛公园刚开门时涌入的游客。
文峪学员的神情也和游客颇为相似，第一次来模拟空间，左瞅瞅右瞧瞧，看啥都新鲜。
“这也太逼真了吧！”
“你瞧，天上有云！还在动！”
“哇喔，远处有山，根本望不到边呢！”
“这土块上面有蚯蚓屎，证明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动物！”
有人抓了一把草，揉吧揉吧，又闻闻手上的草味，赞了句：“诶呀，和外面的草一模一样！”
“厉害，这你都闻得出来！”
恃迦人远望他们，爆发出阵阵哄笑。
“一帮土老帽，当是来这买菜的啊？”
“没见识，模拟空间里的东西都是从外界直接搬来的，当然一样！”
“诶唷，有人去草丛里扣蘑菇了，那张蠢脸简直了……”
也有人头脑冷静：“你们也甭这么说，别说他们了，就连另外三大学院的人，也不一定见过模拟空间。”
“可不的，雪集大人的首创，只有我们沾了光！”
有个怯怯的女生道：“但你们记得吗？雪集大人第一次让我们进入模拟空间时，空间仍处于研发期，是试用版。他说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意外，让我们做好最坏的打算……”
“嘘，我们才不是小白鼠！”
“还能是什么？”
“先驱？勇士？异世界探险家？”
“烈士小分队……当我没说。”
几分钟之后，两千文峪人浩浩荡荡抵达了集合点，占据草坪东侧。
他们的队列呈现括号状，把恃迦的队列半包围起来，没啥特殊原因，只是所有人都想最大限度看到恃迦学院的学生会成员。
月咏翔副会长，穿一套的白色正装，紧身针织衫配收胯一步裙，曲线被凸显得淋漓尽致，饱满的身材几乎要蹦出来。加之少女那妩媚的娇颜，浅紫色的美眸柔情似水，樱桃小口丰润甜美，令人浮想联翩。
她身旁的凛轩略微瘦削，制服一丝不苟，笔直的身形极为刚劲。他绷着脸，神情肃穆，面孔棱角分明，眼神专注而稳重，颇像大小姐身旁的保镖。
这两名五级下能力者并肩站在最前，给文峪人压迫感，给恃迦人安全感，男人看了热血沸腾，女人看了沉默。
“不愧是恃迦的校花，瞧瞧那身材，啧啧啧……”
“诶，人家可是用电的五级下能力者，和咱的副会长不相上下。”
“得了吧，莳羽怜副会长颜值不输，但是个坦坦荡荡的飞机场啊！对面那位可是要什么有什么。”
“死不正经，谁和你说这了……喂，你口水下来了！”
“不丢人，这是男人的正常生理反应。”
“给我滚边上擦口水去！你自己有领子，别拽我的！”
莳羽怜站在众人后方，隐隐听到他们的议论，下意识用蓬松的卷发掩住耳朵、挡住脸孔。
身旁的会长察觉到少女的小心思，嬉皮笑脸道：“脸红啦？害羞啦？有什么可不开心的呢？”
莳羽怜面颊绯红：“要你管。”
“那女孩生得很标志是她的事哦，你不开心干嘛？”
莳羽怜噘起嘴，嗔道：“所有男的都在看她。你想看就看，没人拦着。”
“无所谓啊，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才不信……”
会长正经道：“说了多少次，我喜欢的只有你呀！”
莳羽怜心跳怦然，赶忙侧过身，羞于看他。她看向暮川汐那边，却见此位少年绷着脸，眉头紧锁，亦对美女毫无兴致。
“你……没事吧？”
暮川汐瞥向会长，眼中竟有几分苦大仇深：“我在恃迦的队列中没看到蓝凌何。”
会长抻着脖子，目光越过黑压压的文峪众人，象征性地帮他找了一圈。
“诶呀，看样子，是没来哈……”
“你不是说她会出现在这里吗？”
会长嘿嘿一笑：“我猜错了呗。”
暮川汐瞪过去：“你说话有多少谱自己没数吗？”
莳羽怜眨眨眼，心道：这是什么病句……
“别凶呀，我这不也是为了安慰你嘛。”会长一脸无辜委屈，“这些天整日对我摆臭脸，你累不累啊……”
暮川汐深吸了口气，不理他了。
莳羽怜被夹在二人之间，忘记了身为飞机场这码事。
会长琢磨着要不要再宽慰几句，余光一扫，发觉两位副会长和学员列队之间的空挡处，隐隐有落雪纷飞。
众人见状，皆安静下来。
明媚的光片从半空散出，徐徐飘落，在即将落地时消散，仿佛无处由来的莹雪被大地融化。
少女们屏住呼吸、心跳加快，因为她们知道，飞雪奇景便是那个人出现的征兆。
果然，几秒后，白衣少年凌空而至。
仿如雪塑的人，玉雕的骨，金发松松地束上发尖，灿烂的光霞随风摇曳。他的面孔上，一双翠眸忽明忽昧，似星河流转，从眉宇到下颌，线条柔韧流畅，如一气呵成的工笔墨线。
即便是恃迦的学员，也很少见这位学生会长。几千视线汇聚在雪集身上，仿佛噌噌蹦出来无数亮点，上上下下、浮光跃金。
雪集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正如他的气质，兼容了王者高贵和万千风华，好比居临高位的神明。
但他的存在亦如他的神情，清清冷冷，不沾人气，沐浴在灼热的目光中也不会有半点升温。
凛轩对他鞠了一躬：“您来了。”
雪集颔首：“刚去做了些模拟空间的善后，迟来稍许，抱歉。”
月咏翔笑道：“您说的什么话，非常准时。”
雪集上前几步，面向文峪众人。
“诸位，请安静。在会战开始之前，有几件事我略加说明。”
他的声音并不大，可全场都能听得清晰。
“你们身处模拟空间，时间流逝的速度是外界的三倍。无论发生什么，出了空间都会退回到三分之一的时间节点。”
“出去的方式有二：其一，生命力降至临界值或是直接战死者，会被直接送出空间。其二，战到最后，我带你们离开。没有中途退出，也无法在出局后重新进入。”
“模拟空间的规模庞大，为避免出现空间不稳定导致的意外情况，我没有参战打算。为维持公平，我请了一位与我实力相当的外援，他已经在阵营里等候了。”
众人纷纷点头，对此非常体谅：雪集是支撑模拟空间的中枢，但这也意味着，他撑起的是空间，不是他们的成败。
而“外援”二字一出，文峪会长的脸色瞬间沉下。
汩汩力量波动释放而出，气流被扰得紊乱，几乎模糊了黑衣和外界的边界。
距离他最近的十几个文峪人蓦地打了个激灵，迅速回头，吓得喉头发哽，心道：会长大人，您是混迹在人群中身先士卒的好将领，这别是——要现原形了吧？
会长面沉似水，眸如深不见底的黑潭。
更多的文峪学员扭过头来。
暮川汐还在生他的气，冷冷提醒道：“收着点，有劲儿往刃上使，别浪费力气。”
莳羽怜也帮腔：“大家本来都紧张兮兮的了，你还吓什么人。”
会长嗓中憋了一口气，特想呵斥二人：喂！你俩情商都是负的吧！
可面对众人又怕又猎奇的目光，他不得不长舒了一口气，凝肃的表情旋即褪去，刚帅起来就垮了。
“你俩啥都管，烦烦烦烦啊……”
雪集也注意到此幕，故意等他平静下来才继续开口。
“我将把双方传送到各自的营地，营地里的物品，包括补给品、兵器、场地地图等，可随意使用。”
“本战没有规则、不限作战手法。胜负的判决条件为：阵营失守、投降、或战力为零者，失败。”
“说明结束。诸位，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四千人静谧，唯有清风拂过碧草，吹散了人们密集的呼吸声。
雪集迈出一步，周身光片灿烂，脚下的茵茵绿草如沐五月飞雪。
“两校会战，正式开始。”
第74章 无闻英雄
密林中脚步乱成一片，不管是刚刚被杰吓得浑浑噩噩的百余人，还是林中分散的其余人，全部学员心无旁骛，唯一的念头就是——
跑！
用尽全力，能跑多快跑多快！
众人的目标很明确，一路下山，逃到草原。中心草原有一圈几十米宽的大河环绕着，岩浆基本过不去。还有最重要的原因，草原是众人的最终战场，和群英云集的大队人马汇合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呼哧呼哧！哗啦哗啦！”
几百人合并成狂奔的大队伍，一路下坡，仿佛压过密林的角马群！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岩浆的流速。
才跑出去几分钟，一声更猛烈的轰鸣响起！
岩浆爆发出地壳，烈岩腾跃，火星四起。烈焰吞没干枯的植物，咬折茂密的巨木，一路毫无阻碍，烧成漫山火海。
大队伍的末尾，一个学员突然惨叫一声！
“啊……”
一块被烧红的山石正正砸在他的后背中央。
瘦弱的男生一个趔趄，“啪”地脸着地摔了一跤。
他刚爬起身，背后热浪扑来，烤得背后生烟，混散发出焦肉的糊香味。
“唔，呜呜呜……”
他疼痛难忍，索性自暴自弃，半跪在原地放声大哭。
恃迦的领队云蓓正好从他身边跑过，听到哭声，兀地停下步伐。
“别哭啊，快和我走！”
“不，我不行了……你闻，我熟了。”
云蓓焦急地拉着他的胳膊：“那也不能等死啊，能跑一会儿，活下去的机率就大一分！”
男生哭唧唧道：“算了，都是白费劲儿。岩浆直线流，我们拐弯跑，没有体力强化的能力加持，能赢就怪了……”
云蓓扭头看着火热的熔岩，越来越近、越来越热，势如破竹。
的确，这样下去的话，九成的能力者都活不了。
先前恃迦的部队进入密林时，正是身为领队的她让密林变得干燥。本是为了对付莳羽怜，怎知这一来，岩浆的流动更加畅通无阻，反而作茧自缚！
云蓓的心蓦地一沉。
这场比试，就到此结束了吗？
这样死掉，没意义啊……
好戏压根没有开始呢！
云蓓咬咬牙，默默做了个决定。自己的牺牲，或许可以让更多人走得更远吧。
她沉下脸，厉声呵道：“不许哭了，你给我起来，接着跑！”
男生被她吓住了：“领队，你……”
云蓓伸手，一把拽住他的后脖领猛地一拽：“走！恃迦不养废物！”
“但我跑不快，没出几步，只怕肉腿就成了火腿……”
云蓓用力拽起他：“别说了，相信自己，试试才知道！”
瘦男生见她如此笃定，站起来，俩膝盖打颤，痛得龇牙咧嘴。
“我、努力一下还能跑……领队你先走吧。”
云蓓扭头望向火山的喷发处，热浪扑在面颊上像被烙铁蹭过，皮肤肉眼可见地红了。她的神情却愈发坚定。
“别管我了，你走。凭我的力量应该能够为大家多争取一点逃命的时间。”
男生愣了片刻，很快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大声道：“领队，你会死啊！”
云蓓推了一把他的后背：“我知道，所以，你赶紧走。”
男生被触及伤口，眼角发酸，加之被热气熏脸，眼泪唰地出来了。
“不，我不能眼睁睁看你……”
云蓓昂起头，只身走向反方向：“我是控制‘天气’的人，有什么比对抗自然更好的历练呢？”
“云领队……对不起。”
“快跑！”
男生听罢，一咬牙，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
“等会儿，场外见！”
云蓓含笑点头，默默道：“难得的比赛，你们还没放出的光彩，不能在这里结束。”
男生喉头发哽，不顾疼痛，跑得更快。
云蓓站在原地，右手指天，集中精神，像个雕塑。
十秒后，滚滚乌云从远方应召而来，飘在火山口上的高空。
很快，狂风呼啸，乌云仿佛逐渐打开的水坝，暴雨骤降！
雨点像毅然赴死的千军万马，疯狂地落入岩浆，掀起覆盖半边天的蒸汽。嘶嘶的蒸发之声在山岭之间回荡，让如千万头野兽在嘶吼。
风雨交加，岩浆的速度果然慢下来，熔岩的浓烟也被大风吹散，淡去几分。
可云蓓的身影淹没在浓烟和水汽中，早已看不清。
大雨拖延了岩浆两分钟。
整整120秒，男生一秒一秒数的。
暴雨渐渐式微，乌云被轰散，水汽漫天盖地。
然而过了片刻，半空中又有新的云片缓缓集聚，倔强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但豆大的雨滴打在岩浆上只是“刺啦”一声，随后便化作蒸汽跃上了半空。
无异于杯水车薪。
转眼间，又恢复了石灰漫天，岩浆滚热。赤色的山头好不明亮，火焰之声铺天盖地！
男生仰头望天。
绵绵细雨一销而尽，只剩下一片轻薄的云雾，为她驻足，久久不散。
他抹了把眼泪，一再狂奔，终于追上了逃跑部队的队尾。
“唉……”
一声浅浅的叹息飘过，若有若无。
来自于站在窗口远眺的蓝凌何。
不久前，她也目睹了杰和莳羽怜的对话，听到杰说会长是“通道管理者”，蓝凌何并不觉得奇怪，反而如果说会长不是，她才要额外花费一些心思解释他的所作所为。
杰凭借超人的实力和攻心之策，凭一人之力便压制了双方，蓝凌何不得不服。不过，可叹又可笑，第三方势力终脆弱不堪，他口舌用尽，却抵不过月咏翔的一招。
火山爆发，能力者狂逃，唯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停在半山腰，要拼死一搏。
那身影被岩浆吞没的瞬间，蓝凌何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下。
大概，连疼的时间都没有，她就被熔化了吧……
也好。
蓝凌何眼底发酸，闭了闭眼，将视线转向战场的另外几个地方。
焦急赶路的暮川汐，看似闲庭信步的会长，整队准备出发的月咏翔，以及像一群千斤坠一样趴在山崖上的霖喻分队。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角色，每个人都在拼。
蓝凌何再望向自己麻木的脚，许久不走路，踩在地上就和扎了钉子似的。
她心中五味杂陈，苦笑着骂自己废物。
目光随后瞥向地板，她突然灵光乍现。
话说，自己现在是身居敌营吧？
按照雪集之前说的规则，是不是只要等月咏翔离开，自己下楼，战胜恃迦驻守营地的一百五十普通生，那文峪就直接赢了？
刚开始只是打趣地想着，但琢磨了下，蓝凌何竟心动了。
虽说手段卑劣，完全利用了雪集对她的信任，但能迅速且无悬念地结束模拟战，根本不需要再拼来拼去，那些哭喊的、逃亡的学员，不就都解放了吗？
况且是雪集把她安排在这里的，即便窝里反，恃迦人也怪不到她头上。至于她欠雪集的人情，来日方长，以后慢慢还吧。
