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消亡
俨州，天佑三年，初春。
乍暖还寒，却不知为何昨日竟生生下起雪来，鹅毛大雪，至今未停。
慕未晞昏昏沉沉的坐在窗前，哪怕窗户开了一条缝，冷风吹在身上，竟也毫无感觉。比起身体的衰退，心的消亡才最可怕。
窗外入目的只有皑皑白雪，其实没什么可看的，也看腻了。
长安宫她住了十年，又十年，本以为出嫁了就不会再住了，没想到，又是再一个十年。宫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她再熟悉不过，寂寞无聊的日子太难打发，能陪伴她的却也只有这些。
从呱呱坠地，到如今已是三十载，一生的春光韶华都付于此，深宫可真是困了她一辈子。
“皇后娘娘，今日天冷，您还病着怎么就开窗了？”新来的小宫女眼尖的很，见着开着窗很是不悦，立马来关了上。
慕未晞知道她并不是真心对待，只是怕自己死了，她要陪葬罢了。
往日关切之语本该是桑儿说，可今日却不是桑儿，慕未晞便问道：“桑儿呢？许久不见她了。”
桑儿是她唯一的贴心人，十几年风雨都度过了，近来似是好几日都看不见了。
小宫女不知为何，一愣，道：“娘娘想是忘了，桑姑娘月前承了皇恩，已经放出宫去婚嫁了。”
婚嫁？
原是她真的忘了。
整日困在房里，时间与她早已经没什么瓜葛，只是记得除夕已经过去了许久，上一次睁眼外面就飘着雪了。桑儿早已经离去，如今只有她一个人了。
剩下的日子愈发难熬了，孤独真的是可以熬死人的。
想见的见不到，其余的便是不想见的了。慕未晞阖上眼，本无睡意，只是想眼不见为净。但她也知道，她这一闭眼就又要睡上许久了。她不记得是从何时开始变得嗜睡如命的，仿佛要将过去许多的不眠之夜通通补回来一样。
她虽看不见，却清晰的感受到小宫女悄手悄脚的为她盖上大氅，毛茸茸的。
随后就是轻悄悄的脚步声，关门声。
又是无边无际的寂静，长安宫一般是没人敢踏足的，就连那个人也不会轻易踏足。
果然，不消片刻她就睡着了。每每醒着的时候她都在想，会不会有一日就这么睡死过去，一了百了，倒也干脆。寻常都是睡醒之后方知道睡着过，可她偏偏在却睡着就知道，只因她做梦了。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回忆。
那时慕未晞还是公主，天启国的公主，在朝的皇帝是她的父皇，那一年好像是乾元十三年，她十一岁。她的同母弟弟七岁，那日是她弟弟的生辰。
他们的父皇于太极宫设宴，朝中亲贵大臣，一概命妇贵子千金，皆携珍宝来为这个皇帝最爱的皇子祝寿。人人皆言皇后所出的嫡子，他日定是下一任皇帝。
慕未晞却不屑一顾，纵然她是她弟弟的嫡亲姐姐。但却最是看不惯，她弟弟都已经七岁了，竟还依偎在母后的怀里撒娇，不知羞。
没错，她就是嫉妒他！她曾光明正大的对许多人说过，她讨厌这个弟弟。哪怕会有人揍她，可她就是不服。谁让她那个弟弟一出生就夺走了她的一切，甚至她的母后。
慕未晞不过满打满算才四岁的年纪，只因为她母后肚子里有了她弟弟，就把她送给了别人养，她弟弟还没出生呢，她就要给他腾地方，凭什么？可任凭她怎么哭闹，哭的眼睛肿的睁不开也没人搭理她。抚养她的许妃很是尖酸刻薄，自小就拿话噎她，处处讥讽她。每当她看到这个弟弟窝在她父皇，母后怀里撒娇的时候，她就愈发难过。明明同父同母，可却天差地别，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公主而非皇子吗？
“怎么同样是皇后生的孩子，就这么不同呢！你七岁的生辰怎么过得来着？”
又开始了，慕未晞七岁的生辰是挨了一顿揍的，只因没人记得，她却自作聪明的记下了。
她不愿再看高高在上的那一家三口，也不愿接她母妃的碴，默默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青玉石地面，百感交集。
每当这个时候，许妃定是怒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气的要死。只因慕未晞不说话，她也无处去寻错处，又是大庭广众之下，怎能平白落人话柄，徒增刻薄之名，实则早已人尽皆知，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年幼是慕未晞很是不愿待在她身边，一则她嘴毒得很，二则慕未晞始终想着回到她母后身边，后来年岁慢慢大了，痴心妄想也就淡了，更是习惯了许妃的尖酸刻薄。
“未晞！”
慕未晞忽闻有人唤她的名字，却不真切，她便四下摇头查看。
倒也不远，就在她身后，小小的人影向她招手，她咧嘴一笑，是嘉禾郡主，她唯一的朋友。
当年嘉禾郡主见她哭的悲惨，便给她一块糖糕，她记了许久，自此就将嘉禾郡主当做知心朋友。
可怜慕未晞兄弟姐妹众多，却没人跟她玩到一起，有人搭理她，她就千恩万谢，活像个乞儿，只能等着别人施舍。
慕未晞也向她招手示意她看到她了。
忽然慕未晞的目光生生定在了她身边另一人身上，那人也在看慕未晞。
清澈的眸子，宛若湖水，最是吸引人，再看不下别的。
慕未晞悠然转醒，半眯着眼，忽然发现眼前真有一双眼睛，只是这人的幽冷漆黑，不似从前那般泛着光亮。
多少帝王谋术，狡黠奸诈，都在里面了。
慕未晞却笑了，如今天启国的皇帝是她的丈夫，却不是她的嫡亲弟弟，想是许多人做梦都不曾想到的，她万千荣宠的弟弟继承皇位不过七日就被乱剑杀死，尸骨也只裹了张席子丢到乱葬岗，野狗吃了也不一定。
这是唯一令她欣慰的了，老天的眼睛还是半睁的。
秦枫舟见她笑，竟分外吃惊，一时手足无措，倒是好笑。却是她先开了口，“你来了。”
“嗯，今日政务不忙，来看看你。”秦枫舟从容的坐到慕未晞身边，慕未晞却向一旁挪了挪。
夫妻十几年，沦落到如此生分的地步也是悲哀。曾几何时浓情蜜意，现在想来皆是笑话，但凡能够同处一室已是不易。
秦枫舟略微尴尬，却未动，他说:“表姐昨日生了个儿子，看着颇有灵气，我打算抱过来养……”他一顿，又言到:“当做你我的儿子。”
慕未晞眨了眨眼，不做回答。
当了皇帝，还愁没儿子吗？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享尽齐人之福……她知道了，想是这人坏事做尽，再难有子嗣了？
想到此心里又是一乐，却也泛着苦，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落的个没儿没女的下场。只是她做的坏事都是为了秦枫舟，秦枫舟做的坏事都是为了他自己。
“如果襄儿还在，今年也该是十一岁了吧！”慕未晞幽幽说道。
第二章 重生
秦襄，襄助的襄，却也是她的一厢情愿。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却只在世上活了几个时辰，人间都未全部看过。可悲的是他的父亲都不曾看过他一眼。
秦枫舟像是被踩到尾巴，忽然脸色铁青。却还是生硬的答道：“年初一的，是十一岁。”
大年初一，秦枫舟在外和别的女人鬼混，而她却在辛辛苦苦的给他生孩子。孩子出生便体弱，不料几个时辰后就夭折了，她本以为是她与孩子无缘，可有一日她忽闻得真相，竟然是孩子的父亲容不下他。
“十一岁，犹记得的我初见你也是十一岁。镇北侯府的嫡子，坐在嘉禾郡主身边，何其耀眼。”不知是睡足了，还是回光返照，她格外的有精神。
秦枫舟说：“表姐算是你我的媒人。”
慕未晞嗤之以鼻，媒人？更应该是仇人！
若不是宴上初见，又怎么会有后来的御花园落水救她，她一腔痴情错付终生。
“你倒还与她情笃，如今还要抱来她的孩子养，只怕还想着重燃旧情！”千算万算没想到她所倾慕之人爱着的是他表姐。
“莫不是孩子是你与她的？”权贵之流最是肮脏龌龊，什么可能没有。此刻她脑子里有一万种两人如何不堪的想法。
“表姐早已嫁为人妇，你何必揪着不放！”
秦枫舟生气了，紧握着拳头。从前慕未晞很怕，现在她什么都不怕，不是因为她变得强大了，而是因为她已经弱小到不能再弱了，生死有何惧？
“未晞，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我与表姐只是少年懵懂，长大后再无其他。”
“少年懵懂”这四个字慕未晞听过无数遍，她爱秦枫舟不也是少年懵懂吗？可她却为了这几个字陪着秦枫舟称王成侯，坐拥天下。到最后徒有皇后虚名，满身伤病，只能在冰冷的深宫等死。
“恩……”
突然腥甜的味道充斥着她满口，嘴角慢慢渗出温热鲜红的液体。
是血。
秦枫舟没有慌乱，只轻轻的将她抱进了怀里。
慕未晞与秦枫舟心照不宣，皆不做声。
慕未晞体内的丹溪之毒已入心肺，哪怕后知后觉的请遍天下名医却也是无计可施。能拖到今年春天已经是奇迹，只可惜见不到花开了。
她意识越来越模糊，却依旧记得一句话，那是她很久以前就想对秦枫舟说的，“秦枫舟，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绝不嫁你……”也不会傻傻的爱上你。
“慕未晞，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会只爱你一人，将你视作珍宝，纵然江山天下也不换。”秦枫舟说完，一滴清泪从眼角流过。
他的眼泪从来都是冰的，没有一次是温度的，可这一次他感受到了，划过自己的脸颊，温热的有些烫。
可惜慕未晞再也听不到了，看不到了，感觉不到了。
窗还是没关严实，寒风猛地一吹，又开了，夹杂着雪花，落到慕未晞长长的头发上，未施粉黛的脸上。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我终负了你。”
……
窗外雪地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秦枫舟不看也知道是谁，开口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皇后已死，朕将不日迎娶齐王千金，以结秦晋之好。”
雪里站着的人没动，反倒动了动嘴唇：“齐王的女儿才十八岁，你何苦害她一生。”
秦枫舟用自己的衣袖一点一点的擦拭怀中人嘴角的血迹，许久才说道：“未晞十八岁就嫁给我了。”
“果然什么都比不上王权帝业。”说罢，那人转身要走。
秦枫舟冷笑，“桑儿又如何，不也为了对别人忠诚而来到未晞身边，别忘了，毒可是你亲手下的。”
彼此彼此，不过如此！
可惜这些慕未晞都不曾听到，若是听到不等毒发身亡就先被气死了。
