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TXT下载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全文阅读

作者:七海风     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txt下载     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零二章枭雄谢世三十一

    “不是屈服,是议和。布莱尔大叔,你不觉得因为这场战争,双方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彻辰解释道。

    可在布莱尔看来,议和和屈服没有任何的区别。

    “彻辰,”他万分失望地说道:“你把哥萨克人当作是什么?你是不是以为哥萨克人一开始就不愿意去做良民吗?对!哥萨克人最坏了,他们不好好在家耕地、在教堂祈祷、在贵族的磨坊里做工,竟然跑去杀人放火。这些本该是军人的事情啊!但是,谁令他们变成这样的?是那些贵族,是他们的收租人,那些犹太人。他们都去死!对东正教的排挤有增无减,对为国征战负伤的伤残人员也不作任何抚恤,恣意劳役,凌辱妇女,杀死反抗者。老赫梅(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他年轻的时候就以在册哥萨克身份为共和国征战,在赛科拉战役中被俘,被异教徒们关押了两年后才回国——他够忠心地了吧;老赫梅通晓乌克兰语、波兰语、拉丁语,还会说土耳其语和鞑靼语,并且有着极高的指挥水平和谈判技巧并很早就获得哥萨克团队书记职位——他够有才了吧。可是就因为与当地波兰贵族发生口角,后者便趁老赫梅外出时霸占其地产,打死其幼子。老赫梅四处状告无果,一度还被捕监狱。连老赫梅这样忠诚有才的人在波兰都混不下去,我们还能指望什么!说到议和,我们曾经议和过,可是波兰的贵族老爷回到了他们的庄园后便继续盘剥东正教徒,甚至将曾经参加起义的农民吊起来活活打死。许多人被迫离开家乡前往东方和俄国接壤的荒芜地区定居。你叫哥萨克和乌克兰人怎么办?他们应该怎么办?难道要像那些贵族说的那样各自呆在自己家里安安分分当贵族们的农奴?就因为他们的上帝安排他们生来就是贵族,我们生来就是听人使唤的下等人。呸!该死!我们为什么要和波兰人议和?让他们重新把我们变成奴隶吗?你看到那妇女和女孩可怜,难道她们被波兰的贵族老爷们肆意凌辱就不可怜吗?自由和生存,如果不能自由,生存还有什么意义!”

    彻辰尴尬了,他不是这个意思。他赶忙向布莱尔道歉道:“抱歉,布莱尔大叔。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

    布莱尔没有接受彻辰的道歉,他转过身去,身体由于激动还在不自主地抽搐着。他是在为彻辰如此误解哥萨克而伤心。

    布莱尔越这样,彻辰越过意不去。他绕了一圈走到布莱尔的面前,蹲下身子说道:“布莱尔大叔,我知道错了。可是我真的不是不认为哥萨克人和乌克兰人就应该做奴隶。而且,这次的议和,国王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都是很有诚意的。”

    “彻辰,我没有怪你。”布莱尔见彻辰道歉的如此郑重其事,他也止住了哽咽,说道:“每个第一次来乌克兰的人第一印象都会认为这是一片野蛮的土地。是的,我们的一些方式是粗野了些,可那是因为这片土地从来没有和平过。而且之前的波兰贵族是怎样对待我们的?在乌克兰人的乌克兰,政府、法庭、财政部门和学院,没有一个是乌克兰人,他们强迫乌克兰人改宗,关闭乌克兰人的大学,还不准他们使用拉丁语或希腊语教学,哪怕只是小学和中学,基辅城内没有一座书籍印刷所为乌克兰人印刷书籍,教他们读书识字。这样的人民能不野蛮吗?你是否注意到,哪怕像我的主人包洪那样的英雄人物也是不识字的。可是乌克兰人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哪怕再多都尘埃也无法掩盖。你呆的久了,和这里的人多接触,你会发现,他们和欧洲其他地方的人没什么不同,甚至更加的好客和热情。”

    布莱尔虽然接受了彻辰的道歉,却显而易见的对彻辰所说的国王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满怀诚意毫不相信。对此,彻辰只得停顿了下组织语言道:“布莱尔大叔,如果这一次议和国王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大人给了你们有乌克兰人的政府、法庭、财政部门和学院,自由的信仰宗教,有乌克兰人自己的大学,允许使用拉丁语或希腊语教学乌克兰人读书识字,有为乌克兰人印刷书籍的印刷厂……”

    “不!”

    彻辰还未说完,布莱尔打断了彻辰的话。他的眼神里却罕见的满是希冀:“你是不是知道议和的内容?波兰人真会如此吗?”

    “不,我是说假如。”彻辰摇头道。

    “这是不可能的。波兰人绝不会给予我们这些。”布莱尔失望道。

    彻辰看着布莱尔失望的样子却若有所思——假如国王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带来的和平,就是这样的和平呢?

    如此做想的彻辰旋即的便急匆匆地去找了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当时,亨里克·波托茨基和康尼茨基公爵都在,彻辰不顾他人急切地对老大人问道:“大人,您和国王是否已经拟定好了议和的条约。”

    如此当众地询问使团的正使关于议和的具体条约显然是不礼貌也不合规范的。彻辰话音刚落,亨里克·波托茨基立即不满地质问彻辰道:“阿勒瓦尔,你问这个做什么?”

    彻辰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他道了声歉,然后将自己的想法当众地说了出来:“斯坦尼斯瓦夫大人,还有康尼茨基公爵、亨里克·波托茨基,我是想说假如我们能给予哥萨克们有乌克兰人的政府、法庭、财政部门和学院,自由的信仰宗教,有乌克兰人自己的大学,允许使用拉丁语或希腊语教学乌克兰人读书识字,有为乌克兰人印刷书籍的印刷厂,我相信哥萨克们一定会愿意接受共和国的议和的。”

    “那我们是否该送他们一定王冠,然后称他们一声陛下。”康尼茨基公爵嗤笑彻辰道。

    显然,康尼茨基公爵认为彻辰这根本是无稽之谈。这样的条件和卖国有什么区别?血统高贵的贵族又怎能和哥萨克的泥腿子一起在政府中共事?康尼茨基想想就感觉自己会被传染瘟疫。

    而打从彻辰开始说话起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便盯着彻辰。等康尼茨基公爵说完,老大人对彻辰淡淡地道:“彻辰,议和的条款陛下和我早已敲定,你就不用多操心了。”

    说完,老大人闭目养神,这一行动宣告了谈话的结束。

    彻辰无奈退了下去。

    可过了不多时,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把彻辰叫上了马车。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把彻辰叫上马车是为了提点彻辰。这一路来,彻辰做了太多让老大人不满的事情,现在马上就要到基辅了,老大人希望彻辰能够懂事起来,不要再为自己添乱了。

    “彻辰,你已经不是小孩了。以后说话做事要注意分寸。”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第一句话便让彻辰坐立不安。

    眼见着彻辰的窘态,老大人并没有停止数落。他好像要将这一路来对彻辰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让你出使是国王陛下的意思,我本是不赞同的。你刚和娜塔莉和好,如此匆忙都将你们分开的确有些不近人情。可是路德维卡王后却认为这是个历练你的好机会。你虽然战功卓著,可在政治方面却毫无经验。王后希望通过这次都出使让你能有所成长,将来能更好的为国王陛下效力。为此,王后她甚至不惜为你的那个法蒂玛讨了一个贵族的爵位。”

    听到这些自己之前从不知道的话,彻辰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他越发的坐立不安起来。

    “老大人,我刚才说话是有些冒失了。”彻辰道歉道。

    可谁知,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用银拐狠狠敲了敲马车的底座,他说道:“我不是说这个。虽然这也是你的错误之一。你早就回想下,从释放哥萨克的俘虏到打了康尼茨基公爵再到和那个布莱尔勾肩搭背,你做错了多少事情!”

    被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如此数落,仿佛自己件件事情都是错的,彻辰有些不服了。

    “大人!”彻辰抗辩道:“我承认我打了康尼茨基公爵是我不对,可是另外的两件事情我并不认为我有错的地方。特别是和布莱尔大叔,他是个好哥萨克。再说了,不是老大人您让我和包洪大哥多接触的吗?布莱尔大叔是包洪大哥的亲信。”

    被彻辰拿自己的话挤兑,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气的哼了一声。可那话的确是自己说的,彻辰这么做好像的确没毛病。

    “那不提布莱尔了。”老大人道:“我们再来说说你私放俘虏的事情。现在车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可以告诉你,我也是极不赞成那些披甲哥萨克和龙骑兵们对哥萨克们的暴行的。我该赞扬你的善心,因为这是人世间最可贵的品格。”

    就像大多数的夸奖最后都有转折一样,老大人在夸了彻辰后以“可是”开始了对彻辰的批评。

    “可是你放走俘虏,那样的做法实在是太轻率了。你只看到了自己眼前救下的几十条人命,可你却忘了,一旦他们将虐俘的消息说出去,这几乎是肯定的,这会对议和造成多大的阻力。那些仇恨共和国的死硬派哥萨克以及俄国人、瑞典人又会如何的兴风作浪,挑动哥萨克和我们开战。到时候死伤的人数数以万计,你有想过这个吗?”

    “我有啊。”彻辰想都没想地回答道。

    这一回答完全出乎了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的意料,他瞪大了眼睛愣在了那里。

    “什么?你再说一遍。”老大人并非没有听清彻辰在说什么,他只是有些难以置信。

    彻辰暗骂自己口无遮拦。彻辰也意识到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激动的情绪被自己的话引到了临界点,为了安抚老大人,他马上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而是说出了一番出于理性的解释:“老大人,事实上你希望虐杀的事不传出去是不可能的。我们并没有全歼伊凡·马赫拉连长的部队,而且在第二天,布莱尔就找到了山谷。你想想,若是布莱尔看到数十具被虐杀的哥萨克人的尸体,他会对整个使团做出什么?我们释放俘虏,他们对我们感恩戴德”

    彻辰的这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也意识到自己净顾着长远没看眼前了。

    的确,如果当时俘虏都死在己方的手中,布莱尔和他麾下的哥萨克会做出什么来是不言而喻的。到时候恐怕除了彻辰,其他人都得身首异处。

    “就算你做的对了。”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极不情愿地承认道。

    彻辰松了一口气。他笑着对老大人道:“既然如此,老大人,我可以下车了吧。”

    彻辰现在可急着离开了。单独面对着爱说教的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彻辰每一分钟都如坐针毡。

    可老大人没有放过彻辰的意思。他让彻辰别急着走,继而的又问道:“你之前说的给予哥萨克人以政府、法庭、财政部门和学院,自由的信仰宗教,还有大学等等,这是你的想法还是谁告诉你的?”

    “是我自己总结。”彻辰说道。

    接着,彻辰说起了布莱尔抱怨的原话。

    “哦。”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听完后对此意兴阑珊,他本以为这是包洪的意思。

    “应该不是。”

    彻辰认为那应该只是出于布莱尔自己的抱怨。

    “我知道了。”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有些放心了。因为如果包洪这些哥萨克的高层所要的是如此之多的话,国王和自己所拟定的条约,恐怕真的难以满足。

    但若只是一个普通哥萨克的妄想,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之后,使团继续前行,他们终于在7月6日这一天的下午到达了基辅城下。

第七百零四章枭雄谢世三十三

    而在另外一边,图布尔林在结束了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拥抱后,告诉了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一个消息:瑞典王国也向哥萨克酋长国派来了特使,这位特使便是里加的总督马格努斯·德·拉·加尔迪耶。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闻言一惊。马格努斯·德·拉·加尔迪耶不仅仅是里加的总督,他还是瑞典枢密院成员之一,也是卡尔十世·古斯塔夫的姐夫。在这么一个时候,卡尔十世派他的姐夫过来,显然对争取哥萨克酋长国那也是志在必得的。

    “你还知道些什么吗?图布尔林。”老大人睿智的双眼看着俄国大使的眼睛问道。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心里清楚的很,图布尔林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只是为了想让自己和马格努斯·德·拉·加尔迪耶鹬蚌相争,自己好渔翁得利,可就因为如此,图布尔林一定会把更多关于瑞典的情报告诉自己,以便自己这只老鹬更有战斗力。

    果不其然,图布尔林说道:“据我得到的消息,马格努斯告诉哥萨克人,只要哥萨克酋长国继续与瑞典王国结盟,卡尔十世将允诺在战胜后将斯摩棱斯克和明斯克一带的领土全部交给哥萨克大酋长统治,并准许哥萨克酋长国升格为鲁塞尼亚公国。”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冷笑了一声:“鲁塞尼亚公国,好大的大饼。”

    的确是好大的大饼,但却是一张虚无缥缈的大饼。因为卡尔十世又一次慷了他人之慨——须知,斯摩棱斯克和明斯克分别是沙皇俄国与波兰共和国的领土。

    图布尔林心有戚戚地接口道:“的确是一张虚无缥缈的大饼。还有一件事,基辅这几天来有传言说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要把大酋长的位子传给他的儿子。当然,现在这是未经证实的谣言。但这几日来,马格努斯和尤里走的很近。”

    听到这个消息,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当场呆住了。博格丹传位给自己的儿子尤里,这是违反哥萨克传统的,也是国王和自己事先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图布尔林见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呆立当场,他明白自己的消息给了这位波兰大使多大的震撼。他又说道:“尤里一直视他父亲的方针政策为圭臬。如果尤里继位了,那么他一定会继续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生前与瑞典结盟的政策,这对贵我两国都是不利的。所以斯坦尼斯瓦夫,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想贵我应该联起手来,先对付马格努斯·德·拉·加尔迪耶和尤里。你也明白,只有尤里做不成大酋长,你和我支持的人才有机会。”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没有回答,因为他意识到,假如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真的准备将大位传给尤里,那么维戈夫斯基——这个国王和自己看中的候选人会不会放弃竞争转而支持尤里上位,毕竟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对他可是有知遇之恩的。

    维戈夫斯基的意向,这是现在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最想要搞清楚的事情。

    这时,等的不耐烦的布莱尔叫了起来:“各位,你们有什么话可以进城说,不要都挤在门口。”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闻言猛地惊醒,他和图布尔林告了声别,感谢对方给自己带来如此重要的情报。

    而对于图布尔林提出的合作,老大人却不置可否。

    老大人坐回到了马车上,而彻辰和康尼茨基公爵也各自骑上了马。

    使团继续前行。康尼茨基公爵却故意的落到了后面,他悄悄地靠近亨里克·波托茨基,然后神神秘秘地小声对其说道:“亨里克,你得提醒你叔叔,小心阿勒瓦尔·彻辰。我怀疑他是俄国人或者是哥萨克人的间谍,又或者是双面间谍。”

    亨里克·波托茨基闻言大骇,这位青年不敢相信地看着康尼茨基公爵,两只眼睛都差点掉出了眼眶。

    彻辰是间谍,康尼茨基公爵怎么会做如此想!亨里克·波托茨基下意识地觉得公爵肯定是疯了。彻辰在克里米亚立下的功绩是有目共睹的,并且他所做的一切让哥萨克和沙皇俄国都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这得多疯狂又或傻的人才会认为这么一个大功臣是两国的间谍。

    亨里克·波托茨基觉得,哪怕彻辰做事情有些肆意妄为和不顾大局,可他万万不可能是间谍的。

    康尼茨基公爵没有注意亨里克·波托茨基眼神中的异样,他言之凿凿地解释道:“事实上,一开始我也不敢相信我的这一猜测,可这几天我观察下来,越发觉得彻辰这个人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

    “亨里克,你仔细想想。阿勒瓦尔·彻辰是个外国人,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然,我并不是仅凭这一点就怀疑阿勒瓦尔·彻辰。这几天来我细心观察了下,不知道你发现没有,这个西班牙人和哥萨克人的关系密切。那个包洪手下的布莱尔,爱护彻辰就像爱护自己的眼珠子一样。还有刚才,你也看到了吧,阿勒瓦尔·彻辰与沙皇俄国大使的副官波将金亲密交谈,二人一看就是过从甚密的样子。这些都是可疑的。你想,若非不是间谍,他怎么会认识这些人物?”