所谓多层脸皮多条路，这好像真的是个办法。
蓝凌何想到这里，把视线转向同样走中央路线的雪集，偷偷摸摸的。
然而刚一看去，她的身体如同过电般，登时打了个哆嗦。
雪集不早不晚、丝毫不差地抬了一下头，翠眸正好对上她湛蓝的双眼。
蓝凌何想打个招呼，可又转念：谁会和监控器里看到的人问好呢？
虽然她分明有种奇怪的预感，如果自己付诸一点点行动，雪集那张美得脱俗的脸上，定然笼罩冰寒。
蓝凌何忙不迭地释放出精神力，让窗口换回全局视界，之前的念头也被她打消干净。
是啊，这是雪集的主场，如果她坏了规矩，反而会为文峪的众人招致灭顶之灾。
况且，恩将仇报那种没心没肺的事情，真不是一般人做得来的。
蓝凌何叹了声，一边上下锤着恢复了几分力量的双腿，一边出神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口中喃喃。
“在我来之前，文峪的大家千千万万别死掉啊……等我，一定要活着等我！”
“希尔夫，你可别玩完了，咱俩还有一场对决呢。”
“杰，若是你敢滥杀无辜，我必然用自己的方式干掉你！”
“还有雪集，等下见到你，我会……”
蓝凌何眨眨眼，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把他的名字单独拎出来。
会什么呢？
她抿着嘴想了想，心道：能在他那雪色长衣上沾一滴血，无论谁的血，大概就是自己偌大的胜利了吧。
第75章 久违了
二十分钟后，火山爆发逐渐平息。
熔岩快速冷却，漫山蒸腾着雾气，横亘几千米的山岭披上了一层赤褐色的外壳。
幸运的是，一路狂奔的几百人顺利渡河、抵达了草原，亡者3人，伤者不过20，这还多亏了云蓓。
学员们陆陆续续停止奔跑，扶着腰疯狂喘气，“呼哧呼哧”声此起彼伏。有几人先缓过来的，齐刷刷地围着莳羽怜。文峪和恃迦的学员都有，也顾不上自己灰头土脸的，话说得热闹欢腾，完全看不出双方敌对。
“副会长，多亏了你！那几十米宽的大河，你居然能给分出十多条水道，让我们通行无阻！”
“否则的话，我这旱鸭子就要被干烧在岸边了……”
“几米高浪就和固定了似的，太酷了吧！”
“您不仅付出了体力，还消耗这么多精神力，一定累了吧。”
“累什么？咱是跑崩了，但副会长的脸色一点没变，明显体力好得没边儿啊！”
“副会长，有件事情我实在想问……您穿着这种蓬蓬裙、蹬着皮鞋，怎么跑这么快的啊？”
“是啊、我也想知道！……”
问话从四周飘来，莳羽怜不知该回答哪个，左顾右盼的，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但她的目光掠过一张张劫后余生的欢喜脸孔，似乎并不需要回答。
莳羽怜淡淡地弯着嘴角，心道：笑容真好，要是两校学员能一直这么和睦就好了。
她略一侧目，正巧看到队伍边缘有个强壮的男生，喘息极其粗重。他弯下腰，双手支撑在膝盖上，整个人就和被打湿了一般，汗如雨下，甚至让他仿佛站在一片滩涂中。
莳羽怜悄悄分开人群，走到他的身边，宛如一只白蝴蝶翩然而至。
“连泽焒，你辛苦了。”
连泽焒勉强抬起头，满脸的火山灰被汗水划得一条一条，像从部落中出来的野人。
“咳……没事，大家都平安、就好。”
莳羽怜关切道：“怎么累成这样？受伤了吗？”
连泽焒喘着气：“没、没事……就是……”
他身旁的朋友赶忙接话：“泽焒有‘加速’的能力，理应跑在最前面。但他这人心眼太好，故意落在队尾，把‘加速’的力量用在那些跑不动的学员身上，自己单凭体力吊着。”
莳羽怜一愣，赶忙抬起小手在他的肩头一拍，淋漓的汗水顿时消去。
“你能同时为这么多人竞技加速吗？”
连泽焒觉得身上干爽多了，站直身子，如释重负地笑道：“我的能力最多用于五十人身上。我不断为后方的人加速，等人群差不多聚在一起再轮流加速。”
之前被云蓓搭救的恃迦男生也走来，深鞠一躬：“谢谢这位前辈，要不是你，我早就葬身……”
连泽焒一摆手：“别说丧气话，能坚持下来就是好样的！”
莳羽怜微笑着，所有人都蒙着满头灰尘，但她的皮肤白白净净，像个玲珑无比的玉娃娃。
“原来是这样，你比别人付出了好几倍的辛苦，而且不仅帮助了我们，也帮了恃迦的学员。谢谢，我十分欣赏。”
连泽焒面对突如其来的夸奖，脸腾地红了：“副会长、多、多谢。”
莳羽怜又拍了下他坚实的肩膀，目光赞许：“我谢你才对。你的进步我都看在眼中，我邀请你加入战斗科，如何？”
连泽焒受宠若惊：“真的？可我是三级上的能力者，不够格……”
莳羽怜笑道：“说不定‘两校会战’过后，你就能晋级到四级下了。你这样善良的人，一定会……”
“噗！”
莳羽怜的话音戛然而止。
一股坚实的气流毫无征兆地冲击而来，不偏不倚撞上连泽焒的后腰！
连泽焒毫无防备，身躯瞬间飞出，重重地撞在地表的突起上。一声闷响，脊椎一挫。
莳羽怜本想用水流接住他，可一道无形的空气墙挡住了水流。
旁边几人都吓傻了，扭头，看到黑衣黑发的男人站在不远处，那刚刚忘记的恐惧蓦地涌上心头。
莳羽怜当然知道是杰来了，但假作没看见，赶忙奔过去查看。
连泽焒闷哼一声，忍了一下却没忍住，在张嘴喘息的时候，鲜血溢出嘴角。
莳羽怜也不在乎他满身污泥，将健壮的少年搀扶起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杰是冲我来的，你别动。”
杰一副“和我没关系”的表情，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身旁灌木的嫩枝，不忘斜睨着莳羽怜的一举一动。可越是看到她目中流露出的关切，他就越是恨怒交加。
为什么对弱者这么好？
这不应该是强者的做法。
什么叫做“善良的人”？
充满温情的桥段，最让人恶心！
莳羽怜确认连泽焒无大碍，留他坐在原地，回过头，冷冷地望向杰漆黑的身影。
“你也是最后才跑到的人，想必途中连泽焒也为你‘加速’了，你却恩将仇报，是何道理？”
杰一摊手，笑道：“诶呀诶呀，我和你是一边的吗？他也真是笨得可以，连我是谁都没分清楚就帮我，更是愚蠢到完全不知岩浆对我而言完全不值一提啊！我可是在正正当当迎敌哦！这不就是你们将要做的事吗？”
莳羽怜把右手按在地面：“对，你说的不错。”
话音未落，横截面有拳头大小的水柱从地面涌出，迅疾的水龙撞上杰的心口！
他单薄的身体被轻而易举地弹出，如同没有重量一般。
水柱没有罢休，追着他的身影由上贯下冲击，将那孱弱之躯以千钧之力按入地面。若不是杰及时动用了“无效化”，这水柱分分秒就能将他贯穿。
水流一击弹起，被瞬时回收，莳羽怜出手之快几乎不沾湿他的衣服。
杰趴在地上，费力地撑起身子，却眉宇舒展，语气格外舒爽。
“就应该这样对待别人哦！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学到了。这才是能力者的世界，感激、温存什么的，这些虚假只是令人作呕的掩饰啊。”
他缓缓站起，回手掸去衣服上的尘土，若傀儡般，完全感觉不到伤痛。
莳羽怜眯起眼睛，冰凌般的寒光直刺向他。她本不爱多言，更少与人争吵，但杰一次次口无遮拦，她真的怒了。
“好玩吗？用暴力拉拢人，再玩笑般地把人摧毁，你蹂躏的是什么！看不得别人的快乐，取笑大家的拜服，你一次次挑衅、一次次伤害，到底还算不算个人啊！你究竟有没有感情，有没有心哪？”
“心？”
杰喃喃道，云淡风轻的表情似悲似喜，像个空洞。他伸出右手，攥起一把野草，手心一片嫩绿。
“看，人死了过后，它们托他的福长得更加旺盛。有种人呢，被灿烂所眷顾。还有一部分人呢，在努力后总能够看到阳光。但我啊，是最后剩下的那类渣滓，久了，就习惯了。”
他再次挂上阴晴不定的笑容，手心的嫩绿被碾成碎末。
“你说我没有心？心又是什么呢？是喜悦吗？我这样瞧着你，难道不是快乐的吗？你对我出手，我的心是仇恨的吗？不，没什么能让我怨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生命本没有意义地存在，更没有什么值得去怨笃。你们以为自己很重要，活久了才会知道，人啊，也不过如此。”
四周安静下来。
众人真的陷入思考。
“噗！”
杰说完，看到周围人一脸肃穆，又是自己先笑出了声。
“呵呵，你们这帮傻帽居然听进去了，有意思！”
莳羽怜握紧拳头：“你这种没感情的次等品，活该独活。”
杰笑嘻嘻地把手摊开，一脸看笨蛋的表情。
“我受到过的对待，可不是你这种小姑娘能体会到的。你说我是次等品？那你们这群又是什么？废品？垃圾？虫粪便吗？就你们这样的能力者真的能生存吗？学院果然是安乐窝呢，把你们一个个都捂傻了！”
硝烟散去，岩浆的暖气流渐渐稀少，被洗过的空气清清爽爽，夹杂着青草芬芳的风悄悄贴在脸颊上，温柔地敷上红热的皮肤。
莳羽怜用力深呼吸，眼中的愤怒随之淡去。
“我们如何，与你无关。是好是坏，只是你一家之言，我何必在乎呢？”
杰很讨厌她语气中的不屑，眉宇间又荡起杀气。
“哦？你这是挑衅？”
莳羽怜的眸中隐隐有着悲悯，看惯了杰博取存在感的伎俩，她只为他感到悲哀。
“无所谓了。因为——”
她侧过头，眼中泛着星星点点，那是带着希望的泪。
“我们聊完了。”
杰很想发作，手腕转了几下，还是却忍住了。
因为没时间了。
草坪两端隐隐现出两个人影，其后是无数追随者。
一侧是漆黑，一侧是金白；一半是乌云，一半是艳阳。
两种色彩相抗相生，抵触却各不相让。天空隐去湛蓝，涣染冷色。
杰面向东侧，黑眸中有什么东西微微一闪。可那微弱的光转瞬即逝，被满脸的笑意替代。
“弟弟啊，九年不见，现在，该称你为会长了吧？”
那笑脸，会长再熟悉不过。
“九年不见，兄长，你可一点都没变。”
第83章 十年前的灾祸-上
日已西沉，夜色渐渐浓郁。
在学院的角落处，一个凄惨的哭嚎声响起，可还没完全发出就被扼在了喉咙中。
很快，第二声、第三声直到第五声惨嚎继而响起，竟没有一个声音完全发出，就像被一团气息卡在嗓中。
他们便是那天对躺在地上的杰拳打脚踢的五人。
此刻，五人已经没了呼吸，是被活生生憋死的。恐惧和绝望还残留在他们的脸上，似乎瞳孔中还能隐隐映出一个没有丝毫感情的笑脸。
杰把五人的尸体随手一抛，扔在草丛中。
他不在乎他们被找到，因为——
这只是个开始哦。
杰走在学院的支道上，每路过一个人就对他打量一番。如果以前见过，他就毫不犹豫地用一个气团卡住他们的喉咙，然后缓缓上前，用如同钢钩的双手死死地掐上去，直到对方不再挣扎。
他喜欢这种方式，可以好好观摩对方最后的表情，尤其是那些曾经在他脑中留下印象的脸。
终于，在第十五人闭气之时，学生会纪律部的成员察觉到异常。
五个战斗科学员齐齐出动，向学院的西侧匆匆赶去，却撞见杰把一个断气的女生抛向一旁。
“你在、干什么……”
他们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此刻的杰可是纪律部部长！
竟在大张旗鼓地杀人！
沿路看去，一个一个学员被抛在一边，仿若里程碑。显然，一杀一过，没有丝毫迟疑。
杰回过头，漆黑的眸中有两个欢悦的漩涡在转动，雪白牙齿在蒙蒙黑夜中森然无比。
“你问我在干什么？我啊，在做我压抑了十年最想做的事情哦！”
他笑着，一步一步走近五名战斗科成员，气氛异常紧张。
“我记得你是四级下吧？那就是说，你死了会进通道，用不了多久又能活了。哎呀，那就麻烦了呀，我还要杀你两次吗？”
他拖着下颚，认真思考。
对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杰，你犯下了什么样的罪孽，难道不知道吗？”
“哦？何罪之有？”
“你的职责是保护，但你在杀戮啊！为什么？！”
“我这么做，是为了更好的世界哦。这个理由怎样？”
“有病！你疯了吧！”
杰一脸纯良道：“没有啊，我很是清醒呢！你们得罪过我，而我是胜过你们的存在，世界更偏爱我哦！宰了你们，让我开心，世界便会更好。难道不是吗？”
“别说了，你再也不是我们的部长了！我们现在就代表学生会逮捕你！被逮捕后，你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杰一撩眼皮：“哦？不出来？”
“是啊，你就等着被审议团审判为终身监禁吧！”
话未落，三个四级下的能力者齐齐冲了上去。
身体刚腾空，却在半空一停。
三人只觉哪里不对，目光一点点向自己的肚腹挪去……
腿，为什么在原地？
下一刻，腥红遍地。
气刃，斩于无形。
另外两人眼睁睁注视着三个同伴的遭遇，大脑一片空白。
杰面色不变，讪笑道：“快点和你们的同伴道别哦，我再给你们三秒。三……”
二人完全呆了，像是俩木桩子。
杰觉得无聊，还没到三秒，突然冲上前，从两人中间穿过。
“我改变主意了，道别什么的根本没必要呀！”
两个气弹从掌心冒出，他一抬手，气弹正好拍在二人的头顶。
“嘭！嘭！”
骨碎成粉，鲜血如雾。
杰弃下五人继续走，那样潇洒。
不出几十米，面前正迎来纪律部的二十人小队。
他们都是普通生，听到不对就立马赶来，一眼看到红彤彤的杰，笑着走来。
月亮在他身后，月光从背后投来，他的脸暗淡无光，眼眸像两个深洞。
“防御队型！”
部长喊了一声，二十人迅速列队。外侧的八人都精于防御，他们架起的防御比不上铜墙铁壁却胜过铁甲盾牌。
杰笑道：“聪明，不像刚刚那些傻子一样，先废话一番了？”
部长万分警惕，目光探向杰的身后，不敢看清楚就快速拉回来。
杰也不废话，抬起双手，掌心相对，逐渐临近。
随着他那看起来缓慢的动作，外围八人突然觉得不对劲，像是有什么声势浩大的东西正在聚集。
他们警觉地盯着四周，可什么都没有。
不，是什么都看不到。
小队的一员惊疑不定，心跳快得吓人。
“队长，他……”