……
慕未晞忽然感觉到一阵好像是坠下悬崖一般的落感，浑身哆嗦了一下，随即冲着亮着光的方向猛的睁大了眼睛。
谁料面前站了个人，那人被吓着了，忙后退，边拍着胸口，边骂道：“死丫头，你跑这儿来睡觉来了，吓死我了！”
她更是被吓了一跳，往后一仰，立马哀嚎起来，“哎呦！”
原来她正坐在某处的台阶上，这一退，腰整好撞到了上一处台阶，痛的要命。
“活该！”那人恨恨说道。
慕未晞委屈的揉着腰，忽然觉得这人忒像她那个尖酸刻薄养母。刚才没细看，现在一看，长得也挺像。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她不是毒发吐血要死了吗？怎么会好端端的坐在这儿？
她意图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不至于觉得自己是在做什么梦，可却被人揪着耳朵提溜了起来。
边提溜边说：“死丫头，还在痴心妄想！人家现在是皇后，又有了儿子傍身，不会在搭理你的，你赖在人家宫门口也没用！”
怎么场景似曾相识？
慕未晞不顾耳朵的疼挣脱那只手，猛地回头，“凤栖宫”三个大字，晃得眼睛生疼，哪怕是在夜色里，只有几盏宫灯照明，可那三个字分外刺眼，真的！
皇后的寝宫，她亲生母亲的住所。怪不得似曾相识，年幼时她抱有幻想，总是到门前坐着，想着有一天，她那高高在上的母后会突然回心转意，打开门让她回到身边，可到最后总是被她的养母讥讽一顿，拽回自己宫里了事，那扇门从未对她打开过。
她转向那人，幽幽的唤了声：“母妃……”
那人比慕未晞还震惊，像是见了鬼！
不等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慕未晞的眼前就变成了一片黑暗，不为别的，只因为她发现她的手竟然变得又小，又胖……
天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有点懵，都说人死后要入阴曹地府，查遍一生功过孽债，方知是要再入轮回或是堕入地狱。可她这又算是什么呢？究竟是入了轮回还是堕了地狱，她看两样都不像，倒像是——重生了。
慕未晞再睁眼方才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绝对不是梦，绝对不是，任何感觉都有可能是假的，可痛觉是不会有假的，是真疼，不是假疼。
腰疼是因为撞到台阶上了，耳朵也疼是被揪的，但脑袋疼个什么劲儿呀！
上手去摸痛处，却被人伸手挡了下来。只见许妃眼睛红红的，活脱脱的一对兔子眼。
慕未晞仿佛看到了神迹，那个女人竟然哭了！
“母——妃，你怎么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惹得许妃捂着脸跑了出去。
慕未晞不明所以，只觉得莫名其妙。
“公主不要担心，娘娘是高兴的。”
本以为室中无人，不曾想还有人在，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许妃身边的掌事宫女，明寒。
“公主能唤娘娘一声母妃实在是难得！”
明寒不愿多言，撂下这句也出了去。
这下慕未晞可真有些不明白状况了，不就是唤了一声“母妃”吗，一个个的都什么反应？
第三章 相见
不行，还是头疼，这回伸手去摸没人管了。头上不仅有头发，还有头发之外的东西，竟然包着绷带。
仔细想想应该是摔到了脑袋，当时倒下肯定是没人接着摔到了台阶上，绝对没别的原因。
她躺在床上借着恍惚的烛光，瞧着自己的手，小的不可理喻，能有几岁？五岁还是六岁？再不能多了，这双手没有丝毫伤痕，意味着还没被揍过。记得自七岁起不知为何许妃时常打她手板，哪怕是某一天心情不好，也会挨一顿打，直到她学乖了，学会讨好，才不会再挨打，但陈年的旧伤已经让她的手长了一层厚厚的老茧，看着好像粗使丫头的手，后来保养了许多年才慢慢好转。
现在想来那尚且不是什么难过的日子，若不是有了那段时日的忍辱，后来的日子怕是早就过不下去了。
往事如流水，流水无情却伤人。
她不想再过从前那样的日子了，机关算尽却为他人做嫁衣。每日承受着无止境的痛苦，吃着一些明知无用汤药，谁还会有勇气活着？其实到最后她只是想看看秦枫舟的下场，秦枫舟比她还要坏，总要众叛亲离，才是大快人心。可她还是死在了前头。
“却重生了！”
乾元八年，冬。
前日的一场瑞雪覆盖了整个皇宫，冰冷的围墙里格外的寒凉。御花园里鲜有人至，可今日偏偏有那么几个人入宫请安。
远远的便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夹杂着人语。
“你们听说了吗？皇后的那个九公主前几日在皇后殿前撞破了脑袋。”
“当然知道，这可是天大的传闻。”
“皇后也是够狠心的了，世间哪有母亲不见亲生女儿的！”
“哼，一步登天，都有了皇子傍身，公主又算得了什么，终是不能继承大统……”
“王妃果然心直口快。”
“怕什么，人家敢做了就不怕人说，从一个江湖女子到皇后，舍弃一个身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女儿，实在是明智之举。”
“无辜的还是那孩子。”
慕未晞坐在树上，看着几个妇人从树下走过，只觉得聒噪。她们的话从前她听了定要与她们理论一番，可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想起来那时候的她可真是天真无邪，人家都不屑看她一眼，她却依然傻傻的觉得是因为有难言的苦衷才会如此。可她的母亲高高在上，宠冠六宫，皇帝视她如珍似宝，哪里会有什么苦衷，皆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抬头望天，有些阴沉，心里也闷闷的。这是她重生后的第四日，从一开始的兴奋渐渐转变为惧怕，怕是场黄粱美梦，再一睁眼又是那无边无际的苦海。
“你们快看，树上有个人！”
“哎？还真有！”
不知何时几个孩子到了树下，竟不走了，研究起树上坐了个人。
慕未晞傻眼了，坐在树上本来就是为了躲清净，可如今定是安分不了了。
她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对树下的孩子吼道:“你们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下来！”
树下的小孩们胆儿肥的很，丝毫没有被吓住。
“你是谁家的丫头，怎的这般狂妄？”，长得最高，看着像是个领头的男孩反对着慕未晞喊道。
慕未晞没搭理他，突然心里生出来个邪恶的念头，不自觉的冷笑，可惜树下的人没察觉到。
她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为了害怕掉下去抱紧了粗壮的树干，然后猛的跺脚，震得整棵树都开始发晃。
“啊！”
“你干嘛？”
突如其来的积雪毫不留情的落到了孩子们的脸上，身上。精致的发髻，绝美的华服都不曾幸免于难。
雪有多凉慕未晞自己比任何人都知道，当然不能独享。
不可否认，她变坏了。要是从前她只有任人欺负的份，哪有主动挑衅的时候。可现在心里就像有个小恶魔，坏水贼嗖嗖的往外窜。
不曾想几人里唯一的女孩最是娇弱，积雪落得最少却是最先哭起来的。花朵般的女孩嘤嘤抽泣，真是我见犹怜。
“混蛋，知道我们是谁吗？”另一个男孩子气急败坏的指着慕未晞，可却站在原地无能为力。
有能力的便已经不言不语的开始往树上爬了。
说来到也真是奇怪，一行四人，三个男孩子见有娇滴滴的女孩子哭了竟无人关心。这个时候不应该多加宽慰，为未来打好基础，好娶回家去吗？难道是心眼还没张全？那个领头的更是不寻常的淡然，面色平静的看着慕未晞，让慕未晞有些怀疑是被积雪砸坏了脑子。
慕未晞顾自晃了晃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更为重要的是没时间胡思乱想，那个爬树的男孩子已经一声不吭的爬到她的脚下了，要是再不做点什么，恐怕就要被拽下去了。
对一个会威胁到自己的人客气，就是对自己的不客气。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脚踹了上去。当然，为了保全那个男孩儿的颜面没踹脸，踹的肩膀。
额，其实慕未晞还是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才不忍心踹他脸的，可是她是不会承认的。
随着“哎呦！”一声，男孩儿跌落在地。
慕未晞本想嘲笑一番，可报应来的着实太快。脚下一滑，也跟着向下扑去。
哎呦，这下完了！人家好歹屁股朝地，无伤大雅，她可就不一样了，脸朝地面。不知道会不会整张脸直接摔扁了，或者就算不摔扁也会毁容吧！肯定疼死了，脑袋还没好又要添新伤了。不对，她的脸，以后可怎么出去见人？
此刻慕未晞的心拔凉拔凉的，重生之后第一次做坏事遭了报应，这是什么说法？
随即极度恐惧的闭上了眼睛，听天由命吧！意料中的疼痛丝毫没有感受到，只是被自己吓得浑身哆嗦，心跳加速。
“秦枫舟好呀你，丢下我跑这儿来英雄救美来了！”
闻言，慕未晞浑身如同结冰了一般，也不抖了，猛的睁开眼。
天边太阳不知不觉的升了起来，好生刺眼。更为刺眼的是眼前这个人的眼睛，宛若星河。
记得许多年前的某一天，她见过这样一双眼睛，那时她以为在黑夜里行走，照亮前路的不一定需要灯火，星光也可以。于是她奋不顾身的扑向这微弱的光，可他却是遥不可及的，因为他从不是为慕未晞而生的。
慕未晞拼了命的从这个人怀抱里挣脱，步履蹒跚向着远处而去。
她没有受伤，半点都没有。可她情愿刚刚摔在地上也不愿意让那个人救她，她情愿往后余生长着一张可怖的脸活着，或是摔残了，可偏偏就是那个人接住了她。
第四章 闯祸
许是因为重生慕未晞太过得意忘形了，竟忘了重生并不意味着那些她痛恨的，那些伤害过她的人都会远离她，那些人都在，也许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更或者就在眼前。尤其是那个人，他若活着就是她的心魔，挥之不去。
如果，如果她杀了他们呢？可她无权无势，甚至还是一个被人所厌弃之人，不过是异想天开。
脚下的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可不知道什么在驱使着她向前。
慕未晞不想回头，一回头看到的又会是那些她不愿意去看的，哪怕前面是堵墙。