    康尼茨基公爵的想象力绝对是丰富的,他不去写故事简直是屈才了。而康尼茨基对彻辰的怀疑,只能说在嫉妒心的驱使下,这位公爵大人已然心理错乱,胡乱构陷了。

    如此的无稽之谈本不值一驳。若是亨里克的叔叔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听见康尼茨基公爵的胡言乱语,他只会淡然一笑,然后更加的疏远这个胸无点墨、志大才疏的公爵,可是亨里克·波托茨基毕竟涉世未深,他对康尼茨基公爵的话竟有了三四分的相信,看彻辰背影的眼神也透露出不信任来。

第七百零七章枭雄谢世三十六

    就在马格努斯·德·拉·加尔迪耶准备为康尼茨基公爵再倒上一杯酒,好多挖掘些有用的信息的时候,亨里克·波托茨基闯了进来。

    亨里克是奉他叔叔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命令来找公爵的。使团达到了基辅安顿好后,老大人第一时间的就想去见见自己曾经的老朋友、正随时准备蒙受上帝召唤的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如果可能,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甚至希望能够说动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让其以遗言的形式定下与共和国议和的基调。

    而作为使团现任的副使,去递交请求正是康尼茨基公爵的工作。

    “阁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马格努斯·德·拉·加尔迪耶竟然还未离开,并且康尼茨基公爵还喝烂醉如泥,亨里克面色不善地问道。

    马格努斯·德·拉·加尔迪耶微笑着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他面色如常地对亨里克说道:“哦,原来是小波托茨基。我请不要误会,我只是因为和公爵一见如故,恰好我们都是爱酒之人,所以坐在一起多喝了几杯。既然你有事找公爵,我就不先走了,下次得空再来。”

    说完,马格努斯还微笑着朝康尼茨基公爵举起酒杯示意。

    “好,就这么说定了,阁下。”康尼茨基公爵醉醺醺地回应了声。他还试图站起身送送自己这位新交的朋友,可公爵的酒实在是喝的太多了,他头重脚轻,还没站稳就又跌坐在了椅子上。

    马格努斯·德·拉·加尔迪耶施施然地离开了。亨里克·波托茨基看了眼烂醉如泥、浑身散发着酒气的公爵,他恨恨地跺了跺脚,然后丢下公爵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而当小波托茨基将康尼茨基公爵醉酒的事情告诉他叔叔的时候,正在考虑着与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见面后该说些什么、遇到其他的哥萨克团队长又该如何的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一把抓下了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你说什么!康尼茨基这家伙和马格努斯在一起喝酒,还喝的烂醉如泥?”

    “是的,叔叔。”亨里克·波托茨基说道。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感到一阵的晕眩。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公爵。”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在心里骂道。

    老大人现在是一万个肯定,醉酒后的康尼茨基公爵一定对马格努斯说了不少关于使团的事情。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只指望坏事的公爵没将自己几岁尿裤子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亨里克,”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甩了甩头,他对侄子说道:“既然康尼茨基公爵醉了,那么你叫彻辰去递交我要与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会晤的信函。”

    “我已经叫彻辰去了,叔叔。”亨里克·波托茨基说道。

    打从公爵的居室出来,亨里克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彻辰,并将信函交给了他。

    见自己的侄子如此懂得随机应变,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欣慰地点了点头。

    亨里克上前扶着叔叔重又坐了下来。这时,这位年轻人突然对自己的叔叔说道:“叔叔,您真了不起。若是其他人,肯定会将图布尔林和马格努斯统统拒之门外又或者同样笑脸相迎,因为沙皇俄国和瑞典都是共和国的敌人。可是您却对图布尔林友善有加,而对马格努斯冷眼相待。”

    亨里克·波托茨基一直希望成为像叔叔这样的政治家,他平日里也极力模仿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行为和说话。这次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行为,亨里克同样揣摩出了意思来。

    “亨里克,所谓政治,虽然是团结你能团结的所有人,但有时候也要分清,谁值得团结,谁不值得。。”重新坐下的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微笑着说道。他很欣慰侄子能看透这一点。

    亨里克·波托茨基认真地点点头,他牢记了这句话。

    “叔叔,我们虽然与沙皇俄国和瑞典王国都处于战争中,可沙皇对我国还是怀有善意的。所以我们和俄国人是可以谈的。具体到今天这件事情,假如让博格丹的儿子尤里继承了大酋长的位置,那么国王陛下和您所希望支持的维戈夫斯基就没有指望,可要是还是按照哥萨克的传统大酋长进行选举,至少维哥夫斯基还有机会。”

    亨里克继续卖弄着自以为领悟到的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精妙地手段,可他没注意到,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在听到他所言沙皇对波兰抱有善意时,脸色变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侄子会这么想。

    但事实上,亨里克·波托茨基所言沙皇对波兰抱有善意倒并非是凭空捏造又或是臆想的,而是的确有事实的依据。

    1648年,在得知扎波罗热哥萨克起义后,俄国沙皇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罗曼诺夫的态度是支持波兰共和国的镇压策略,他甚至还派出了一部分军队准备支援波兰,但随着黄水河之战波兰的惨败,他便打消了武力支援波兰的想法。然而,面对赫梅利尼茨基派来告知波罗罗热哥萨克取得胜利的使节,沙皇的态度依然非常冷淡,应该说在扎波罗热哥萨克起义初期,俄国的态度是支持波立共和国的。

    科尔松之战后,哥萨克使节再次来到俄国,这一次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希望俄国趁波兰国王刚刚去世的时候联合哥萨克发动对波兰的战争,但沙皇又果断拒绝了。沙皇甚至把这一情报通报了波兰驻莫斯科的使节。

    虽然两次都失败了,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却没有放弃俄国这个潜在盟友,一直在试图争取沙皇俄国。但在1649年5月,沙皇再次给赫梅利尼茨基的回信中,沙皇劝诫扎波罗热哥萨克和波兰当局应当和睦相处,并表示愿意当双方的调停人。

    165年月,哥萨克的使节再再次抵达莫斯科,向沙皇传达了赫梅利尼茨基希望他接受扎波罗热哥萨克及其控制下的地区的结盟情愿。这次沙皇依然宣称要遵守波俄条约。甚至于沙皇还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那就是沙皇俄国可以把哥萨克们安置在顿河一带,从而彻底解决波兰共和国与哥萨克的纷争。这个异想天开的建议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理所当然表示拒绝。

    到了165年,沙皇的态度终于有了转变。但这一次是因为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不再请求了,他警告甚至威胁沙皇,再不接纳自己他就要加入奥斯曼土耳其和克里米亚汗国。这两个国家都是沙皇俄国的敌人,对于这种你不要我我就投靠给你的敌人的无赖手段,沙皇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在当年的6月,沙皇才再次召开缙绅会议,最终同意接纳扎波罗热哥萨克。

    而与沙皇的亲善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瑞典入侵波兰的初期,当卡尔十世率领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华沙前进的时候,扬·卡齐米日国王曾经向他致信,表示愿意放弃整个立陶宛换取和平。但卡尔十世毫不犹豫拒绝了。

    两相比较,波兰的一些政治家自然而然的觉得沙皇俄国比瑞典更可爱。瑞典入侵之初,哪怕是波俄之间的战争还在继续,一些人就提出了割让斯摩棱斯克一带的国土以达到联俄抗瑞的目的。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极其的反对这样的言论,他始终认为,沙皇俄国才是共和国最危险的敌人。

    “亨里克。”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厉声打断了侄子的自说自话。

    “是,叔叔。”亨里克·波托茨基慌忙应道。他低下头,却见自己的叔叔正仰起头盯着自己。

    “叔叔?”亨里克心虚了,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亨里克,”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放缓了语调。他理解亨里克会产生亲俄的想法只是因为他太年轻,看问题流于表面。这是年轻人的通病,不能苛责于他。

    但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决定现在就纠正侄子都这一错误观念。

    “亨里克,你刚才说的大部分都是对的。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强的政治敏感度,叔叔很为你骄傲。可是有一点你却大错特错了。”和所有的家长一样,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在说教前先是表扬了亨里克的长处,然后再点出了他的错误。

    “是什么?”亨里克问道。

    “亨里克,你要记住:瑞典王国并不可怕,但沙皇俄国才是共和国的心腹大患。”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说道。

    接着,深知侄子还不能理解自己这句话的含义的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对其详细解释道:“你说俄国的沙皇对共和国有着善意,可事实上,他不是不愿,而是不敢。五十多年前的共和国军队占领莫斯科以及后来斯摩棱斯克战争的惨败打疼了沙皇,再加上《波利扬诺夫条约》的规定,而且俄国当时恰好也发生了内乱,同时共和国虽然在乌克兰遭受了惨败,可国内的主力仍在,那位罗曼诺夫的沙皇这才不敢行此冒险之事。到了后来,共和国在乌克兰流干了血,下山摘桃子的机会已经成熟了,哪怕没有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一再情求援,沙皇俄国也不会再袖手旁观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和一些贵族一样想着联俄抗瑞,可如果你有这种想法,马上给我忘掉。你要记住,并且告诉波托茨基家族的子子孙孙,沙皇俄国才是共和国最可怕的敌人。瑞典王国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它的军力、经济力和组织力在欧洲都是一等的,但虽然瑞典的军事、经济和政治强,但瑞典始终是一个小国,它的国土面积小,人口也仅有百万,其人力、军力、财力、物力是经不起长期的战争。并且瑞典的侵略行为损害并威胁了丹麦和神圣罗马帝国等国的利益,因此它取得胜利越多,其他国家受到的威胁就越大,他们就越不会允许瑞典做大。而且瑞典还是个新教国家,是不容于广大的天主教国家的。我国是一个天主教大国,地大、物博、人多、兵多,能够支持长期的战争。所以你也看到了,虽然一开始瑞典人狂飙突进似乎不可战胜,而我国危如完卵,可是琴斯托霍瓦修道院的一声炮响,全体波兰民族反抗瑞典入侵的决心被激发了起来,让人们知晓国破山河在,但即便祖国被四面围攻,可敌人也不是不可战胜的。你看现在,苟延残喘的是谁?”

    “是瑞典佬和那些卖国贼,叔叔。最后胜利属于共和国而不属于瑞典。”亨里克·波托茨基接话道。说到对瑞典的胜利,年轻人热血沸腾。

    “不错,是瑞典佬。”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继续教育侄子道:“可是沙皇俄国和瑞典王国是不同的。虽然他们的沙皇不如卡尔十世睿智、军队也不如瑞典军队有战斗力,可是俄国却是一个大国,他的国土面积和人口是欧洲第一位的,我们面对瑞典的优势在俄国面前,统统都变成了劣势。虽然我国的军事实力仍然强于俄国军队,可他们在引入了西式训练后也在成长,假以时日,我国在这方面的优势迟早会被弥平的。而更可怕的是,一旦我们同俄国人讲和,签订条约并承认了第聂伯河流域以及斯摩棱斯克属于沙皇俄国,那么波兰的东部边境将门户洞开,俄国可以以此为前进基地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地位,而我国在失去了斯摩棱斯克后,将只能依靠维持一支庞大的军队来抵挡沙皇俄国的入侵,这将拖垮共和国的财政。”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话让亨里克·波托茨基冷汗直冒,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浅薄。

    “我懂了,叔叔。”亨里克真诚地说道。

    年老的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对侄子说了这么多也感到头晕目眩,他想着躺下休息会。

    “亨里克,我去睡会。等彻辰回来你马上叫他来我的房间。”

    就在这时,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刚在念叨的彻辰猛地推开了房门。

    “大人,您快和我走,我听说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病情突然加重,恐怕是熬不过今天了。”

    “什么!”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腾”地站了起来。

第七百一十四章身后事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死了。

    当卧室的大门被打开,他的死讯和尤里·赫梅利尼茨基接任酋长国的大酋长之位的消息被告诉在外等待的人。众人先是一惊,他们即不相信这一位枭雄就这么去了,也难以消化尤里·赫梅利尼茨基继位这一消息。

    而瑞典大使马格努斯·德·拉·加尔迪耶则是心中一喜。尤里的继位标志着瑞典和哥萨克酋长国的同盟关系将坚如磐石了。

    接着,当其他所有人都迈着沉重的脚步跑进了卧室的时候,马格努斯·德·拉·加尔迪耶的步伐则是轻快的。

    他们是去瞻仰逝者的仪容还是去讨好乌克兰酋长国新任的大酋长,彻辰不得而知,他依然沉浸在这一消息中。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叔侄和彻辰一行人可谓是最晚到达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宅邸的。当三人踏上楼梯的时候,楼上已然传出了众人为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去世而发出的哭喊声。

    “还是来晚了一步。”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哀叹道。他是以老朋友的身份哀叹自己不能见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最后一面。

    彻辰没有见过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在来基辅的路上,彻辰曾想过让包洪为他引荐下。他真的很好奇,这位老人,这位被波兰贵族,这位被包括娜塔莉形容为魔鬼和撒旦化身的老人,到底长的什么样子?是否真的如传说中的那般青面獠牙。

    波兰使团的正使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推了彻辰几下,示意彻辰和他一同进去,彻辰反应了过来。他情知沙皇俄国和瑞典外国的大使已经抢先了一步,赶忙和两位波托茨基一齐快步地走向卧室。

    在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床边,率先一步抢占最好位置使得其他人只能站在一边的马格努斯·德·拉·加尔迪耶哭的如丧考妣。他大声地哭喊着,哭喊着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这位瑞典国王的老朋友就这么去了。不过他的演技显然过度的夸张和用力了,因为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和卡尔十世连面都没有见过,何来老朋友之说。

    马格努斯·德·拉·加尔迪耶哭够了。他又握住了了尤里的手。

    “尤里,我的孩子,请节哀顺变。”马格努斯·德·拉·加尔迪耶对其说道。

    尤里手握住父亲传给他的权杖,沉默地点了点头。此时,这位15岁的少年是沉默且悲痛的。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一死,也就意味着他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亲人了。从此茕茕孑立。

    马格努斯·德·拉·加尔迪耶站起了身。他对如铁塔一般站在尤里身后的波波维奇说道:“上校,您也请节哀。”

    波波维奇深吸了一口气。他压抑下心中无限的悲痛,回答道:“我会的,阁下。尤里和乌克兰的未来,将由我来守护。”

    马格努斯·德·拉·加尔迪耶握住了博格丹·波波维奇的手,紧紧的,紧紧的。

    在马格努斯·德·拉·加尔迪耶做这一切的时候,希尔科、包洪、维戈夫斯基三位最位高权重的团队长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而当波波维奇说出“尤里和乌克兰的未来,将由我来守护”这话的时候,希尔科发出了一声冷哼。

    这声冷哼是如此的响和刺耳,引得所有人侧目。而波波维奇则对希尔科怒目而视。

    希尔科想成为哥萨克最高统治者的野心是最强烈的。此时见波波维奇瞪着自己,这位敢于侮辱奥斯曼土耳其苏丹的哥萨克团队长以同样挑衅的目光回应了过去。

    “怎么着?什么时候你波波维奇成了哥萨克的大酋长,连我哼一声都要管了?”

    波波维奇的脸涨的通红,他把手放到了腰间的哥萨克战刀上。

    希尔科毫不甘示弱,也把手放到了刀柄上。并且的,他还高声说道:“诸位盟兄弟,老赫梅死了,可大酋长的位置不该由他的儿子继承。我们哥萨克的大酋长一向是选举产生的,这个传统不能变!”