队长紧紧盯着杰似乎慢半拍的动作，清晰地感觉到冷汗一滴滴冒出来。
他一咬牙，喝道：“不能这样被动地等下去，进攻！”
话音刚落，杰的双手只剩下三厘米的微缝，停住了。
二十人的小队却丝毫未移。
“是空气壁！”
“我们被挤住了，动不了！”
“队长，怎么办啊！”
队长咬紧牙关，在二十人中他的站位最高，能清晰感觉到一个看不见的无形墙壁灌顶而下，均匀而沉重地压在他的头顶和肩头。
杰似笑非笑，稍微把两手往里挪了挪。
空气壁向内挤压，外侧八人不断向内挪动，鞋底和地面的蹭动声闷闷的。他们打直关节、肌肉不断用力试图抵挡五面而来的压力。
可惜这无形的墙比他们的肌肉强太多。
“大家，换队形！你转一下，你、你往里挪一挪！”
队长的指挥下，所有人弯腰、屈膝，身体一点点蜷缩。
终于，二十个人被挤到一个整齐的立方体内。少年的肩膀一个错开一个，上身挤在一起，四肢纠缠、相互紧贴，他们的呼吸都被溶在了一处。
“哦？这个样子可是很有意思啊！”杰饶有兴致道，“这倒让我想到一个问题。”
队员扯着脖子道：“你这混账！想的什么问题啊？”
杰端得一本正经道：“你们也学过最密堆积的排列吧？如果是硬球模型，总会有那么一两分的空隙填不满，那么我就好奇了呀——人能不能填满呢？”
队长的心跳几乎停了一拍，声音软了下来：“杰，我们没有得罪过你啊……”
有人附和：“是啊，为什么要针对我们啊！”
杰睁大眼睛，歪着头：“哦？我怎么记得你们和我争抢过进入战斗科的名额呢？你们的忘性真大啊。”
队长怒得眼眦几乎裂开，在心里怒吼：要说争抢名额——全校都在抢啊！
一个队员绷不住了，浑身挤压得快要爆开，难过得涕泗横流。
“对……对不起！饶了我们！我们都是三级能力者……我们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生……就算活了，大好青春，就这么没了……那时的我们，也不再是能力者了……”
他话没说完，却发现杰把相距一厘米的双手举到眼前，透过那个缝隙瞅向他们，玩闹似的，笑得很是开心。
“还有谁要发言吗？赶紧留下最后一句话哦！”
“杰、杰大人！我错了，是他们、是他们和你抢啊！你饶过我吧！”
“该死的，原来你骨子里就是个屠夫！”
“我算是瞎了眼了，居然崇拜你……呸！”
“你他妈不得好死！”
……
“嘛，差不多啦！”
随着杰手掌的临近，眼前的画面慢慢变成一个狭缝。
众人不再出声，取而代之的是液体溢出的声音……
手掌越来越近，最终，双掌合实。
杰默数了五个数字，然后把手放下，再一看那二十人，他不禁笑起来。
“我就说嘛，人的体积是可以压缩的哦！把肺挤破、把消化道和呼吸道全部压平，瞧，这不就有空间了吗？”
他轻快地继续向前走，不顾被他压缩成五人体积大小的二十人。
那早就不是人了，肉体已经混淆在一处，白骨刺透皮肤，分不清谁是谁。
似乎夜色下的校园，在那一刻化作了酒池肉林。
第85章 不算正式的表白
“兄长，好久不见。”
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凉意逼人。
杰嘴角勾起，状若温良，一副人畜无害之态。
“啊，我的弟弟，真是好久不见啊。你可曾想我呢？”
会长道：“想？如果你说的是记起你这个恶人，有。如果你说的是想念，抱歉呢，别太把自己当人了。”
杰上翘的嘴角一紧，落下一半，但他的语气愈加柔软，就像丝滑的黑金绸缎。
“弟弟啊，这些岁月里，我想过多少次和你再见一面，醒着想，做梦念。不管你身在何处，我多么想亲手杀了你啊！一想到这些，心情就会一片大好呢。”
会长冷笑，侧过半边脸，用眼角睥着他。
“想杀我，不是你能做到的。”
杰昂着头，笑容满面，就像渴求百年的心愿得以满足，欲要拉拢天空一起雀跃。
“多谢提醒啊！你放心哦，我已经不会再那么天真了啊！这十年间我终于想出一个可以战胜你的方法了哦。”
会长露出截然相反的漠然。
“好啊，我等着。”
两团漆黑的身影遥遥相望，直到一袭光明落入他们的视界，仿佛万丈霞光。
白衣翩翩的少年，肤色若雪，金发如光，无可挑剔的雅致五官，浅色系的人配上清冷的神态，一如目光熹微的神明，可谓绝美不可方物。
杰一扭头，不慌不忙地摆了个迎宾之态。
“雪集，许久不见啊！”
雪集止住脚步，侧目望他，翡翠般的眸荡漾清冷。
“这么久了，你一点都没变，杰。”
杰抱怨道：“诶呀，都怪你没给我安排个作伴的，我每天自己和自己说话，到头来当然还是自己啊。”
“谁能和你作伴呢？”
“我一个人待得太久，和猫猫狗狗都能成为朋友，更何况是人呢！随便来个谁都会成为我不二的好伙伴哦！”
“这更说明我做了正确的决定。”
“啊哈？”
“世上不需要第二个你这样的人。”
杰噘起嘴，故作姿态道：“喂，我可是你请来的外援，别说这么打击我积极性的话呀！”
雪集背负双手，立于恃迦队伍的最前列，淡淡应了句，听不出任何情绪。
“既然你记得，就归队吧。”
会长径直来到莳羽怜和晴洌身前，把两手分别搭在二人肩上，一股力量涌入她们的体内，清亮而充盈，像汩汩甘霖赠予口渴之人。
晴洌感激地一躬身，也没心思问他到底做了什么，迫切地想将杰的恶行吐诉一番。
“会长，杰他居然要招揽……”
会长摆摆手，止住她的话，温声道：“不必说了，我都知道。辛苦你了哦。”
“是我没有力量保护大家，很多人都不在了……”
会长轻轻摇头：“你能活着站在这里已经是一份成就了哦，我非常欣慰呢。”
晴洌眼角发酸：“谢谢您的认可。”
“我绝不会再让你们陷入那样的境地，之后就交给我吧。”
晴洌揉了揉眼睛，突然觉得对面之人好可靠，又那么温柔。
“是！会长您接下来作何安……”
她视线下落，这才看到他的手掌仍旧停留在莳羽怜的肩上。晴洌登时觉得自己好碍眼，尴尬地挪出去几步，像一只横行的螃蟹。
“呃……晚辈多嘴了，先走一步。”
会长往莳羽怜的身侧挪了挪，声音立马亲昵起来。
“经受了那么多，你还在发抖，对不起啊，是我不好。”
莳羽怜没理他。
会长看出她受委屈了，心痛不已，手上偷偷加力，感觉要隔空搂一下她。
“有我在，你就不需要怕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哦。”
莳羽怜抵着他的力气，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感觉在赌气。
会长委屈巴巴：“干嘛不理我呀？”
莳羽怜目视前方，睫毛微颤，水蓝的眸子泛起涟漪。
“我知道你过去身为通道管理者的事了。假如没有杰，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告诉我？”
会长一愣，吭哧半天。
“我不说，不是因为别的呀……只怕你讨厌我。”
“我是接受了‘融合’的能力者，你若是‘通道管理者’，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又怎会厌你？”
“那你……在生什么气呢？”
莳羽怜见他满脸无辜，心情跌宕，语气突然强烈。
“你喜欢上的，其实是通道中来自平行宇宙的‘我’吧？我不清楚你们发生过什么，但你现在对我的好，其实都属于那个人才对吧？”
“我……”
会长垂下头，表情驯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明明害怕却不会撒谎。他想了许久，一五一十地开口。
“如果我承认，你会怎么看我呢？”
“你说我怎么看你？”
会长委屈，漆黑的眸子滴溜溜的，有些湿润。
“我不知道，你又没说过啊……”
“既然你要我说——”
莳羽怜用力咬了下唇，如玉的小脸扬起，面颊带着春桃般的粉晕。
“我可是认认真真喜欢上你了啊！”
会长蓦地抬头，像一棵久旱逢时雨的小草，立马来了精神。
“真的吗？”
莳羽怜羞红了脸，小傲娇地噘着嘴，更添几分可爱。
“嗯。”
“现在……还是吗？”
其实，“如果没有今天发生的一切，我还不敢确定。”
会长有些心里没底，嘟囔道：“哎呀，我以为我过去的众多破事只会把你越推越远啊。”
莳羽怜悄悄抬起小手，覆盖住他的手背。脉搏的频率合在一起，很温暖。
“以前发生过什么，我都不在乎了。毕竟我喜欢上的是现在的你。”
会长的心口蓦地一紧，眼底泛着光，宛如深潭上落下的一抹阳光，来自她清澈透亮的面孔。
怎么，突然好想哭……
这么多年来，第一个真心实意对他好的人，是通道里的她。
那时，他是冷血的通道管理者，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过客。
他来到她的个体领域，要抹杀她，履行通道管理者的职责。
她被按在地上，命悬一线，眼神却安详若水。
“等一下。”
他声音冰冷。
“等什么？”
她显得一点都不怕，小声道：“在这之前，能陪我说几句话吗？”
“说什么？”
“什么都好。我是濒死时进入通道的，在这之前，我是个被遗弃到大漠的孩子，没见过什么人，人们也不怎么理我。”
他的眼瞳微微一动。
“你的本体死了？怎么死的？”
“我得了传染病，被赶出村子，渴死的。”
“所以你能力是控制水……”
“是的，或许有一滴水我就能多活一秒。”
“抱歉，我不该问的。”
“别在意，反正我这一生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没有任何觉得快乐的事吗？”
她想了想，挤出几个十分不自然的笑容。
“和你说话，很快乐。”
他愣住：“真的？”
她冰蓝的眸闪了闪，透着欣喜。
“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因为你长得……很好看。”
“哦，这样的话……”
他放开她，做了个决定。
从那天起，他留她在身边，破例带她穿梭于不同人的个体领域，见到不同人和风景。
而在他被折磨得几乎崩溃的时候，她总能恰到好处地唤醒他，将他带到自己的小世界，用自己的方式还他一片安宁。
是她让他重拾了笑容。
然而，她毕竟是个普通的精神体，无法在通道长久停留。
一年半后，他回到她的个体领域，第一眼便看到一片海，她用双手造的海。
海水盈满而平静，无鱼无鸟，海中不知多少是水、多少是泪。
微咸的海风吹乱他的黑发，浪涛之声中仿佛还有她的低语。
他的身体登时僵住。
她走了……
选择孤身一人悄悄消失，为了不让他为难。
他静立恒久，直到黑衣上有沉积的盐渍。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发誓，哪怕出了通道什么都不带走，自己绝对不会忘记她。
之后，他捶胸顿足地哭了一通，畅畅快快地把所有欠她的泪都流干了。否则，接下来的年头，他根本活不下去啊！
终于，他出了通道、回到文峪学院，远远看到莳羽怜。
他耐不住激动，第一时间冲上去搭话，可瞬间成为了她眼中的怪人。
毕竟这个她，不认识他。
他只能忍着，拼命忍着，直到现在。
“小怜啊，你是认真的对吧？”
莳羽怜轻轻点头。
会长为了掩饰自己即将哭得稀里哗啦的现实，正狂擦眼睛，自然没看见，顺嘴叨叨出一大串。
“你平时不怎么说话呀，今天突然这么主动，不是受刺激了吧？不是临时起意吧？不是逗我玩的吧？不是刚刚跑路的时候被砸到脑袋了吧？你不会故意答应我然后甩我的吧？……”
莳羽怜气得想笑，快速瞥了他一眼：“是，是，是，都是。”
会长立马慌了，一翻腕子，扣住莳羽怜的五指，拉得紧紧的。
“诶诶诶，你可别让我白高兴一场呀！”
莳羽怜手上涌出一层水珠，“蹭”地滑出了会长的拉扯。
“现在不是时候，别分心了。”
她转身往文峪的大部队方向走，离开的速度很快。但她隔三差五便轻轻跳起，脚尖沾地格外轻盈，似乎走在层层叠叠的浪头上。
会长留在原地，呆呆地摸了摸脑袋上翘起的黑发。
他的余光瞥过不远处的黑影……
杰的神情冷若冰霜，但眼底的战火却熊熊燃烧。
第35章 跨界通道
蓝凌何叹了口气：“真是半天都休息不了……”
暮川汐知她倦怠，关切道：“你先回座位吧，我去安排分组名单。”
“你安排？那和我一组如何？”
“随机分组，我怎能坏了规矩？”
“63分之一的概率能抽到你，”蓝凌何笑了笑，“就看谁和你最有缘分了。”
“无论如何，保重。”
蓝凌何快速拉了一下他的手：“你也是，别对上我哦！”
暮川汐攥住她的指尖：“如果我们再战，我不会留情。”
蓝凌何轻笑，典雅的面庞不失飒飒英气。
“等我琢磨清楚自己的能力——你想留情都没机会了。”
“好，我等着。”
二人互视而笑，就此分开。
一个径直走向学生会的席位，另一个绕来绕去回到了犄角旮旯的“其他类”座位区。
学习部长霖喻垂头忙活，手指在通讯设备上翻飞。
“稍等，我在用生成随机数的方式进行分组。”
暮川汐点头：“有劳了。”
会长迎面走来，漆黑如夜的眼眸，阳光灿烂的笑容：“你回来啦？辛苦哦！”
“何苦之有？不过是打了三招。”
会长动作夸张地扶着前心：“诶呦呦，三招就足够啦，我可受不起那惊吓！你再多来几下，我吓得腿软瘫在椅子上，难道还爬去救人啊？”
暮川汐平静道：“论起惊吓，有什么能胜过你的力量呢？简直叹为观止。”
“哦呀，这是我第一次听你夸人哦！”
“我阅读过几十本关于能力者相关的书籍，自诩见识广博，但对你的能力完全没有头绪。杀人于无形，救人于一念，堪称国士无双。”
会长听得心花怒放，骄傲地抬着脑袋，鼻子翘得老高。
“那是啊，我告诉你，假如我十五分钟之内不恢复他们，这俩人啊，弱的那个可能就彻底翘辫子了，另一个要回‘通道’里回炉重造，在那儿浮浮沉沉的逛游着，少说也得半年才能重新现世哦。”
他正乐呵着，莳羽怜突然打断他。
“等等。会长，你说——通道？”
会长脸一僵，下意识用手捂了下嘴：“哈……你听差了哦。”
暮川汐的神色也变了，满脸凝肃，一如听到“禁词”。
“你的确说了。”
