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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扶苏:开局起兵靖难全文阅读

作者:曹吉利     大秦扶苏:开局起兵靖难txt下载     大秦扶苏:开局起兵靖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七章 无衣(4k章,拉一下章均,争取早日上五百)

    暮色渐临。

    山坡上死者堆积如山,残肢断臂,散落得到处都是,鲜血染透土地,即便是陡然猛烈起来的狂风,也吹不散扑鼻的血腥之气。

    王离倚靠在车厢上,颤抖的手中握着一根已经开裂的长戟。

    只是这根长戟看起来,更像是一杆长枪,戟上小枝在白天的战斗中,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一滴滴赤红色的鲜血,顺着他的盔甲向下流去,在他的身下汇成一摊,然后再次流向地面。

    这里面有他的,但更多的,是匈奴人的。

    “晚霞真美啊!”王离喘着粗气自言自语:“真好,又多活了一天!”

    他将插着一支羽箭的缨盔取下,端详着羽箭的尾饰,不由暗自庆幸。

    这应该是一个混在人群中的射雕者,向他射出的雕翎箭。

    只是尽管弓力很足,但箭头却只微微嵌入铁盔半分,丝毫没有伤及头颅。

    王离将羽箭拔下,将头盔放在地面,调转刀柄,轻轻敲打几下,铁盔就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

    只要不是倒霉的被命中了同一个位置,头盔的防御力就不会受到影响。

    王离看着向他蹒跚而来的呼衍蒲奴:“我军伤亡如何?”

    呼衍蒲奴微微叹息:“轻伤1623人,重伤19人,阵亡……221人!”

    “两百多啊……”王离微微叹息,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还好,比我想象的要少很多,足够应付明天的战斗!”

    从很小的时候,无论是他的祖父王翦,还是父亲王贲,都曾教育过他一个词。

    慈不掌兵!

    这倒并非是要苛待士卒,而说说作为将领,当你在指挥作战的时候,如果出现一个合适的机会,可以赢得整场战役的胜利。

    那么,就不要吝惜那些去执行这个任务的士兵的生命。

    当命令下达的一刻,要在心中将这些人全部当做已经死掉了看待。

    王离至今还记得,当年王翦盘坐在一株枯萎的银杏树下,语气虽然平静,但眼角却有泪滴滚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要知道,凡是被派去执行必死任务的士兵,多是将领一手带出的亲信。

    送死的任务,若是乌合之众,出营门的那一刻就做鸟兽散了!

    所以,当做出决定之后,心中的愧疚之感可想而知。

    王离反复在心中念了几遍‘慈不掌兵’之后,伸出手,示意呼衍蒲奴将自己拉起来。

    “你真够沉的!”呼衍蒲奴小声吐槽,但一脸艳羡的看着王离身上的铁甲。

    作为九原军中仅次于蒙恬的指挥官,王离的盔甲是花了大本钱量体定制的。

    从内衬向外,是一件链甲衫,再向外,则是纯手工打造出的金属胸甲,以及同样规格的金属护肩和板甲手套。

    之前为他挡下雕翎箭的头盔,则是一个用黑色马尾装饰的金属护面头盔。

    这一整套盔甲的重量,要比军中配发的扎甲要轻很多。

    王离站起身,将裂开的长戟丢掉:“羡慕吗?”

    呼衍蒲奴点点头。

    王离也跟着点点头:“看到你这么羡慕,我心里感觉很爽!”

    看着呼衍蒲奴远去的背影,王离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转而向几个二五百主交代了起来。

    今天的战斗只是个开始,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的战斗会越来越惨烈。

    匈奴人会因为沉没成本而不愿放弃。

    九原军则会因为随着军械和体力的消失,以及重伤者和战死者越来越多,导致战斗力不断下降。

    现在要拼的,就是双方的意志,谁的意志更顽强,谁就能成为真正的胜利者。

    所以此刻在远处扎营,围坐在篝火前的匈奴人,突然听到了从秦军所在的地方,传出了一阵嘹亮的歌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

    许多正在用小刀切割着带着血丝,且很是寡淡的羊腿的匈奴武士愣住了。

    一整个白天接连不断的奋战,他们付出了数千人战死,数千人受伤的代价,也只是让那些秦人的歌声,变得略微有些有气无力。

    难道,他们都是铜铸的不成?