如今天下间的权利皆在一人之手，那人就是皇帝，可她绝不会向他低头，她那个所谓的父母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尚且不屑一顾，哪怕卑躬屈膝，虚意逢迎也只是能换来一时的平安，到最后不过沦为弃子，说抛就抛。
下下之策。
可势力……
何为势，手执力量，方为势。
慕未晞会心一笑，顿觉开明，少年时的顿悟，总比年老色衰时才看破人生要好。她此生的人生还长，万事皆有可能。
上策。
原路返回只觉得脚下轻灵，不似之前沉重，救命之恩，应当要去好好谢谢。自然也要带着谢礼。
慕未晞再回到树下一个人也没少，就像是在等着她似得，一个个面色怪异的瞅她。
她泰然自若走到秦枫舟面前，恭恭敬敬道了声谢。
秦枫舟面似诧异，还是回了句，“没事就好”。
“她倒是没事，我就事大了！”幽怨的语气，让慕未晞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他还在地上趴着，想是摔坏了哪儿起不来了。
怪不得都没走，原来是在等人来医治这个受伤的。
孟小痴有些犹豫，要不要出手，要是慌乱间他再二次受伤，残废了会不会赖在她身上？动作快于思考，也可能是小老鼠们不太听话，自己非要往出钻，包着的帕子已经挡不住它们了，她也不能硬拉着，只好放过它们，连着帕子也丢了。
没错，对于救命之人的谢礼就是慕未晞顺手扒了老鼠窝里的几只小老鼠。还没长大，但毛已经长全了，咬不死人，总能让人恶心一下。
慕未晞不怕得罪人，就算是权贵子弟。从前她不得罪人，依旧有人来踩她一脚，倒不如她先踩他们一脚，过把瘾，往后无论如何也不枉今日舒心过。
一群享惯了福的孩子，哪里会见过老鼠，但见活物四窜自是怕极了，能跑的都跑开了，至于不能跑的……
“你果真顽劣，怪不得皇后将你拒之门外！”秦枫舟铁青着脸看着慕未晞，慕未晞毫不留情的瞪了回去。
“我再如何也是嫡公主，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从前她爱的卑微，总怕这人厌弃她，可到最后还是一厢情愿，不仅换来了欺骗更有轻视，现在想来如果当初她能硬气一些，不那么软弱，不那么在乎他，或许又是另一番人生。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活的太过卑微，而这份卑微正是她的父母赐予她的。她名义上是个公主，甚至是嫡公主，可活的却连一个世家子弟都不如。如今她明白一个道理，只要在皇宫里她就是公主，哪怕是个被皇后拒之门外的公主，她也比一个侯爵之子身份尊贵。
“怕是脑子磕傻了，不知道收敛。”
秦枫舟对于慕未晞的评价慕未晞自然是当成了耳旁风，要是听了听进心里可怎么办？
“慕未晞你听好了，本公子是郑陌安，你可得记住了我的名字！”
被慕未晞踹下树且此刻正趴着地上玩老鼠的男孩儿像是挑衅似的对慕未晞喊到。
慕未晞看着一阵恶寒，她虽然掏了老鼠窝，还抓了几只老鼠，可也做不到像郑陌安那样面色如常的提溜老鼠尾巴细细观赏，她可是全程拿着帕子抓的！
人呀，果然不能太嚣张，嚣张就意味着报应不远了，如慕未晞这般。
“伸出手来！”许妃拿着手指粗般的木棍指着慕未晞的脑袋。
木棍是在回来的路上顺手捡的，当许妃捡起木棍的那一刹那，慕未晞就深知将要发生什么，很配合的伸出手。就像刻在骨子里的反应一样，很自然。
“啪～”
第一下，久违的感觉。重生后的一双手尚且稚嫩，才一下就火辣辣的疼，不自觉的往回收，可还是在下一下来临之前又伸回去。
打在手上和打在身上效果是不一样的，虽然都疼，可却能让人看出来她被打了。
“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老实在房间里呆着不行吗？非要去外面惹事！”可以看的出来，许妃很生气。将慕未晞从御花园领回来的路上她一句话都没有与慕未晞说，就意味着很反常。
许妃虽然尖酸刻薄可却是在明面上的，什么不如意都能当着人前说出来，可一旦有什么都不说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事大了。
慕未晞自知理亏，无言分辨。但她也不后悔，从前她做事深思熟虑，可结果总是不尽人意，如今反其道而行，说不定会不一样。
人嘛，不就是欺软怕硬。
“啪”又是一下。
这下依旧还是那么疼，但慕未晞这次伸出的是右手，刚刚是左手。
紧着一只手挨打，万一许妃气急了下死手怎么办！更何况许妃默认了她的小聪明。
“你倒是说句话呀！”许妃蹙着眉，抬起手中的木棍狠狠落下。
慕未晞疼的呲牙咧嘴，许妃让她说话，她却无话可说。说什么呢？说她是冤枉的，是别人先欺负她的？可惜不是，如若是，她便要闹得天翻地覆。
可闹了又怎么样呢？谁又会关心？不过是小丑行径，哗众取宠罢了。
“娘娘，公主许是磕坏了脑袋才会一时行径不端，日后多的是时间好好教，不急在一时呀！”一旁的明寒突然挡在慕未晞身前说道，只是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哪里有人会平白无故的真心相待。
许妃像是找到了台阶下，很自然的将木棍随手一扔，大咧咧的坐到了板凳上，却还是怒瞪着慕未晞。
慕未晞将头又低了几分，忽然发现明寒的手正在摆来摆去的，应该是抽筋了。
明明是她的手被打的火辣辣的疼，明寒抽什么？
“慕未晞，你来我宫中已两年，我自问不曾苛待于你，你怎么就不能为我着想一下。从前你总是去皇后那自找不痛快也就罢了，如今竟变本加厉起来到处的招惹是非，你可知道今日的那些都是朝中重臣的子女，你得罪不起！”许妃被气得头疼，看慕未晞的眼神里透着股火，不用点就能着的那种。“你以为你到处闯祸人家就会多看你一眼？丫头别白日做梦了，她若真心疼你，哪里会有你今日。”
简直是字字诛心。
第五章 登门
哪怕从前听过无数次这般的刻薄言语，可如今再听依旧还是眼睛酸酸的，心里不自觉的难受。那是慕未晞一辈子的痛，她时常在想是不是她从一出生就是错，注定了这一辈子都是被人厌弃的命，可这次她想改一改，至少往后不再像重生前那么失败。
“认清现实吧，皇后不要你了，她有了儿子。后宫之中哪一个不是母以子贵，身为公主要在后宫中活下去只能活的小心翼翼，那些活的招摇的都是些会哄人的，你是那种人吗？”
她不是，她从来都不是。
“安静些，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慕未晞躲在明寒身后，恍若隔世。
哪里有什么尖酸刻薄，只不过被说中的都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从前她未出嫁的时候许妃几乎是日日与她说，可她只当是许妃看不惯她，讥讽她，打压她，渐渐地当做耳旁风，哪怕心里难受也无言反驳。可现在突然发现许妃所说的都是赤裸裸的真相，若是她能早些明白，也许就不会一次次的抱有希望，而总是失望。
“我知道了。”
慕未晞病了，高烧不退。许是因为从台阶摔下脑袋没好，或是那天在树上冷风吹的，反正就是病了。许妃向外人就是这么说的，因为如果她不病就会有很多麻烦。
后来慕未晞才知道，那天树下的四个孩子还真不是她能得罪的，文靖王嫡长子郑陌安，次子郑钧语，韩妃的女儿七公主慕兰若，安国公二子徐柯。
被慕未晞踹下树的正是文靖王嫡长子，听说摔断了腿。而被雪砸哭的正是韩妃的女儿，如今皇帝极疼爱的公主，也病了。可笑慕未晞从小在宫里长大，对这几位竟然印象模糊，只知道有其人。她从前一心扑在她那个所谓的“母亲”身上，后来就是秦枫舟，对于旁人她又怎么会注意呢？
这是件大事，可却因为慕未晞病了而变成了小事。
许是亏欠，许是怜悯，皇帝将事情压下了。随后流水的补品送进了文靖王府和韩妃的芷阳宫，而慕未晞依旧无人关心。
冬日再漫长，总会过去。
慕未晞在长安宫里躲了大半个冬天，不见人，自然也没人想见她。
这日她总算要出门了，不得不去。
“许妃娘娘出宫，放行。”随着宫门侍卫高声放行，宫门徐徐打开，外面的世界近在咫尺。
慕未晞与许妃坐在马车里，心上像熬了沸汤，片刻不得闲，跳个不停。
“母妃，我非要上门去赔礼道歉吗？”她一想起马上就要去给人道歉，心里就更慌了。反观许妃稳若泰山，有着一副尽在掌握中的沉稳。
许妃淡定的看着慕未晞，言道：“今日你能躲一时却躲不了一世，文靖王府虽未闹起来，可人家儿子毕竟断了腿。你也忒狠了些！”
临了还不忘夸她一句，无论怎样，慕未晞权当许妃是在夸她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那棵树才多高呀，我都能爬上去，他怎么就摔断了腿！”说来慕未晞是真倒霉，不过是棵柳树，掉下去怎么就摔断了腿？虽说她是故意踹的，但她很怀疑郑陌安碰瓷。
马车缓缓行进，许妃将帘子挑了条缝向外观望。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忽然嘴角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一闪而过。
“树下那么大的石头你没看见吗！”
慕未晞哑然不语，她深知许妃心中定然有气，这段时间她是称病躲起来了，可许妃却承受着外界所有的刁难，皇帝还斥责许妃管教不严，罚了奉例。许妃不说，但慕未晞也是知道的。
“对不起……”
马车走的很慢，许妃却再没说什么。
文靖王府。
王府大门紧闭，门前连个小厮都没有，只有两头凶恶的石狮子一动不动的立在两旁。如此轻怠，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后宫妃子出行不可能不引人注意，更何况还带着两大车补品，说不上是浩浩荡荡，但也算扎眼。
明寒得了许妃的眼色上前敲门，慕未晞瞧着许妃脸上依旧毫无波澜，心下有些纳闷。一个不是好脾气的人被怠慢，怎么会安稳如斯。
“吱呀”一声，王府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探出头张望，问道：“来者何人?”
明寒言道：“马车里的乃是宫中的许妃娘娘和九公主，速去通报你家王爷！”
小厮似有疑窦，多看了眼方才又关上门进去通传。明寒气坏了，愤愤回到马车边上，抱怨道：“文靖王什么意思，明知道娘娘今日来，竟然还紧闭大门！”
不料却遭到许妃斥责，“明寒，你的话太多了。”
明寒悻悻闭嘴，却还是掩不住气愤。
慕未晞似是听出了端倪，原来许妃早已经与文靖王府通过气了，怪不得突然之间拉她出宫。
“怕吗?”