会长尬笑：“我……啊哈哈，随口说的啊！不重要哦！”
可两个副会长紧紧盯着他，专注的目光几乎能给他的脸上压出坑。
“你莫非、知道通道里发生的事？”
会长的手摆得扇出风来，搪塞道：“我这人很不着调的啊，满嘴跑火车的啊，你们别在意啊！”
莳羽怜噘嘴：“你这样变本加厉地‘啊啊啊’，更令人怀疑了。”
暮川汐的眼神平和中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
会长知道糊弄不过去，抬手把二人拢到身旁，围成个小圈。
有人看见这一幕，以为是三人在开小会讨论规则，不由得感叹一句：他们三人好和谐啊。
会长鬼鬼祟祟地向四下瞥了一眼，确认没人凑过来，这才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你们知道‘通道’的大概用途吧？”
暮川汐和莳羽怜对视片刻，严肃地点了点头。
他们所在的第零宇宙，乃平行宇宙之一。
平行宇宙之间不允许有物质交换，但“精神体”不受限制。它无形无质，是高等生物的意识，更是第零宇宙能力者的根源。
六百年前，有人利用这一点，建立起跨宇宙的“通道”，允许各个宇宙的精神体进入其中。精神体出了通道，直接进入第零宇宙，要么转生为新公民，成为天赋异禀之人；要么与第零世界相应之人进行“融合”，为他们提升力量等级。
不管是哪一个，精神体出通道时，过去的一切记忆都会瓦解。
这便是“通道法则”之一。
所以理论上说，无人知道通道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会长罕见地遣词造句起来，低声道：“精神体进入通道后呢，通道自动为其生成一个专属的‘个体领域’。每个领域没有交集，像漫天泡泡一样，力量强的呢，泡泡就大一些。如果足够强呢，个体领域内甚至会存在npc般的居民……”
“还有呢？”
“通道里没有统一时间，所以精神体按照自己时间线‘活着’。有的不过几个小时就离开了，有的却能在通道里待很久很久哦。”
“继续。”
会长盯着二人欲求不满的表情，又道：“精神体想要出通道，最快的方式就是‘死掉’，自杀也好，被杀也好。一旦死了，泡泡就破了，就有空间容纳新人了呀。这就是精神体跨宇宙而来的来龙去脉哦！”
他说到这里，比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表示自己不会再透露更多信息了。
莳羽怜听得云里雾里：“会长……你不是胡编的吧？”
“当然不是，骗你我就是狗啊！”
莳羽怜不说话了。
暮川汐肃然道：“我只想问——会长，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会长从容一笑：“雪集告诉我的啊。至于他从哪儿得知的呢，你们去问他好了。”
二位副会长去哪儿找雪集？
此题无解，只得作罢。
当然，他们谁都不知道，其实身边就有一个活生生的违背了“通道法则”的例子……
鲁德看见蓝凌何回来了，乐得从椅子上蹦起来，激动得耳朵抖来抖去。
“你太厉害了吧！我、我叫你蓝哥好不好！”
蓝凌何无语：“还是别了，你有点大舌头，听着不像什么好话。”
“蓝大大？蓝巨巨？蓝……精灵？”
蓝凌何一把按在他的脑袋中央：“嘴下留德，换个话题吧。”
鲁德的雀跃劲儿丝毫未减，抬起双臂，两手作出来回穿插的动作。
“你刚刚弄出的那个一闪一闪的光，超酷的，能不能再给我展示下啊？”
蓝凌何对他的动作不忍直视，下意识用手背挡在眼前。
“那个、先把手放下。你偏头瞧瞧我身后，是不是学院新闻社的人已经跟上来了？你好歹注意下形象。”
鲁德瞧去，果不其然，十几人正扛着摄影机往这边走，轰轰烈烈的一大波，看起来都是眼尖口快之人。他突然想起自己此刻惨不忍睹的打扮，缩了缩脖子，赶忙去揭贴在脸上的星星。
蓝凌何噗嗤一笑，知道情况有变，他再无需躲躲藏藏，于是上手帮他恢复原状。
而与此同时，四下突然一片哗然。
“哦哇哇！”
“这组合——”
“也、太、坑、了！”
蓝凌何看向大屏幕，32组人名单列于其上。
从上到下，按照二人中较强之人的力量值排序，而公然列于前三位的是：
“第一组：暮川汐，莳羽怜。”
“第二组：希尔夫，阑。”
“第三组：霖喻，西海。”
显然，副会长的有缘人，还是副会长。
暮川汐有些尴尬，感觉学生会作了毫无意义的弊。
莳羽怜倒是一脸平静，仰头观望着自己的新搭档，声音甜美道：“我们二人，我攻、你守。”
暮川汐挑了挑眉：“为什么？”
莳羽怜眨了眨漂亮的冰蓝色眼眸：“你下手没轻没重，我打人知冷知热。”
霖喻来到他俩身边，苦笑道：“还分什么工？谁会脑残得找上你俩啊？你们还是和会长一起当场工吧。”
莳羽怜白了一眼他：“我宁愿窝在房间里浇花。”
暮川汐笑道：“若真的闲下来，我们对打也好。”
会长压了压脑袋上翘起的头发，不解道：“霖喻啊，我一直以为你是学院老四，怎么还有个比你强的？这叫‘希尔夫’的，我咋没在学生会里见过啊？”
提起此人，霖喻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仿佛见到死对头，还夹杂着些惧意。
“希尔夫是个很刚烈的女子，四级上能力者，力量是‘火’。”
会长惊讶道：“啊呀，那岂不是正好克我家小怜？”
莳羽怜面色发红，故意把脸扭向会长的另一侧，喃喃道：“我也克她。”
霖喻直接忽略两人间不清不楚的气氛，继续道：“希尔夫这人很奇怪，能不参加的活动一概不参加，就连今天的比试都没出席。我们三年前曾邀请她进入学生会，她七个字就给否了。”
“哦？她怎么说的？”
“多事、无聊，没时间。”
“有意思啊，感觉是不把你们放在眼里哦。”会长捏着下颌，“要不要劳烦我大驾，再去试试呢？”
暮川汐无奈道：“不必了，她是不想和我们有过多瓜葛。”
霖喻推了推眼镜，一板一眼道：“希尔夫的队友是‘阑’，是个控梦之人，性格非常内向。阑的‘梦之战’名声赫赫，在梦中利用对手潜意识中的恐惧进行攻击，使精神受创，据说接近一周才会转好。阑从来都是偷摸的隐杀，也是个独行侠。”
会长笑道：“这组的作战方式很特殊呢，被她们盯上的，必定是受到双重夹击的倒霉蛋啊！哈哈，有点意思啊，我追了！”
三人无语，心道：会长，麻烦注意你的三观。
第26章 收费的人身保险
主被动的反转来得太突然，暮川汐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才问：“你是认真的？”
蓝凌何点头：“用你最擅长的攻击招式放马过来吧！我要证明给你看，我有说这句话的资本。”
“哪句？”
蓝凌何淡笑，眸中闪着明媚而不刺眼的光。
“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只等你开口。”
暮川汐是何等敏锐，知道她说出这话意味着什么。他思索片刻，蓦地笑了，神情令人捉摸不透。
“你还真是自信呢。你觉得‘精神力’的落差，是我们之间唯一的阻碍吗？”
蓝凌何眉毛一挑：“难道你有了新欢？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当然不会知道，你我四年间只说过一句话。”
“拜托，我不问你，不代表我不会问‘学院网’。那上面处处都有你，八卦都传疯了。”蓝凌何噘起嘴，“在各种地方被各种女生告白，没完没了，把学院当成什么地方了。”
暮川汐有些尴尬：“别说了，显得我很……”
蓝凌何噗嗤一笑：“不过，谁都看得出，你的八卦没有一个是真的。反倒是骂我的言论，和漫天黑雨似的浇在身上，再也洗不白了。”
“放心，我知道这都是流言蜚语，不会妨碍我对你的看法。毕竟我熟悉你，有些东西一旦成型，便很难改变。”
蓝凌何的唇瓣勾出弧线，在她眼中，无论对方的地位如何，依旧是那干净帅气的男孩，纯净而执着。
“你是个念旧的人，我很感激。”
“人之常情罢了。”
“顺便，我也是。”
暮川汐闭了闭眼睛，平心静气道：“但你得知自己是‘其他类’之后，一直在回避我，似乎任何的交集都是剧毒。我为了不伤害你，干脆做最陌生的熟人。五年了，都习惯了。”
蓝凌何近前一步，昂起头：“从现在开始，若是我主动接近你呢？重新开始，我会逐渐增加我们的交集，直到让你的世界与我重合。这是我的目标，我的动力。”
暮川汐稍怔：“你是认真的？”
“我保证，言出必行。”蓝凌何一字一顿，“你愿意重新接受我吗？”
暮川汐抬起视线，目光触及少女温婉恬静的脸孔、晴空般的双眸。她眼神中的倔强格外夺目，让他觉得陌生，却因此凝视久久，不愿挪开。
“好，但不必重新开始。.”
“这是何意？”
暮川汐只觉心跳加速，面颊也带上灼烧感，赶忙落下视线。可紧张感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愈发清晰起来。这种感觉，和过去一模一样。
“有句话，五年前想对你说，或许现在也没过时。”
蓝凌何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知道此话必定真心，于是近前一步，二人近在咫尺。
“什么话？我听着。”
暮川汐侧过脸，轻声道：“你与我一起成长，认识十年有余。你是第一个胜过我的人，第一个被我认可的同龄人。所以，情不知所起，却又理所应当，但我意识到时，我已然对你——”
可偏偏就在这时，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响起，飘遍全场。
“你俩啊，到底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啊？都超过三分钟了，悄悄话还没聊完啊？一个人耽误三分钟，三四千人就是一万分钟啊，夭寿嘞！”
说话的，自然是坐在椅子上打哈欠打得两眼泪水的会长。
蓝凌何的身体瞬间僵住，心道：早不说晚不说，你、故意的吧！
会长发话了，暮川汐顿时弹回一本正经的副会长状态：“抱歉，我的错。”
蓝凌何见他转身离开，想抓却一把没抓住，上身跟着倾斜，结果对着他的背影鞠了一躬。
这一幕落在观众眼中就成了：蓝凌何先被记过，又被副会长训了一顿，继而满心忏悔地弯下腰，含泪表明“多谢指教”。
众人自然没半句怨言，纷纷点头：“知错能改就好，咱等的不亏。”
暮川汐一直走出十多米才停住步子，对蓝凌何微微欠身。
蓝凌何心里苦却说不出，加之高开低走、前功尽弃的心情，眼泪都快出来了。
会长完全不解风情，不耐烦道：“你们的结论呢？要不要开打啊？不打我走了啊！”
蓝凌何用力瞪了眼他，心说：爱走不走，留你作甚！
暮川汐的态度却大相径庭，赶忙道：“会长且慢。我有一事问你。”
“还等……”会长翻了翻眼睛，“什么事啊？”
“你之前说过，能让任何人‘原地复活’，可对？”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集中过去。
所谓“原地复活”，难道是指——开挂？
会长毫不在意：“我是说过啊，咋啦？”
暮川汐严肃道：“也就是说，我出手攻击蓝凌何，即便她受了致命伤，你也能立马治好她？”
会长一拍椅子扶手：“诶呀呀，你这理解得不对哦！你看我像是那种性格好、有耐心的‘治愈系’能力者吗？”
周围人见他毛毛躁躁的模样，心道：我也不敢被你医，坐那儿才十分钟，你的哈欠都打了几十个了……
暮川汐蹙眉：“既然不行，你的话难道是开玩笑？”
会长故作生气道：“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嘛？！”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蓝凌何默默点了点头。
会长觉得自己的脸面有损，困劲儿立马没了。他挺直腰杆，从身边小桌上随手抄起一张纸，紧接着，对着麦克风“刺啦”一声撕扯成两半。
“你们看，这是撕开的纸哦。”
观众点头。
他接着“嚓嚓嚓”地连撕好几下，一张好好的大白纸成了几十小片。
“这是一群撕开的纸哦。”
观众干咽了一下，想笑不敢笑，因为会长的表情十分郑重。
“你们想象一下哦，假如这是能力者的身子，支离破碎还不够，接下来被——”
会长一扬手，纸片被他“哗啦”抛到半空，在空中徐徐飘着，如同白色的花雨。
“弄得到处都是，这一点儿，那一点儿……”
众人有些反胃。
会长却勾唇一笑，随后抬起右手，举在面前，轻松地打了个响指。
随着“啪”的轻响……
无论是已经落地的纸片、还是仍在纷飞的纸片，瞬间消失了，全部回归他手中，恢复为一张崭新的大白纸！
观众愕然，十有八九都傻眼了。
这是……魔术？
但魔术都是假的，眼前的“破纸重圆”可是千真万确！
人们开始低声议论，猜测飞了漫天，什么“破损修复”、“强力胶”、“无限道具”，脑洞大的连“时间倒流”都说出来了，那可是六级能力者都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霖喻身为学习部长，知识渊博，最讲究逻辑。他很烦“嗡嗡嗡”的无效讨论，对着麦克风拍了几下手，示意众人安静。
会长观察了半天众学员的惊讶神情，觉得威信找回来了，继而笑眯眯道：“小把戏哦，举个例子而已。我的能力是什么，你们甭猜，猜也猜不到哦。台上那俩啊，你们满意了吗？”
蓝凌何隐隐意识到为什么他的手恢复得天衣无缝，心道：这人真可怕。
暮川汐点头：“会长，如果比赛出了意外伤，你也会如此复原我们，可对？”
“当然啊！不过——”会长的表情严肃起来，“我可不是白干活儿的，你们要支付额度给我哦！还有，你要是伤了，不算工伤哦！”
蓝凌何咂了咂嘴，尤记得自己……只剩一百多额度了，连吃饭都玄。
暮川汐却十分坦然：“有你这话我便放心了。”