    尤其是,他们好像在喝酒!

    顺着风飘过来的酒味真香啊!

    刹那间,匈奴人只觉手中的羊腿也变得好吃起来。

    只是下一秒钟,顺风而来的,就变成了香料和肉类,被火焰炙烤的独特香气。

    这一刻,他们看了看手中的羊腿,认命般的低下了头。

    毕竟吉兰泰盐湖被夺取之后,就算是大单于本部的部族,也快吃不上盐了!

    该死的秦人,做生意就做生意,不仅让人签保证书,还要有担保人才行!

    想到这里,他们将羊腿架到火上又烤了一会,然后愤怒的大口撕咬起来。

    而在匈奴人营地的中心位置,冒顿那巨大的大单于毡帐中。

    一头肉香四溢的烤全羊,被放在木托盘上抬了上来,羊脖子上系着一根红色的丝绸彩带,张开的羊嘴里,还塞着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的红色果子。

    冒顿的一个儿子猛然而起,手持割肉刀大步上前,准备为众人分割羊肉。

    这是他的权力,也是他的荣耀。

    冒顿用狼一样的目光注视着对方,这是他儿子,也是他的弟弟,毕竟对方的母亲,现在是他的阏氏之一。

    自从冒顿弑父夺位之后,他的兄弟们或像呼衍蒲奴那样,改成了别的姓氏,或者像这人一样,成为了他的儿子。

    冒顿嘴角咧出一抹狰狞的笑容,旋即在他的忐忑和恐惧中,缓缓张开嘴巴,咬下了对方用刀子递过来的一块羊肉。

    片刻之后,一轮分肉完毕。

    冒顿放下手中的酒杯,高声说道:

    “今日我们攻击受搓,在于两点。”

    “秦军的弩箭太厉害了,我们的箭,射不穿他们的甲,但他们的箭,却可以射穿我们两个人!”

    “二,秦军的地形选的好,我们虽然人数比他们多,但却完全没有用,而且东西两个方向的道路,也因为今天的战斗,变得湿滑难行。”

    冒顿停了一下,狼一样的眼神环顾着大帐内的一众千长、贵姓们,接着说道:

    “乌藉,你带人,继续在晚上去骚扰他们,这一次可以靠的近一点了。”

    “呼兰,你带着丁零人奴隶,将他们高轮大车的车厢拆了,然后把最前面加高!”

    “等到明天推到秦人面前,他们站在车上射我们,我们也站在车上射他们!”

    至于为什么不一路推进九原军的防线,则是防线外遍布着匈奴人、羯人的尸体,以及一道肯定会被重新清理出来的壕沟。

    冒顿看着两个匆匆离去的心腹,旋即再次说道:“明天,本单于将亲自率军攻击,但凡有退后者,则后队斩前队!”

    一时间,很多千长看着面前金灿灿、香喷喷的羊肉,突然没有了进食的欲望……

    …………

    草原之上,天刚破晓。

    天边虽已出现了鱼肚白,可高大连绵的阴山山脉却依然隐藏在云霭深处,在雾气的笼罩下,只露出模糊的轮廓,如虚无缥缈的仙灵。

    山脚下,原本长满五彩缤纷,不知名小花的草原,此刻覆盖着一层依然干涸的血浆。

    在荒草深处,一只饿急眼了的独狼,正贪婪的咀嚼着一只断掉的手臂。

    突然之间,一支羽箭飞来,箭头精准的插进了它的胸腹之间。

    在独狼生命的最后一刻,见到了成千上万的人类,簇拥着一个头上戴着一顶金冠的人类,缓缓向遍布食物的山坡而去。

    嘟嘟!