“怕。”慕未晞当然怕，第一次出手就将事情弄成这副样子，有些出师不利。
“怕也要一个人承担。”言下之意是她进了里面就要任凭打骂了？也对，她本就是一个人，又能指望着谁能好心帮她，虚妄本就不该有。
大门再次打开，但不一样的是这次是大开四门。
“许妃娘娘，本王来迟了，还请恕罪。”真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来人声如洪钟，底气十足，一听就很不好惹。
慕未晞听的一激灵，许妃也感觉到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许妃牵着慕未晞下了马车，马车外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冷着张脸，眼角眉梢尽是不羁。
“文靖王有礼了。”许妃回礼，顺带拽着慕未晞也向着文靖王行礼。
慕未晞低着脑袋，一直作揖不动，愧疚无论有还是没有，人在屋檐下总是要低头的，谦逊有礼的样子还是要做的，哪里还需要许妃教她，这第一印象尤为重要，虽然很可能已经没了，但第一次见还是要争取一下的。
文靖王的眼睛一直在慕未晞身上徘徊，他在打量慕未晞，他一直都在想究竟是怎样一个顽劣的孩子竟然能把他的儿子伤成那个样子，如今看来小小的一个，能有多大？肯定还没他那两个儿子中的任何一个大，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孩让他儿子摔断了腿，很是可恶。
“许妃娘娘，王妃近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不宜走动，还望见谅。”
第六章 文靖王府
许妃闻言只是象征性的一笑，丝毫没有不悦，反而一脸温柔，“既然王妃有疾，本宫不妨前去看望，正好今日带了些补品，给王妃将养身子。”
文靖王也不客气，“也好。”遂又看向慕未晞，略有嫌弃的说道：“王妃不喜人多，九公主不必去了。”
慕未晞感觉文靖王极其的看不上她，要不然怎么连王妃都不让她见，又不是什么宝贝，需要藏着掖着，她还不愿意见呢。女人最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万一发起疯来，她可受不了，不见也好。
她十分乖巧答了声：“是。”
那她该去哪儿呢？
“未晞你去看看大公子，你可要乖一点，不要再惹事了，知道吗？”许妃不知道慕未晞竟然如此的会审时度势，但她还是要叮嘱一下，以免慕未晞会冲动，再出事端。
慕未晞点头，“嗯。”
许妃理了理慕未晞的耳边的碎发，便放开了慕未晞，与文靖王说道：“王爷，请带路。”
“请。”文靖王转身一甩衣袖，走在了前头，许妃跟了上去，留下慕未晞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个，王，王爷对不起。”她原本以为要上门磕头认罪，不曾想文靖王只是冷着一张脸，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倒是开明，那她也不能吝啬这一声道歉了。不为别的，只为没有被人出言羞辱。
文靖王闻言脚下一滞，但只有那么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拂袖而去。
慕未晞知道这是何意思，谅解恐怕没那么容易，只是动容可能有一些的吧，但对儿子的疼爱和心疼又让那仅存的动容消失殆尽。身为父母如何疼爱子女，慕未晞心知肚明，虽然她不是那个被疼爱的，但她却也做过母亲，孩子哪怕受半点伤，做父母的都会心疼百倍。文靖王没打断她一条腿已经很仁慈了。
害了郑陌安她是真的始料未及，她本意不过是想欺负一下那些小孩，她就是没事找事，谁没有恶意作祟的时候，她自以为很有分寸，可还是失了分寸，事实证明事情不一定会朝着预料的方向发展，也有可能会让人意想不到。
“公主，您请这边走。”
慕未晞正在发呆，闻着声音看去是个两鬓斑白的老人站在王府门里，正在看着她，她记得这人是跟着文靖王一同出现的。
文靖王和许妃已经不见人影了，只剩她一个人和往府里搬补品的下人，看来就是这个人给她带路了。
“哦。”慕未晞看清了形势，立马跑到了老人跟前。
“公主，这边请。”老人抬手指路，示意慕未晞跟上。
慕未晞看这人衣衫整洁，举止规矩，又是这般年纪还能跟在文靖王身边，想必在王府中肯定绝非普通下人，定是个管事的，想必就是一府的管家了。
“劳烦您了。”
“不敢当，请。”管家到底年岁大了些，处事不惊，且看不出悲喜与否。
文静王府可谓是世代的功勋，自开国以来就是功臣之家，人说富贵不过三代，他家如今的文靖王已经是第四代，究其原因是在皇位之争中站正确了队，这才屹立不倒，慕未晞略有耳闻。府邸历经多年数次扩建，已是楼阁峥嵘，山石湖水齐全，自是一派华丽景象，慕未晞随着管家七弯八绕的，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这时候要是走丢了，大概就是真的走丢了，出去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她腿短，终是要跑两步才行的。
过了许久，两人才在一处院落前停下。
“这是默院，大公子的居所。”管家看着院门上的匾额说道。
慕未晞抬头看了眼那两个字，问道：“是大公子名字里的那个吗？”
管家摇头，答：“错了，不是那个。公主里面请。”
“哦。”原来不是，她还以为是呢。未做停留，便随着管家走到了院里。院前一片清明，倒是一侧廊下站了几个人，皆是一身淡蓝色的衣衫。冬日虽然已经过去，可还是乍暖还寒，凉风阵阵袭人，几个人摩挲着手掌试图取暖，忽然有个人看见了管家和慕未晞，喊了一声，
“章管家来了。”
几人闻言，齐齐唤了声：“章管家。”
“何事？为何聚在此处？”章管家厉声喝道，很有威势，吓的那几个人瑟瑟发抖。
终有一个人被推攘了出来，到人前，那人在清一色的淡蓝色里，有些出奇，眉眼格外的好看，好似女孩，可若看整张脸却没那么女气，只是有些过于清秀，站在男人堆里衬得更甚。
“回管家，是公子在发脾气，不肯喝药，如今怕药就要凉了。”
管家皱眉，遂又看向慕未晞，“公主进去看看吧。”
慕未晞不知道此去是吉还是凶，郑陌安已经发过脾气了，想来力气耗尽，没什么戾气了。她对管家道了声谢，鼓足了勇气便要往里走，谁知道管家却将她拦下了，“卿宴，把药给公主。”
那个长的好看的人立马就将药递了过来，黑漆漆的汤药在白瓷碗里，放置在托盘上。
原来这人唤卿宴，真是人好看，名字也好听，只是屈居人下，可惜了。
“公主？”赵卿宴见罪魁祸首竟然是个小女娃娃，也是惊奇，不知是否有吃饭的桌子高。当初郑陌安那副样子回来，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厉害人物，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慕未晞看着这人出神，却忘了人家长得高，正弯腰给她递托盘，她经提醒方才回神，接到了手里。
慕未晞刚迈进门槛，就惊叹于郑陌安的破坏力，满室的狼藉，遍地都是碎瓷片，更有玉器碎的稀烂，也不知道是扔的，还是砸的，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右手边一眼看过去是床榻，上边本该有被褥枕头，可现在空空如也，不知道去了哪个犄角旮旯。
“郑陌安？”她轻声唤道，却没人立刻回答，她又往里走了走，不料刚走两步就有东西飞向了她，她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一下，险些将药洒了，但亏得她机灵，一滴都没洒，自己也安然无恙。她看着落在脚边的玉如意，一摔两半，好好的东西就这么碎了，可真是败家。
“都滚出去！”一声嘶哑的声音响起，钻进了慕未晞的耳朵里。
“你还好吗？”
她寻着声音找过去，发现慕未晞只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坐在地上，纱幔将他整个人挡住，若是不细瞧，还真看不着。
“地上不凉吗？”
郑陌安抬眼去看来人，听着声音怎么也不像是府上的人，他这一摔断了腿身边的小丫鬟就没剩下几个，就是剩下了也害怕了不敢往前靠，都是些小厮在身旁伺候，这些日子没见一个敢进他屋子的，今日倒是出奇，他倒要看看是谁。
第七章 郑陌安
“是你！”郑陌安看见慕未晞就咬牙切齿，看来刚才就应该瞄准一点，奈何现在手边一个可以用的东西都没有，只能瞪大了眼睛，干生气。
慕未晞感觉到了一股怨气，笼罩在郑陌安周围，有点可怕，“喝药。”
她看郑陌安似乎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上次衣服穿的多的缘故，但憔悴是真的，想来是真的受伤了，可是腿摔断了，不应该在床上好好歇着，是怎么到了地上？目测床和这里的距离有点远。
“喝药？我喝什么药？我不想看见你！滚！”两个月了，整整两个月了，慕未晞第一次露面，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以为很快就可以见到慕未晞，上门赔礼道歉不是慕未晞这个伤人者最该做的吗？而且应该在第一时间出现，没想到就再也没见慕未晞的人影了，一直到了今日，方才露面，有什么用？
如此暴躁，看来精神很好嘛！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对不起，你别太生气了。”这个时候道歉没有任何作用，慕未晞心知肚明，但人呐一旦心里有亏欠就无法泰然自若，道歉本就理所应当。
“我一点也不生气，你把药给我。”郑陌安突然间变得平静了许多，可一句道歉有那么管用吗？
慕未晞虽然觉得有点怪，但并没有多想，她想郑陌安到底还是个孩子，孩子就算是记仇，又能记多久呢？可她却忘了，生在王侯世家的孩子哪里是什么孩子，从还未出生就经历了你死我活的争斗，能出生的都是赢家，能长大的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再小也不是孩子。
“啊！”慕未晞一直保护着的汤药，还是没保住，终究连碗带托盘摔在了地上，白瓷碗摔裂成了几片，碎片都砸到了人身上。
“慕未晞，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郑陌安抓着慕未晞的衣领，将人拽到了眼前，恶狠狠的说道。
慕未晞始料未及，就算是反应过来了也无力挣扎，一个比她高大许多的人，她如何挣扎的过，也只能任由其欺负了。
“你腿不是断了吗？为什么还会动？”
她突然有了一个惊奇的发现，那就是郑陌安的腿竟然动了。
先前郑陌安的腿平直的放在地上，可却因为她的靠近，两条腿竟然弯曲起来，将她和郑陌安隔住，不至于她直接趴在郑陌安身上，如此变动就是她瞎了也能感受的出来，怪不得郑陌安会跑到离着床这么远的地方。
郑陌安嘴角浮上了一抹诡异的笑，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怎么会？你可别不认账啊！”
“你要是再多装一会儿我就真的要信了，你可真沉不住气！”慕未晞感觉自己好像被算计了，不是好像是一定。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有什么值得算计的呢？
“你别这么说，我好歹也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的，怎么会是装的？”郑陌安大意了，他还以为一个总在皇后宫前无用徘徊的会是个草包，不曾想没想象中的那么傻。
慕未晞眯着眼打量着郑陌安，她是该好好看看这个人了，在她眼中的孩子肉眼可见比她现在大很多，想必心眼也很多。文靖王府似乎还没有世子吧？
“也许你是受了点伤，但却没有外边谣传的那么严重，伤筋动骨一百天，想必你是既没伤筋也没动骨。”只是有一点想不通，从宫里到宫外势必会有太医和大夫看过，怎么可能会瞒得住？
“你可真是无赖，你害得我摔断了腿，竟然还如此说，是想不负责任吗？也对，你本来就是个缩头乌龟，你怎么就没等到过个一年半载再来看我，那时候，恐怕我一点儿气性也没有了。”郑陌安放开了慕未晞，但也不是好好的放开，而是往身边一拽，按到了地上，让慕未晞与他并排而坐。
“人倒是不怎么沉，怎么踹我的时候那么有劲儿？”
慕未晞还想问问他呢，一只手力气大的很，将她拽来拽去的好像个提线木偶。
“你分明就是要坑我，到底是谁无赖呀？”
“坑你又怎么样？有能耐你就去跟人说我没摔断腿好了。”郑陌安不怕慕未晞到外面去乱说，就怕她不说。
“你甚至可以去跟皇上，皇后喊冤，说我故意装受伤让人误会，冤枉了你，说不定皇后会看在你被冤枉的份上接你回去，你也不必成日的到凤栖宫前等着垂怜了。”
听着很有道理的一番话，如若慕未晞还是从前的那个慕未晞也就信了，因为郑陌安说的还真有几分为她好的意思，可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傻得无可救药的她了，她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个人从前铁石心肠，往后也不会多良善。她那个亲生母亲断然不可能将她养在身边。从前她千依百顺，万般的讨好，像条狗似的在跟前许多年，也没见有丝毫动容，可见做什么都是徒劳，倒不如什么都不做，不至于低三下四，到头来连一句好听的话都听不到。
她若是真的听了郑陌安的话，恐怕只会更遭人厌弃，觉得她不愿意承担责任，不知悔过，只怕那时候她的处境会更糟。可见郑陌安根本就是没安好心，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她呢。
“你会这么好？皇后舍弃我不过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儿罢了，皇位注定与我无缘，殊不知就算她有儿子也得要当上太子才行，就像你要继承王府，也得先当上世子，你不是还有弟弟吗？”世人皆知皇位之争总是极其惨烈，殊不知王侯之家也是如此，自古以来女人争恩宠，男人争地位，只要一家之中不是只有一个女人，一个儿子，那纷争就无休止的，谁又愿意甘居人下。慕未晞最是知道，她见识过皇位几番更替，都是男人们争权夺利的结果。
郑陌安有些后悔在这个丫头面前暴露了，这丫头哪里是个傻子，分明聪明的很，可见谣言害人。
“要说世子之位，本该嫡子一出生就定下了。怎么你们文靖王府就不一样呢，难不成世子之位你父亲无意与你？”平常人家尚且继承家业的要么是长子，要么是嫡子，如今郑陌安既是嫡又是长，还是与世子之位无缘，那岂不就是说，他父亲中意的是旁人。如今郑陌安想成为世子，只有靠外力施压，而这个外力只能是皇帝。赶巧的是她就送上门去了，始终是她这个公主犯了错，皇帝再怎么也不能不管不问，总要有所补偿，世子之位便是最好的补偿。可是圣旨迟迟不下，郑陌安不脾气暴躁才怪呢！
第八章 合谋