会长向他们挥挥手，用一贯不温不火的语气宣布道：“那就别浪费时间了哦！三、二、一，开打喽！”
第27章 电光三连击
全场寂静。
高等级能力者释放力量，会对周围产生巨大的精神威压，令人心惊胆战的压抑感蔓延开来。
暮川汐抬起右臂，提腕翻手，手心顿时形成一个高电压中心。电压飙升，几秒过后，他的掌心亮起白光，不时有细小的电花闪过，一瞬消失，发出噼啪的响动。
虽然他的制服外套是防电材料所制，但在强电场下依旧带上静电，无风自动地飘着，被电光镀上了一层金辉。
暮川汐望向蓝凌何，深邃的眼眸闪烁着灿光。
“我的第一招是‘电索’，好。”
蓝凌何站在十几米开外，感受着微热的气流扑面而来，干咽了一下。
“准备……好了。”
暮川汐不再犹豫，力量释放而出。
亿亿万电子从他的掌心涌出，瞬间解离了空气。电荷的定向移动勾画出一条光索，继而流畅地一分为二、二再成四。
四条“电索”挂着汩汩热流，仿佛半空逐渐延伸的明亮缎带，柔软纤长、美若霓虹，远看像是立体光效。
虽然美丽，但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能看得见的电流可不是闹着玩的啊！绝对超出人体安全范围，一触即死！
众人的目光从暮川汐的手，攀乘四道光路，一路横移，落在蓝凌何身上。
她看似没有反应，不躲不闪，却在飞速思考。
正常情况下，电子难以在空气中传播。暮川汐输出的精神力给电子足以解离空气的动能，迫使电子前进，形成前进的电流。
所以说，暮川汐选择远程攻击，看起来视觉效果极好，但大多力量都化作光与热浪费掉了。实际作用于蓝凌何身上的净攻击，是他输出的力量减去各种能量损耗，威力是接触式攻击的十不足一。
电索持续逼近，速度不快，仿若流淌在半空的灿灿明溪。
蓝凌何盯着电索的顶端，隐隐约约的，似乎能感觉到电子携带的能量，就好像那是一群可以具象化的小球，虽然看不清个体，却能一手抓住全部。
她不知道自己的灵光一现究竟靠不靠谱，可无暇多想，作为暮川汐试探的第一击，眼瞅着到了近前！
四道电索逼近，数个逐渐放大的光点在她眸中攒动不止，瞬息万变的明光朦胧了她的表情。
蓝凌何状若稳重地伸出右臂，胳膊平举，五指张开，再就如若雕塑地一动不动，干等着。
好一个“任你招式尽出，我自岿然不动，以不变应万变”，这幅姿态，颇像强者睥睨弱者。
但她做出——
在大多人看来，就和痴呆一样啊！
副会长的攻击可是电流，伸只手有什么用？真以为人肉是不可一世的绝缘体啊？
蓝凌何的左手攥着短剑的剑柄，汗水不断涌出。
危机就在眼前，她当然慌，比谁都紧张！
电流裹挟着热浪近在咫尺，她的脑袋在磁场里嗡嗡作响，后背不断冒汗，把深色衬衣都浸透了。
可蓝凌何强行集中精力，把所有念头化为一个意念——
把精神力输出，作用在电索上，抵消其携带的能量，化解第一击！
若有人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一定会评价道：这姑娘是疯了吧！精神力有特定的作用对象，只能在特定事物上引发特定效果。所谓“用自己的力量抵消对方力量”的想法——你脑子里进什么了？
就在这时，第一道电流击中了蓝凌何的右臂！
电光一闪，灭了，留下仍有余温的空气，散着幽蓝的光芒。
观众瞪大眼睛。
第二道电索一扭，越过第一道的遗骸，随即缠上蓝凌何的胳膊。然而它的下场没有任何不同，电路碰触到她的肌肤，好比碰到绝对零度，晖芒瞬间熄灭。
观众的尖叫卡在了喉管里。
第三道、第四道电索如出一撤，来势汹汹，却泥牛入海地消失在少女纤细白皙的右臂旁，真的就像两道光扫过，不留丝毫痕迹。
观众彻底傻了眼，左看右看，疑惑不已。
“哈？这就结束了？”
“副会长是不是在假打？”
“他怕伤人，所以在最后关头撤回了攻击？”
正议论着，来自场上的热气向四面散开，夹杂着些呛人的气味，那是悬浮颗粒物被高温燎过的焦糊。
学习部长霖喻思索了许久，用官方口吻道：“不，副会长没有撤回能量。”
众人不解。
“可是，若电路的辉茫的确打在了她身上，不被击穿也会被烧焦啊！”
“隔断电击的手——那是真手假手？”
有人换了个思路，小声嘀咕：“有没有能‘瓦解所有能力’的能力？”
“咦，这倒是很符合蓝凌何过去的废柴形象……”
霖喻回答：“你说的那是‘无效化’，能测出类别。而且，大多‘无效化’能力者只能削弱对方的力量输出，却做不到完全消除。”
会长听他们聊起“无效化”，斜着眼睛瞥了一眼，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表情。
莳羽怜抿了抿唇，心道：你们忘了她刚刚如何控制那把剑了……
当然，多数观众选择直愣愣地盯着蓝凌何，期待她亲自揭晓答案。
蓝凌何全神贯注地端详直接接触电光的右手，皮肤有略微热感，被电路扫过的地方酥酥麻麻，但不痛。神奇的是，体内不断涌上清凉，冰冰凉凉的，中和那股热感。
这就是精神力在维持身体的内稳态。
蓝凌何满心讶异，自己身体的恢复力究竟如何，如果可以，她真想多观察一会儿。
然而暮川汐的右手再次举起。
“注意了——”
他的指尖化为电压之源，下一秒，五道电光从他的五指生出，电弧清晰可见，仿佛五个实质化的金钩，瞬间刺透空气，并把解离的离子化为钩子的一部分。
“这次是两万伏特，一百安培。”
被几十毫安、二百余伏的电压击中便有致命的可能。
蓝凌何在心里苦笑：你要不要这么狠啊……
暮川汐身形不动，右手后拉，五个金钩瞬时伸长到可以称之为鞭子的长度。如果说刚刚的电流是一条纤细柔软的绳索，现在就变成了碗口粗的铁链。
的确，第一击是他为蓝凌何打的预防针，那现在——
会长歪着头，饶有兴致地道：“稍微动点真格的了呢！”
暮川汐直视前方，道：“第二击，电链。”
周遭空气被高电能引爆，电荷无休无止地碰撞，让他的话音伴着滚滚鸣响。
蓝凌何没回答，抹了下前额的汗。
暮川汐抬手一甩，五条电链如五条金龙向上窜出！
每条电链都有手腕粗细，电光在其表面盘桓出细纹，隐隐有电火花流窜而过，宛若金龙身上燃火的血色鳞片。五条金链先排布成灿灿流光的扇面，随后扩张出一个粗犷的光之球笼，点缀腥红血点。
金光犹在上升，到达一定高度后，便是直扑蓝凌何之时。
场地很大，足有百米见方。可前排观众见这架势，很识趣地起身，默默退后，确定前面坐着自己认识的“大能”，这才停止撤退。
蓝凌何站在原地，神情凝肃。
她很清楚：方才的“电索”很细，电流被推动着前进，所以如果她招架不住，暮川汐可以随时撤回力量。
但“电链”不同，其电流之大，足以让它主动撕开空气。现在暮川汐禁锢着它，一旦撒手，它便会主动劈向距离最近的目标——
蓝凌何就是那活靶子。
站在绝缘的塑胶场地上，无论她躲到哪儿，电光都追着她移动，钻到地里都没用！
她紧紧咬着嘴唇，琢磨着：若是故技重施，自己的手……可能真的不保了。
那该怎么办？
看台上的鲁德已经顾不上吃了，俩小肉手合十在胸前，闭眼祷告：不管是神还是鬼，保佑她渡过此劫吧！如果不行……我这辈子都不吃电炉烤肉了啊啊！
暮川汐抬头望向会长，那眼神很明确：你做好准备。
会长一手抵着下颌，一手在腿上点着，完全是不嫌事儿大的模样：“放心啊，天塌了我给你顶着呢！我顶不住，还有别人啊！”
鲁德闭着眼睛，觉得有哪里奇怪。自己急得满头热汗，可背后却是微凉的，更关键的是，与食物分手十分钟后，他隐隐嗅到空气中飘着与甜食截然不同的清雅气味。
前面肯定没有旁人，他再次偷偷摸摸地扭头，用眼角余光往身后扫去……
鲁德惊住。
怎么会飘着……雪花？
第28章 光效升级
鲁德尚未看清，看台传来齐刷刷的倒抽冷气的声音。
电链停止上升了！
这意味着，蓄势完毕！
鲁德的脑袋卡在一半，纠结了片刻是看“面前”还是“身后”，还是选择关注蓝凌何的安危。
暮川汐在得到了会长的首肯过后，撤下了约束“电链”的能量——
五道电光猛灌而下！
直扑蓝凌何的所在！
快，好快！
明晃晃的电火“唰”地晃过，场上的温度分布不均，他们的影子左摇右摆，像画中人，而画卷被人拿在手里扯来扯去。
蓝凌何还是没有动，目不斜视、脚不离地，再次采用以静制动的战略。
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动作，她把举起的手放下，垂手侍立。
仅此而已。
看起来无疑是：摆出一副放弃抵抗等死的架势！
这一击来得太快，没留给观众吐槽的时间。
第一道金光迎面直击，轰在她的前额上！
电光映得她的面孔辉煌如虹，就像流星砸中脑袋。
蓝凌何被晃得闭上眼睛。
而下一刻，“嘭！”
金光生生碎了！
仿佛一个没有弹性的硬物被崩裂，散成层层光片，随即消失。
台下几十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蓝凌何双眸微睁，眼神如青冥，很静、很沉。
没有半刻空暇，又是两道电链袭来，直击她的双肩！
夺命电光忽现忽隐，空气急速升温，她的脸颊变得绯红，呼吸十分困难。
“嘭！嘭！”
两声不大不小的爆破声炸响，电光熄灭，来得快，去得更快。
暮川汐神色平静，金芒下，他的双眸闪耀如炬，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细细打量他伸出袖口的左手，却攥得显出青筋。
气浪向四周散开，股股热气扩散，快速烘干了蓝凌何被汗水浸透的衬衣，却又让她流了更多汗。
还没结束，最后两道电链接踵而至！
不仅如此，它们合二为一，迎着她当胸劈来！
蓝凌何顿感压力，下意识抬起手，两手掌叠加着挡在心口。
生死攸关之际，她哪里还顾得上礼仪，在心里对着电流一声断喝：
“滚！”
这次，没有听到电光消散的轰响。
取而代之的是，那带有雷霆万钧之力、一往直前的电流，居然被蓝凌何……
弹开了！
真的滚了。
电光就像入射在平面镜上，路径来了个大反转，径直飞向左侧的观众席！
“啊啊啊啊！”
“小心误伤！”
那片区域的观众都吓傻了，惊叫一声，根本没有闪避的时间！
万幸的是，电索被三米高的广告屏截住了，正是之前被曲忻璃撞碎的那个。
“啪啦！”
电流打在屏幕上，电路板和边框瞬间焦黑一片，弥散出焚烧垃圾的糊味，十分呛人。
很多人都掩住口鼻，唯有距离最近的几人丝毫闻不到，因为早已被吓得灵魂出窍。
蓝凌何站在“电链”传播的路径上，自然看得最清楚。电路并非是直线，而是临时拐弯，像个折了的吸管般落在广告屏上。
她明白，这是暮川汐临时改变了电链的方向。换言之，他依旧手下留情，能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
蓝凌何长出了口气，唇上沾了细细碎碎的小颗粒，道不出是何滋味。
第二击结束了。
以暮川汐以往“三击定胜负”的作战方式，还有最后一击。
她接下了，便算是赢了。
可蓝凌何高兴不起来……
自己明明放话要赢他，说得那么信誓旦旦！
然而被他如此放水，在他的庇护下获得胜利——
反而很丢人啊！
想到此处，蓝凌何想说些什么，可嗓子十分干涩，话还没出口，便先咳嗽了起来。
台下，没有掌声，没有喝彩。
台上，暮川汐安安静静地等她。
观众都不评论了，唯有用极其怪异的眼神盯着她，仿佛在看怪物。
蓝凌何擦了擦嘴角，突然有些伤感：在场几千人，究竟有多少怀着赌徒的心思看比赛，在心里预测着她会不会死？又有多少人期待见识到副会长的全力一击，与此同时，完全不觉得她能接下？盼她死无葬身之地的，一定不少吧。
能力者的学院，似乎少了些什么。
某些……人应该有的本质。
就在她心起悲意之时，一个不合群的声音从看台上飘下来。
“蓝凌何，你是怎么办到的！”
她被这鹤立鸡群的一嗓子吓了一跳。
开口的是霖喻，目睹蓝凌何两次化解副会长的攻击，他被彻头彻尾地震惊，三观都快崩了。
“根据我的计算，你承受的攻击少说也有四级中的水准，你到底用什么方式挡下的？防具？保护罩？第三方干涉？”
莳羽怜拽了他一把，表示：勿问，时机不对。
可霖喻不理不顾，挣开她的手，犟得像喘粗气的老黄牛。
“蓝同学，只要你说出真相，哪怕你作弊了，我保证，责任也由我来担！”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霖喻“刨根究底”的脾气，他能忍到现在才问，已经是极限了。
蓝凌何顿了顿，否定道：“不，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用。”
霖喻料到了这个答案，因为在问话之前，他就有八成把握蓝凌何没有借外力。且不说使把戏根本逃不过在场千人的眼睛，即便让她大大方方挑外援，也没哪个能挡下暮川汐的攻击。
可正因如此才更加奇怪，甚至诡异。
二级上的蓝凌何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多力量？
霖喻推了推厚厚的镜片，直截了当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蓝凌何犹豫片刻，给出含糊不清的答案。
“想着，就做到了……”
她没有敷衍，因为那种感觉她也说不清。似乎只要她有足够的信念，一切皆有可能。
可在霖喻听来，这回答是十足的搪塞加吊人胃口。他方正的脸配上一丝不苟的表情，俨然一副老道的学究形象。
“想着？怎么想？”
蓝凌何答：“用脑子。”
“想什么？”
“都说了，挡下攻击。”
“怎么挡下攻击？”
“挡下攻击的能流。”
“凭借什么？”
“用脑子想，集中精神。”
霖喻还不罢休，有些火急火燎。
“然后呢？”
“然后什么？”
霖喻那不知真相誓不罢休的性子，被蓝凌何的一再简答推到了爆发的边缘。
“我问你怎么做到的！”
蓝凌何也开始不耐烦：“想——就是思考。你哪点不懂？”
霖喻扯着嗓子：“你就没别的答案了吗？”