    匈奴人的牛角号散发出凄凉呜咽的声音。

    独自步行走在匈奴骑兵前面的,是各个部落的祭司。

    他们头戴鹿角帽,手持法杖,口中念念有词,大意是在请求伟大的苍狼神,将那些战死的匈奴人带到自己的天国之中。

    片刻之后,王离看着匈奴人一字排开的战车,以及战车上站着的,手持步弓的匈奴武士,微微倒吸一口凉气。

    “这匈奴人,也不傻啊!”他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一下唇齿间残留的熏肉香气,旋即回头喊道:“秦铸!你小子藏哪儿了?”

    俄顷,一个身高近丈的二五百主从另一边跑来:“将军!”

    王离看了看他说道:“咱们点火用的石漆还在吧?”

    秦铸点点头。

    王离深呼吸一口,他这个属下哪都好,就是不愿意跟人说话:“把它拿过来,等到匈奴人的大车推到咱们前面了,然后找两个‘投石超距’的好手,给我扔到他们的大车上!”

    “得令!”秦铸点点头,抱拳后转身离去。

    王离说的投石超距,是军中用来排解士卒寂寞,顺带锻炼身体的一种游戏,类似后世的扔链球。

    “你要那东西干啥?”呼衍蒲奴从边上凑过来。

    “当然是把匈奴人连人带车一把火点了!”王离嘴角露出残忍的微笑。

    “烧的完吗?”呼衍蒲奴看着搬过来的陶制坛子。

    这里面装的是从上郡高奴县收集的石漆(石油),是用来防备雨天柴湿,不好引火用的。

    充其量不过百多斤,可对面的匈奴人乌央乌央的一眼望不到边!

    “管他呢?烧几个是几个!”王离无所谓的摇摇头,只是在心中笑道:陛下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大骂他们败家子的吧,毕竟高奴县的那几条石漆河,已经被少府接管了……

    俄顷,匈奴人开始发动进攻。

    打头的正是那一辆辆高轮木车,每辆木车后,还跟着几个手持套马杆的匈奴人,他们准备用套马杆,将挡在木车前面的同伴尸体拖开。

    匈奴人先是用远程的抛射,压制住了九原军的反击。

    当大车推到九原军阵前的时候,箭矢顿时如雨点般洒向九原军,在这种密集的攻击下,没有任何秦军敢冒头发动还击。

    匈奴人摆出一副不过了的架势,毫不吝啬手中价值不菲的箭矢。

    而在九原军这一边,十几个手长臂长的壮汉,用布条将装着石漆的陶罐裹起来,然后在原地疯狂旋转。

    “放!”

    陶罐瞬间脱手而出,向远处的匈奴人飞去。

    啪!

    陶罐撞在木车上,瞬间变得四分五裂,粘稠黑色的液体也溅的到处都是。

    “火箭准备……放!”

    一支支箭头包裹着油布条的箭矢电射而出,钉在木车上被黑色液体沾染过的地方。

    “哈,愚蠢的秦人,居然想用这种手段烧掉我的车!”一名匈奴射雕者哈哈大笑,探出身体,将火箭打掉。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火箭掉落在地上后,被火焰沾染的黑色液体似乎慢慢出现了一些变化,然后轰的一声,开始燃烧。

    那种燃烧的速度,像是草原大火一般迅捷。

    眨眼之间,整辆木车上遍布着滚滚黑烟,和橙红色的火焰。

    站在车上的匈奴人赶忙扑救,但猝不及防之下,火焰引燃了他身上的皮裘。

    厄运似乎会传染一般,火焰进而将他身边的几个匈奴人尽数点燃。

    刹那间,数百名匈奴步弓手在烈焰中翻滚,哀嚎……

    不过这样的场景,并没有使得匈奴人的总体攻势受挫。

    在箭雨的压制下,手持短矛、青铜刀、圆盾的匈奴武士从木车后鱼贯而出,快速向着九原军的防线而去。

    这正是冒顿的设想,匈奴弓手凭借人数压制住秦军弩箭,然后占据人数优势的匈奴武士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发动突进,进而推平秦军的整条防线。

    “将军,我们怎么办?”呼衍蒲奴大声吼道。

    “放他们过来,这样匈奴人就不敢像现在这样射箭了!”王离沉声说道。

    “那样还守得住吗?”呼衍蒲奴再次询问。

    “不知道,无非死战而已!”王离回答。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九原军再次开始唱起了那一首经典的《秦风·无衣》。

    突然之间,远处的山包上出现一个人影。

    紧接着,成百上千个人影一同出现。

    朝阳下,可以看到一面硕大的秦字战旗迎风飘扬。

    嘟嘟嘟!