她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只要今日她走出门，郑陌安就可以凭着一张嘴，随便说什么，只要传到皇帝耳朵里，郑陌安的目的就达成了。
“哼，就算是你知道了又怎么样，说出去别人相信才行。你说出去的话会有人信吗？”
郑陌安不怕的，这房间里只有两个人，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更何况是一个孩子的话，一个曾经伤害过他的孩子，还闭门不出，一味的躲着，更有利于他了。
敢情是专挑软柿子捏，那她也忒倒霉了，刚重生没多久就有事找上门来，这事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她今天就算是一条腿折在这里也过不去，再说了她也不忍心如此虐待自己。郑陌安是真够狠的了，把她往绝路上逼，只是不知道这算计是在遇见她之前，还是摔下树之后呢？
“你倒是找着了合适的人，我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正合适你算计。”身份有时候还是很管用的，比如说被人算计的时候。可总不能让人白白算计了，要是知道她好用没完没了怎么办？
“但你记住了，这次算是我帮你，别以为我真的那么好拿捏。要知道我大可在你这里一头撞在哪里，只要出去什么都不说就是你的问题。当了世子之后你可千万别忘了我。”
“你是在邀功吗？”郑陌安还没见过慕未晞这样的，是该说她精明呢？还是说有些不合常理的镇定。像慕未晞这般大的孩子，不都应该天真无邪，说什么信什么吗？真是罕见竟有如此拎得清的，可却在皇后那里拎不清，也不知道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
慕未晞就是在邀功，她往后的路还长，且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得多，这时候不让郑陌安觉得她的好，难道等着郑陌安自己爬起来的时候再去故意接近吗？郑陌安这种狠人，不亚于秦枫舟，注定非池中之物，只是她为什么不记得有这一号人物呢？当初秦枫舟坐拥江山困难重重，除了那些支持他的，更多是反对的，尤其是那些王侯，他只不过是娶了个公主，到底不是什么皇子王孙，凭什么能成为九五之尊？说不好听了就是谋朝篡位，可惜那么难的处境都还是没有让他从皇位上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命中注定。
“算是吧，我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总要为自己着想一下，世子今日承了我的情，来日我若有难你就得帮我，这是交易。”
“我都不敢断定，此事能成，你这么称呼我未免太早了。”郑陌安等了两个月都不见一道圣旨，只怕他的心思就要白费了，慕未晞又能掀起多大的波浪，这事只怕会越来越小哪里会更大的道理，他已经不再抱有什么希望，只是想再试一试罢了。
慕未晞已经打定了注意，就算不成她也得办成了，不然就白受了这无妄之灾了，就算没有愈演愈烈文靖王府她也是彻底得罪了，皇帝那里本就视她可有可无，两相掂量一下，选择合算的才是明智之举。
“世子别妄自菲薄，该是你的怎么也跑不掉。”她爬了起来，走到郑陌安对面，看着郑陌安很认真的说道。
她发现郑陌安额头上满是汗水，都是些汗珠子，可是屋子里并没有那么热，而且郑陌安衣衫单薄坐在地上只会冷，绝对不会热，至于原因她了然于心了，看破不说破。
“公子，你们还好吗？”门外一直安静的很，突然传来一声询问声，像是试探，只是刚才碟碗乱摔的时候怎么不见人问候？
郑陌安没回答，慕未晞瞧着他，不明所以。
“公子，许妃娘娘朝着这边来了。”那个声音又说道。
郑陌安这才回道：“知道了。”
“那个，许妃是一个人过来的吗？”慕未晞连忙又问道，这里如此糟糕，若是文靖王来了还好说，可或是那个生了病的王妃也来了，只怕会病的更重。
“文靖王和二公子一同来了。”
“嘶，怕什么来什么？”这若是不知道的看见这屋里的景象定然会觉得是她和郑陌安打了一架，她是得有多顽劣对待一个伤者大打出手。“世子，你可得稳住了。”
郑陌安倒要看看慕未晞会怎么做，还能怎么做。
“随你。”
不消片刻外面就有了动静，听样子应该是不止三个人，肯定还有下人跟着，人越多也好。
“此事过后，你可得谢谢我！”
慕未晞在地上挑挑拣拣，最终挑定了一块刚才摔碎了药碗的碎片，她握在手里，刚好能拿下，只是她眼光极好，碎片锋利无比，一上手就割破了她的手指，鲜血直流。
外头开门的瞬间慕未晞就将碎片架在了郑陌安的脖子上，大喊道：“你就是个骗子，你凭什么诬赖我！”
郑陌安也是被吓了一跳，说变就变，下手极快。
“慕未晞，你干嘛呢！”许妃先进屋子就看见慕未晞张牙舞爪要杀人的样子，原本还以为慕未晞是转性了，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呢，这死丫头，就是欠教训。
慕未晞听着声音装作吃惊略带害怕的样子，扔了手里的瓷片，弱弱的喊了声：“母妃。”
“你在做什么？”许妃厉声喝道。她是看见了，可她还是忍不住要问，她是好不容易的费尽心思将事压了下来，只等过了今日，也就过去了，可慕未晞当真是不识时务。
“母妃，他是装的，他骗人。”慕未晞指着郑陌安就说，活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这是怎么了？”许妃挡在门前迟迟不动，文靖王在门外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样子，但发生了什么事他好像是知道。
许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刚才说的好好的，现在……
“还请王爷恕罪，她少不知事，顽劣不堪，王爷……”她说不下去了，任凭是个为人父母的，就忍不了。
“任凭王爷发落吧。”
文靖王身后突然伸出来了一个小脑袋，一双好奇的大眼睛，让人难以忽视。
郑钧语一看感觉大事不妙，因为他的哥哥好像是被欺负了，“大哥你没事吧？”他挤开了他爹，然后又挤开了许妃，全然不顾礼仪为何物。
“母妃，他根本就是装的……”慕未晞还想着再鼓动一下气氛，没想到话还没说完许妃厉声喝道：“闭嘴！”
第九章 改变
说不怕是假的，慕未晞骨子里就隐藏着惧怕，这惧怕是常年日积月累的。许妃的打骂很有深度，骂人从来不带脏字，打人从来都挑最皮实的地方打，既得让人知道她生气了，又得让人觉得她下手没多狠，可真正疼的不是在她身上，而是在别人身上，面子做得不是一般的足。
趁着这个空隙，文靖王看到了里面的局面，一团糟，就像是打过架了似的残局。
一个小孩子，又是个女孩子，怎的就生成这个样子？这哪里算得上是顽劣，已经是个野孩子了，缺管少教，简直无法无天。
“许妃娘娘，我们算是惹不起您家这位了，但我们躲得起，您还是带着这位尽早回宫吧！真是怪不得被亲娘嫌弃。”最后那一句算得上是吐槽了，宫中人人盛传这九公主不得皇帝，皇后喜欢，如今看来谁会喜欢，早前在门前还觉得，是传言有误，如今看来不尽都是些风言风语。
许妃只恨自己轻信了慕未晞，没有一刻未停的盯着，如今就是后悔也为时晚矣。
“还请王爷放宽心，回去我定会好好管教，绝对不会让她再犯。”她许菀萍什么时候需要对人道歉，可偏偏这个死丫头到处惹是生非，害的她不得不对人低头，要知道头一旦低下了，再抬起来可就难了。
“这次我儿子摔断了腿，下次她是不是就要杀人放火了？你管教得了吗？我劝许妃娘娘还是早点脱身，皇后之尊都受不起，你……”后面的话，文靖王不用多说，想必许妃也能明白。谁会放着亲生女儿不顾，送给旁人教养，总是有原因的。
慕未晞对这些言论早就不在乎了，她若是在乎别人的看法，早就被吐沫星子淹死了。这世上凡事一般都会偏信先入为主的，哪怕事实本不是那样。她既然承了这名头，怎么也不能浪费了，利用起来才是真理。
“告辞了。”许妃此行本以为会与文靖王府和解，是万万没有料到竟会是这般下场，几个月的苦心就是白费了，她竟不知这个罪魁祸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她一把扯过慕未晞，扭头就走，不待片刻停留，她是再也丢不起这个人了。
慕未晞临走对着郑陌安眨了眨眼，她发现郑陌安的这个弟弟似乎没那么糟，至少没像那个父亲一样站在一旁，上前关心都不曾。
许妃被气得浑身发抖，直到上了马车也未见好转，她怒瞪着慕未晞，想要将慕未晞看出个窟窿，只可惜眼光是杀不死人的。
“你是疯了吗？人家没让你磕头认错，已经很大度了，你倒是好上门去找事儿。你真当我很好过吗？且不说，没办法跟文靖王交代，就是回去皇上，皇后会放过我吗？”她是不知道上辈子是倒了什么霉，要她有这么一个女儿，还是硬塞给她的。
慕未晞撇了撇嘴，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只觉得是白伤了，光让许妃看见了，却没让文靖王看见，真是可惜。而且听着文靖王的意思是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他倒是想息事宁人，可她总不能让自己吃了亏。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可是声音大的很，就差嚷得全府都听见了。”许妃最气的就是慕未晞在不该说话的时候说话，该说话的时候却闭口不说，着实是能把人气死。
“母妃想让我说什么？我说的你根本就听不进去不是吗？郑陌安根本就是装的，我就是说了，你不是也不信吗？”慕未晞一口咬定郑陌安是假装受伤，她是绝对不能松口，一但松口了就当真要不了了之了。她知道郑陌安的难处在哪里，在于他的父亲。儿子受伤，本该是父亲出头去争取来最大的利益，可是这位父亲却并没有那么做，他也许知道会争来的是什么，所以才放之任之，甚至不想引起惊涛骇浪，这样的父亲会是个好父亲吗？
“人家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我看过许多回，怎么就是装的了，你休要胡言乱语。没进府前我看你挺乖的，原来都是做给我看的，到了人前你就肆无忌惮了。”许妃捂着胸口感觉胸口直发闷，她也知道不该生气，可是就是忍不住。这到底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兜不住了，自然有人会兜着，可是那得显着她有多无能，一个孩子都看管不住。
慕未晞可不见得觉得许妃有什么好，要知道今日是许妃拉着她来到文靖王府的，要是一直躲过去，等到郑陌安伤好了再来，她也不至于出此下策，自己给自己抹黑，谁又愿意呢？可是不这么做，郑陌安也不会放过她，倒不如卖个人情。当然她也并非是狼心狗肺之辈，她知道许妃的难处，护着她必定十分艰难，许妃也是扛了许多压力的，可她这一世注定不甘平凡。
她是不会拖累许妃太久的，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许妃。乱世将起，若是留在宫里还是会重复那种任人宰割的命运，她不要。浑浑噩噩的活着倒不如活的清楚一些，想做什么就去做，这两个月她想的很明白，甚至想好了该去哪里，她还有十余年的时间为将来的一生做好准备，这一次她不想她不想再过那种委曲求全的日子。
“母妃应该很讨厌我吧？皇帝对我不屑一顾，母妃恐怕也会因此遭皇帝冷落。”这些都是必然的，且不说她重生了的这段日子，皇帝从来都没来过长安宫，就说她没重生的时候，皇帝也鲜少到此，若不是顾念着许妃母家尚有些势力，只怕许妃就是冷宫中的一员了。可是许妃明明是个容颜姣好的女子，性情虽然有些不好，但比着宫中的一些其他女人还是有优点的。可就是不受宠，甚至连亲生孩子都没有，其中缘由不得而知，她想也许会有一些关于她的缘故。
“你管这些做什么？小小年纪的便开始胡思乱想，也不知道是谁教你的，反正我是从来都不教你这些的，想来是和你亲娘一样天生的满肚子的阴谋诡计。”许妃可没见过慕未晞这样的小孩子，执拗的很，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还竟会耍些小聪明。从前只要一眼没看见就跑到凤栖宫门口像个傻子似的坐着，这两个月也不见那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还是突然想开了？
“我有个办法可以让母妃以后再也不用养着我了，母妃可愿意听？”慕未晞不敢轻易说出自己的计划，她不知道许妃会不会把她当成疯子，毕竟她现在的年纪摆在这里，说出的话很可能会让人难以信服。
“你是不是中邪了？回去我可得多烧几炷香，驱驱你身上的邪气。”许妃觉得这孩子越发怪异了，也不知是不是那夜在凤栖宫门前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不然怎么会从那时候开始慕未晞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第十章 许妃
慕未晞只好作罢，这种事多说无益，也是因为着她年纪太小了的缘故，从前她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只是个傻子，傻傻的觉得只要她每日守在凤栖宫的门前，总有一日，她那个冷血的母亲就会为她敞开大门，让她回到身边，可从始至终都也只是奢望。
她是时候该好好想一想怎么能够收揽人心了，毕竟她势单力薄的，总要能有着一个信得过的人才好。
“要是桑儿在就好了。”
她回到宫里就被关了起来，当真是关着，房门被上了锁，虽然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但总归是不能自由活动，受到了限制。但是没挨打，可真是好的不得了。
她忽然想起了桑儿，桑儿跟了她许多年，是她信任了一辈子的人，她唯一只能相信桑儿。可是桑儿现在又在何方呢？
她隐约的记得桑儿的出现是突如其来的，那时候她年岁也不大，某一日桑儿就出现在了她身边，她那时身边没有半个人，只有她一个人，住在这长安宫里，她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冰冷的如同地狱一样，她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地狱，可这里就是她的地狱。
“往后的事还说不准，还是先顾好眼前的事吧，怎么做才能让郑陌安稳的坐好文靖王府世子的位置呢?“
她相信该来的一定会来的，那些带给她痛苦的人在，那些带给她光明的人也不会缺席。
说来也真是的，侯门王府本应该规矩最是森严，当嫡子一出生继承者的身份就是应该定下的，就是为了巩固一家的太平也该尽早定下，以防不必要的争端，可文靖王这般做法分明就是反其道而行，摆明了世子的位置是留给别人的而不是郑陌安的，可既然属意旁人又为什么到如今都不曾给下名分，莫不是有什么阻拦?