蓝凌何反问：“你能不转着圈问同样的问题吗？”
霖喻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好想冲上去亲自打她一拳，试试她能不能凭“想”就抵消他的力道。
莳羽怜听不下去了，捏住霖喻后背的一块肉，拧了整整一圈。
霖喻几乎要叫出声，可嘴里忽然一股清甜，竟是一团水堵在嗓子眼，是莳羽怜用“控水”的力量瞬间造出的水。
他瞪了一眼莳羽怜，脸登时涨红。
莳羽怜完全忽略自己刚对他下了双重黑手，平静道：“别问了，等比完赛再说。”
霖喻总算把一口水咽下去，第一句话不是责怪莳羽怜那狠狠一掐，而是问道：“喂，你造的是饮用水还是中水啊？”
莳羽怜淡淡道：“要不我帮你弄出来？”
霖喻一哆嗦：“没事……当我没问。”
莳羽怜这才放了他。
众人无语：你们原来这么皮。
会长“噗”地笑了，漆黑的眸光重新落回蓝凌何身上，笑问：“还继续吗？你还有劲儿吗？”
蓝凌何点点头，正瞥见脚下的塑胶地因为热气流而变得坑坑洼洼，于是提脚便要换个地方。
不动不知道，一动……
她的脚一软，身子打晃，一个趔趄，险些趴在地上。
蓝凌何快速来了个后仰，摇摆几下才站稳。脑袋发晕之际，她的面颊又冷又热，一摸，发烫的脸上全是冷汗。
暮川汐眨眼就到了她面前：“还好吗？”
蓝凌何撑起微笑：“没事，太久站着没动，腿麻了。”
暮川汐表情严肃：“别逞强了，这是精神力不足的表现。就这样吧，你我之战就到此结束。”
“不，”蓝凌何果断拒绝，“我还可以坚持。”
暮川汐皱眉：“我再出手，你必受伤。”
“不一定。我的精神力还没到极限，就算不远了，我说不定能超越极限。”
“别逞强了。”暮川汐的语气强硬，却在不知不觉中多了温和，“你的表现已经很优秀了。”
蓝凌何摇摇头，坚决道：“我不答应，因为我的赌局不能没有结果。”
暮川汐一怔。
的确，她被一股意志支撑着，要通过比试证明自己。
她可以输、可以残，但绝不能在得到结果之前半途而废。
蓝凌何倔强地注视着他，脸孔被熏得发红，嘴唇少了血色，但灿灿明眸闪着晴空般的光，焕发着坚强而不服输的美。
“好吧，我明白了。顺带一提——”
暮川汐嘴角略微一弯，眉宇舒展，宛若远山近水染了春色，融暖而美好。
“我想起来，过去的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了。”
第29章 决胜时刻
一句话回荡耳边，蓝凌何心头如有花田，绽得心花怒放。
她眨眨眼睛，强压心口的悸动，明知故问：“为什么？”
暮川汐笑道：“因为你平衡感好，让人放心。”
蓝凌何无语：“……我尽量保持。”
暮川汐微微俯下身子，伏在她的耳畔，温和道：“再坚持下，之后，我有话对你说。”
吐息落在她的耳畔，蓝凌何的面颊倏地红了，粉晕漫到脖颈。
可好巧不巧，她左手一打滑，攥了许久的短剑“咣”地落地。
剑尖入地，直直捅进去十厘米。可想而知，若是扎在脚上后果如何。
暮川汐吓了一跳，赶忙挪开身子。
蓝凌何尴尬地笑了笑：“这租剑的八百额度……真是白花了。”
台上的会长对着麦克风重重地咳嗽三声：“你俩的窃窃私语有完没完啊？有啥可聊的都留到台下好吧？”
蓝凌何就奇了怪了：他到底是耐心为零，还是真有啥急事啊？
会长说罢往座位上一靠，偏着头，面向看台一角发呆，感觉放空自我了。
暮川汐早就看惯了他的奇形怪状，退后几步，对着戳在地面的短剑一招手。剑身晃了几下，随后乖乖地脱离地面，飞到了他的手中。
“不白花，有用。”
观众眼睛一亮：我们就知道，金属剑迟早会成为副会长的武器，正所谓“剑走乌龙”！
莳羽怜见此，眉头微蹙：她见识过暮川汐用长剑，并非把剑当剑用，而是——
下一刻，短剑亮了起来。
剑尖猛然扩张，凭空延伸出一把接近一米的光剑！
剑身不再是电流，而是以短剑为基底塑造的高密度等离子团。电子在翻滚、离子在跳跃，剑身因为高能量而散发幽蓝，仿佛染着冥火。
暮川汐随意挥舞几下，光剑裂空，能量四溢，几乎可以听到空气的撕裂声。
观众纷纷傻了眼，眼睛都不敢眨地盯着，视网膜都被灼得热了起来。
这自造的长剑，好燃啊！
蓝凌何近距离观赏，心情纠结得几乎打了死结。她多么希望暮川汐拿出真本事，自己胜得光彩，一举赢下所有人的肯定。
但前提是，她得能赢啊！
这明晃晃的光剑，无疑是一把等离子切割机，连空气都呈现出燃烧的状态，肉做的身体若是挨上，可不得直接化作灰烬！
蓝凌何干咽了一下，指了指光剑：“这东西……总共多少功率？”
暮川汐稍加计算：“扣掉热能，大约三千万瓦。”
“那刚才的‘电链’呢？”
“每条五百万，一共两千五百。”
“……万瓦。”蓝凌何给他补全了单位，无奈地舒了口气，“也罢，这算是我的最终考验吧。”
“你确定？”
“我试试吧。”
暮川汐神色郑重道：“这一击乃直接攻击，不存在砍到一半的收手。结局可以用二分法形容：你要么平安无事，要么必死无疑。”
此话千真万确。光剑灼热如焰，实质是等离子体，类似于气体的质感。暮川汐手落剑斩，一般人挨上不会被一劈为二，而是直接焦黑、碳化。而他也不会有击中的手感，一切还要靠眼睛来确认。
所以说，只有事后才知结果。
蓝凌何唇角微翘：“我说我要赌一把，这便是最正规的赌局。是生是死，我都有觉悟。”
暮川汐总觉得她的语气太轻，再次警告：“你给了我太多的惊喜，我摸不清你的全部实力。你说你依靠‘意志力’来瓦解我的攻击，请务必记住，一旦精神力耗尽，意志再强不过是个空指令。”
“我明白，到时候——”蓝凌何为缓和气氛，大大方方地向会长挥了挥手，“您复活我的动作快些！别让我的骨灰到处飘哦！”
此刻气氛十分凝重，这话不仅没让观众发笑，还觉得……她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会长换了个姿势，略微活动了下手腕和颈椎：“好的哦，只要额度付到位，全套服务包满意哦！”
蓝凌何还给他一个“比心”的手势，虽然真正想给的，一个指头就能做出。
暮川汐沉了口气：“罢了，开始吧。”
他持剑的手赫然抬起。
略有暗淡的光剑瞬间光彩四溢，幽蓝的晖芒，深沉中带着璀璨，让人想到沉入海底的太阳。
电流很快趋于稳定，能量输出达到饱和，一切就绪。
暮川汐近前两步，眼神陡然一变。
“来了！”
鲁德听得身体一抖，头发都竖起来了，像只炸毛的兔子。
霖喻不想错过任何瞬间，盯得眼睛发酸，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戴墨镜。
会长始终满脸风轻云淡，唯独把翘着的脚放下，算是做好了跑路救人的准备。
暮川汐迈出弓步，右手持剑，身子扭转，右臂递出，一个突刺的动作，剑指蓝凌何的左肩！
等离子光剑除了剑柄都是气态，任何固体都无法阻碍它，暮川汐故意把速度放得很慢，像个第一次拿剑的初学者。
虽然吧，这一击凶不凶与剑招没半点关系！
至于蓝凌何，她除了自己和自己这身衣服，没有任何其他东西，于是采取老办法——
死不死，先上手。
以手心迎接剑刺，这次，还用了左手。
剑尖将至，一股冷幽而暴戾的能量向她逼近。
一刹的恐惧，就像坠入深海，下沉、下沉，滚烫的能量、冰冷的幽光，让人想歇斯底里地叫喊，祈求一切停下。
但是，蓝凌何就是这么个自作孽的命。
眼瞅着剑来了，她非但不退，反而迎着光剑，道了句——
“我多希望，你能再近一点啊！”
说罢，手往剑里戳！
而事情就是那么神奇。
回应她的，不是手肘瞬间成碳黑，是光剑没了剑尖。
蓝凌何继续伸手，幽蓝的电芒缓缓消去，剑身随着她的动作逐渐变短……
所有观众都静止不动，盯着她白皙的掌心，愕然：这是手吗？怎么和黑洞似的，什么都能瓦解？
蓝凌何上前半步，一米长的剑眼看就要没了，就像光剑能自由伸缩，她往里按一按，剑就短一截，最后缩到最短，方便随身携带。
会长见此，笑得意味深长：“有意思哦，太有意思了啊，让我都忍不住想亲自出手了。”
莳羽怜心有余悸：“还是太冒险了。”
蓝凌何停住动作，因为再往前，掌心就要戳着短剑的金属剑尖了，不出血就怪了。她瞅着手心处微弱的蓝芒，感受了片刻，觉得剑身虽然烫手，但也不至于烫个水泡出来。
暮川汐维持着刺剑的弓步，现在剑没了，他准备撤步，做个收势。
蓝凌何突然道：“你先别动，我……有点感觉了。”
暮川汐一怔：“什么感觉？”
“你也有的感觉。别人不懂，只有你懂。”
“我……不懂。”
“瞧，就是这个。”
蓝凌何扬了扬下颌，示意他看过来，随即微微往回撤手，动作十分缓慢。
而随着她的动作，短剑再次发光发热，亮起蓝紫的幽光，并贴着她的手缓缓延伸，就像被挤压的剑身慢慢弹回来。
蓝凌何笑道：“诶……你看吧，我也会造等离子剑了！”
暮川汐震惊了。
观众差点把舌头咬破。
“尼玛，她、她……她居然也能控制电！”
会长淡笑：“还有小镜子、人和短剑哦。”
莳羽怜的眼中全是不可思议：如此说来，蓝凌何要不就是同时有好几种能力，能同时控制几种东西，要不她就是那传说中的……
鲁德激动地热泪盈眶：“哇瑟！厉害了，太厉害了！蓝姐姐是神啊！”
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胃容物也消化了一半，有了新的空间。他回手往餐车的方向探去，就像摸盲盒似的，抓到什么就吃什么。
可出乎意料的——
他抓到了一个轻飘飘的东西，像是绸子、像是纱，他分不清。
鲁德的心里咯噔一下，转回头。
这一次，他见到了白衣，金发，晶亮的雪片，和飘舞的冰花。
视线上挪，他对上了一双绝美而清冷的碧眸，对方也在平静地望着他。
鲁德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少年，白衣如雪、风华万千，就像异次元的神降临人间。
和他比起来，自己这模样……连做脚下的小土狗都不配。
鲁德吓懵了，赶忙松开抓住人家衣角的小油手，半天才挤出一句：“对不起，我、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对方淡淡答：“无碍。”
鲁德强作镇定：“那、那个，请问您是——”
人？鬼？还是神？
少年道：“我不是你们学院的人。”
鲁德继续抖着声音道：“那、那来这里……”
应该被看门人拦住？
少年望向场地中央，又快速扫过学生会席位上一众人。
“你马上就知道了。”
第30章 终于等到你
蓝凌何心情大好，试着能否“控电”。不再是等离子光剑的解构和重构，而是学着能不能像暮川汐那样从指尖发出电流。
可经过几番尝试，均是失败，显然今日份奇迹告罄。
暮川汐观察许久，提示她：“构成电流的电子是我造出的净负电荷，与产生等离子体的原理不同。”
蓝凌何恍然大悟。
形成等离子体，靠的是外放力量来电离周遭的气体分子，使正负离子达到稳定状态。然而电流是被凭空造出的，暮川汐用他的力量创造出数以亿计的电子，继而另其定向移动。
换言之，前者是“控制物质”，蓝凌何一学就会；后者是“创造物质”，她怎么都做不到。
蓝凌何叹了口气：“算了，虽然不愿意承认，我造不出来电子。”
暮川汐见她是真的不甘心，觉得很有必要提醒她一句。
“你莫非觉得，自己什么都做的来？”
蓝凌何咂咂嘴，道：“精神力是一种能量，能建立人与物质的联系，甚至可以直接化为物质。理论上说，我能控制电子，就能造出电子。”
暮川汐苦笑：“哪有那么容易。‘控制’是第一层，好比你使用什么，直接上手就行。‘优化’是第二层，需要你理解其原理，再从某个角度着手改进。‘创造’是第三层，是从最基本的原件开始制造，逐级搭建，你要对它了解得通透。”
“这样啊……来日可期吧。”
“你的话若是让大家听到，所有人都会——”
“我知道这话拉仇恨，所以只对你说。”蓝凌何扮了个鬼脸，“我就是试试，毕竟我刚学会使用精神力，一切都是未知嘛。”
暮川汐思忖片刻：“我认为，你应该尝试控制各种东西，归纳其共同性，得出你能力的覆盖范围是什么。比如是金属？是电荷？是拥有自由电子的物质？还是更为广泛的……”
话到此处，暮川汐突然听住，不知想起什么，神情蓦地变了。
蓝凌何疑惑道：“怎么了？”
暮川汐顿了几秒，随后从口袋中摸出一张塑料卡，用二指夹着递给她。
“来，你试试这个。”
“卡片？你要……贿赂我？”
“这是门禁卡，控制它。”
蓝凌何接过卡片，不解道：“这能有什么威力？”
“与威力无关，你试试。”
见他认真，蓝凌何乖乖照做，把塑料卡平拖在手掌上，随后集中精力，两眼紧紧地盯住卡面，开始发力。
暮川汐屏息静望，表情格外专注。
他们的站位很近，大多观众看不见蓝凌何手上是什么东西，一个个都抻着脖子，好奇不已。
二十秒过后，蓝凌何的眼睛都酸了，卡片却纹丝不动。
“不行啊……”
暮川汐道：“正常。能力者大多只有一个专长，只能控制特定事物。”
这话非常正确，是教科书上的原句。
对于暮川汐、莳羽怜一类的“物质控制者”，天生对某物有绝对的控制权，甚至能无中生有地“造物”。而对于范围外的物质，他们喊破嗓子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所谓术业有专攻，不管什么能力都有明确的“边界”，效果也很有限。想要“跨界”，要么晋级，要么找一些被注入过精神力的神奇道具。
虽然，道具之珍贵，是他们这帮穷学生连想都不敢想的。
蓝凌何又聚精会神了十秒，依旧无效，懊恼道：“我是不是变笨了……”
暮川汐温和道：“不怪你，这说明这塑料不在你的力量范围内，是我强你所难。”
蓝凌何垂下头，慢吞吞地把塑料卡递给他，像只笨拙的小动物。
“喏，原物归还。”
暮川汐莫名想摸摸她的头，不过周围有几千人围观，还是忍住了。他把卡片放回口袋里，又随手摸出一张便签纸递给她。
“再试这个。”
蓝凌何不多问，信誓旦旦地点点头，把纸片托在手上，再次集中精神，心道——
回应我，动起来！