    “说得好!刚才在大酋长的面前,我和希尔科都反对继位,要求按哥萨克的传统办。”

    希尔科的话音刚落,包洪便出声声援道。

    受到二人的鼓舞,一些团队长和连长也小声的附和。

    波波维奇怒发冲冠,他嘴笨可手不笨,那腰间的马刀已拔出了一半。

    一时间,在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尸体前,气氛竟一下子紧张如斯。

    这时,维戈夫斯基挡在了剑拔弩张的两伙人中间。

    “哥萨克人不打哥萨克人。”维戈夫斯基平静地说道。

    希尔科和包洪“哼”了一声,二人同时将刀插回了刀鞘。然后一转身,竟同时离开了。

    这一走引起了连锁的反应。那些效忠于又或和希尔科和包洪亲厚的连队长们见状纷纷地跟了出去。连俄国大使图布尔林也紧随希尔科的身后而去。

    卧室中的人少了一多半。马格努斯·德·拉·加尔迪耶尴尬地看着这一幕。他怎么也没想到,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尸骨未寒,他手下这些团队长、连队长便开始各行其是了。

    只能说,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临死前让自己儿子继位的昏招,不仅不得希尔科和包洪的心,也不得其他哥萨克团队长和连队长们的人心。

    这其中的原因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扎波罗热哥萨克一直以来就没有父死子继的传统。哪怕是在波兰共和国统治时期,每一任的大酋长去世或者卸任后,新一任的大酋长也都是选举产生的。虽然能够被选上的往往就是那声望和实力最强的那个,但选举这一程序却是被严格遵守的。现在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要搞世袭制,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所受到的反弹也就最大。其二的,尤里·赫梅利尼茨基年龄太小(只有15岁),并且声望和实力严重不足,难以服众——尤里在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长子死后一直活在父亲的羽翼下,既没有足够的战功,也没有声望;况且尤里脾气暴躁,性情刚烈,所有人对他的恭敬,只因为他是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儿子。而第三点,也是最深层次的原因便是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领导的哥萨克大起义一开始便阶级成分复杂。其中即有包洪这样的原在册哥萨克,也有维戈夫斯基这样被胁迫的小贵族、还有希尔科这样的无产者。每个人按照自己的阶级属性和好恶形成了各自的团体,这些个团体形成后便有了自己的诉求和利益。而当这些个团体的总代言人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离世,他们便开始依附于小团体内的那个代言人。

    人一少去,原本站在门边的彻辰终于看到了躺着的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遗体。由于是平躺着,彻辰看不真切,只看清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身材不过中等,肩膀很宽,体格消瘦——他或许强壮过,可是因为病痛的折磨已不复以往了。等彻辰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走近前,彻辰终于看清了逝者的全貌。

    平躺着的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头戴着狼皮帽,他的脑袋很大,肤色黝黑,眼角微微斜吊,颇似鞑靼人。狭窄的嘴唇上蓄着男人常见的八字胡须,下端作两绺分开,变作宽宽的两撇。即使是死了,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仍透露着某种坚毅,那张脸上有某种吸引人的气质,可又拒人于千里之外——那是属于哥萨克统领的威严,又兼有鞑靼人的狡诈,温厚中夹杂着粗野,侠义里伴着凶残。

    “这就是哥萨克酋长国的大酋长。”彻辰想道。没有传说中的青面獠牙,也不似普通人。

    在另一边,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对维戈夫斯基自我介绍道:“我是波兰使团的正使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

第七百一十九章与书记官的会谈三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见维戈夫斯基这么问,便知道书记官的确如自己所料也是有和波兰共和国和解的意思的,他拿出了卡齐米日国王开出的条件来:

    一、扩编在册哥萨克至0000人;

    二、在基辅、布拉茨拉夫和切尔尼戈夫、科尔松、切尔卡瑟地区重新建立东正教堂;

    三、波兰军队、波兰天主教神职人员和犹太人在未经过扎波罗热统领的同意下禁止进入哥萨克人控制的城镇;

    四、承认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为扎波罗热哥萨克大统领;(此条因为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去世,以无任何意义)

    五、基辅的东正教牧首获得瑟姆席位;

    六、对所有曾经参与叛乱(起义)的人施以赦免,农民返家后获得自由人的身份;

    七、扎波罗热哥萨克大统领每年都有权向国王申请让100名有功的哥萨克获得世袭贵族地位,每个团队将有10名哥萨克有权成为贵族。

    这些条件是扬·卡齐米日国王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几番斟酌后亲自敲定的。在此之前,在波兰共和国内只有三人知道。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在此之前一直秘而不宣,今天才终于拿了出来。

    实际上,这些条件几乎是当年《兹波罗夫协定》的翻版,只不过删去了其中的几条和增加了些权利。

    当年的《兹波罗夫协定》遭到了来自波兰贵族们和扎波罗热哥萨克们的一致反对:贵族认为给了哥萨克人太多的让步,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而上层哥萨克人觉得这些优惠与他们曾取得的胜利不相符。

    当然对协定最不满的还是乌克兰的农民,因为他们的处境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改善,而且协定中为了安抚鞑靼人,甚至允许他们返程的时候肆意劫掠,有很多在家踏实干活的农民遭到“合法”掳掠,农民甚至认为这是国王和大酋长一起背叛了他们。

    而现在,扬·卡齐米日国王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确信这一新的协定会被贵族们所认可,因为在共和国的国力虚弱的当下,共和国已没有太多与哥萨克讨价还价的筹码。

    彻辰本以为维戈夫斯基看到这份协定后,无外乎露出不满又或者惊喜的表情。他已经做好了看着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与维戈夫斯基讨价还价的准备。可没想到维戈夫斯基看完后竟然哭了起来。

    这让彻辰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彻辰完全不理解维戈夫斯基怎么就哭了起来?

    难道是因为这些条件太不如意了?至少彻辰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像布莱尔之前提到的他所希望的那些,在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这份文件内就一条都没有。

    待维戈夫斯基哭了一阵,彻辰代表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小心地问道:“阁下,您这是怎么了?”

    维戈夫斯基抬起了哭红了的双眼,他看着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对彻辰说道:“没,没什么。我这是喜极而泣呢!我实在没想到共和国对我们会这么的宽厚。

    彻辰愣住了。

    “您真的是这么想的吗?维戈夫斯基大人。”说话的是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

    老大人有些不敢相信,堂堂的哥萨克书记官竟然只看了眼条件就被感动成了这样。

    “当然,当然。”维戈夫斯基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他对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说道:“阁下,我想你也是知道的。我是乌克兰的贵族,曾经也是共和国的儿子。当年的《兹波罗夫协定》签订的时候我便对博格丹说到,假如协定能够严格得到遵守,乌克兰将迎来永久的和平。可是,可是······最后······唉,悲剧,悲剧。”

    就像某国的官员喜欢说“我是农民的儿子”一样来引起他人的同情和共鸣,维戈夫斯基的那句“我是乌克兰的贵族,是共和国的儿子”的话也感动了同样是贵族的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

    再加上维戈夫斯基之前一贯的亲波兰的态度,老大人对其流露出的情感深信不疑了。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站起身,他前倾出身子紧紧地握住了同样站起身的维戈夫斯基的手。

    “太好了,维戈夫斯基阁下。我向您保证,这一次将不会再有人去破坏协定,乌克兰和共和国一定能迎来永久的和平。”

    维戈夫斯基也紧紧地握住了老大人的手。可他很快又露出落寞的表情。他松开了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手,然后缓缓地坐到自己的位置。

    “老大人,”维戈夫斯基的肩膀在颤抖。

    “大酋长去世的时候将自己的位置传给了他的儿子,尤里·赫梅利尼茨基。你或许不知道,尤里他年少不懂事,现在一切都由波波维奇在做主。波波维奇竟希望着依靠瑞典人来谋求哥萨克人的权利。偏偏的,在他身边还有瑞典大使马格努斯这样的人在推波助澜。我虽然是酋长国的书记官,可是现在也是人微言轻。这份条约我会拿给尤里和波波维奇,可是我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也和我一样的赞同。”

    说完,维戈夫斯基转过了身,他再次的泪流满面。

    彻辰看到如此忧国忧民却又无能为力的哥萨克书记官,眼神中不由的流露出了同情。

    彻辰只能是同情,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却能以实际行动帮助维戈夫斯基。

    “维戈夫斯基阁下,”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最后地试探道:“你是百分百会赞同这份条约的吗?”

    “当然,这是毋庸置疑的。”维戈夫斯基信誓旦旦地表示道。可马上,他又像一个泄气的皮球一样。

    “可这有什么用?”他垂头丧气地说道。

    “当然有用。”在得到了维戈夫斯基再次的保证后,老大人甚至是有些露骨地说道:“哥萨克的传统是大酋长通过选举产生,赫梅利尼茨基显然违背了这一原则。我在包洪的宅邸前见到很多的哥萨克人,他们抱有同样的想法并且都对波波维奇的专权不满。”

    维戈夫斯基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可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否认。

    维戈夫斯基的态度更加让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笃定了。

第七百零九章枭雄谢世三十八

    在伊凡·维戈夫斯基进去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大门重新打了开来。

    伊凡·维戈夫斯基走了出来,他的眼睛红红的。在所有人都看向他之后,维戈夫斯基对外面的众人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大酋长要见包洪、希尔科还有波波维奇。其他人愿意留在这里的留在这里,想回去的可以回去了。”

    “凭什么你叫我们回去就回去,留这里就留这里!”从一个角落里传来一声质问。

    “凭这话是大酋长说的。”伊凡·维戈夫斯基冷冷地朝那个发出声音的角落说道。

    角落里没有人回答。

    “请吧,三位。”伊凡·维戈夫斯基重又对三人说道。

    包洪、希尔科、波波维奇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跟着伊凡·维戈夫斯基走了进去。

    在病床上,赫梅利尼茨基连做了三个梦,在第一个梦中,他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回到了赛科拉战役。

    那时候,他还是波兰共和国的一名在册哥萨克的将领。战役前夕的晚上,他和两名波兰共和国军队将领一同前往觐见7岁高龄的大元帅斯坦尼斯瓦夫·茹凯夫斯基。

    当三人来到帐篷外的时候,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清楚地看到老统帅正在一名侍从的帮助下卸下盔甲。

    老统帅见那个年轻人麻利的工作,脱口问道:“孩子,你今年多大?”

    侍从抬头回复:“回阁下,我今年1岁。”

    老统帅微笑,细密的皱纹布满了眼角:“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还在宫廷内工作,将近0岁才追随先王斯特凡·巴托雷参与镇压格但斯克叛乱......”

    听老统帅提到那件往事,侍从非常兴奋地回复,以至于打断了他的话:“是的!我从小就知道那场那场战役,您在卢别绍夫率领不到三千人就把一万多叛军打得落花流水!阁下,我和我的朋友从小就听说了许多您的英勇事迹,您是我们的偶像!”

    “你也是我的偶像,阁下。”赫梅利尼茨基在帐外默默想道。

    “严格来讲,孩子。”老统帅说道,“卢别绍夫战役是杨·兹比罗夫斯基指挥的,他是我非常尊敬的长官......”

    说到这里,赫梅利尼茨基似乎看到老统帅垂下的目光中的泪花:“他在十七年前过世了。”

    侍从固定住最后一个盔甲部件,低下头说道:“我很抱歉,阁下。”

    老统帅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平静,他喃喃地说:“人总是要死的,无论他多么伟大或卑微。”

    这句话,也被当时的赫梅利尼茨基牢牢记在了心里。

    接着,老统帅注意到了门口的赫梅利尼茨基和其他二人。

    “你们来了,快进来吧。”

    于是自己和另外两人并肩走了进去。刚来到老统帅面前,其中一位蓄着大胡子、手里捏着一封信的男子重重地把信件砸在桌子上,他刚要说话,却看到站在老统帅身边的侍从还没有离开,他随即命令他暂时离开。

    “恰尔涅茨基,你先下去。”

    侍从看了一眼老统帅一眼,后者微微颌首,年轻人行了个礼便快速离开了。

    侍从刚走,大胡子便发作了,他右手搭在佩刀上怒骂:“那...那群尸位素餐的家伙!茹凯夫......夫斯基阁下,这么大的战事居然又拒绝给我....我....我们拨款增兵。我们可是在保.....保家卫国啊!是在替保卫他们的财产!”

    老统帅没有说话,自顾打开信件开始阅读。他努力的阅读,可他是在是太衰老了,连字都看不清楚。

    “无非是些陈词滥调,议会的老家伙们富得流油,他们坐在大庄园里晒太阳,不愿意给军队一个泰勒!”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留着八字胡子的男人高声嚷道。

    接着,赫梅利尼茨基自己也开口了:“我听说土耳其人集结了好几万军队,包括他们的狗腿子附庸。”

    “消息很灵通啊,博格丹。你们扎波罗热哥萨克没少抢异教徒的财宝,真会给我们找麻烦!”

    “我向你保证,那不是我们干的,波托茨基阁下。”赫梅利尼茨基答道:“是顿河哥萨克干的,我们和他们少有交集。”

    波托茨基耸了耸肩:“随便了,我反正是分辨不出来你们的区别......”他随后冷笑道:“心怀叵测的哥萨克就是共和国的长指甲,虽然锋利,但也需要定时修剪。”

    愠怒在赫梅利尼茨基的眉头一闪而过,这个细节被老统帅看在眼里。

    “够了,波托茨基,注意你的言辞。博格丹是在册哥萨克,在这里是我们的同僚。别忘了,他率领500名哥萨克步兵帮助我们对抗奥斯曼人的入侵。”

    赫梅利尼茨基感激地看了一眼老统帅。老统帅接着说道:“无论如何,国王的命令已经下达。我们处于战争之中,务必要齐心协力。我在摩尔达维亚这么多年,深知异教徒苏丹的决心不容小觑。考虑到我军规模非常有限,这场仗......会很艰难。”

    直到现在,赫梅利尼茨基还记得,当老统帅如此叹息的时候,自己是如何回答的。他请求老统帅让自己带领哥萨克们去阻击奥斯曼土耳其苏丹的大军,为大部队赢得宝贵的修筑防御工事的时间。

    “阁下,为了共和国,我无所畏惧!”