    苍劲有力的号角声响起。

    “王离将军勿忧,九原令丁复在此!”

    丁复大喊一声,旋即策马而下,两千飞骑紧随其后,向匈奴侧翼包抄而去。

    而在山包的另一侧,一面蒙字大旗缓缓升起。

    顷刻间,战鼓雷鸣之声响彻天地。

    “蒙恬将军来了!”

    “上将军!”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不愧是你啊,王离!(4k章)

    阴山北麓。

    蒙恬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用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的战场。

    随着他的露面,匈奴武士们快速从交战中撤离,在步弓手们箭矢的掩护下,打着呼哨,召唤着自己的战马。

    此时此刻,那个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匈奴军阵显得无比杂乱不堪。

    毕竟他们之前的目的,是为了歼灭山坡上的王离军,而现在,他们的主要目标,是不被从侧翼发动突击的蒙恬军歼灭。

    攻守之势易也!

    “胡骑校尉灌婴!”蒙恬刷的收起望远镜。

    “末将在!”

    “命你率领本部胡骑,配合丁复从侧翼截击匈奴人!”

    “末将领命!”

    蒙恬在原地策马转了两圈,见到的是一双双求战的眼睛。

    他用力抽出腰间这把,由皇帝亲自赐予的八面剑,猛地挥舞了一下:

    “擂鼓!”

    “冲啊!”

    说完,他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然后向前开始猛冲。

    虽说秦律禁止主将冲锋,但骑兵将领却并不在限制之列。

    见到蒙恬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最先做出反应的,是他的一千名短兵(亲兵)。

    按律,主将若是战死,他们也要被全部斩首。

    见到上将军带头冲锋,站在鼓车上的士兵奋力挥舞着双臂,本就震耳欲聋的鼓声,再次变得更加激昂。

    咚!咚!咚!咚!

    而比战鼓之声更加豪迈的,是两万多九原军骑兵的呐喊。

    “杀啊!”

    震天的喊杀声中,万马奔腾,大地也发出不堪重负的颤抖。

    渐渐地,一马当先的蒙恬被潮水般涌来的九原军追上,其实他心里很明白,作为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他并不会有和敌人面对面交战的机会。

    但作为一名骑兵将领,在两军战在一起之前,他必须出现在军队的最前端。

    不止是为了鼓舞士兵的勇气,更多的,是寻找敌军破绽,然后带领自己的军队,从敌人的薄弱处发动进攻。

    而在更远处。

    冒顿骑在一匹土黄色矮马上,大声呼喝着:“呼韩邪,你带领五千最英勇无畏的战士,去截住冲过来的蒙恬!”

    呼韩邪没有丝毫犹豫,策马在人群中行走,挑选着自己中意的的战士。

    常年生活在杀戮之中的战士,即便是遇到了现在这样的局面,也表现出了他们卓越的战斗素质。

    若是换成普通的部族兵,只怕在蒙恬的大旗出现的一瞬,就准备跪地请降,任人宰割了。

    而大单于本部的武士们,则纷纷挺着胸膛,期盼自己能被呼韩邪选中。

    他们相信,自己的一切,全部是天狼神的安排!

    能为掩护天狼神的子嗣而战死,是他们永生不灭的荣耀!

    几乎是眨眼之间,五千名甘愿赴死的匈奴武士就被选了出来,他们亲吻着自己最喜爱的马儿,然后拽住鬃毛,翻身而上,给面露艳羡之色的同伴留下一个义无反顾的背影。

    “跑?这回又准备往哪跑?”