纸片毫无响应。
蓝凌何眼神凌厉起来：给点儿脸，你倒是给我动啊！
纸片无比惰性。
蓝凌何在心里恶狠狠道：不过是一张纸，再不给面儿，信不信我撕了你？
纸片似乎受了惊吓，轻轻颤了颤，随后“簌”被一阵小风“呼”地吹下了她的手，在半空欢乐地飞着。
蓝凌何抽了抽嘴角，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心理活动……傻爆了。
幸亏观众完全不知道她在作甚。
暮川汐被她多变的表情弄得想笑，回手捞起便签纸，道：“罢了，回头再试吧。”
蓝凌何哭丧着脸：“又没能完成你的挑战。”
“说实话，”暮川汐诚恳道，“若你都成功了，我反而会很有压力。”
“压力？你指的是什么？”
暮川汐深深吸了口气：“你知道能力的评判标准吧？”
“‘类型’和‘等级’。”
“最直接的指标莫过于初始等级。我是物质控制者，初始为四级中，用时三年晋升到五级下，尚有进步空间。旁人的能力比如初始是三级下，几年后能到三级上，但潜力有限，或许无望四级。”
蓝凌何一摊手，自嘲道：“我知道，要么为什么说天资至上，二级上就算努力十年也比不过一个天生三级的。”
“但你明显不是了。”暮川汐一字一顿道，“现在的你，少说是四级，或者，四级——上？”
蓝凌何笑了：“你再怎么拉长音，也钓不出我的答案。因为我真心不知道。”
“咳，我想说，你现在的级别就代表能力的潜力。若是四级，我会邀请你进入学生会，和我共事。如果你能控制多种物质，很有可能一上来就是五级，”暮川汐的语气变得凝重，“你的格局远不止于学院，远超于我。”
蓝凌何笑道：“原来你也有同侪压力啊。”
暮川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你懂我的意思。”
过去，他之所以和蓝凌何保持距离，就是因为力量和身份的巨大落差。而今后，若是身份调转，蓝凌何一飞冲天，他们再次成了“鱼和云”，隔空的恋情注定短命。
若依旧如此，干脆不要开始。
“我懂啊，可我不在乎。我想和你在一起，和能力等级没关系。”
暮川汐收敛下颌，语气严正：“你的力量或许能保你直接进入审议团总部，而我之后会进入审议团的北方分部，我们的前途隔着一道分水岭，工作地点隔着半个大陆。”
“你想的还真远呢，我很欣慰哦。不过，”蓝凌何收了收脸上的随性，“对我来说，力量、事业什么的，这些都没有你重要。”
“现实点，你身为能力者，最重要的是……”
“你。”蓝凌何仰起头，不假思索道，“无论是你强还是我强，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变。我保证，哪怕又朝一日，我成为了世界的暴君，我也愿意卑微地——喜、欢、你。”
暮川汐怔住，瞳孔收紧又缓缓舒张，对焦在她的面孔上。
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说出这种话啊……
蓝凌何莞尔一笑，明净的前额，褐色的长发，桃红的唇瓣，白皙的鼻翼，自有恬静而柔和的唯美，又从骨子里透着坚强。
“是不是吓着了？我是真心的哦。”
暮川汐凝视着她湛蓝的眼瞳，像天山上一望无际的晴空，像阳光洒在阳广袤的海平面上，时而悠远磅礴，时而清澈透亮，美丽而纯粹。
他突然觉得，能被她喜欢，既合情合理，又是上天的馈赠。
不接着，很亏啊。
暮川汐清俊的眉宇间染上笑意：“你把话说得那么大，让我如何回复？”
蓝凌何俏生生地眨了眨眼睛：“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你确定现在就想听？”
蓝凌何凑过去，摆出翘首以待的姿势。
“我早就做好准备，只等你了。”
暮川汐略微颔首，凝视着她的脸孔，换上温柔似水的口吻。
“何，若你愿意，从此往后，请你和我在一起。”
第31章 不速之客，大驾光临
蓝凌何的呼吸顿时滞住。
同样的嗓音道出同样的话，跨了一个宇宙、换了一个人生……
再次落入她的耳畔。
她只觉面颊先热再凉，抬手一抹，掉下泪了。紧接着，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脸颊，怎么收都收不住，似乎是身体原主人的在天之灵也目睹了此幕，哭得震天撼地。
暮川汐回手将她的身躯拥入怀中，好生用力地拥紧她。
“别哭了。”
蓝凌何顺势依进他的怀抱，手臂环住他结实的后背，不知不觉加力。
“我……非常，愿意。”
暮川汐能感到她轻启双唇的动作，脖颈低垂，在她耳边呢喃。
“既然相互喜欢，便莫逆于心，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蓝凌何的身子又是一颤，不顾满脸泪痕抬起头，正对上他含笑的脸孔。
少年的嘴角噙着细腻的弧度，黑眸平添一抹暖意。那一笑，似墨色满天下的山水中，黑白世界被洇上潋滟春色，初阳下，一片草长莺飞、万物荣华。
蓝凌何唇瓣微张，唤道：“汐……”
现在听来，这称呼十分顺耳，暮川汐浅笑着。
“为什么还在哭？”
蓝凌何摇摇头：“忍不住……”
暮川汐抚着她的后背，手指贴合她背部的轮廓，体温透过那薄薄的贴身衬衣，让她的心酥酥软软。
“何，你赢了，应该开心起来。”
蓝凌何的目光下滑，落在他的唇上。她很想凑上前，拉近距离，等他顺理成章地吻过来。
这样就能开心起来……
可她还是忍住了，赶忙把头埋回他的怀里，眼泪蹭了他满怀。
“我赢得不光彩，因为你只用了六七成实力。”
“不是我不想用全力，而是我晋升到五级下的时间不久，怕控制不住，误伤观众。”
蓝凌何用脑袋顶了下他：“你还是不解释的好，我还当你是心疼我呢。”
暮川汐诚实道：“我当然顾及你的安危，要不是会长在场，我怎敢放开手脚……”
对话戛然而止。
因为有奇怪的东西冒了出来。
“会长”二字一出，蓝凌何明显听到暮川汐的心跳乱了一拍。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眼泪“唰”地止住了！
他俩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
沉浸在二人世界，在公开场合卿卿我我，反正大家都成年了，这不是事儿。
但他们公开撒了半天狗粮，怎么看台上没一个人说话？
都被噎住了？
甜齁了？
而且他们磨磨唧唧说了五分钟的话，那个总打岔的会长怎么没动静了？
睡着了？
此时此刻，周遭的宁静显得那么违和，甚至诡异。
暮川汐背对着主看台，快速回过头。
蓝凌何松开抱着他的胳膊，身子一错，望向学生会的席位。
不看则已，仅一眼，二人都愣住了，和全场观众的反应出奇得一致。
那黑衣黑发的学生会长身边，何时……
多了位宛若神明的少年。
他是个浅色系的人，肤色如玉，白衣胜雪，金色的长发松松地束着，闲适而自然。那双碧眸洋溢着难以形容的异彩，折射出光的束束簇簇，华丽而清冷。他的周围不时有细小的光点飘过，扩散出朦朦胧胧的光晕，仿佛一刻不停地打着特效。
少年微微昂起头，那副随性自然的仪态，堪称风华万千，绝美不可方物。
所有人都在注视这般尊容，一如朝圣。
虽是第一次见，在座的过半人都猜出了来者的身份。
大陆北方共有两个能力者学院，文峪学院和恃迦学院。两者的前身均是“北方学院”，那是大陆之北唯一的能力者学院，曾盛极一时。
十年前，一场惨绝人寰的事故，导致北方学院一夜废校。两拨能力者分道扬镳，一部分人搬离原址，在几百公里开外新建了文峪学院。剩下的人留在原地，清理废墟，建立恃迦学院。
据传言，恃迦学院的重建工作，是由某个“空间能力者”一手操持。他的出世很突兀，就像是专为救灾来的，一出手便是五级能力者的力量，瞬间声名鹊起。学院几千人联名呼吁，要他当新一届的学生会长。
少年很不情愿，无奈呼声太高，还是答应了。
然而恃迦学院重建完毕后，他这学生会长长期离职，事务全全交给副会长。
恃迦学院的很多新生甚至没见过会长，只听说：他可以自由穿梭于各个地方，不管在哪里都衣不染尘，如同遥远的冷光。
因此，他们给会长起了个名号——“异世界的雪”。
文峪的学员几乎都听过此位大名，不乏有人热衷于虚构他的形象，无论是美化还是丑化，在学院网上都吸引了不少眼球。
可今日，见着真人了，他们无一例外地为自己的画技而惭愧。
原来试图描绘他的每一笔……都是败笔！
会长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这边，乐呵呵地一拍手，宣布道：“咳咳，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哦，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人，就是大家都讨厌的恃迦学院的会长哦，他叫——”
少年冷冷地瞥他一眼：“雪集。”
会长笑嘻嘻的，依旧是一副欠打的样子。
“针对在座的某些新生啊，我稍微解释下哦。恃迦学院是我们文峪学院的死对头哦，这十年来啊，年年都有私下干架的，不过呢，都和街头混混火拼似的，完全打不爽呀！所以每三年都会举办一场大型的两校会战，参加的有几百人吧。战绩目前是一胜一负，谁都不服谁呢！”
雪集没说话，也不想接他的话。
会长继续侃侃而言：“所以呢，我身边的这位，大家上眼哦——就是恃迦学院的终极boss啊！记着啊，如果你们能干掉他，这次会战就是文峪的完胜哦！不管此位勇士是谁，是男是女，我必重金犒劳！我放出话了啊，那些贫穷之人唷，都给我好好干啊！”
不知为何，蓝凌何认为会长说这话时是盯着自己的。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用暮川汐把自己挡上。
莳羽怜观察着会长的微表情，总感觉他在故意惹雪集生气，嘴欠的程度比平常还有过之，似在努力彰显存在感。
而雪集完全不接招，静静站在他身旁，毫不在乎自己那众矢之的的处境。
“两校会战，我是来代表恃迦学院下战书。”
“欢迎欢迎呀！会战时间呢？”
“十五天之内，具体你来定。”
会长想了片刻，朗声道：“天有祥瑞之兆，地现造化之风，我有预感——十日后，便是最佳的一战定高低之时啊！”
雪集没理他的胡扯。
会长自讨没趣地扁扁嘴：“多少人参加呢？”
“全员。”
“哦？这么说连你都要参加？啊哟，感觉有点欺负人了啊。”
雪集扭过头，目光平静：“这样你才能尽兴，不是吗？”
会长笑着哼了一声，神情中多了些难以琢磨的复杂。
“瞧你说的，你是‘空间系’能力者，单凭‘飞行’和‘瞬移’这俩本事，就叫人压根没法打啊！有本事你就站在原地让我狠狠锤两下啊，瞧瞧这次谁能占得上风呀！”
这句话无疑暴露出了二人的关系，之前不仅认识，很可能还交过手。
雪集果然不寻常，稳得吓人。
“战场上，若你仍有余力，我不介意和你决一生死。”
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勾起了会长的某些回忆，他蓦地打了个哆嗦。
“啊哈哈……我们再议、或者不议。”他赶忙转移话题，“那两校会战的地点在哪儿呢？”
雪集道：“一个架空的地方。”
“啊？你再说一遍？”
“架空的场地，换言之，‘模拟空间’。”
会长把脑袋凑近了些：“不好意思啊，我耳朵坏了哦……再一遍？”
“……你听得没错。”
会长放眼四周，确认所有人都一脸懵，于是满脸天真地问：“有个地方叫‘架空’啊？”
雪集叹了口气，心道：你这分明知道，却装傻充愣，要我解释。
会长大咧咧地笑着，显得如此没心没肺。
第32章 黑白cp
雪集只得解释。
“两校会战的场地，是模拟现实的独立空间。空间内时间的流逝速度约是外界的三倍，因此，在模拟空间中的某一刻死去，出了空间便回到之前的时间节点，相当于死而复生。在空间内进行的‘模拟战’真实度高、危险性小，恃迦学院在过去两年间已经测试过了，诸位大可放心。”
观众们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为突显专业素养，还是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会长接茬了：“诶呀呀！这么神奇的空间，哪儿来的啊？”
“自然是用精神力建造的。”
“诶呦，难道你们学院藏了什么‘空间系宝具’啊？那些贵上天的玩意儿，我以为连审议团都没几个啊！”
“没有，而且审议团不外借。”
“欸，所以你们是……偷的？”
雪集眼神稍凝，瞪了他一眼。虽然很不想说，但被一而再追问，他不得不道出实情。
“不，是我造的。”
此话出，全场都惊了。
他、说了啥？
如果没理解错，他要造一个能容纳下几千能力者，而且具有“死而复生”奇效的模拟战场？
这比起潜入审议团总部，穿过层层防线，窃取价值连城的宝物……似乎还有过之吧？
雪集的面色始终平静，怎么看都不像是爱夸口的人，反而会故意掩饰自己的真本事。
这一点……和旁边的野生会长大相径庭。
会长知道眼下的场合，除了自己，没人能和雪集搭上话，于是怀着“代表广大民众”的心理，又发问了。
“模拟空间是你的手笔，若是你一个不悦，把空间‘啪’地拍平，我们是不是就压扁在里面了啊？还有，你的学员之前就历练过了啊，我们文峪的大家零经验，这对我们不公平呀！”
雪集并不反感有含金量的问题，答道：“我的主要任务是维持场面，若非情不得已、或有人邀战，我不会加入战局。另外，模拟空间和外界没有区别，场景对双方都陌生，不存在主场优势。”
会长笑道：“若你不加入战局，那我们岂不稳赢啊？你这真是吃里扒外的无私啊！”
雪集岂会和他斗嘴，淡淡道：“我自然会找到战斗力与我相近之人，代替我作战。”
会长摊开手，满脸无所谓：“从别处捞来的后补，岂能和你比啊？呦吼，我们稳操胜券！”