    年轻的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如是说道。

    老统帅同意了年轻的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那近乎自杀的建议。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率领着五百哥萨克步兵昼夜兼程朝着土耳其人的驻地而去。

    他们向奥斯曼土耳其军队发起义无反顾地冲锋,敌人有万多人,可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义无反顾。哥萨克们拧成了一股绳,朝着敌军的中军冲去。他们把奥斯曼土耳其人打的首尾不能相顾,并且很快连自己的阵型都乱了。

    杰米德·波波维奇,自己手下的一名独眼独耳的哥萨克,他一连刺死了三个戴白色高帽的(苏丹亲兵),并从他们身上缴获了三个装满禁闭的钱袋子。正当他冲向第四个敌人的时候,一发炮弹命中了他,将他拦腰打成两半。

    柯比塔,一名有着金子般光亮头发的年轻哥萨克,他将一名异教徒按在地上,并用对方的匕首刺死了他。可是还没等他站起来,一颗火热的子弹射中了他的太阳穴,几乎将他的头盖骨掀开。打死他都是一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希帕西骑兵,他挺拔的像一棵白杨树。

    这家伙显然是个硬茬子。在和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交手前,又有两个扎波罗热的哥萨克被劈成了两半、一名哥萨克被用长矛刺死,还有一个被页锤砸碎了天灵盖。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冲了上去。对方见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身穿锁子甲,也看出他是哥萨克中的重要人物。于是舍弃了其他对手扑了过去。

    希帕西骑兵挥舞着马刀,将钢盾护在胸前。而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则一手拿着手枪,一手拿着马刀。

    当二人要错身而过的时候,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一枪打中了对手坐骑的眼睛,那暗褐色的军马将希帕西骑兵颠了下来。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欺身向前。他一刀劈在对方两片苍白的嘴唇之间,打落了数颗洁白的牙齿,切断了舌头。

    像蔓越般殷红的血像泉水般喷了出来,染红了对方的盔甲。

    可还未等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品尝胜利的果实,又一名希帕西骑兵从背后偷袭了他,将他打晕了过去……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和他的哥萨克步兵们以几乎全体阵亡的代价迫使15万奥斯曼军推迟了两天才抵达战场,而且给对手造成了数倍于己方的伤亡。

    那真是慷慨激昂、青春热血的年代。

第七百一十三章枭雄谢世四十二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说的有道理吗?当然有道理。至少包洪自己就很清楚自己,如果是维戈夫斯基做了大酋长,自己是一定不满的。相信希尔科也一定会如此。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停歇了会让自己喘口气,他又说道:“所以为了不引起内乱,我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决定让尤里继承大酋长的位置。当然,他不可能有我这样的权威,所以由你们四人共同的辅佐他,哥萨克酋长国的大小事务都由你们四人商议后连署。这样,哥萨克酋长国保证了不发生内乱,而你们的权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在包洪的身边,希尔科撇见包洪露出沉思的表情,好像已被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说动了,他自己也暗自考虑了起来。

    眼见着包洪和希尔科都被自己说动,几近油尽灯枯的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包洪和希尔科入了自己的瓮中了。

    而一直在一旁静静观察的维戈夫斯基看到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这一抹笑意,心中忍不住叹息了声。

    作为书记官,并且是政务上与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接触最多的人,维戈夫斯基心里一清二楚——刚才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所说的这些只是或大部分是他的托词。他将黑杖交给自己的儿子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大酋长的位置在自己的血族中代代传下去。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不是圣人,他有自己的私心。特别是到了晚年,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越发的为自己的儿子打算了起来。

    这种父死子继的想法其实早有苗头。

    在《兹波罗夫协定》签订停战后不久,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就与鞑靼人联手征讨了在波兰共和国和自己间朝三暮四的摩尔达维亚。征讨成功后,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然让自己的长子娶了摩尔达维亚大公唯一的的女儿,两个政权结为同盟。同时,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胁迫摩尔达维亚大公承诺在其死后,由自己的长子继承大公的爵位。

    维戈夫斯基清楚的记得,那一次与摩尔达维亚大公交涉的,正是自己。

    可事与愿违,仅仅三年后,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儿子就阵亡在了那里。而摩尔达维亚又倒向了波兰。

    一次尝试失败后,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希图让自己仅剩的儿子继承自己现在的位置。

    只不过当他产生这一想法的时候,此时的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已经没有了如当年的胁迫威逼摩尔达维亚大公的能力。

    他不可避免的衰老了,并且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如果说起义时的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是一只猛虎,能够用眼神就吓得别人瑟瑟发抖,那么现在的他只是一只衰老的病猫,一只虚弱到连老鼠都抓不住的病猫了。

    猛虎可以威压百兽,而猫不能。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只能苦口婆心地说服,说服自己麾下三位位高权重巨头,并让渡一部分权力。

    当然,这些让出去的权力,等将来尤里成年了,他都会夺回来的。

    老赫梅当然有这个信心,因为时间将是尤里最好的武器。

    无论是包洪、波波维奇、自己还是希尔科,大家都已处于壮年。年纪最大的希尔科业已四十有七,而尤里才十五岁。在这个时代,年过五十已经可算是老翁,大部分哥萨克甚至活不到四十岁。当尤里成年的时候,自己早已垂垂老矣,希尔科甚至早已经去见上帝了。

    “维戈夫斯基,我的书记官。你怎么看?”

    正当维戈夫斯基这么想着,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突然对其问话道。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显然自信自己会为他说话的。

    “他当然会怎么想。”维戈夫斯基想道:“哪怕自己成为大酋长的希望落空了,可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也没有亏待自己。他不仅单独召见了自己,还承诺等尤里继位后,自己将仍然担任尤里的书记官的职务。”

    可维戈夫斯基并不愿意按照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为自己安排的道路行事。他是有政治抱负的人。曾经他为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服务,一半是因为他曾经救过自己,一半是因为他和自己想要拯救乌克兰的志向相同。

    可现在,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显然偏离了这条轨道。他任人唯亲,甚至不顾哥萨克酋长国被波兰、沙皇俄国、克里米亚汗国四面包围的事实,仍然执意要与遥远的、已在战争中频显颓势的瑞典王国结盟——只因为卡尔十世支持尤里。

    道不同,不相为谋。

    “是,”维戈夫斯基侧身朝向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他轻语道:“大酋长的深谋远虑,的确非我等所能及。”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点了点头,显然他对维哥夫斯基的回答是极其满意的。

    可就在这时,维戈夫斯基说出了让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意想不到的话。

    “可是大酋长,四人辅政毕竟也与哥萨克的传统不合。”

    这话虽然说的隐晦,可那意思却是明白无误的。维戈夫斯基反对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传位的举动。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死死地盯着维戈夫斯基,他感觉自己的胸口被一击重拳猛击了一下。自觉喘不过气来的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艰难地仰起头看向维戈夫斯基。

    后者一脸的平静。

    “叛徒!”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怎么也没想到维戈夫斯基这个书记官侍奉了自己这么久,竟然在最后关头背叛自己。

    “为什么!”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心中郁结,他越发的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了。

    “我是为了哥萨克的未来。”维戈夫斯基在心中对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说道。

    在一旁,赫梅利尼茨基的儿子尤里突然做出了一个火上浇油的举动。他对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说道:“父亲,我也不想要这么多人辅佐我。有波波维奇叔叔和维戈夫斯基叔叔就够了。”

    尤里毕竟年少,他完全没意识到维戈夫斯基是在否定了他的继位,还以为自己的父亲的书记官是怕将来自己被架空。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脸变成了酱紫色。他这个蠢儿子啊!

    “你不要说话!”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恶狠狠地瞪了尤里一眼。

    旋即的,他又把目光投向了维戈夫斯基。

    “我的书记官,我心意已决。”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道。

    “是。”

    维戈夫斯基回答。

    在说话的时候,维戈夫斯基朝着包洪和希尔科的方向动了动。

    此时,三人站在了一条线上。

    这意味是明显的。

    维戈夫斯基用行动表示了他与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决裂。

    “还请大酋长尊重哥萨克的传统。”被尤里的愚蠢激醒过来的包洪和希尔科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再也坚持不住了。他用拳头猛敲自己的胸口,可那阻塞的感觉丝毫没有缓解。

    “父亲!”

    尤里见状惊恐万分,他坐到床边,用力地抚摸着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背。

    波波维奇也赶忙拿过了一个痰盂,递到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面前。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推开了痰盂,他对波波维奇说道:“波波维奇,你去,你去对外面的人说,就说尤里·赫梅利尼茨基是下一届的哥萨克酋长国的大酋长。”

    此时,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已不管不顾了。

    “是,大酋长。”波波维奇应道。

    他刚要奉命出去。就在这时,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呃”了一声,他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接着,老赫梅的头颅仰了起来,眼睛似要从眼眶内突出来。他的手伸向天花板,如同离开了水的鱼般垂死挣扎。

第七百二十四章谢契

    所有有资格参加选举的人都纷纷地涌向了谢契。呆在基辅的三个外国使团也都不甘示弱,他们纷纷地跟着前往谢契的人流,朝着那座第聂伯河中石滩上的要塞而去。

    彻辰同包洪走在了一起。这是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特意安排的。老大人如此做出于两点理由:其一,彻辰和康尼茨基公爵地关系不睦,二人走在一起难保不会产生新的龌龊。虽然老大人在那次醉酒事件后基本上已经放弃公爵了,可他毕竟不想在这多事之秋多生事端,康尼茨基公爵仍然是使团的副使。其二的,老大人也是希望彻辰通过自己的私人关系拉拢包洪,虽然希望渺茫,但是彻辰一向善于创造奇迹。这一次,老大人也希望彻辰能创造奇迹,将包洪拉拢到共和国这一边。

    当然,彻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包洪不会投靠波兰……除非。

    虽然明知不可能,彻辰却很高兴的接受了任务。因为和包洪他们走在一起,听包洪和布莱尔将他们的传奇经历,是彻辰在旅途中少有的乐事。

    一次,彻辰问起了谢契,问起那是一座怎样的城市。

    布莱尔告诉彻辰,谢契是一个自由的城市。

    哥萨克式的自由。

    虽然谢契最重要的功能是军事,可在那里,谢契的人不喜欢拿军事训练来给自己添麻烦、虚度光阴;青年人到了那儿,没有教官和老师,只能依靠经验,在酣战中教育和培养自己,因为在那里,没有一天没有战争。如果没有,那么就去鞑靼人的土地上找,草原上多的是鞑靼的匪帮和突袭者。

    哥萨克们认为除了打靶子、赛马和到野外狩猎野兽外,从事研究什么军规是很讨厌的——行军的时候排成两列就好了,打仗的时候就往前冲,这就是军规。

    除了这些,剩下的全部时间斗付之于娱乐。这是自由精神的广阔发挥的标志。整个谢契就是一场连续不断的欢宴,喧闹地开始后永无休止的舞会。这普遍的欢宴包含着一种迷惑人的东西,使人忘却哀愁,疯狂地纵饮。

    在谢契,大部分人从早游荡到晚,他们口袋里的钱如流水般流入酒店老板和小贩手中,没钱了就去赊账,拿下一次打劫鞑靼人的钱做抵押。

    每一个到谢契的人都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东西、关系、等级,他们以一种新颖的,被哥萨克称作“盟兄弟”的称呼自称和称呼别人。

    到谢契的,有以前把一枚塔勒都视为莫大财富的人,可是多亏了犹太土地承租人的照顾,他们现在翻转口袋而不必害怕掉落什么东西。

    到谢契的,有一切经受不住神学校的鞭子喝学不会一个拉丁字母的学生们;同时,到这儿来的也有那些懂得什么叫贺啦斯、西塞罗和罗马共和国的人。

    到谢契的有许多军官,他们后来大多在国王的皇家军队或者贵族的私军中博得显赫的功名;这儿有无数有教养又有经验的骑士,他们怀着一种高贵的信念,认为不管在哪儿打仗都是一样的,只要打仗就行,因为骑士不打仗是有失体统的。

    许许多多的人来谢契来了又走。可这也是他们日后向其他人夸耀的资本:他们在谢契住过,已经是久经考验的战士了。

    “在谢契什么样的人都有,除了礼赞女性的人。这就是谢契。”布莱尔最后总结道。

    说完这句,布莱尔看了一眼包洪,小声对彻辰说道:“不过包洪是个异类,他以前尊敬那个波兰贵族小姐就像尊敬圣母一样。”

    虽然布莱尔已经故意放低了声音,可是她都话还是嚷爆红听到了。包洪狠狠地看了自己这老伙计一眼。

    在经过了一处名叫库达克的地方后,彻辰见到了一副自己从未见过的大自然造就的奇观:

    一连七道石梁横贯了第聂伯河的宽度,黑黝黝的岩石矗立在水上,长年累月经受波涛地冲击,不啻受到利刃的削伐,终于劈开石梁,打开缺口,开出通道。水流以其全部的力量撞击这些石梁,被反弹回来,却不屈不挠,又再次施以以更猛烈的冲击。

    打回,前进;再打回,再前进。那声响,如同百十门炮同时开火,又如同千万头狼同时嚎叫。

    河水在此处打着漩涡,深不见底,宛如一只黑幽幽的眼睛,令人目眩。

    彻辰忍不住驻马探出身朝那漩涡望去,可布莱尔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你不要命了。”

    布莱尔告诉彻辰,那漩涡里隐藏着不详的东西,谁要是对其凝视的久了,最终必会看到什么他所不愿见的东西,人也会失去理智而发疯。

    这话让彻辰听了毛骨悚然。

    “斯尔斯基石槛瀑布、沃汉内石槛瀑布、公爵石槛瀑布、射手石槛瀑布……”布莱尔一一指点着瀑布的名称给彻辰听。

    当说到最后一处名叫涅纳塞泰茨的石槛瀑布的时候,布莱尔不无骄傲地告诉彻辰,当年想成为扎波罗热哥萨克,若不是单人独舟闯过这些石槛瀑布那是不会被当做兄弟相待的。但对于涅纳塞泰茨却做了例外地宽容。因为这里突出水面的怪石嶙峋,从来不曾被河水所淹没。也不曾有任何船能过去。但有一个人却过了这第七座瀑布。

    “是包洪。”彻辰猜出了那人是谁。

    布莱尔点头确认。

    彻辰看了眼身旁的包洪,他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彻辰本想也下去试试,看自己能到第几座瀑布,可又望了一眼那如万马奔腾地河水,他打消了这一念头——自己驾船的本是并不好,这要是下去可能真有来无回了。

    队伍又经过两天的时间,这一天,彻辰终于到了谢契所在的石岛的岸边。

    穿过险滩后的第聂伯河在这里恢复了平静,河水在彻辰的面前闪烁着,划出一条亮晶晶的带子。河水在上游本被激流限制着,可到了这里,它终于进入了自由的天地,开始奔腾泛滥了。滔滔的波浪遇不到断崖和高地的阻拦,就一直漫到地上去。

    彻辰同包洪登上渡船,在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航行后终于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谢契。

    从登上谢契开始,彻辰就感受到了这里布莱尔所说的不寻常和自由。

    作为一座军事要塞,虽然有无数自己这样打扮的哥萨克来到这里,可没有任何人会问你一声“从哪里来?你们是谁?来做什么?”,就好像每个人都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一般。

    而当你要找个地方住宿的时候,当你打听哪里有旅馆,别人会这么说:“你好,你信基督吗?”

    “信!”

    “你也信圣父、圣子、圣灵吗?”

    “信!”

    “你会去教堂吗?”