想来文靖王妃此人绝不是个好惹的，要不然又怎么会成为文靖王的正妃，多年来屹立不倒呢。能站的住跟脚身后必定有势力依仗，文靖王府表面的平静想来就是这么维持下去的。
她若是要将郑陌安推上世子之位那势必就会得罪文靖王，可是未来不是更为重要吗?
权衡利弊之下，这件事稳赚不亏。
老的又能活多少年，按照郑陌安的性子，只怕那些挡路的，迟早会除掉。
慕未晞明白想要促成此事最关键的在于皇帝，只要皇帝一声令下文靖王就算是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憋在心里了，至于找谁撒气，不言而喻，可郑陌安既然想得到权势，就总要付出点什么，比如说亲情，虽然本就淡泊，但将来只怕会更加疏离。
“现在被困在这里，可怎么出去呢?“慕未晞一个劲儿的自言自语，也是实在是没有人跟她说话，她就只好自己跟自己说了。
她上辈子临死前的那几年几乎就是没怎么说话，也没人愿意跟她说话，都生怕多说一句就是杀身之祸，秦枫舟就差安排两个哑巴在她身边了，也只有桑儿偶尔跟她说上一两句，还是在没人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懒得多说了，缠绵病榻，所有的精神都用在了睡觉上，下床都是少有的。
她如今想想就恍然是一场大梦，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可是既然她身处其中何不逆天改命。
许妃虽然并不能关她一辈子，但这件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母妃，我知道错了，母妃!“
慕未晞不可以坐以待毙，但就凭着现在这副小小的身子，根本就做不了别的，只怕是别人一碰就倒，她也只能在房间里大声叫嚷，寻求关注，虽然这是一个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最笨的办法，万一许妃铁石心肠不为所动，那她也就是白喊了，可是总得要试一试，心存希望才能一往无前。
“母妃，你放我出去吧!“
“母妃……“
……
一时之间慕未晞稚嫩的声音响遍了整个长安宫，长安宫在这之前很安静的，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因为他们的主子心情不好，刚被皇后训斥过，看谁都不顺眼，这时候要是有个行差踏错也只有受罚的份了，因此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都提着一口气，能不发出声音，就不发出声音。
许妃此时此刻，正在烧香拜佛，她原先从来都不相信这个的，可是后来慕未晞成了她的孩子，她不得不拜一拜，去去邪气，大人泛着邪性，小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虽然不再是青春年少，但还想着多活两年。
慕未晞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的时候，她一阵的头疼，她当真是束手无策了，慕未晞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是到处的惹是生非，她就是有心管教也无力做到防患于未然，事情明明很快就要解决了，可经那死丫头一搅和是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可真是想想就来气，她还有脸叫唤!“
心若是不静，神佛都救不了。
许妃根本就做不到心无杂念，听到了慕未晞的声音就变得格外的烦躁。
“娘娘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明寒伺候在侧连忙出声宽慰。
她跟在许妃身边很多年了，也知道自家娘娘的心思，公主不听话，皇上和皇后又多有怨言，文靖王又不是个好惹的，自家娘娘是夹在中间受气，心情怎么好得了。
“我怎么能不生气，那个死丫头根本就是来祸害我的!我是该她的还是欠她的?“
许妃再也没心思拜佛了，她直接就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气急败坏。
她真就是越想越生气，可又没处去发，皇上皇后她是不敢得罪的，那文靖王又不是个好说话的，宫里还放着个祖宗，是打了不听，说了不信的，油盐不进，与那个说话简直就是浪费口舌。
“娘娘，咱们已经尽心尽力了，这事只能说是公主不识时务，文靖王还能说些什么呢?您还是放宽心些。“明寒上前扶着许妃，温声细语的尽量说些可以浇灭许妃火气的话，至于管不管用她心知肚明。
“可是皇后不是个安分的呀！你是没听见吗?她说我管教不严，可那个丫头明明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关我什么事?自己管教不好，来找我的麻烦!“
第十一章 关着
许妃还从来都没听说过哪家哪朝哪代的皇后会把自己的亲生孩子送给别人抚养的，试问有哪一个不是金尊玉贵的宝贝着，这可倒是好，撒手不管了，像是后娘养的似的。
“你说说天下间怎么会有她那样的亲娘，想必心思都放在狐媚陛下去了!“
“娘娘，小心隔墙有耳!“明寒虽然知道自家娘娘这么说也是情有可原，可是这也只能放在心里说，一旦说出来被别人听到了就又是一场祸事。
许妃在宫中多年又何曾不知道，只是憋在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就要为了一个祸害低三下四的收拾烂摊子，她冤不冤哪!
“我就是要让人知道，她不是能喊嘛，那就让她可劲儿喊，让所有人都听一听。反正不是亲生的，我不心疼，叫了我母妃又怎么样，到底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她又不是冤大头，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可得想想办法才是。
慕未晞喊的口干舌燥的都没有人搭理她，她感觉自己的办法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只让自己消耗了体力。也是她自己太过于没用了，这身体实在是太小了，体力消耗的也快，多动一会儿就觉得饿，而且上午她还出了一趟门，回来就被关了起来，到了如今连午饭都没吃上一口。
许妃也忒狠心了些，也不怕她饿死了。
她是没人关心，没人疼了，也只有自己对自己好点了。
她曾经无数次怀疑自己不是皇后亲生的，可是又被无数次否决了，皇室森严，怎么会容许血脉混淆。亲生的一定是亲生的，但也一定有着原因，她能想到的就是因为她不是个皇子，可是现在再想想恐怕另有隐情。
要不然为什么不在她出生的时候就当做棋子，用掉呢。她从来都不了解她那个亲生母亲，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曾经她渴望了解，可是她的那个母亲是一点了解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她。
她自嘲的笑了笑，如今她只有她自己，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拿自己去换，虽然要牺牲眼前的利益，但是她不得不牺牲。
晚饭时分慕未晞的门终于被打开了，那时候慕未晞非常的安静，她已经放弃了那愚蠢的办法。
她知道没人搭理她的意思就是许妃不吃这一招，甚至还有些厌烦，她就算是不放弃，自己的嗓子也受不了。
来人是明寒，明寒一手拿着烛台，另外一只手拎着食盒，静悄悄的来了。
“明寒姑姑，你是来放我出去的吗？”慕未晞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明寒，从前她不知道明寒的作用，如今突然明白了。
明寒是许妃的心腹，跟在许妃身边多年了，最是了解许妃的性子，自然是能在有些事上说得上话的，就比如说挨揍的时候。
她简直就是后知后觉，从前她都不曾把明寒看在眼里，可真是错过了许多好处。
明寒对于慕未晞的礼貌，感触并不多。她知道慕未晞就算表面上装得再好，但心底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经此一事，算是彻底暴露了。
她家娘娘因此头疼的不得了，她又何尝不是跟着遭殃呢？
“公主还是老实的在这里呆着吧，外面的事有娘娘，你不需要担心的。”
她行至桌边，将食盒小心的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一样一样的将里面的吃食拿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我真的知错了，明寒姑姑你转告母妃好不好？”慕未晞上前扯住了明寒的衣袖，一副撒娇的样子。她要是出不去那些约定也只是空话而已，她一定得出去。
明寒被拉扯的眉头紧皱，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究竟在打着些什么主意。可是这个小姑娘明明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做起事来却让人总是意外。
“公主何顾为难我？今日你若是听话一些，也就不会被关在这里了。明寒求公主不要再惹是生非了，你可以仗着你的身份肆无忌惮，殊不知是我家娘娘在外面给你赔礼道歉。”
慕未晞何尝不知道这个，她如今虽然已经是铁石心肠，可是她尚且还有良心，那些对她好的来日她定将报答，只是现在不行。
她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成为那个可有可无的人。
“明寒姑姑，我知道母妃不容易。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那个郑陌安，是他先对我摔东西的，他还说我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公主，他迟早要打断我的腿。”
她顿时声泪俱下，她从不在乎她那可悲的眼泪，从前无数个日夜，她彻夜难眠，都是眼泪陪伴着她。可是那时候哭没有任何作用，如今到了真正有用的时候，她绝不吝啬。
明寒与其同情慕未晞更加同情伤者，一位金尊玉贵的公子，就这么伤了腿，还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好，怎么能做到淡然面对凶手？就算是波澜不惊，只怕也是假的。
“公主，现在是你有错在先，你当真是悔悟了吗？”
慕未晞闻言一愣，她现在需要的是同情，而不是反驳。
在这宫中，聪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看来她要改变一下策略了。
“姑姑将这些饭菜拿走吧，反正吃了也是白吃，又出不去。”她伸手抹了抹眼泪，她本是可以做到收放自如的，可是她一个小小的孩子就装模作样，未免也太败坏人缘了。只能循序渐进，她的声音颤抖不已，就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明寒已经将饭菜摆放的整齐，来送饭菜是她的职责，至于吃不吃，那就是慕未晞的问题了。
“公主自便吧，身体是自己的，糟践了，也是自己不舒服。”
她也不知道慕未晞听不听得懂，但那终究只是一个孩子，说到底这又是一种手段，是想夺取目光，回到皇后身边的手段，这宫中上下人人都知道。
慕未晞那刚擦干了的眼泪，又如雨一般，说来就来了。
慕未晞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唯一的筹码就是博取别人的同情，可是碍于从前她太过于愚蠢，现在要是突然之间精明起来，会引人注意，可是一个孩子，无论做什么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第十二章 皇后
“明寒姑姑，你说我是不是不是父皇母后的孩子呀？为什么他们都不管我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他。他们为什么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
慕未晞自重生以后，就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的父皇和母后，她的事当真是全权都交给许妃管了。可是都住在皇宫里，难道就真的做不到低头不见抬头见吗？