“这个人，你务必在意。而且恕我直言，”雪集脸色微肃道，“现在的你们，胜率不高。”
暮川汐听他这话，不禁起疑：雪集先用了“你”，后用了“你们”，这是口误，还是故意为之？
会长显然没注意到此点，撇嘴道：“诶诶，把话说明白了呀，多低啊？”
“一成。”
众人无语：你这程度副词乱用的吧？
会长瞬间就不爽了，火药味十足地道：“你别在这儿瓦解军心哈！有我这大能坐镇，胜率没有八成也有七成八好不好！”
雪集的语气无波无澜，却字字透着力度。
“就目前而言，文峪的五级能力者只有两个；而恃迦一方，除了我，还有三个。”
会长被事实噎了一下，气势顿时弱了三分。
“我很厉害的啊，如果你不插手，我一个打俩，妥妥的哦。”
“恃迦的五级能力者都是远攻型，你被二者夹击，连近身的可能性都没有。”
会长方才的自信心短了一大截，咂了咂嘴，换上商量的口吻。
“那个啥，我重新考虑了下黄历，要不咱……十五天后开战吧？你好、我也好哦！”
雪集瞥了他一眼，从眼神扫过的速度可以判断，会长被嫌弃了。
“你定，我们奉陪。我作为会长，顺便给你些提示：备战期间，建议你们进行实战训练，个体能力、合作战斗，两者皆要重视。”
会长这么痞里痞气的人，当然不喜欢被人教育，翻了翻眼睛。
“嘁，谁要你指导啊，显得你多游刃有余似的。”
雪集的性子虽然冷，脾气却相当好。
“话，我点到为止。能否快速培养出一个五级能力者，就看你的了。”
会长用舌头舔了舔唇角，似在思考，又像是酝酿着什么主意。
“哦哦哦，我知道了。”
雪集不再和他对话，目光掠过四周看台的几千人，最后下放到比试场，落在暮川汐和蓝凌何身上。
单从他看人的时间长短来评断，这二人的分量比那几千人加起来还重了十倍。
而暮川汐有感觉，雪集看的不是自己。
蓝凌何似乎能从这少年古井无波的面庞上，捕捉到一抹似有似无的柔情，倘若飞花包裹在冰凌之中。
她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雪集对着他们微微颔首，金发随着他的动作飘起，宛若流光。
“来日可期，有事，请联系我的副会长。再会。”
说罢，他周身的光点突然密集起来，仿佛沐浴在大雪之中，而每个雪片都是光做的。
下一刻，他的身影蓦地消失了。
众人眼中只残留着一个模糊的轮廓，还有星星点点尚未灭去的光点。
这就是……
瞬移。
一瞬千里。
他的离去，同时也带走了看台的安静。
压抑了太久，几千观众爆发出如同蜂巢般的议论声，各种讨论几乎掀了天花板。
最为碎嘴的会长反而安静下来。
他平摊在偌大的椅子上，仰着脖子，直勾勾盯着一个角落，像一只生无可恋的黑猫。
在他一旁的莳羽怜分明感到，雪集离去后，会长的神情中多了几分寂寞。似乎所有浮夸的举止都是掩饰，只为藏住心底不想被触碰的东西。
莳羽怜犹豫了一下，贴到椅子距离他近的一侧，关切道：“你还好吗？”
会长脸没动，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不好，我们有可能会输啊。”
“我是说‘你’。你和恃迦会长之前认识？”
“啊，是啊，我认识他很久了呢。”
“我感觉你一直在等，等的就是他吗？”
“小怜啊，你果然聪明。”
不待莳羽怜再次对“小怜”这昵称提出抗议，会长接着道：“可今天见面，突然觉得很陌生啊。不知道是他身体不舒服，还是我一往情深，哎呀，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啊。”
莳羽怜浅浅地笑了笑，摇头道：“没事，老熟人都这样，很多情绪都藏在心里，只是不说罢了。”
会长垂下眼帘，满脸掩饰不住的落寞。
“老熟人……这个词用得很准啊。不是朋友，不是对头，只是太熟呢。”
莳羽怜安慰道：“别这样，现在轮到您结束今天的赛程了。我们又有新的任务了，不是吗？”
会长转向少女玲珑的脸孔，漆黑的眸中满满都是她。
他不说话，凝望了她许久，久到莳羽怜在他眼底，清晰地捕捉到了自己面颊上的绯红。
莳羽怜有些羞涩地撇过脸：“会长，说话。”
会长笑着，做了个“凑过来”的手势。
莳羽怜略一犹豫，侧过腰，上身跨在两个椅子的中间。
会长迅速直起身，俊俏含笑的面孔一下子出现在她的咫尺之遥。
莳羽怜有些慌了，第一反应是撤身躲开，可会长不知何时把她的手压在了自己手下。
手上传来少年的温度，莳羽怜的身子几乎僵住。
会长略一侧头，面孔和她交错而过，温热的吐息打在她的耳廓上。
“如果你能记起我，那我啊，又怎么会寂寞呢？”
莳羽怜怔在原地。
会长又道：“如果记不起来，就试试——能不能再次喜欢上我啊！”
说完，他抬起头，得胜似的欣赏她满脸的红晕，像被石榴花染过。
两人的面孔没有一点接触，可他的气息留在她耳畔，像羽毛不急不慢地拂过，又痒又软。
莳羽怜半晌无言，悄悄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心跳得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去。
被调戏了……
她羞于看会长，用藏蓝卷发遮住脸，灵秀的眸子若水光潋滟。
会长怕她生气，赶忙拿出没皮没脸的架势：“诶呀，我开个玩笑哦，你别太放在心上啊！”
莳羽怜把小脸埋在蓬松的发间，许久，喃喃出几个字。
“我说不定……会试试。”
会长眼睛瞪大了，几乎狂喜地要叫出声，却又怕吓到她，活生生地憋了回去。
莳羽怜快速瞥了下他：“只是试试，罢了。”
第33章 有人为她的穿越付出代价
话说两边，雪集离开文峪学院后，经过三次瞬移，回到了一座几百米高的白塔。
这座塔位于大陆中央，东面是茵茵绿草无际，西边是皑皑雪岭重峦，方圆几十公里没有任何建筑，仿佛人迹罕至的圣殿。
塔的高层有一间面向雪山的房间，那是雪集的住所。
房间是浅色系的，冷色调的装潢和家居品。家具不少，设施一应俱全，风格也很现代，但偌大的房间显得十分空阔，弥漫着冷清感。
雪集闪现在房间中，连外衣也没脱，径直走到床边。
他将床上的被子掀开一半，刚要躺下，屋子的大门“嘎吱”一响。
不等他作出任何回应，一抹粉色的倩影翩然而入，如同发飙夜莺的问询声随之传来。
“你去哪儿了？”
雪集坐在床边，平静道：“文峪。”
少女大步走来，脚步声很重，赶上砸夯了。
“我一直守在你边上，三个小时一直盯着你，只不过就睡着了那么一会儿、不超过五分钟——你就没影儿了！”
“是我不好。现在事情办完了。”
“你的力量几乎被清零了，还敢进行远距离瞬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如果你精神力不够，晕倒在中途某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难不成让我动用军队满大陆地找你？”
雪集侧身倚在两个摞起的枕头上，声音很虚弱。
“爱尔莎，抱歉，让你担心了。”
少女穿过客厅来到雪集的卧室，清冷的房间因她的到来顿时温暖起来。
那是如春花般俏丽的少女，弯弯的眼眸中有烂漫的锦霞，长长的睫毛凸显出眼眸的灵动，新月般的嘴唇看起来甜得诱人，白皙的面颊带着热气、漾着浅浅桃粉。
这位天下少见的美人，此刻满脸不高兴，左手推门，右手怒气冲冲地插着腰。
“你就是说说罢了，我再怎么担心，你也不懂得爱惜自己，你看你……”
爱尔莎瞧见倒在床上的雪集，吓了一跳，紧走几步来到床边，望着他的面孔，泪水“唰”地下来了。
“……又弄成了这副模样。”
雪集体温极低，脸孔没有半点血色，像个冰雕。可他的嘴唇是殷红的，仿佛一朵绛红的花被碾碎涂上，那是湿润的血迹。
爱尔莎的心都要碎了，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崩解，化作缥缈炫丽的光。
那一幕，她不久前刚刚看过。
雪集望着她，温声道：“放心，我不会死。有‘通道’在，这幅身体不过是世间的凭依罢了，别太在意。”
爱尔莎金色的眸子中泪水泛光，一闪一闪，然后成对滚落脸颊。
“不爱惜自己还有理由了？又搞成这幅样子，你要气死我啊！”
雪集半合上眼，心道：你一边哭还能一边生气……很厉害。
“不许睡，我有话要问你！”
“你说，我听着。”
“告诉我——你自爆力量，就为了把她从通道中转移出来，凭一己之力造出一个穿越者，是不是？”
雪集不太喜欢“自爆”这个词，但暂时想不出更好的。
“是的。她本是来自平行宇宙的精神体，暂居‘通道’中。是我把她的精神体强行带出，替换了一个人。此事有违‘通道法则’，我付出了降级的代价。而且身体的原主人因此牺牲，我当以命抵命。”
“你自爆精神力之后，躯体完全崩解，我废了好大力气才重塑你的身体。”爱尔狠狠捏了一下被子，险险就把布料掐破了，“你倒好，刚一睁眼，精神力才回复了那么不起眼的一丁丁点儿，就敢从我眼皮子底下逃掉！是不是下次要我把自己和你绑在一起啊？”
雪集等了稍许，道：“我见你正好睡着，那时不走就没机会了。再说，你绑我也没用……”
爱尔莎使劲瞪了一眼他。
雪集改口：“你没必要困住自己。”
爱尔莎鼓着脸，眼泪不时落下。
“你跨了半个大陆，去文峪学院，是专程去看她的？”
“嗯。”
“她知道不？”
“不知。”
爱尔莎见他一脸坦然，咬了下唇，斥道：“你个冤大头！她压根就不认识你、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你因为她降级，更不会感激你啊！”
雪集的脸上依旧没有过多表情，道了句：“是，我知道。”
爱尔莎哭得眼睑水肿，可眼前的少年油盐不进，她真不知道还能再教训什么了。
“雪集，你是我认识最强大的人，但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过分啊！”
“我、不……”
雪集眉头微蹙，随后一口鲜血从喉管涌出，浸润了他的唇。
他没能说出后话。
爱尔莎用力咽下泪水，坐在他床边，提手给他盖上被子，动作十分轻柔。
雪集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爱尔莎的心头火抒发得差不多了，平静下来，轻叹一声。
“罢了，你这人就爱乱来。刚恢复的力量被过度使用，出现了精神力的透支。为了补上亏空，构成身体的物质加速崩解，转化为能量。”
一边说着，爱尔莎的周身散发出祥和的气息，房间内的几株植物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生长。
“我没本事恢复你的力量，但我的生命力，别客气，你尽管拿去。”
雪集张了张嘴，嘴角染上嫣红。
“多谢……我又欠你一次。”
“欠着吧。”
爱尔莎伸出右手，食指尖上隐隐出现了一个浅红色的气旋，如同指尖盛开的小花。
雪集沾在唇边的血迹消失了。
气旋愈发鲜红，血雾慢慢聚集成饱含生命力的血滴，悬浮在的指尖上。
爱尔莎非常想说：“来，张嘴。”然后把手点在他的唇上，给他喂下去。
可她熟悉雪集那“生人勿进”的秉性，加之不愿趁人之危，便用指尖刮过他顺滑的衣料，将鲜红的液滴印在他的领口。
血液迅速扩散开来，融入他的体内，爱尔莎安下心，名正言顺地端详他的脸孔。
少年的面色由苍白迅速恢复为润白，翠绿的眼瞳翩跹着灿光。他的呼吸也变得平稳，身上的味道像深谷幽兰，像掠过花田的清风……
爱尔莎的面颊倏地红了，心道：真好闻。
得到了充沛的生命力，雪集的身体迅速好转，便要坐起身。
爱尔莎赶忙拦着：“你不许再乱跑了，休息，先睡觉！”
“文峪和恃迦的两校会战，需要审议团的批示文，我现在去和朗日说一声。”
“朗日是你的秘书，又是个日均二十小时的工作狂，你什么时候说都可以……哎呀，你起来慢着点！”
爱尔莎虽然把胳膊挡在他身前，可总是在即将要碰到他的时候挪开少许。
雪集起身，绕过她，径直往门口走。上一分钟他连话都说不了，现在又和没事人似的，白衣飞扬。
爱尔莎也不追，叹了口气。
“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同处一室吗？”
雪集脚步一顿：“不是的。”
“所以，你是怕和我相处吗？”
“不是怕。”
爱尔莎抬起金色的眼眸，薄薄的泪水闪着金芒。
“等下，听我说完再走。”
雪集乖乖停住：“你说。”
“你用自爆力量为代价，换来了异世界的穿越者，看得出，你无比在乎她。可她不一定会走上你所期待的人生轨迹，不一定给你任何回报，甚至不和你站在一个战线上。”
“我明白。”
爱尔莎起身，顺手把他掀起的被褥整理好。
“比起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你多看看身边的人吧。我、朗日、还有那个讨人厌的阿伦戴尔，我们才是你的同伴啊。”
雪集回过头，翠绿的眸子带着飞雪的清冷，却在她温暖如春的粉发中融化开来。
“多谢。你们任何一人处于危难之中，我都会不惜性命地救你们。”
爱尔莎笑了笑，可笑容含着泪光。
她想要的，不是战友情啊。
“雪集，不管你是六级还是五级，哪怕成为普通人，我最在乎的都是你。我不强迫你给我回应，只希望你别刻意回避我，好吗？”
她的悲伤似清风、似飘荡的气味，在无形中感染周围，旁人哪怕闭着眼睛也会深有同感。
雪集沉默了稍顷，话锋一转。
“十五天后，文峪和恃迦两校的会战，能否请你帮个忙？”
“哦？”爱尔莎来了精神，“哪里需要我？”
雪集正色道：“有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唯有你，才能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