    “会去。”

    “那么划十字吧。”

    划完了十字,那人就会随手一指一块空地,“去吧,去自己找地方住下。”

    随即的,有人为你送来了镰刀和砍伐树木所需的斧头——这里的一切都要你自己丰衣足食。

    总而言之,作为扎波罗热哥萨克源头的谢契,有着不同于任何地方的生活方式。

    彻辰很快就被吸引。他将他全部的注意力和精力都投入到了了解谢契的一切之中,投入到这一片放荡且神秘的海洋。

    这里的一切都使他如此的新奇。谢契没有那严格的法律,这里的一切简单明了。譬如,如果一个人犯了盗窃罪,哪怕只是偷了微不足道的一点东西,这就要被认为是全体哥萨克的耻辱。人们会把这个不名誉的家伙绑在广场上的柱子上示众,每个人走过他的身边都可以用一旁的木棍揍他,直到把他打死;而一个人要是欠了债,人们就会把他用铁链锁在一门大炮的旁边,直到有人答应为他赎身为止。

    而谢契的组织架构,更是简陋。谢契由三十六个营队所组成,每个营队都有一名营队长。营队长掌握着一切,他被手下叫做“老爹”。“老爹”有钱、有衣服、有食品,他按照需要分配一切给自己的“孩子”。而当两个营队间产生矛盾的时候,决斗是解决矛盾的唯一方法。每个人都往对方的腰眼和眼睛狠狠招呼,打的鼻青脸肿,而当一方获胜后,另一方则似乎很快忘记了仇恨,与胜利者一齐畅饮美酒。

    在谢契的河岸边,彻辰还意外地发现了一块被杂草埋没的石碑,通过阅读上面的拉丁文,彻辰知道了这块石碑原来是第一代谢契的建造者所立的。下面的落款为德米特罗·维希涅维茨基。

    这引起了彻辰的兴趣,因为那位米哈乌王子也是姓维希涅维茨基的。彻辰向随后到来的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一打听,他这才知道,德米特罗·维希涅维茨基正是米哈乌王子的祖先。

    在155年至1554年之间,当时的波兰国王派驻加涅夫城的代表德米特罗·维什涅维茨基把一部分哥萨克召集起来,在小霍尔提察岛上建立了要塞,并构筑了大量防御工事,甚至还建造了专门的炮塔。也正是从那时候起,德米特罗·维什涅维茨基将原本分散在扎波罗热各处的哥萨克联合了起来,成为了有组织的群体。所有扎波罗热哥萨克的营地均位岛上,营地内自此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军政合一的组织体制。从此以后,此地的哥萨克也开始被称为“扎波罗热哥萨克”。

    德米特罗·维希涅维茨基在整个扎波罗热营地下设三十六支分团队,平时驻扎在各自的城镇中进行生产活动(每一支团队的名字便来源于驻扎城市),当盖特曼发布总动员令时则要迅速集结至塞契主营地中待命。

    彻辰这才知道,谢契那三十六个营队所,对应的就是最初成立的那三十六支团队。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在说完那段秘辛后,似有所感地感叹道:“谁又能想到,建立扎波罗热哥萨克的是维希涅维茨基家族的人,而在1648年镇压哥萨克暴动最铁血无情的也是维希涅维茨基的人,也就是雅里梅·维希涅维茨基。可见上帝的意志真是难测啊。”

    彻辰因为新奇而对谢契的生活安之若素,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谢契的生活。

    “这到底是上面鬼地方?还有,这是人住的吗?连猪窝都不如!”康尼茨基就指着一座低矮的木制房子说道。

    这间木制的房子在谢契的议会厅边上,大约有五十多平米,里面用原木搭了四张床,床上铺着厚厚的茅草,草上还有一大卷的羊皮。

    由于是外国使团,彻辰他们受到了特别的对待——谢契管事的并没有给他们他们拿来镰刀和斧头,而是给他们直接安排了房子。

    当然,在住惯了大房子的康尼茨基公爵看来,这所谓的房子连猪窝都不如就是了。

    彻辰倒不觉得如何。因为作为佣兵,风餐露宿都是经常的事情,这样的环境已经很好了,至少能够遮风挡雨。况且的,这里大多数的哥萨克们住的还不如自己呢。

    彻辰看到大部分当地的哥萨克的住所都是用大块橡木条儿拼搭出来的木屋。这些个木屋矮小的出奇,最高的也不过高出地面半个人的距离。

    这些屋子的窗户也开的很小,并且外宽内窄,俨然如碉堡的枪洞。而烧饭取暖的黑烟就从上面盖着的茅草篷都缝隙中透出来。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也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环境,不过老大人并没有表现出来。

    一名波兰龙骑兵见状,赶忙将羊皮和茅草都掀了去,将老大人以及康尼茨基公爵的被褥拿了进来铺上。

    “亨里克,马格努斯和图布尔林两位大使都住下了吗?”在龙骑兵整理床铺的时候,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对侄子问道。

    亨里克回答说:“叔叔,瑞典和俄国两位大使也都住下了。”

    康尼茨基公爵闭上了嘴羞红了脸——连两位外国大使都能忍受这样的条件,自己有什么好抱怨的,又有什么资格抱怨。

第七百一十二章枭雄谢世四十一

    这时,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终于醒了过来。他把头转到了一边,然后看到包洪、希尔科、波波维奇还有自己的儿子正围站在自己的面前。

    “大酋长你醒了。”维戈夫斯基见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睁开了眼睛,弯腰说道:“你命我叫的人我都叫进来了。可我们看你闭着眼睛,就没敢打搅您。”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虚弱无力地点点头。他示意维戈夫斯基将自己扶起来。

    维戈副斯基照做了。他在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背后放了两个枕头,为了能让大酋长坐的舒服些。

    “我刚才做了个梦。”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开口道。他的嘴唇干裂,说话的声音也是细弱游蚊。

    一旁的四人仔细听着。他们知道,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或许都将是他的遗言了。

    “包洪。”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第一个点到了包洪的名字。

    希尔科“唰”地一下将脸转到了包洪的方向。这位哥萨克紧张了,他担心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会将代表哥萨克大酋长权力的黑杖交给他。

    其他人动作虽然没有希尔科来的激烈,可他们的内心也有着和希尔科同样的想法。

    “是,大酋长。”包洪应道。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继续说道:“我梦见了你,你这只哥萨克的雄鹰在我被鞑靼人掳走期间带领着大伙突出了波兰人的重围,然后到找到了我,你对我说‘大酋长,这枚权杖太重了,还是该你拿着。’”

    “那个时候您是全体哥萨克人合法的大酋长。我只是在您不在的时候代理。您回来了,我当然应该将黑杖还给你。”包洪坦率地说道。

    “对,你就是这样一个人。”

    说完这句,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将头转向了希尔科。

    “希尔科。”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叫道。

    “是,大酋长。”

    “希尔科,我还记得你写给奥斯曼土耳其苏丹的那封回信,那叫一个骂的酣畅淋漓。”

    接着,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开始默诵起了那封回信的全文。特别是念到希尔科称奥斯曼土耳其苏丹是这在巴比伦打杂的,在马其顿修车的,在耶路撒冷耍马尿的。在亚历山大港操山羊,上下埃及的猪倌。亚美尼亚的懒虫,波朵利亚的窃贼,鞑靼的**,卡玛亚尼特的刽子手。你就是阴间阳界的傻X,真主面前的白痴,恶蛇的孙儿,老子那里的一个抽抽,你这公猪的鼻涕,母马的屁股,屠宰场生养的杂种狗,没受过洗的脑门子的时候,连他自己也笑了起来。

    希尔科当然也附和着笑。可他心里不住地想,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这会儿是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又或许什么意思都没有,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只不过是在缅怀过去。

    在和希尔科聊完后,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又把头转向了波波维奇。

    此时,病重的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说了这么多的话后面色更加的苍白了。在一旁,尤里恳求自己的父亲休息会,可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拒绝了。

    “波波维奇,我的好兄弟。”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朝他招了招手。

    波波维奇赶忙上前。他双膝跪倒在地,两只大手死死地握住了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无力的手中。

    这位哥萨克虎目含泪。

    “尤里就拜托给你了。”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只对波波维奇说了这么一句。

    波波维奇哽咽了。他虽然没有说话,但谁都看得出,这个汉子将用生命来完成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最后的嘱托。

    希尔科的心“咯噔”了一下。他意识到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这才是真主地托孤了。他又悄悄看了眼维戈夫斯基,却见这位书记官依旧面色如常。

    “难道我们未进来前,大酋长已经向维戈副斯基这个家伙托孤了?”希尔科想道。

    在他想来,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将尤里同时托付给维哥夫斯基和波波维奇是最保险的。

    “尤里。”

    这时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喊了自己儿子的名字。

    “父亲,我在。”尤里的声音中带着哭音。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伸出了另一只手,那只手握黑杖的手。

    “尤里,你以上帝的名义起誓:从今以后,你要向对待我一样的对待四位叔叔。依靠着他们,守护好乌克兰。”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说道。

    “我起誓,父亲。”尤里说道。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待尤里说完,他不待四人有所反应便将黑杖伸向了尤里,他要将大酋长的权杖交给自己的儿子。

    这一切都看在包洪的眼里。他怒火中烧、难以自己。

    传言变成了现实,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果然是要破坏传统,把权力在他的家族世世代代地传下去。

    “赫梅利尼茨基!哥萨克的传统,大酋长由选举产生,难道你忘了吗?”包洪质问道。

    他浑然不顾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现在还是大酋长,也不顾他已是将死之人。

    “包洪,注意你的口气,你是在和大酋长说话。”波波维奇见包洪如此无礼,他横眉竖目,大声地指责道。

    可包洪连千军万马都不惧,又怎么会害怕波波维奇的威胁?

    这时希尔科悄悄的踏前一步,他即是在表明自己和包洪是同一战线,也是在保护包洪以防波波维奇突然暴起伤人。

    抽空的,希尔科还朝维戈夫斯基望了一眼。

    原本,希尔科以为这时候维戈夫斯基肯定是站在波波维奇那一边的。可这位书记官却与争吵中的两派都保持一定距离,俨然自成一派。

    这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咳咳!”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激烈地咳嗽了几声。

    可以说,包洪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包洪,你以为我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大位,是为了我自己的私欲吗?”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侧过身子,他把手撑在床沿支撑平衡,然后对如棵白杨树般挺立的包洪问道。

    “难道不是吗?”包洪嗤笑道。

    “当然不是。”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状若失望地摇了摇头。此时的他,颇如同一位高明的琴师在哀叹自己的曲高和寡。

    “我是为了哥萨克的团结。”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说道。

    接着,他不容包洪插嘴,自顾自地说道:“包洪,你应该明白,你和希尔科还有维戈夫斯基,你们三人在哥萨克中都有很高的声望,并且都有着一批支持者。我活着的时候,你们敬畏于我尚能团结。可一旦我去世了,无论你们中的三人谁上位,其他二人势必谁都不负谁。更糟糕的是,你们之间不是私人的恩怨,而是理念的不同。到时候矛盾无法调和,等待哥萨克的将是一场内战。”

    包洪哑口无言。

第七百二十七章老派慈心

    说服一个爱财的莱什·格里岑科显然比说服安贫乐道的帕夫洛·戈蒙来的简单。但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既然把任务交给了自己,彻辰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幸好,彻辰在克里米亚没少做说服别人的事情。

    彻辰先去买了份礼物,然后询问了一名谢契的哥萨克帕夫洛·戈蒙的住处,后者告诉他,帕夫洛·戈蒙长官住在三十六个区中的哈桑·帕沙区。

    彻辰往哥萨克所指引的方向走去,却没想到和沙皇俄国大使图布尔林和波将金正好打了照面。

    看到二人,彻辰也是一愣。图布尔林和波将金从哈桑·帕沙区走出来,显然他们已经捷足先登地去见过了帕夫洛·戈蒙。

    图布尔林对彻辰是有些印象的,他知道彻辰是波兰使团的人。

    图布尔林在波将金附耳告知了彻辰的名字后,裂开了周围满是胡须的大嘴对彻辰说道:“嘿!叫彻辰的小家伙。是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派你来的吧。快回去吧,你来晚了。回去告诉斯坦尼斯瓦夫,帕夫洛·戈蒙,已经是我们沙皇俄国最亲密的朋友了。”

    一想到自己仅仅花了一千金卢布就收买了帕夫洛·戈蒙,图布尔林就在心中乐开了花。帕夫洛·戈蒙这个老哥萨克果然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自己收买了。

    彻辰当然不会因为图布尔林的一句话就回去。他往旁边走了一步,准备绕过图布尔林和波将金。

    就在彻辰和波将金错身而过的时候,彻辰的脸突然被天上掉下来的东西砸中了。

    硬硬的、闪着金光,砸在脸上还生疼。

    彻辰捡起了砸中自己的东西——那竟是一枚金卢布。

    从空中掉落的金卢布当然不止这一枚,被砸到的也不止彻辰一人。图布尔林和波将金的身上也被金卢布所击中。

    三人望向了金卢布飞来的方向,却见在一幢二层的吊脚楼上,一名年轻人正从一个皮袋子里掏出一把一把的金卢布,用力地挥洒向四方。

    “这是帕夫洛·戈蒙老爹给大伙买酒的。”那年轻人大声喊道。

    楼下的人发出一声欢呼,他们争抢着满地的金卢布,一些人捡满后便径直跑向了酒馆。

    图布尔林面色铁青。

    他认出了掷金卢布的年轻人正是帕夫洛·戈蒙的儿子。而那些金卢布,正是刚才自己给他父亲的。

    显然,帕夫洛·戈蒙摆了自己一道。

    “这个该死的老哥萨克!”图布尔林咬牙切齿道。

    彻辰显然不会去体谅图布尔林地心情,他用两根手指夹住金卢布,然后笑着火上浇油道:“图布尔林大使,谢谢你的金卢布。等会我也去喝一杯。”

    图布尔林恶狠狠地瞪了彻辰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目送着俄国大使和他的副官离开后,彻辰走上了二楼,他对那名还在扔金卢布的年轻人说道:“您好,我想求见帕夫洛·戈蒙长官。我是……”

    彻辰话还没说完,那年轻人不耐烦地说道:“老爹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彻辰走进了屋子。

    他看到在正对门的位置,在一张破木桌子的后面坐着一个老态龙钟、身衰体弱,头戴红色哥萨克帽的老人——此人便是帕夫洛·戈蒙——谢契的最高长官。此时,他正用木勺子从一只双耳的木盆中勺着用麦子酿造的烧酒。这酒浑浊不清,显然是没精酿过的。可帕夫洛·戈蒙却喝的津津有味。

    彻辰走到了桌子前,将一个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波兰使团卫队长阿勒瓦尔·彻辰求见帕夫洛·戈蒙上校。”彻辰说道。

    帕夫洛·戈蒙浑不理会彻辰。他从盆中不断地添了喝,喝了添。待他喝够了,才伸出湿漉漉的手抓过那个盒子。

    帕夫洛·戈蒙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卷一卷的烟草。他拿出一卷放在鼻下闻了闻,脸上露出了心旷神怡的笑容。

    “小朋友,你这礼送的不错,比那只俄国狗熊送的和我的心意多了。”帕夫洛·戈蒙赞扬道。

    眼见着自己的礼物受到帕夫洛·戈蒙的喜欢,彻辰也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这礼物是他在谢契左近的一家犹太人开的商店内买的。

    也便是那么的奇怪。哥萨克人一边恨着犹太人,一边又离不开他们。这家商店的犹太老板供应着谢契三十六位“老爹”和他们的孩子们所有需要的物资,并且了解他们的喜好。当彻辰无意间透露自己买礼物是要送给帕夫洛·戈蒙的时候,犹太店主拿回了本已打包好递给彻辰的酒,然后从柜台下面的地底下挖出了一个箱子。

    “比起喝酒,帕夫洛·戈蒙更喜欢这个。”犹太店主指着箱子里面的东西说道。

    接着,他递给彻辰一盒子的烟草。

    见这位店主知晓不少有用的信息,彻辰给予了犹太店主双倍的钱买下了烟草,并打探了些消息。

    享受完了烟草,帕夫洛·戈蒙合上了盒子。他对彻辰说道:“小朋友,说说吧,你来找我又和贵干?难道也和那位瓦西里·图布尔林一样,是和我交朋友来的?”

    帕夫洛·戈蒙把“朋友”咬的很重,显然他也清楚图布尔林和彻辰来找自己的真实目的。

    眼见着帕夫洛·戈蒙如此,彻辰也不拐弯抹角了。他说道:“是的,阁下。我来是和您交朋友的。”

    帕夫洛·戈蒙站了起来。他走到一盏油灯前,然后从背后的腰带里抽出一杆烟点着。

    “俄国人的朋友不好做,波兰人的朋友可更不好做。小朋友,你知道巴拉巴什和塔塔尔楚克吗?”

    彻辰摇了摇头,他对这两个名字是陌生的。

    帕夫洛·戈蒙说道:“巴拉巴什和塔塔尔楚克以前也是谢契的小头目。可有一次,一名波兰上校来谢契送了一封信,上面只提到了他们的名字,结果呢?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把他们交给了谢契的群众,那两个家伙就被谢契的群众们唱着歌给乱刀剐了。”

    彻辰有些疑惑,帕夫洛·戈蒙这是在告诉自己——他不想和波兰人扯上关系,以免重蹈覆辙吗?