    蒙恬冷笑一声,指挥着身边的旗手,打出不同的旗语,迅速调整着全军的行进速度,以及方向。

    很快,几个千人队越众而出,渐渐排成一个个半圆形,举起的长戟随着战马的迈步而上下晃动。

    不过最引人瞩目的,是他们胯下战马上,披着一件奇奇怪怪的衣服。

    这是具装骑兵的折中版,罩袍骑兵。

    虽然现在看起来有些怪,但要是将黑色的罩袍染成白色,在上面画上几个红色的十字,再换上一套西式风格的盔甲、骑枪、筝型盾,就是活脱脱的圣殿骑士团……

    当然了,这并不是在玩cosplay,而是为了战马的生命健康着想,而为它们添加的护具。

    毕竟无论铁甲、还是皮甲,都太重了。

    毕竟中国这边最早的具装骑兵,出现在南北朝时期。

    这一方面是生产力的发展,使得铁器变多,更多的,则是随着西域的连通,吸取了中亚马的优点后,本土马匹的体格也较之前增强不少。

    而这种布质罩袍,虽然对于刀枪的防御效果并不理想,但当战马疾驰之后,罩袍迎风张开,就可以有效降低敌人箭雨的杀伤力。

    很多迎面射来的箭矢,甚至会因为角度的问题,而被摆动的罩袍弹开。

    远处的战场上,最先和匈奴人交上手的,是从侧翼夹击的丁复。

    一杆写着丁字的战旗,擎在一名强壮的旗手手中,疾驰的骏马带起的狂风卷得大旗猎猎,他要双脚控马,双手牢牢抓住旗杆,将杆柄插进马鞍旁的套环才固定得住。

    丁字战旗一马当先,旗手前一骑突进,忽而踩在马镫上长身而立,一手三箭,对面飞驰而至的匈奴骑兵立即有三人应弦落马。

    刹那间,即便是匈奴人中也发出一阵惊呼。

    这个距离,即便是他们之中的射雕者也根本做不到!

    冒顿看着眼前这一支追着他咬的,仿佛饿狼一样的秦军,猛然将似乎从尘封的记忆中回忆起了什么。

    刚刚射死他三个人的秦将,是河套之战的老对手了,他父亲身上的某处箭伤,就是此人留下的!

    你要战,那就战!

    冒顿双腿夹紧马腹向前猛冲,毕竟不突破丁复的拦截,他是无法安全返回漠北的!

    …………

    阴山北麓,王离营地。

    蒙恬摇头叹息,穿过脚下的残肢断臂,一路向上而去。

    “罪将王离,拜见上将军!”王离摘掉头盔,单膝下跪行礼。

    “末将呼衍蒲奴,拜见上将军!”呼衍蒲奴只是摘下头盔,行了个军礼。

    蒙恬看着眼前这一群几乎人人带伤的九原军,叹息一声后看向王离:“有罪无罪,不是你一人而定,需得陛下亲自裁定!”

    “所以现在,裨将王离,带着你的人,去像个男人一样的战斗吧!”

    王离从地上站起,挺直腰杆:“末将领命!”

    …………

    傍晚时分,一封沉甸甸的,细述了经过的奏疏从战场出发,抵达九原城,而后换上了几名鸿翎信使,一路沿直道向南。

    秦制,30里一驿传、10里一亭舍。

    鸿翎信使们换马不换人,一路穿过渺无人烟的上郡草原,起伏连绵的黄土高原,鸡犬相闻的关中平原。

    跨过渭水桥,走入章台宫,见到了在这里当值的一名秦吏。

    中书谒者令,陈婴。

    陈婴看了一眼附件和封印的火漆,丝毫不敢怠慢,他赶忙拦住一个中书舍人问道:“陛下今日何在?”

    那名中书舍人看了他一眼,并未回话。

    陈婴扬了扬手中的奏疏:“我有急事,需要立刻面见皇帝陛下!”

    中书舍人点点头说道:“陛下今日在上林苑狩猎。”

    陈婴拱拱手,以示感谢,旋即转身向宫外而去。

    …………

    上林苑,靠近南山的一片树林外。

    扶苏穿着一身窄袖的胡服,骑在一匹棕红色的战马上,手上握着一杆上面带着分叉,防止刺入猎物身体过多的长枪。

    今天他来这,并非单纯是为玩乐,而是为了狩猎一只猛兽。

    一头带崽的母熊!