明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曾几何时她也是有些同情慕未晞的，可是谁又不是苦难人呢，慕未晞好歹还挂着公主的名声，再不济也不会流落街头。
“公主切不可妄言，奴婢就当做没听到。“
她更深知慕未晞说的这些狂悖之言若是被别人听去，只怕她便是杀身之祸，她还想着多活几年，所以不该听的，她不愿意听。
慕未晞只得选择闭上了嘴，这人心冷漠向来如此，是她不该抱有希望的。
明寒默默地退了出去，留下了慕未晞一个人。
慕未晞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饭菜陷入了一阵的沉思，她大意了，她不该轻视任何人，哪怕是一个渺小的人。她太过于自以为是了，她以为她重生了就可以傲视一切，殊不知她一无所有，依旧还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可就是因为这样，让她更加期待手握权力。
那是一种欲望，是多年来几经沉淀，而厚积薄发的贪念。
她受过了太多的委屈，有过太多的无奈，只因为她依附于人，所有得到的只能靠着别人，可这一次她不要了。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第二天，一大早许妃就红着眼睛，怒气冲冲地出现了，什么都没说，拽着慕未晞就走。
慕未晞很是不知所措，她那时候是听着开门的声音才睁开眼睛的，都还没有睡醒。
许妃拉着她一路到了凤栖宫，还没进主殿就听见了里面孩子的哭闹声，她无需多想就知道那个哭闹的孩子是谁，皇后的寝宫里面住着的也就只有她那心爱的的儿子了。
许妃拉扯着慕未晞进到了主殿，一进门就跪了下来。
她道：“皇后娘娘臣妾自知愚钝，是管教不了公主了，您还是收回去吧！”
皇后抱着自己的儿子，满面愁容，稚子年幼本就贪睡，可早早的却被喧闹惊醒了，一时之间肯定不舒服，哭闹的嗓子都有些哑了，她是万般的心疼。
“贱人，她如今已经是你的孩子了，你不好好管教就是你的失职，你倒是会推卸责任！”
她说起话来尖酸刻薄，也是气急了，不省心的永远都不让人省心。
“皇后娘娘，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把她生下来的又不是我，你让我如何管教啊！她是公主，金枝玉叶，我是不敢打也不敢骂的，生怕您不开心，我冤不冤枉啊我！”
许妃满是不服气，一开口就是声泪俱下。她从来都不觉得多了一个女儿得到了什么好处，反而让她成日的担惊受怕，皇后倒是逍遥了，哄着儿子，霸着皇上。
“哦哦，不怕，不怕，恪儿乖，母后在这里。”皇后无心听许妃说些这个，她温声细语的哄着怀里的孩子，用着柔软的绣帕为怀里的孩子拭去泪水，可孩子已经哭的眼睛通红，连带着眉毛都红了，也不愿意停止，她焦心不已。
她转头又去看着罪魁祸首，一脸的嫌恶，“就她，也配吗？都是你这贱人不用心管教。”
许妃自然是知道慕未晞在皇后心里的地位的，可是她就是不服啊，凭什么她要平白遭殃。
“我是管教不了了，还望皇后娘娘教教我该怎么管教，我照着做就是了。”
皇后此刻是头昏脑胀的，她就知道慕未晞是个祸害，只可惜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也只能弄得远远的，以免看见心烦，可不曾想还是太近了，她总要想个办法永远都不再见才好。
“你见到人都不知道叫一声的吗？”
她看到站在许妃身边的慕未晞一阵的头疼，她以为这个丫头总是想着见她是有多想呢，如今见到了就是这个样子，呆呆傻傻的，好像是木头。
慕未晞攥紧了拳头，她们这算是久别重逢了吧？她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见到过这个生了她却不养她的母亲了，她重生前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已经是一个疯子了。
心心念念的儿子好不容易坐上皇位，可却死在了乱军的刀剑之下，一生的美梦都付诸东流。一夜之间那满头黑发皆变成了银丝，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太后，只是一个机关算尽却一无所有的老女人。
她那时候去看过，去质问过，可一个疯子嘴里还能有什么真话呢？不过是疯言疯语。
据说后来悬梁自尽了，她到死也没有去见过一面，因为她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情感，那可望而不可即的亲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如今再见她的这个母亲还是那么的漂亮，皇后的身份，锦衣华服给了其雍容华贵，可是眉眼间那妩媚是藏也藏不住的。
那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慕未晞倾尽一生也不曾了解。
叫人？该叫什么呀？母后还是皇后？
时至今日慕未晞看到眼前的这种场景她心里还是很难受，不知道在她这么大的时候这个女人是不是也这么抱着她，轻声细语的安抚着她，感受着所有美好的一切呢？
肯定不会，在她的记忆里从未感受到亲情。
“看什么看？你不是想见我吗？现在见到了，你是想要怎样啊？”皇后感受着慕未晞的目光，那目光里竟然透着怨恨，毫不掩饰。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就有着这样的心思，可见不是什么好东西。
慕未晞能怎么样？从前她想着能够回到这里，可是几十年都没有做到，如今就能做到了吗？就算回来了心境也不一样了，整日里看着他们母慈子孝，她又算是什么东西？
“母后，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她终究也只能惺惺作态，她不能翻脸，她没有那个资格。
“因为你顽劣不堪，小小年纪就做下伤天害理的事，你真以为你能仗势欺人吗？你仗的谁的势啊！”
第十三章 文靖王妃
皇后本以为有了许妃的管教慕未晞会安稳些，没想到竟然反而变本加厉的到了如今这种地步，闯下了大祸。
她很是了解许妃的性情，从来都是嘴狠心毒，只觉得这样的人手段了得，定然能将慕未晞管教的服服帖帖的，如今可见是她高看了这个女人，一个小丫头都管教不了。
还是说是在跟她对着干，故意气她的？
都有可能，就没有一个能让她省心的。
“恪儿，别害怕，别害怕，乖乖听话好不好？”
怀里的孩子哭的都已经有些没力气了，可是就是不停，想必是吓到了，她可得快点解决眼前的事。
“皇后娘娘，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慕未晞听着凄厉的女人的声音，就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从屏风后面跑出来，一出来就直奔着皇后而去，最终扑倒在皇后的脚下，声嘶力竭。
“皇后娘娘！”
皇后看着这女人冲出来很是头疼，想要将人扶起来可却没有多余的手，她怀里的孩子更为重要。
“王妃，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说！素问快点扶起来。”
她只得吆喝素问，让素问去扶。
素问得了命令立刻就行动起来，“文靖王妃，您快起来！”
文靖王妃可没那么容易就听话，她悲从心中来，更多的是气愤。
她一把扯住皇后的衣角就拽着不撒手了，“皇后娘娘，妾身知道是妾身自不量力，可妾身不服啊，我那可怜的儿子腿都已经断了，公主何故还要再说那般恶毒的言语。公主金尊玉贵妾身自知得罪不起，可妾身的儿子已经付出代价了。”
慕未晞看着文靖王妃，心里有着疑问，不是说病了吗？一夜之间就好了？可见是假的。
原来是这位闹进宫里来了，怪不得皇后会如此的气急败坏。
“王妃，如今人已经带来了，就全听凭你发落。”许妃又何曾不知道文靖王妃这举动只不过是女人的手段，一哭二闹三上吊，有哪一个女人是不会的，可谁让人家有理呢，正所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慕未晞就是那个寸步难行的。
“你还不快点跪下给王妃认错！”
慕未晞可不觉得文靖王妃只是心里不平来找她算账的，肯定是别有所图，至于图什么她心知肚明。
她还是听话的跪下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现在要面对着的是一个没什么理智的女人，人家儿子到底伤了腿，她责无旁贷。
“王妃对不起，我知错了。”
“知错？哼！”文靖王妃冷哼一声，不依不饶的说道：“你若是真的知道错了，何至于对我儿恶语相向。他本来身体就不舒服，你是非得要让他死了才甘心吗？”
她纵然是有千般的心疼，可是也抵不住这王权富贵的压迫，她自问这一辈子从来都没做过什么错事，与人友善，可到头来又换来了些什么？不过是任人欺凌罢了。
“皇后娘娘，你也是做母亲的人，可知道我心里的千般苦啊？”
她早就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尊容，哪怕是不符合规矩又如何？她就是因为太守规矩了，才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如今祸事发生在自己唯一的儿子身上，她再也忍不了了。
皇后可理解不了，又不是她的儿子断了腿，她做不到感同身受，她只知道现在自己的儿子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哭了一早上了，她心疼的不得了。
说来这女人可真是够有毅力的了，天还没亮就进宫来哭，哭倒了一回又一回，是歇够了还能哭出来。
她被吵的心烦意乱。
“王妃，我自然是可以理解的，你若是真的生气了，大不了打断她的腿就是了。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是，她也只不过是个公主而已，做错了事，总要受到惩罚的。”
她觉得文靖王妃也只不过想要一个交代而已，合了她的心意也就没事了。
既然是慕未晞的错，那就让她自己负责好了。
文靖王妃当即就停了哭声，她想要的可从来都不是这个。要是以此相抵的话，就完结了此事，那也太亏了。总要有所收获，才能作罢。
可是皇后已经提出了这样的解决方法，她总不能太过于得寸进尺。可是就这样过去了吗？
“公主到底是个女孩子，若是没了腿将来可怎么办？万一将来皇后娘娘反悔了，妾身可担不起这天大的罪过。”
“那你要让本宫如何？”皇后是再也不耐烦了，这个文靖王妃究竟想要什么，就不能一下子说明白吗？非得让她猜一下吗？
文靖王妃趴在地上，忽然间就不再言语了，只是一味的哭。
她想要的很简单，就是给他儿子一个尊贵的身份，这辈子都可以安稳无虞的身份。那个本该就属于她儿子的身份，她这个当娘的，总要替他拿回来。
慕未晞此时此刻一颗心已经凉透了，患难见真情。如今她虽然从来都没有对这个母亲抱有过希望，可是当这个女人轻描淡写的让她付出代价的时候，她还是那么的失落。是不是如果当初郑陌安死了，她也就要以命相抵。
都说这世上父母没有哪一个是不疼爱儿女的，可见这句话并不完全对，有些人只会疼爱儿子，不会疼爱女儿。
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做一个母亲，老天爷怎么那么不公平，竟然让她有了儿子，这种人就应该断子绝孙的好。
“我是公主，凭什么让我付出代价？他也只不过是个王爷的儿子，连世子都不是，怎么能比得了我？母后，你怎么那么偏心？如果今天做错事的是弟弟，你也会这么说吗？还是说我根本就不是你亲生的！”
她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生怕别人听不见她的话。
“放肆！”
至于说了这些话的后果就是挨了一脚踹，有多疼呢？整个后背都火辣辣的疼，就算是要死了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疼。
慕未晞被踹的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比着文靖王妃狼狈了不知道多少倍。
“参见皇上~”
一时之间众人皆是跪地齐呼，唯有皇后站着不动。
那个明黄色的身影走进大殿，直奔着皇后而去，其余人一概当做是看不见。
第十四章 世子已定
皇帝接过皇后怀中的皇子，一脸的慈爱，“恪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的这么伤心？快让父皇看看。”
“皇上，他可能是被吓着了。”皇后看见皇帝出现，眼睛里直冒光，是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的。