    可彻辰若是仅凭帕夫洛·戈蒙这点暗示就退缩,他就不是彻辰了。

    “帕夫洛·戈蒙长官,”彻辰学着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的口吻说道:“处死了那两个亲波兰的哥萨克,你和其他的哥萨克的生活好过了吗?并没有。相反,共和国和哥萨克酋长国之间的冲突将近十年,双方因为这场战争都已精疲力竭。大伙的生活都越来越差,甚至朝不保夕了。人民希望乌克兰从此和平,因为这是大势所趋。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这一次我们波兰使团在谢契才能够安然无恙。我相信作为哥萨克最德高望重的老人,您会做出对所有哥萨克和乌克兰人民最有利的选择的。”

    帕夫洛·戈蒙被彻辰这番大道理说的一愣一愣的。半晌他才失笑着挠了挠头。

    “没想到你小子这么会说话。”帕夫洛·戈蒙道:“不过我老人家可不是你用一张嘴就能说服的。好了,我们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们的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准备给我开出什么样的价码啊?”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派彻辰来的时候并没有给过彻辰任何的承诺,只是要他便宜行事。

    彻辰伸出了一只手,然后张开了五个指头。

    “五百塔勒?还是五千塔勒?”帕夫洛·戈蒙又笑了起来:“共和国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这话语里,明显是带着讽刺意味了。

    彻辰摇了摇头,表示了否认。

    他要给予帕夫洛·戈蒙的不是金钱,而是······

    “五百个册编哥萨克的名额。”彻辰说道。

    帕夫洛·戈蒙听到彻辰的这一价码陡然的一惊,他嘴上刚叼起的烟杆差点脱手掉在了地上。

    看帕夫洛·戈蒙这幅样子,彻辰知道自己的开价算是开到了帕夫洛·戈蒙的心坎里。

    彻辰现在已经清楚,所谓的册编哥萨克并不仅仅是一个军职,它还是与种种的利益挂钩的。简言之,一旦成为册编哥萨克,就会得到许多特权和福利,包括但不限于行动自由,免除税收和自治权、军饷(包括金钱、呢绒、武器弹药等)以及御赐封地(耕作地与部队驻地)。而一名一位册编哥萨克还能领到一年0-50塔勒的薪水。

    也就是说,自己这一开口,如果换算成前,等于给予了这位哥萨克老人的就是每年至少1万塔勒。

    当然,彻辰知道,帕夫洛·戈蒙不会将这五百个册编哥萨克的名额占为己有的。

    因为帕夫洛·戈蒙是安贫乐道,不贪恋于权位,可是他也有自己的软肋——那就是留在谢契的“孩子们”。

    自从大多数扎波罗热哥萨克离开了谢契随同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征战四方后,留在谢契的除了守卫要塞的团队外,便大多都是像他这样故土难离的老人以及一些伤残后回归的哥萨克了。

    哥萨克酋长国并没有对伤残老兵任何的抚恤和赡养制度,再加上乌克兰地区十室九空以及哥萨克从前对地主和商人的竭泽而渔,导致就连哥萨克酋长国的士兵们都很难按时发到薪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只能发放衣服、粮食、酒之类替代,再到后来连实物都无法发放。有战斗能力身体健全的哥萨克尚且如此,就更别提回到谢契的这些伤残老兵了。

    所以这些老兵一直由帕夫洛·戈蒙供养着,依靠着从在谢契经商的犹太人、瓦拉几亚人、鞑靼人那里收来的税收。

    可作为和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以及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同时代的人,帕夫洛·戈蒙早已垂垂老矣,不知什么时间就会去见上帝。而他死后,留在谢契的这些老兵就又会落得个衣食无着的境地。

    这就是帕夫洛·戈蒙心里最担心的。

    而这五百个册编哥萨克的名额,等于解决了帕夫洛·戈蒙的后顾之忧,哪怕他死了,凭着册编哥萨克的身份,留在谢契的老人们也能有一份生存下去的口粮。

    帕夫洛·戈蒙终于笑了起来。

    “你的条件的确很诱人,”帕夫洛·戈蒙说道:“可是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呢?须知,波兰人欺骗哥萨克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茹凯夫斯基来打我们,当时我们不敌装备精良的波兰人,被迫向西撤退。结果由于我们的起义军携带有逾万计的家眷,因此速度并不快,最终在卢布内扎营时被茹凯夫斯基包围了。那个时候波兰人提出我们只要交出叛乱的主谋便可得赦免,结果我们把纳里瓦伊科和沙乌拉抓了起来,然后押解至波兰人的军中。可是背信弃义的茹凯夫斯基却趁机攻击哥萨克营地,并下令对所有人格杀勿论。纳里瓦伊科和沙乌拉则在华沙被当众斩首。前事犹在眼前,我需要你的保证。”

    “我以我的生命和名誉担保。”彻辰坚定地说道:“我是波兰贵族,也是维达瓦的领主。我现在就向你发誓,假如国王没有履行我答应你的条件的话,那么那五百人的一切开销均由我负责到死。”

    说完,彻辰问帕夫洛·戈蒙要纸和笔以及墨水。在得知这里并没有这些东西的时候,彻辰快步地跑下了楼,他进了一家瓦拉几亚人开的店铺,讨要来店主人使用的纸和笔,接着写下了字据。

    当彻辰将写好的字据加盖上家族的纹章拿给帕夫洛·戈蒙的时候,这位哥萨克的老人终于承诺道:“好,那么就一言为定了。我支持维戈夫斯基那小子,成为哥萨克的大酋长。”

    接着,一只衰老和一只年轻的手握在了一起。

    彻辰回去后将自己与帕夫洛·戈蒙谈判的经过以及自己答应下来的条件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

    听完彻辰的话,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对彻辰承诺到,假如有一天,共和国真的违背了彻辰对帕夫洛·戈蒙的承诺,那么那五百人的供养,一切将有波托茨基家族承担。

第七百二十五章选举

    在所有人到达谢契的第四天,在谢契的议事厅内,所有的团队长们以及连队长的代表一共三十六人举行了一次闭门的会议。

    会议一开始,议事厅内便火药味十足。每个人都在谢契的议事厅内拍桌子、说脏话,仿佛说的嗓子大谁就占理一般。

    当然,本没有人是来讲理的。

    会议的主持人帕夫洛·戈蒙老神在在地看着这一切。当他将一袋子的烟草抽完后,帕夫洛·戈蒙拔出了腰间的火枪,然后朝着天花板射了一枪。

    累年积累下来的灰尘如雪花般落下,在议事厅内形成了一片黄雾。

    厅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够了!”帕夫洛·戈蒙说道:“有话一个个来,没轮到的就在一旁嗑瓜子。”

    帕夫洛·戈蒙作为最德高望重的哥萨克老前辈,他说话还是管用的。刚才还是揪衣服、锤桌子的团队长们一个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第一个站起来说话的是曾经和包洪一同进攻斯摩棱斯克的瓦西里·佐洛塔连科。

    他一条腿站到椅子上,然后向帕夫洛·戈蒙以及四周的团队长行了一礼——这是在告诉大家,自己要说话了。

    “各位盟兄弟。”瓦西里·佐洛塔连科用他那公鸭般的嗓子开口道:“我只说一句,是谁在别列斯捷奇科战役战败以及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大酋长被鞑靼人掳走后拯救了我们,又是谁不居功自傲,在大酋长回来后主动交出了权杖。”

    议事厅内响起了一阵欢呼声,接着有人大喊了起来:“包洪,包洪。哥萨克的鹰儿。”

    维戈夫斯基的支持者彼得·多罗申科上校见状,他也站了起来。

    在同瓦西里·佐洛塔连科一样向四周行了一礼后,彼得·多罗申科上校说道:“包洪的功绩和战功当然是出类拔萃的。可各位请别忘了,我们的书记官维戈夫斯基在白采尔科维战役中的表现同样出众。若不是他殚精竭虑收罗失散的兵员和物资,我们又怎能在大败后与波兰人打成僵持,最终迫使波兰人与我们谈判。”

    又是一阵喧闹声想起,有人在说道:“的确如此,的确如此。”

    彼得·多罗申科所说的白采尔科维战役发生在别列斯捷奇科战役后。当时,波兰军队乘胜追击,从立陶宛方向攻过来的亚努什·拉齐维乌的军队收复并洗劫了基辅,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率领着1000人的军队向乌克兰的深处挺近,试图将别列斯捷奇科战役中的漏网之鱼一网打尽。在白采尔科维,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集结了5万军队拦截。战斗持续了一天,双方都打得筋疲力尽。

    由于波兰军队孤军深入且补给线过长,他们的补给出现了很大困难,瘟疫的流行也造成了大量减员。最终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放弃了全歼哥萨克的妄想,选择与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和谈。

    当时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率领的5万大军中,属于从别列斯捷奇科战役中撤下来的不到两万,其余的战士都是维戈夫斯基搜罗来的。

    并且的,彼得·多罗申科提及白采尔科维战役中维戈夫斯基力挽狂澜的卓越表现,让在场的众人不由得不联想到之前别列斯捷奇科战役中包洪的致命失误。

    同样是力挽狂澜,包洪的表现远没有维戈夫斯基出色。

    在1651年7月7日清晨,在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被掳走后被选举为大酋长的包洪率领着一队骑兵先登上了浮桥,他们冒着波兰人的炮火向前疾驰。包洪的本意是检验浮桥的坚固程度,毕竟这座桥要承载5万人马和物资的通过。可当包洪到达对岸,在哥萨克的营地中,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大伙,逃命吧!”接着,又有十几条嗓子喊道:“团队长们开溜啦!”

    很快,这句要命的话如野火在枯草中蔓延,以为自己被出卖的哥萨克战士们如奔腾咆哮的潮水般涌向浮桥。人们踩灭了营火,推到大车,踹翻了帐篷,冲毁了栅栏;士兵们互相推搡,拥挤,许多人失足滑倒摔进了沼泽中再也没有站起。

    沸腾的人群挤在那座狭窄的桥上,你争我夺,彼此推撞。登上桥的人们为了争夺一块立锥之地不惜拔刀屠戮,普列硕瓦河上飘满了尸体。包洪眼见着营地和浮桥上的乱状,他飞奔回对面维持秩序,试图挽救这一切,可这时候,凭他的一己之力又如何能够。

    恰也在这时,包围营地的波兰军队眼见对手自乱阵脚,迅速发起进攻,大片没有被踩死、挤死、淹死的人都倒在波兰士兵的枪下。河水被染得殷红,逃窜的人知道后面有人追击,引起了进一步的混乱。他们为了活命不顾一切,更多人被推进河水和沼泽里,而侥幸登陆岸上的人也被赶来的波兰龙骑兵截杀。被逼到绝路的人有的据林防守,拼命死战,有的则丢下了武器投降。

    虽然包洪带领着一支三百人的反冲锋暂时击退了波兰人,可是大错已成,最后,三万哥萨克战死,仅有万人突围了出来。

    平心而论,包洪已然尽了自己最大的心力和智力。可大多数人只看重结果,而不会去看过程。

    那句“大败后”把伤疤揭开,包洪的心也在滴血。

    那次的失误,也是包洪心中一辈子的痛。

    瓦西里·佐洛塔连科对彼得·多罗申科怒目而视,他差点就拔了刀子。彼得·多罗申科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难道他忘了,在被包洪救出的万人中,就有他吗!

    彼得·多罗申科当然没有忘。他与包洪没有私仇,有的只是对他的敬意。可政治就是这样,不以人的私人感情为转移的。

    彼得·多罗申科歉意地朝包洪忘了一眼,然后坐了下来。

    这时候,维戈夫斯基的呼声逐渐盖过了包洪。

    伊凡·希尔科见状,他向自己的支持者拉夫林·西诺诺斯连长使了个眼色。

    伊凡·希尔科自知自己虽然脱了罪,可因为波波维奇的死声望大跌,已竞选大酋长无望。可要他这么放弃他又不甘心,所以哪怕自知无望,他还要博一搏。

    拉夫林·西诺诺斯连长站了起来。因着他的职务只是连长,所以他向四周的人行礼行了三次。

    拉夫林·西诺诺斯说道:“各位团队长、盟兄弟。请让我这个大老粗也来说几句。”

    “快说快说!”有人喊道。

    拉夫林·西诺诺斯待有人鼓噪起气氛来,他继续说道:“各位都知道,我既不识字也不会算数,可我的眼睛看的通透,包洪团队长和维戈夫斯基书记官都是共和国的杰出人才,他们的能力是不相上下的,我们不该因为要褒扬某人便贬低另外一个人。”

    “说得对!”

    “拉夫林·西诺诺斯是个老实人。”

    拉夫林·西诺诺斯微笑着再向四周鞠躬。他接着说道:“可如果要我说,有一人其实比包洪团队长和维戈夫斯基书记官更适合做哥萨克的大酋长。此人德高望重、并且深孚众望。”

    一些人发出了“嘘”声,另外小部分人稀稀落落地问起了那人的名字。

    拉夫林·西诺诺斯刚要说出伊凡·希尔科的名字,帕夫洛·戈蒙突然插科打诨道:“我说拉夫林,你要是要我做哥萨克的大酋长,我可不敢。”

    拉夫林·西诺诺斯尴尬地笑了起来。他对帕夫洛·戈蒙陪笑道:“老大人您要是想坐大酋长的位置带领我们我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可所有人都清楚您没这个心思,我也清楚。所以我也就不自讨没趣了。我想推举的是伊凡·希尔科团队长。”

    角落里又传出几声支持的声音,但远没有前两位的热烈。

    拉夫林·西诺诺斯见状,他赶忙鼓动道:“各位,伊凡·希尔科团队长他写给那个异教徒苏丹的信你们该记得吧?试问我们哥萨克中有谁能如此蔑视来自奥斯曼土耳其的强权,又有谁敢如此酣畅淋漓的辱骂那个草山羊的。仅凭这一点,我拉夫林·西诺诺斯就愿意支持希尔科团队长,跟着他去打异教徒狗崽子。”

    拉夫林·西诺诺斯的话毫无逻辑,有的只是感情用事。可就是这些话让与会的一些连长们热血沸腾。这些连长大多数都没什么文化,只有一腔的热血,崇拜英雄、仰慕敢闯敢做的人。而辱骂和对土耳其苏丹强硬的伊凡·希尔科自然是他们倾慕的对象。

    “伊凡·希尔科团队长是好样的!”一名连胡子都没长全的哥萨克连长声援道。

    帕夫洛·戈蒙又用烟杆敲了敲桌面。这一次,议事厅内马上静了下来。他说道:“还有谁要推举的吗?”

    好一会没有声音。

    按照规定,假如没有人再提出候选人,包洪、希尔科、维戈夫斯基将列入大酋长的竞争者中,进入下一轮选举。

    正当帕夫洛·戈蒙准备宣布包洪等三人成为候选人的时候,一直坐在角落不说话的尤里·赫梅利尼茨基站了起来。

    所有人大目光都聚集到了这个少年的身上。

    尤里·赫梅利尼茨基是单独一个人来到谢契的。这位失去父亲和守护者的少年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人情冷暖。那些之前竭力讨好自己的连队长和哥萨克们现在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连那位瑞典大使马格努斯·德·拉·加尔迪耶在博格丹·波波维奇死后也没有再出现。

    怯懦的人会被挫折打倒,而坚强的人则能在挫折中成长。

    尤里·赫梅利尼茨基就是坚强的人。

    “我。”他喊道。

    帕夫洛·戈蒙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

    “尤里,你是要推举谁?”帕夫洛·戈蒙明知故问道。

    “我要推举我自己,尤里·赫梅利尼茨基,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儿子。”他大声喊道。

    “好!”帕夫洛·戈蒙叫道:“那么,我们开始投票吧。”

    现在,哥萨克所有的上校、连长等有选举权的人物为四名候选人投票了。他们包括安东·日丹诺维奇上校、帕夫洛·戈蒙上校、伊凡·费多伦科上校、彼得·多罗申科上校、卢基扬·默日拉上校、瓦西里·佐洛塔连科上校、马克西姆·涅斯捷连科上校、普罗科普·舒梅科上校、费奥多·洛博达上校、季莫菲·诺萨奇上校、马特维·格拉德基上校、马丁·普什卡连科上校、菲隆·雅拉里上校、尤里·赫梅利尼茨基上校、拉夫林·西诺诺斯连长、莱什·格里岑科连长等等。

    一名哥萨克侍从将四个黑色的空罐子和一个装满大豆的白罐子放到了桌上。

    帕夫洛·戈蒙说道:“虽然大家都知道规矩,可我还是要重申一下:每人只能取一颗大豆并只能投给一个人。从左到右,这第一个罐子是包洪的,第二个是希尔科,第三个尤里,第四个维戈夫斯基。”

    说到这,帕夫洛·戈蒙停顿了下。他看了看四周,然后加重了语气。

    “各位盟兄弟,无论投给谁不投给谁都是哥萨自由意愿的表达。若是谁事后心怀怨恨又或者打击报复,那么我帕夫洛·戈蒙第一个饶不了他。”

    “当然。”包洪说道。

    “绝对不会。”希尔科也承诺道。

    维戈夫斯基和尤里也应了口。

    接下来每人拿起了一颗大豆。瓦西里·佐洛塔连科上校第一个走上了前。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大豆投入到了第一个罐子中。

    接着,拉夫林·西诺诺斯连长则将大豆投给了希尔科。

    ……

    尤里走到自己的黑罐前。代表他的罐子只有一颗豆子,他将票也投给了自己。

    已经三十三人投了票,现在还有三个人没有投票,他们是帕夫洛·戈蒙、伊凡·费多伦科和莱什·格里岑科。

    “我弃权。”帕夫洛·戈蒙忽然说道。

    众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帕夫洛·戈蒙。虽然在选举中弃权是被允许的,可极少有人会选择弃权。

    伊凡·费多伦科看了眼帕夫洛·戈蒙,这位仍未投出选票的上校做出了与帕夫洛·戈蒙同样的选择。

    竟然又是一票弃权!