    几天前上林苑来报,说是在边缘地带发现一头熊。

    扶苏愿以为是只滚滚,于是就只是让人将之驱离,毕竟熊猫虽然偶尔吃点竹鼠改善伙食,但主要还是吃素的,脾气相对不大。

    可没想到,居然是一头黑熊!

    而上林苑中饲养着大量的牛羊猪,以及很多年龄在十岁以下的小孩子。

    若是放任不理,对于黑熊而言,这里就相当于是一个自助餐厅!

    对于这种肉食类的猛兽,它们是绝对不会放弃这种唾手可得的食物的!

    所以,至少在这个年代,无论是人,还是熊,都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

    远处的林子中,突然间锣声大作,猎犬呼啸。

    这是已经找到了对方的信号。

    扶苏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心中一阵恍惚。

    曾经的理工男,现如今也喜欢上了这种杀戮的游戏……真的是世事难料啊!

    他胯下特意挑选的战马,就是配合他一同完成击杀的伙伴。

    今天他并没有骑乘乌骓,毕竟那是个观赏之物,若是闻到了猛兽的气息,极有可能先一步将他从马背上掀下来,自己跑路!

    扶苏今天骑的,是一匹血统纯正的河曲马。

    这是从羌人那里得到的,胆大非凡,据说即便是面对狼群,也敢尥蹶子击杀对方一个后,才带着主人一起跑……

    扶苏轻轻的拍着马脖子,对方则舒服的打着响鼻。

    这是在表示心情的愉悦与臣服。

    突然之间,河曲马双耳猛地向后夹起,前蹄不安的刨着地面。

    很明显,它闻到了熊的气味。

    “别着急,还轮不到咱们动手呢!”扶苏拍着马脖子,小声安抚。

    俄顷,一头体重接近两百公斤的黑熊,追着一条猎犬,咆哮着出现在扶苏的视线之中。

    虽然前后有十几条猎犬在不断撕咬着黑熊,但黑熊却只追着这一条猎犬打。

    扶苏猜测,可能在之前的行动中,这条猎犬咬伤了它的幼崽吧。

    见此情形,簇拥在扶苏身边的几个郎骑,在向他行礼后,策马上前,张弓就射。

    他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削弱黑熊,给扶苏创造出一击必杀的机会。

    嗯,从某种程度上,他们做的事情,和猎犬无异。

    “陛下,陈婴送来急递,说是太仆蒙恬送来的!”韩让从远处跑来,小声说道。

    “哦?是吗?”扶苏略微点点头:“让他等一下,朕马上就来!”

    说完,他回头对那些郎骑说道:“能射杀此兽者,赏锦缎两匹!记得,熊掌给朕留着!”

    …………

    狩猎营地之外,陈婴站在树下,躲避着越来越热的太阳。

    见到扶苏到来,他赶忙上前行礼道:“参见陛下!”

    扶苏微微颔首,韩让上前接过奏疏,验看无误后拆开,双手呈送扶苏面前。

    扶苏略过王离何时出塞,以及交战情况,以及斩首一万余,俘获牛马无算等报告,他直接看到最后一页,这里写着的,是蒙恬对于此次会战的看法。

    “也就是说,但凡蒙恬晚一天,不,半天,王离那几千人就得给冒顿一勺烩了!”

    “不愧是你啊,王离!”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他面对的是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整合东胡、月氏,以及西域城邦,相当于这个年代的成吉思汗的冒顿!”

    “后世里虽然说白登之围汉没有吃亏,但要是能打过匈奴,以刘亭长这个老流氓的性格,他能那么老实的把女人和财宝给匈奴人送过去?”