这是她的男人，她的依靠，有了他，她就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恪儿，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小呀？你是皇子，是父皇的儿子，别怕，父皇在这里，没什么可怕的。”皇帝暖心的安慰着，他对着这个儿子寄予厚望，自然是十分的看重。
要说这会看眼色的，当属这个皇子了，到了皇帝的怀里，不消片刻就安静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的，不讨人喜欢都难。
慕未晞从来都不觉得这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她也可以，只是没人愿意这般哄着她而已。她可比着这个弟弟乖顺多了，只可惜没人会看着她，也没人会把她和皇子放在一起比。
她趴在地上迟迟动不了，至于关心，在座的没有人会关心她的死活，想必更多的是希望她早点死。
她从来都是那个多余的，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分外的刺眼。
没想到再次相见，她的这皇帝亲爹送给她的就是一脚。
她曾经想过无数种场景，或悲或喜，她不知道她该报抱以什么心情面对，她想更多的应该是坦然，可唯独，却没有想到会是以这样的场景相见，她的心里只剩下憎恨。
她憎恨所有人，憎恨那个母亲，既然不喜欢她又为什么把她生下来？憎恨那个父亲，为什么都是他的孩子，却做不到一视同仁？明明坐拥这天下，心之所念的是爱民如子，可却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爱，谈何去爱别人。
可真是够可笑的了。
“恪儿果然还是听皇上的话，臣妾这个母后都不好使，我可是抱着他哄了一早上呢，手腕的都酸了。”皇后言语里满是娇嗔，她也是奇了怪了，这孩子她抱了一早上也不见听话，到了皇帝手上，就乖乖听话了，可见生来就是这般的势利，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了。
皇帝自然是喜欢听这样的话，皇子不跟他亲，跟谁亲？
“朕知道皇后辛苦了，今日外边进贡了些蜀锦，晚些就差人来送过来，好好补偿一下你。”
“那就多谢皇上了。”皇后一扫之前的阴霾，眼角都带着笑意。
“王妃，你这是做什么？吓着了皇子公主，你担当得起吗？”文靖王不曾料到他的这位王妃竟然有这种心计，趁着上朝的功夫就闹到宫里了，他根本就没时间拦着，可惜还是棋差一着，为时晚矣。
文靖王妃对这个丈夫已经心灰意冷，她曾经不求别的，只求自己的儿子平安长大，可总有人不想，就连她儿子的父亲都不愿意为自己的儿子争取最大的利益，那还算是一个父亲吗？那她也就鱼死网破好了，还顾及什么颜面呢？
“王爷，儿子伤成那个样子，如今又遭到这般羞辱，你当真就是要坐视不理吗？”
“王妃，你这是什么话？咱们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如今皇上已经下旨封钧语为世子，钧语听话的很，将来就算你我有什么事，他定然也会照顾好陌安的，你大可不必担心。”
文靖王今日心情大好，多年的夙愿总算是达成了，他虽然做不到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为自己的正妃，但让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成为自己的接班人也是好的，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瞧不起他们母子。
文靖王妃如遭雷劈，她看着文靖王手中那明晃晃的圣旨，悲从中来。她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她还是晚了一步。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父亲？用一个嫡长子的前途来换另外一个庶子的荣华富贵。
“你好狠的心啊，用我儿子的腿来换那个毒妇儿子的富贵！”
文靖王闻言很是不悦，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叫做毒妇，他怎么能容忍？
“王妃，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文靖王府将来要由一个残废来继承吗？我知道你爱子心切，我又何尝不是呢？但我总也要为祖先宗庙和王府的未来考虑。”
文靖王妃一把推开了眼前的文靖王，什么夫唱妇随，在她眼里都不过是一场笑话。这么多年她为整个王府辛苦操劳，这个男人却和别的女人恩爱逍遥，她以为她的隐忍会有回报的，没想到就是这种回报。
圣旨一下，再难回头。
“王爷，王妃恭喜了。”皇后越发高兴了，这麻烦总算是解决了，给足了文靖王府好处，看他们还怎么闹。
文靖王妃心如刀割，哪里来的喜，她的儿子可怎么办？没有世子的身份，还摔断了腿，这一生就完了。
她恶狠狠的看着文靖王，文靖王却笑着说道：“多谢。”
“呵，我就说嘛，连世子都不是，凭什么跟我比？他不过只是个草民，而我是公主，他拿什么跟我比？”慕未晞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说出去的话她绝对不能食言。只是没想到文靖王这个老混蛋动作这么快，她绝对不能让这道圣旨，出了皇宫的大门。
无关亏欠，只为了一口气。
今日就算是拼了性命，也绝对不会让文靖王如愿的。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别给脸不要脸。”皇后看着慕未晞就来气，这原本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要文靖王妥协了，旁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说郑陌安如今连一个庶子都不如，谈何跟我平起平坐？我是公主，是父皇和母后的女儿。就算是我让他死，他也不可以反抗。”慕未晞强撑着站了起来，她活着的那一世也不是白活的，她知道一个帝王最痛恨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仗势欺人，质疑他的决定。
如今她两样都占全了，目的就是为了激怒皇帝。
文靖王妃反而是那个最先被激怒的，她已经很惨了，可是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嘲笑她的儿子。她怎么会忍得了？
“你，你怎么如此的恶毒？小小的年纪伤人在先，如今是真的要他死了才甘心吗？我儿一向乖巧听话，他究竟是怎么得罪你了？”
第十五章 顾虑
“王妃，不得无礼。”文靖王一把抱住了文靖王妃，将人拉到了怀里。他这样做绝对不是出于安抚，也只是想让文靖王妃闭上嘴而已。这时候说什么都不管用了，说多错多，他得赶快把这个疯妇弄走。
“我说的有错吗？自古嫡庶尊卑有别，自上而下，要么是嫡子，要么是长子继承家业，如今他虽有着这个名头，可是没有世子的名分，那他又算得了什么呢？到底将来也做不到封王封侯，一介草民而已。哪里像我与弟弟一样，是母后的亲生孩子，弟弟是嫡子，将来定然太子。还是说郑陌安根本就不是文靖王亲生的，所以文靖王情愿让一个庶子当世子，也不愿意让郑陌安当。”
慕未晞此番算是把文靖王得罪了个彻底，她将文靖王府所有那些龌龊的事都放在了明面上。郑陌安不是文靖王亲生的吗？当然是。
可是文靖王却偏偏偏爱并非王妃所生的孩子，这在王室之中最是令人所不齿的。
无论是在皇家还是在王族最在乎的都是血统的纯粹，一个孩子有着一个身份尊贵的母亲就代表着地位，反而如果母亲出身低贱，那就意味着这个孩子的地位低下。
可是文靖王却不顾礼法，要让庶子成为世子，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想来别人明面上叫着世子，只怕在背后还是会议论，这孩子的母亲是什么出身。将来就算凭借这个身份看着再怎么尊贵，也会被那些正统所排斥。
文靖王想的太过于天真了，他以为孩子有了身份，母亲也会跟着沾光，可妾到底也只是妾，除非文靖王妃死了，成了新的文靖王妃，那就另说了。
皇帝忽然看着怀里的孩子就不觉得高兴了，他没说出口的话被别人说了去，那岂不就是意味着，已经有人对这太子的位置蠢蠢欲动了。
他又看向皇后，这个美艳的女人是他深爱着的，可是背后却毫无势力，在将来的某一天皇后的皇子会不会也像文靖王嫡子一般落得个任人宰割的命运。文靖王妃尚且有母家依靠，却也无法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世子，他的皇后……
他毕竟还有其他的儿子，那些儿子的母亲个个背后母家的势力都比着这个皇后的根深蒂固。他如果有一天出事了，留下孤儿寡母，那些臣子们，那些皇子们不斩草除根，何以免除后患？
这两年他一直沉浸在有了皇子的喜悦里，可是却忘了，这里是皇宫，危险随处不在，那些危机四伏都来源于亲兄弟，他自己就是这般走过来的，他的儿子又会差在哪里呢？流着一样的血，骨子里谁又不是向往权势呢。
皇后听着慕未晞的话，惊了一身的冷汗。她虽然想要自己的儿子做太子，可是这并不是她能说了算的，还要看皇帝的意思。她跟着这个男人许多年了，自然了解这个男人的心思，皇位是踩着自己亲生兄弟满门的鲜血爬上来的，是这一辈子最珍贵的东西。绝对不会让旁人觊觎，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突然间就跪下了，她道：“皇上，你休要听这丫头疯言疯语。臣妾从没想过要恪儿当太子，臣妾不求别的，只想他平安长大。还望皇上明鉴。”
皇帝看着这个女人，还是这般的贴心，从来都是这般的让人安心，这就是他为何深爱的理由。一个学的会知足的女人，总比那些贪心的女人让人放心。
可就是这样，反而让他担心。如果没有了他这个依靠，这个女人该怎么办呢？他虽然正值盛年，可坐在皇位之上的没有哪一个是能活过百年的。他也是时候为这母子二人着想一下将来了。
“皇后，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曾责怪你，快起来。你的心我又怎么会不知道？素问快点把你主子扶起来。”
素问走到皇后身边，虚扶了一把，可皇后却没有起来的意思。
“皇上，她说这些话可不是我教的。”
皇后急于撇清责任，可慕未晞毕竟是她生出来的，无论怎么样身上都流着她的血，但慕未晞这话要是认真起来，就是大逆不道，她可承担不起。
许妃听见皇后这话，连忙跪下，她明知道皇后是在推卸责任，可是她还真就得担这个责任。这段时间皇后连慕未晞的面都没见着，又怎么会教慕未晞说出这种话？那就只有她这个养母教的了。可是她扪心自问，她虽然有怨言，可也不会说这种话。
“皇上，公主天资聪慧，臣妾自知愚钝是教养不了公主了，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对这个女儿也很是头疼，他明知道这些话没人敢教慕未晞说，可慕未晞就说出来了，许妃所形容的很有可能不无道理。
“许妃罚俸一年，面壁思过去吧！”
可责罚到底是少不了的，慕未晞如今受着许妃的管教，接连做出荒唐行径，也是许妃管教不善的缘故。
许妃依旧心有不忿，她的那点月钱本就没有多少，如今已经被罚到明年的了，她还过不过了。更重要的是皇上根本就没提把慕未晞弄回去的事儿，难道又要不了了之了吗？
她眼泛泪光的抬头看着皇帝，可是皇帝却冷着一张脸，她只好作罢，总比没命强。
“多谢皇上恩典。”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皇后快些起来吧，都是许妃管教不善。”皇帝单手抱着孩子，空出一只手亲自去扶皇后，皇后如愿以偿，这才盈盈的站了起来，柔声说道：“多谢皇上。”
“文靖王你可知错？”皇帝对着旁人可就没有这份耐心，一时之间词严厉色。
文靖王和文靖王妃也都被慕未晞的言语吓到了，如今正都跪着。
文靖王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公主言语不当再怎么也是皇帝的家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臣何错之有？还请皇上明示。”
“你不顾礼法，有违祖宗教诲。还蛊惑朕，弄一个非贤非嫡非长的孩子做世子，祖宗礼法，你都吃进狗肚子里去了吗？你当初不也是嫡非长才做了世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