    所有人将目光投向了莱什·格里岑科,看他会如何抉择。

    尤其是彼得·多罗申科,他格外地紧张,因为他计算过,维戈夫斯基和包洪差了仅仅一票。

    莱什·格里岑科紧张的汗流浃背,他走上前,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将选票投入到了第二个黑罐中。

第七百二十六章第一轮选举结果

    第一次的选举结果很快地便传遍了谢契的每个角落。

    包洪得到了1票、维戈夫斯基得到了1票、希尔科得到了7票,而尤里·赫梅利尼茨基则仅得到了票。

    “事实上这样的结果并不奇怪,维戈夫斯基早就料到最后的竞争者会在他和包洪之间决出。”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坐在新铺好的床上,他对彻辰、亨里克和康尼茨基公爵说道。

    “那接下来会如何?”彻辰问道。

    “当然是在包洪和维戈夫斯基中选举了。”

    老大人解释说,按照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生前曾经定下的规矩,如果没有人得票过半数,那么得票最多前两名候选人将进入第二轮的选举。在这一轮选举中所有人将不得投出弃权票,也就是所有人都必须支持一名候选人。

    说到这,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突然要康尼茨基公爵去见维戈夫斯基,就说自己晚些时候要去拜访他。康尼茨基公爵先是一愣,接着垂头丧气地遵命离去。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己因为醉酒,已失去了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信任。

    支走了康尼茨基公爵,老大人对亨里克和彻辰说道:“好了,现在我们来商议下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三人要商讨的是如何让维戈夫斯基坐上大酋长的宝座。

    按照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得到的情报以及维戈夫斯基送来的议事厅内的详情,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大致知道了现在支持自维戈夫斯基的有彼得·多罗申科上校、费奥多·洛博达上校、季莫菲·诺萨奇上校与马丁·普什卡连科上校等人;支持希尔科的则有卢基扬·默日拉上校、菲隆·雅拉里上校、拉夫林·西诺诺斯连长、莱什·格里岑科连长等人;支持包洪的有瓦西里·佐洛塔连科上校、马克西姆·涅斯捷连科上校、普罗科普·舒梅科上校、安东·日丹诺维奇上校等人。而帕夫洛·戈蒙上校和伊凡·费多伦科上校则是保持着中立。

    在下一轮的投票中,变数就在希尔科的七票和尤里的那一票上。

    如果维戈夫斯基要当选,那么他就得得到至少5票。

    “按照维戈夫斯基的说法,希尔科和卢基扬欠他一个人情,他会让二人用这两票还他这个人情。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让帕夫洛·戈蒙和莱什·格里岑科等另外六人中至少三人支持维戈夫斯基。”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说道。

    “这个莱什·格里岑科是不是就是那天在维戈夫斯基家冒犯您的那个哥萨克?”亨里克问道。

    亨里克听自己的叔叔重点提到帕夫洛和莱什,明白这两人是重点的说服对象。

    “不错,就是他。不过维戈夫斯基说莱什·格里岑科是个贪财的人,只要给他足够的金钱,他是会动摇的。”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说道。

    “那么,这个莱什·格里岑科应该是最容易拿下的。我们只要给够了他足够的金钱,他就会站到维戈夫斯基这一边是吗?”彻辰确认道。

    “准确地说是站到共和国这一边。”

    亨里克和彻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又问亨里克道:“亨里克,我们带来的钱还剩多少。”

    “三万六千多塔勒,叔叔。”亨里克答道。

    原本的四万六千多塔勒,在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与维戈夫斯基达成合作意向后,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就将其中的一万塔勒交给了维戈夫斯基用于造势和收买需要的人。

    “你拿三千,不。拿五千去找莱什·格里岑科。记住要秘密的去,不要让人看见。”老大人嘱咐道。

    亨里克点头称是。

    接着,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又谈起了帕夫洛·戈蒙和另外投了弃权票的伊凡·费多伦科。

    “帕夫洛·戈蒙我是熟识的。这是一个老派的哥萨克,坚守传统,安贫乐道。作为扎波罗热哥萨克暴动的始作俑者之一,他这几年一直却游离于哥萨克酋长国的权力核心之外,这倒给他挣下了不贪恋权威的名望。这个人不是钱可以打动的,因为他视金钱如粪土,我们必须从其他的方面想想办法。而伊凡·费多伦科上校,他的身世成谜,连掌管哥萨克酋长国一切资料的维戈夫斯基对他的来历也不了解。只隐约地知道他并不是纯正的哥萨克出身。”

    “这就更难办了。”亨里克脱口而出道。

    在哥萨克中,这种不知道一个人来历的情况并不鲜见。著名的哥萨克猛将“歪鼻子”马克西姆在起义之前的生平就充满了谜团。乌克兰人说此人是乌克兰农民出身,而哥萨克们则认为他是一个纯正的哥萨克人。波兰人则认为马克西姆的全名马克西姆?克里沃诺斯中的“克里沃诺斯”类似苏格兰语中弯曲鼻子的音译,所以猜测这位哥萨克猛将可能是带有苏格兰血统的佣兵出身。加之马克西姆对自己的出身缄口不言,直到他得黑死病去世,没有人知道他的确切来历。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看向了彻辰,他想听听彻辰的看法。

    “你觉得呢?”

    “有用的情报太少,至少我们得先知道他为何会投弃权票。”彻辰说道。

    “那就把伊凡·费多伦科先放一放,我去见见另外四个支持希尔科的人。”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道。

    而毫无意外的,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把联络帕夫洛·戈蒙的任务交给了彻辰。

    “彻辰,你去和帕夫洛·戈蒙联系一下,试探下他怎样才会把票投给维戈夫斯基。只要不是太过分,你都可以满足他,不必向我请示。”

    “是。”彻辰领命道。

    接着,彻辰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这表情被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看在眼里。他问彻辰是否还有其他事情。

    “是,”彻辰说道:“老大人,我觉得您还漏了一个人。”

    “谁?”

    听到彻辰说自己的叔叔漏了一个人,亨里克也是一脸不解地反问。

    “尤里·赫梅利尼茨基。”彻辰说道。

    虽然在选举中投了弃权票的是两人,可实际上,还有一个人也算是投了弃权票,那就是投了自己一票的尤里。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只提到了帕夫洛·戈蒙等人,却忽略了在下一次选举中仍有一票选举权的尤里·赫梅利尼茨基。

    “你能想到尤里很好,”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微笑着赞了彻辰一句,接着他说道:“不过尤里不需要我们操心,维戈夫斯基他会亲自和尤里谈的。”

第七百一十五章包洪的心

    维戈夫斯基向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回了声好,他却没有过多的和老大人说话,只是引领着老大人来到博格丹·赫梅利尼茨的床前。

    “尤里,波兰使团的正使博格丹·赫梅利尼茨来了。”维戈夫斯基边走边说道。

    此时,他表现的又是名尽职尽责的书记官。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没能来到床边,因为波波维奇拦在了他的面前。

    “波兰人不配来这里。”这名忠诚的老哥萨克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地说道。

    “波波维奇!这是使者。”维戈夫斯基怒道。

    书记官认为波波维奇如此太过分了。

    “我说,波兰人不配在这里。”

    波波维奇浑不顾及维戈夫斯基。

    尤里木头人般地站在,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死对这位少年的打击太大,他还没缓过来。

    马格努斯·德·拉·加尔迪耶看着对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强硬的波波维奇,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

    眼见着波波维奇如此无礼,亨里克和彻辰皆欲上前,可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伸出手阻止了他们。

    老大人退后一步,他看着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遗体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默念了便颂词为老友送行。

    作为这一切,老大人便告辞离开。

    彻辰等紧随其后。

    “阁下,实在抱歉。”维戈夫斯基追出了几步与老大人平齐走着,他边走边道歉道。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则说道:“不必如此,书记官阁下。波兰人当年在乌克兰是犯了不少的错,波波维奇上校对我等有怨气也是正常的。”

    听老大人这么说,维戈夫斯基露出沉思的表情。

    而当三人被维戈夫斯基送下楼梯来到大门外,彻辰见早走一步的包洪骑在高头大马上独自立于大街上。

    “包洪!”彻辰打招呼道。

    包洪骑马走到彻辰的面前:“彻辰兄弟,和我去喝一杯怎么样?”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以目示意彻辰可以去,于是彻辰骑上马随着包洪一起离开。

    在前往酒馆的路上,彻辰问起了包洪怎么一个人了。他刚才明明是和另外一人一起离开的。

    包洪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他的马鞭狠狠地敲了下马的屁股。

    “希尔科那家伙一离开就和俄国的瓦西里·图布尔林腻在了一起,他们二人眉来眼去,还当着我的面商讨着哥萨克的未来。我不愿意和俄国人搅和在一起,所以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了。”

    二人走进了一家乌克兰人开的酒馆,然后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当彻辰陪着包洪喝完第三杯伏特加的时候,彻辰问包洪道:“包洪大哥,你说尤里继承大酋长之位后,哥萨克酋长国会走向何方?”

    “走向何方?哥萨克哪还有未来可言!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英雄一世,虽然有些事情我和他的理念不同,可是我还是佩服他的。没想到到他死了倒让我彻底的看不起了他。呵呵,传位给自己的儿子,哥萨克酋长国的大酋长之位是世袭的吗?临死还和我们耍心计——四人辅政,只不过把我们当成他儿子的垫脚石罢了。”

    说着,包洪又笑了几声。他那笑,仿佛是笑给在天上的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看。

    包洪笑完了,他又抬起了头。这时,一只店主人家的鸡跳到了桌子上,然后“喔喔喔”地叫了起来。包洪一挥手,将鸡赶了下去。

    接着,包洪又说道:“继位?我是不会让尤里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继位的。他凭什么?扎波罗热的哥萨克同意了吗?团队长和连队长们同意了吗?基辅主教同意了吗?我要联合那些维护哥萨克传统的团队长们反对这一动议,然后选举出哥萨克人真正的大酋长。”包洪大喊道。

    为了表现他是誓要如此、绝不更改的决心,包洪将手中锡制的酒杯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啤酒杯内的啤酒和泡沫飞溅。几滴啤酒撒在了彻辰的脸上和衣服上,不过彻辰混不在意。

    酒店老板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桌子和酒杯。那可怜的酒杯底部被砸的凹了进去。

    “难道就没有人支持尤里吗?他毕竟是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儿子。”

    “支持?恐怕只有那个博格丹·波波维奇会支持尤里吧。连那个小贵族,那个一直是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一条狗的维戈夫斯基都站在了我们一边,其他没有人支持他。”

    说着说着,包洪将酒杯中的所有酒都倒入了口中。

    看着包洪这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彻辰突然问道:“包洪,你想做大酋长是吗?”

    彻辰知道,包洪曾经是暂代过哥萨克大酋长的位置的,所以他认为包洪如此激动是在发泄对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没有把大酋长的位置传给自己的不满。

    谁知,包洪抬起一双醉眼,他看着彻辰沮丧地说道:“大酋长?就算我是大酋长有什么用?我做了大酋长难道就能得到她吗?她就会爱上我吗?呵呵呵呵。”

    说着说着,包洪仰起了头。他竟流下了泪来。

    彻辰知道包洪所说的那个她便是海伦娜公主。显然在包洪的心中,什么都没有海伦娜公主来的重要。他不忍包洪如此的伤心,于是脱口而出道:“我来基辅的路上曾经经过兹巴拉日……”

    彻辰的话还没说完,包洪猛地站了起来。他抓住了彻辰的手,激动地大声问道:“她怎么样,怎么样了?”

    包洪的目光是如此的热切,看的彻辰有些心惊。

    “如果我告诉他海伦娜公主在兹巴拉日过的不好,而且海伦娜公主生下的孩子可能是他的,包洪大哥一定会不管不顾地赶过去的。”彻辰在心中想道。

    再一想兹巴拉日那坚固的要塞以及扬·斯科热杜斯基在周边严密的布置,彻辰担心包洪大哥要是不顾一切去了很可能会把生命丢在那里。

    一念及此,彻辰决定不把真实情况告诉包洪。

    “她很好。”彻辰说道。

    包洪松开了彻辰的手,他的目光暗淡了下来。

    “是啊,她很好,她怎么会不好呢。”包洪喃喃自语道。

    “包洪大哥,这次我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来波兰是为了……”彻辰不忍包洪继续黯然神伤,他转移话题到“正事”上。

    包洪举起了一只手,他说道:“彻辰,波兰人的来意我当然清楚。可是请你不要再说了。我有属于我的哥萨克的高傲,我不允许任何人监管于我。无论是谁想侵犯哥萨克的自由,我都会以我手中的战刀相待。”

    彻辰明白包洪心意已决,他不再多言而是举起了酒杯。

    “那么我们喝酒,包洪大哥。”

第七百一十六章波云诡谲

    彻辰和包洪就这么一杯一杯喝着,喝的酩酊大醉。到最后,彻辰都不知是包洪送自己还是自己回的使馆。

    第二天一早,彻辰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身上还满是酒气,头也是晕乎乎的。

    彻辰晃了晃脑袋,又用拳头敲了敲,他感觉好了些。

    “你醒了?彻辰。”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彻辰定眼一看,原来是亨里克站在门口。

    “抱歉,昨天喝多了。亨里克,是老大人要见我吗?”彻辰从床上爬了起来问道。

    “本来是的,可现在不用了。”

    “为什么?”

    亨里克用脑袋指了指窗户的方向。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彻辰走到了窗户边,他拉开窗帘看向外面。

    只见使馆的大门外面站着一队身穿深色制服的哥萨克士兵,他们荷枪实弹,在大门前走来走去。

    彻辰又看了看两边,只见俄国使馆的门前同样站着一队哥萨克,而瑞典使馆门口却没有。

    “他们是博格丹·波波维奇的人?”彻辰问道。

    “不错,”这时亨里克也走到窗边。

    “今天我叔叔本是要去拜访哥萨克的书记官维戈夫斯基的。可还没出门便看见这队哥萨克挡在了门口。我派了人去问,他们说是奉波波维奇的命令保护使馆人员的安全。”

    彻辰意识到,他们这是被监视和软禁了。

    “我出去看看。”

    彻辰说着穿上了衣服,朝门外走去。

    在大门口,彻辰对一名哥萨克士兵问道:“谁是你们的头?”

    一名頾须浓密的哥萨克走了过来。

    “我就是。”他说道。

    彻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问道:“我想知道为何不让我们的人出去?”

    这名哥萨克队长看着彻辰半大孩子的样子轻蔑地笑了声,他问道:“你是谁?”