    扶苏合上奏疏,突然对奏疏中提到的,抓获了很多长相奇怪的匈奴奴隶起了兴趣。

    他将大部分奏疏递给陈婴,示意对方也看一下,旋即自己走到一旁,闭目深思。

    金发绿眼,深鼻高目。北欧人?斯拉夫人?不懂……扶苏回想起曾经的记忆,中亚和南欧的人种,大多是深色头发,越往北,人头发的颜色越浅。

    可惜了,这时期的北欧可不是什么高福利的好地方。嗯,到是环保的很!既然奏疏上说他们是羯人,那就把所有男人都羯了,送去挖煤,至于女的,要是那个秦卒不嫌弃味大,就随他去吧……扶苏暗暗叹息,可惜不是棕发浅眸的波斯猫,要不然……

    其实他也是撸猫爱好者!

    见到陈婴先是快速读了一遍,又仔细读了一遍之后,扶苏询问道:“你怎么看?”

    陈婴斟酌了一下语句说道:“王离擅启边衅,却是秦律不容,但……”

    果然,但是前面的全是废话……扶苏看着陈婴说道:“收人家钱了?”

    陈婴笑着摇头:“臣就知道瞒不过陛下!臣是受内史王贺所托,为王离所做所为,陈述内情。”

    “难怪人说,陈婴乃敦厚长者。”扶苏旋即敛去笑容:“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记住,你可是朕身边的人!”

    “不过他武将自作主张,擅启边衅之事,即便是朕,也不好独断专行。”

    “传诏,将此事放在明日大朝会上,让朝臣们都议一议!”

    陈婴长揖及地:“喏!”

    …………

    夜晚,章台宫。

    扶苏在明亮的烛火下,批阅着其他各郡送来的奏疏。

    韩让从宫门外轻轻走入:“陛下,田姬夫人求见!”

    这小娘们来干啥?不管了,反正搂着香香软软的老婆睡,总比自己一个人睡爽……扶苏头也不抬的说道:“让她进来吧。”

第二百六十九章 朝议(4k)

    “拜见陛下!”

    田姬一手扶腰,慢慢从宫门外走进,向扶苏略微行礼后,就很乖巧的坐到了另外一边的蒲团上。

    今天她头上简单的梳了一个望仙九鬟髻,一身红裙似火,妩媚漂亮,却显得很是孤独寂寥。

    赵姬最近忙碌非凡,既要照料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又要照顾集中孵化的春蚕,实在是没有心情和她宫斗。

    而嬴阴嫚虽然时常溜溜达达的跑去她那里玩,但毕竟二者之间年纪相差悬殊。

    至于戚蕊儿这只和她同样有着代沟的萝莉,则始终对这个性格跳脱的‘怪阿姨’怀有戒心,一直绕着她走。

    所以,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田姬手托香腮,桃花眼星彩连连的看着批阅着奏疏的扶苏。

    “专注中的男人真美,吸溜……”

    啊这,神经病!兰池宫里没人陪她玩,所以跑到这里来骚扰我吧!嗯,不对……扶苏手中的毛笔微微凝滞了一下,旋即在心中长叹:“说吧,不在兰池宫待着,跑章台宫作甚?”

    “嗯?是在和我说话吗?”田姬眨了眨眼睛,脸上迅速堆起笑容,腻着嗓子说道:“妾担心陛下孤枕难眠,所以特意前来陪伴……”

    咦,我鸡皮疙瘩掉一地……扶苏嘴角露出一抹嫌弃:“回话就回话,恶心!”

    “哦……”田姬对着手指,满脸委屈,刚刚的语气,是她练了一个下午的结果。

    “哎!”扶苏假装叹了口气:“要是赵姬在此,定然会携带一些自制的点心或羹汤……”

    田姬扬起雪白的下巴:“妾这就告退,回去把赵姬给陛下叫过来!”

    扶苏头也不抬的说道:“人家整天忙忙碌碌,哪像你,一天到晚四处乱逛……”

    田姬轻轻的哼了一声:“陛下这是嫌弃妾身无用咯?”

    扶苏将批完的奏疏合上,挥手让殿中站着的内侍和宫女全部离开,目光炯炯的看着烛火之下,显得无比迷人的田姬。

    在田姬轻咬嘴唇,欲迎还拒的时候,扶苏问道:“你今天来,真的只是为朕排解寂寞?”