    “我是使团的卫队长。”彻辰正色道。然后他又加了一句:“也是你们哥萨克的团队长包洪的好友。”

    或许是彻辰的后一句话起了作用,哥萨克队长的脸上正肃了些。他说道:“好吧,看在你是包洪团队长的好友的份上我告诉你——我的长官博格丹·波波维奇上校担心有人趁大酋长去世在基辅兴风作浪,所以派我们保护你们的安全。你知道,波兰人在乌克兰总是不讨喜的。”

    说完,一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彻辰不等他们笑完便又对这名军官问道:“那么波波维奇上校只是说叫你们保护我们的安全,没有说让你们不让我们的人出去咯?”

    “那是没有。不过上校的意思是外面现在不太平,你们最好不要外出。”哥萨克队长谨慎地措辞道。

    “那就好了。”彻辰拍手道:“我再问一句,波波维奇上校是派你们是保护使馆的安全还是保护人的安全?”彻辰问道。

    哥萨克队长闻言一愣,他脱口而出道:“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彻辰狡黠地说道:“如果是保护使馆的安全,那么你们保护的就是这幢房子;而如果是保护人,那在我们外出的时候你们就该保护我们的安全。”

    这名队长想了想,他理解波波维奇上校的意思应该是“保护”人。

    “当然是保护人了。”他说道。

    “那好,我们使团的正使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大人现在要出去,请你们匀出人手来保护我们。”

    “你们要去哪?”

    “包洪团队长的府邸。”彻辰头也不回地说道。

    接着,彻辰回到了使馆里面,他来到了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的房间,将他和外面那位哥萨克队长的对话告诉了他。

    眼见着彻辰连去哪都搞错了,亨里克大呼小叫道:“上帝,你是不是酒还没醒!我们是要去维戈夫斯基那里,不是去找什么包洪!”

    “我当然知道,这是我耍的一点把戏。”

    听彻辰这么说,亨里克安静了下来。他正待再问彻辰,彻辰却先一步对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说道:“波托茨基老大人,我们还是先上车吧。到时候你就清楚了。”

    老大人看着彻辰自信满满地样子,站起了身朝门口走去。

    三人来到马车前,彻辰左看右看却没有看到康尼茨基公爵的身影。

    “公爵比你醉的还厉害。”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知道彻辰是在找什么,他说道。

    五名黑森骑兵护卫着马车甫一出大门,那群哥萨克便围在了马车的外围。他们留下两个继续看门,其他人都跟了来。

    彻辰眼见那名哥萨克队长还对其中一人耳语了一番,接着那人便跑开了。

    显然,他是去通知博格丹·波波维奇去了。

    有这队哥萨克的“保护”,彻辰甚至都不需要问路,他们便被径直带到了包洪的宅邸。

    此时,包洪的宅邸前人声鼎沸,数百名哥萨克围聚在门口,这些哥萨克装备精良,一看便是卫队级别的部队。由于这么多的人阻塞着道路,使团的马车无法进入。于是彻辰跳下马车,自己一个人钻了进去。

    而那名负责“保护”他们的哥萨克队长赶忙紧随其后。他生怕彻辰溜出自己的视线。

    “我是包洪的朋友,让我进去!”彻辰便挤边大喊。

    布莱尔此时恰好在门口,他听出了彻辰的声音,赶忙迎了出来。

    “布莱尔,包洪大哥醒了吗?”彻辰问道。

    布莱尔告诉彻辰,包洪那晚喝醉回来后便一直睡着没有醒。

    彻辰装着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接着他小声地告诉布莱尔,波波维奇派人跟踪自己,限制了自己的自由。

    布莱尔一听脸色冷了下来。恰在这时,那名哥萨克队长也挤了进来。

    布莱尔走到那名哥萨克队长的面前一言不发地便抓起他的头往旁边的一棵树上撞。

    “混蛋!混蛋!是谁给了你这狗胆,连包洪的朋友也敢跟踪!”

    哥萨克队长被撞的眼冒金星,可他丝毫不敢挣扎和还手,因为他畏惧于布莱尔的赫赫威名。

    “误会啊,误会!是波波维奇上校派我们保护波兰使团的人。”

    “和沙皇俄国使团的人,却不保护瑞典使团的人。”彻辰在旁边插了一句。

    布莱尔一听更怒了。他抓起对方头上的一绺子头发喝道:“都给我滚回去,狗东西!我太了解你们的主子要保护什么了!”

    说着,布莱尔又一指彻辰。

    “这位阿勒瓦尔·彻辰是包洪的好兄弟,你们要是再敢跟踪他,我就治的你们叫爹叫妈。”

    说完,布莱尔猛地一挥手,将那名队长摔了个狗啃泥。

    四周的人发出哄堂大笑。显然,他们见波波维奇的人被揍是幸灾乐祸的。

    可怜的队长狼狈地爬了起来,他带着自己的手下落荒而逃。

    赶跑了波波维奇的人,布莱尔搂着彻辰的肩走到一边,他对彻辰道:“波波维奇现在已经疯了。昨晚他竟然去找安东·日丹诺维奇,要他把基辅的军权交给他。理由是他是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遗命辅政的人。还好安东是包洪的好友,他果断的拒绝了这一要求。不然让波波维奇掌握了基辅城内的军队,恐怕他敢把所有反对他的人都给看起来。”

    彻辰没想到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刚死不到一天,那位波波维奇上校就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来。

    他再看了看四周围的精锐哥萨克,心里有了个模糊的猜测:“那这些人呢,他们莫非是?”

    布莱尔肯定了彻辰的猜测。他点点头道:“这些都是昨晚和包洪以及希尔科离去的各团队长麾下的亲兵,这些团队长们是来找包洪商议对策的。波波维奇闹了这一出,大伙们都感到了危机,他们都担心哪天一觉醒来自己的宅邸被包围,自己和妻儿家小身首异处。大伙儿都不愿让波波维奇再这么继续下去。”

    对于布莱尔所说的“不愿让波波维奇再这么继续下去”这话,彻辰有些恐惧。因为这很可能意味着流血和死亡。但他知道布莱尔是个典型的哥萨克人,性格豪爽、说话条直。布莱尔这么说,绝对不会是无的放矢的。

    “那么说难道团队长们想对波波维奇动手?”彻辰忙问道。

    布莱尔摊了摊手。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佐洛塔连科来了、安东来了······希尔科也来了。每个人都要见我的主人。他们现在还在客厅等,总之希望包洪能拿个主意。哎,博格丹才刚死,没想到局势马上变成了这个样子。”布莱尔叹息道。

    布莱尔说的这些名字,有些彻辰是知道的,有些彻辰并不认识。不过瓦西里·佐洛塔连科和伊凡·希尔科的名字彻辰倒是如雷贯耳,而能和此二人并列,显然也是哥萨克酋长国中极为重要的人物了。而彻辰同样心惊于他们竟都希望包洪带领大伙动手。

    突然的,从房间里传来一声大吼:“反正我不会坐以待毙的,你们要是怕,就由我来动手好了。”

    “卢基扬·默日拉,希尔科的拥趸。”布莱尔说道。

    彻辰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包洪曾经说过的要联合那些维护哥萨克传统的连队长们反对尤里·赫梅利尼茨基继位这一动议,并选举出哥萨克人真正的大酋长的话。

    昨日之话言犹在耳,没想到今日马上就要兑现了。

    这时候,马车内的亨里克·波托茨基抓住马车侧边的灯架挺直身子叫喊彻辰快走。显然,在那群哥萨克被布莱尔吓跑后,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急着赶往维戈夫斯基处。

    “希尔科大叔,如果包洪大哥真的要和波波维奇火并,你一定要他小心些。需要人手的话,我手中的黑森骑兵随时听凭他的调用。”彻辰对布莱尔叮嘱道。

    这时候,彻辰却没去想他作为波兰使团的人掺和到此事中究竟合不合适了。

    在彻辰回到马车后,马车转了向。在车内,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问起了彻辰和那位布莱尔聊什么聊了那么久。彻辰刻意只挑了部分事实告诉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听完后闭上了眼睛。不多时,老大人叹了口气。他没想到,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一死,哥萨克竟马上分裂到如此的程度,仿佛内战就要一触即发一般。

    这时候,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想道:“处于内战中的乌克兰是否对共和国更有利?”

    可马上,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放弃了这一想法。毕竟内战的哥萨克酋长国虽然能暂时解除共和国东部边疆的危机,可却对增强共和国的实力毫无帮助。而无论是波波维奇还是包洪又或者希尔科取胜,对共和国同样都是灾难。

    快到维戈夫斯基宅邸的时候,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给了彻辰一叠关于维戈夫斯基的资料,要彻辰好好的看一看。老大人要彻辰在自己与维戈夫斯基会面的时候,陪伴在自己的身旁。

    彻辰有些诧异,难道老大人不应该带着自己的侄子亨里克去见维戈夫斯基吗?

    “你和亨里克都和我一起。”老大人淡淡地说道。

    康尼茨基公爵拙劣的表现以及彻辰今天的机智已经重新让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内心的天平偏向了他。

    彻辰低下了头,他开始翻阅起了老大人所给的关于伊万·维戈夫斯基的资料。

    资料显示,伊万·维戈夫斯基早年是基辅地区的乌克兰贵族,通晓多国语言,文采出众,但一直不得志,只做过小官吏。在被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俘虏后,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欣赏他的才华,不仅救下他的性命,还破格让他做了自己的侍从。之后,维戈夫斯基长时间担任扎波罗热哥萨克书记官,是赫梅利尼茨基最信任的顾问之一。并且,维戈夫斯基在对波兰共和国的战争中一直主张善待被俘的贵族,可以算是哥萨克中少有的亲波派。

    仅从这些文字,连彻辰就能判断出,伊万·维戈夫斯基这个人是值得共和国去拉拢的。

    下午十四点左右,马车到达了维戈夫斯基的宅邸,三人下了马车,准备与维戈夫斯基会面。

第七百一十七章与书记官的会谈一

    伊万·维戈夫斯基的住处就在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宅邸的左近,只隔了一条街道。这从一个侧面也反应出了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生前对伊万·维戈夫斯基的倚重。

    彻辰本以为自己这一行人见到伊万·维戈夫斯基会费一番波折,因为之前并没有知会维戈夫斯基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会来拜访,可没想到书记官家的管家一见使团的马车便迎了上来,管家把三人领进了坐满了人的会客室,并殷勤地为三人倒上了来自东方的珍贵茶叶。

    伊万·维戈夫斯基是小贵族出身又长期担任文官,这一点在房间的布置上也体现了出来。彻辰曾经去过扬·斯科热杜斯基的指挥室,在那里,彻辰看到的是一个真正的骑士的家: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武器、桌上摆着的是地图和文件,简约的地毯随意的铺在地上供人踩踏。

    而在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的井井有条,符合贵族的规范:皮质的沙发、穿着得体的仆人、精美的壁画,让人一望就能感受到主人的修养。

    当然,彻辰不是觉得扬·斯科热杜斯基那样不好,又或者说维戈夫斯基这样就是好的。他只是单纯的对比。

    在会客室里等待面见伊万·维戈夫斯基大多是当年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起义的时候投靠哥萨克的乌克兰贵族和教士,偶有一些哥萨克。他们咋一看到两位波托茨基和彻辰这三个波兰人不免的诧异万分,随后便小声地交头接耳起来。

    一些人知道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身份是波兰使团的正使,眼神中流露出善意。但有一些不是这样,他们露骨的甚至将手放到了刀柄上。

    这样做的人都是真正的哥萨克中的人物,不过他们大部分说话和做事还知道分寸,知道这是伊万·维戈夫斯基的家,不是自己可以放肆的地方。

    当然,哪里也有不长眼的。

    一名满脸大胡子的哥萨克连长走到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面前,满嘴酒气地对老大人说道:“你就是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

    “嘿,朋友。说话放尊重点。”彻辰挡在了这名闹事的哥萨克面前,对其说道。

    那名哥萨克看了眼比自己瘦小的多的彻辰,脸上露出轻慢的神色。他大手一挥挡住了彻辰拦在自己胸前的手。

    “谁和你是兄弟。你这个波兰人。”哥萨克骂道。

    “说得好,莱什·格里岑科。”有好事者在一旁叫好道。

    名叫莱什·格里岑科的哥萨克连长越发得意了。

    他是一名失意的哥萨克连长,甚至混的比马赫拉还不如。莱什·格里岑科即不是亲波派又或者和维戈夫斯基有何交情,今天他来到维戈夫斯基只不过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傍上书记官这棵大树。这样的人,在希尔科、包洪乃至波波维奇的宅邸内都有不少。

    “喂,问你呢,老东西。”得寸进尺的莱什·格里岑科甚至将手伸向了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胡子。

    在波兰和俄国的传统中,贵族的胡子是神圣不可侵犯。眼见着区区一名哥萨克的连长竟敢如此冒犯自己,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看着对方的眼中仿佛射出了几道闪电。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身为共和国的元老,曾经的共和国军统帅,即便现在年老体衰,那份威慑力又岂是一名哥萨克连长可以承受的。莱什·格里岑科吓得缩回了手,然后不自觉地倒退了三步。

    四周围发出一阵嘘声。众人都在嘲笑莱什·格里岑科的色厉内荏。

    莱什·格里岑科恼羞成怒了。一个哥萨克最怕的就是被人所看不起。他大吼一声为自己壮胆,然后又扑了上去。

    他要好好揪一揪这个老波兰人的胡子,让他见识下自己的厉害。

    可莱什·格里岑科肯定不能如愿了。因为此时彻辰也上前了一步,他一把抓住了莱什·格里岑科的手臂,然后一个过肩摔将其摔倒在了地上。

    维戈夫斯基的宅邸内发出一声巨响。所有人都感觉地板震动了。

    被摔倒在地的莱什·格里岑科先是一阵头晕目眩,接着他呻吟了起来。

    莱什·格里岑科感觉自己的脊椎都要断了。

    “我的腰!该死的。”他躺在地上哀嚎道。

    几名与莱什·格里岑科相好的哥萨克跑上前去将莱什·格里岑科扶了起来。另有几人拔出了刀。

    彻辰和亨里克也持剑在手与其针锋相对。

    “要以多欺少是不是?”彻辰目视几人喝问道。

    那几名面面相觑,都不敢向前。

    这时候,二楼传来一个声音。

    “是谁在我这里闹事?”

    彻辰抬眼望去,却见一名留着浓密八字胡的哥萨克正负手站立在楼梯口上。

    此人当然便是伊万·维戈夫斯基。

    维戈夫斯基显然在楼下这群人中是极有威望的。众人见其出来,纷纷向其脱帽敬礼。连倒霉的莱什·格里岑科也挣脱开同伴扶着的手臂,向维戈夫斯基问好。

    维戈夫斯基走下来楼梯。

    管家马上跑到其跟前,向其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维戈夫斯基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走到莱什·格里岑科面前,替他整理了下衣服,然后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

    “莱什,我的盟兄弟。”维戈夫斯基亲切地说道:“没想到你如此的勇敢,竟然敢捏波托茨基的虎须。”

    莱什·格里岑科咧嘴笑了起来,他把这当做了维戈夫斯基对自己的赞扬。只是他那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维戈夫斯基又问起了他的伤势,莱什·格里岑科当然强撑着说自己啥事都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维戈夫斯基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笑着说道:“不过我的盟兄弟,我建议你还是好好躺着休息一下,然后找一个医生。我知道你见我一定是又重要的事情。那么这样吧,明天中午太阳升到正中的时候,我在家准时恭候我的盟兄弟的大驾。”

    维戈夫斯基一口一个“盟兄弟”,这让莱什·格里岑科听得极其舒畅,他满口答应了。然后在管家的引领下,往外走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7403/ 第一时间欣赏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最新章节! 作者:七海风所写的《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为转载作品,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介绍:
来自西班牙的破落骑士阿勒瓦尔·彻辰,怀揣着骑士梦想,在1655年的东欧大陆,演绎了火器时代下的骑士风云。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