    田姬迎着扶苏审视的目光,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心乱如麻。

    其实她今天来,并不单是为了找扶苏玩。

    下午的时候,她的母亲进宫和她见了一面,言说是内史王贺,拜托她的父亲田假,请她在皇帝耳边吹吹枕头风,让她主动提一提王翦父子的灭国之功,从而让皇帝念起王家的好,然后对王离擅启边衅的事情从宽处理。

    田姬出宫门的时候,是打算听从母亲的话,去吹这个枕头风的。

    毕竟王家累世将门,她父亲田假又是在内史府做事,王贺平日里也对他不错。

    所以这是一件很有利可图的事情。

    但是……

    田姬抬起头,桃花眼中饱含深情,微微摇头:“陛下错了,妾不是来为陛下排解寂寞,而是找陛下为妾排解寂寞的!”

    扶苏一愣,嘴角微微抽动两下,一时间有些相顾无言。

    …………

    殿门外,韩让向台阶下跑了几步,拂尘微微晃动,拦住了正往上走的中尉辛胜。

    “这么晚了,中尉可有要事?”韩让怀抱浮尘而立,这是他最近新加的一件装备,虽然他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但皇帝陛下曾啧啧说道,要是将眉毛染成白色,就更有那味了。

    当然了,‘那味’到底是什么味,他不知道,也不敢问。

    辛胜摇摇头说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下个月不就是五月了吗,陛下说五月五那天,在长池上搞一个划船比赛,我来把人员名单呈送给陛下!”

    韩让点点头:“既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那交给奴婢,让奴婢转呈陛下就好了。”

    辛胜微微蹙眉:“嗯?这,不好吧……”

    韩让悄悄打量四周,然后凑近辛胜耳边说道:“田姬夫人在里面呢,中尉非要现在进去?”

    辛胜睁大眼睛,和韩让交换了一个懂得都懂的表情:“那老夫就不打扰陛下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

    寝殿。

    田姬躺在扶苏身边,唇齿之间还残留着对方的味道,她像蛆一样扭了两下,将脑袋放在扶苏胸前,聆听起扶苏的心跳。

    比一个月前应该胖了不少,压得我快心律不齐了……扶苏默默吐槽,反手开始替对方检测起心跳。

    扶苏深呼吸了两口,突然低头问道:“你,还对先皇帝有记忆吗?”

    “先皇帝?”田姬微微一愣,抬眼看了看扶苏,虽然对于扶苏不称父皇而称先皇帝有些不解,但还是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有。”

    “说来听听。”

    “雄才大略,英明神武……”

    “别光说好的,说点不好的。”

    “奢侈无度,不喜欢和亲人待在一起!可怜云阳,自从会走会跑之后,只和父皇一共见了四次!”

    呵,你怕是不知道还有一次都没见过的……扶苏摇摇头说道:“其实不喜欢亲人这一点,也并不怪他,他那是PTSD,不,他那是生怕再被亲人背叛或者抛弃,所以就像个刺猬一样,把自己缩在了尖刺之后……”

    田姬眨着眼睛:“陛下所讲,妾从未听说过……”

    扶苏叹息一声说道:“先皇帝出生在邯郸,那一年昭襄王挟长平之战大胜之威,试图灭赵。”

    “对于昭襄王来说,只要能攻破邯郸,覆灭赵国,城内作为人质的庄襄王,以及彼时刚刚降生的先皇帝,都是可以舍弃的。”

    “也就是说,在先皇帝尚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被自己的亲祖父抛弃了。”

    田姬略微动容,昂头看向扶苏:“为了一座城,就要舍弃一个亲人吗?”

    扶苏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接着说道:“也是在这一年,庄襄王在吕不韦的帮助下,独自跑回咸阳,将先皇帝,和帝太后(始皇帝亲妈)留在了邯郸。”

    “这,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抛弃了!”

    “所幸,在邯郸城中,先皇帝和帝太后一行,在帝太后母族的保护下,并未罹难。之后好不容易回到咸阳城,成了庄襄王的嫡长子。可亲祖母夏太后却一心扶持自己韩系外戚,想要让长安君成蟜做嫡子。”

    “这,是被自己的亲祖母抛弃了!”

    “再然后,先皇帝做了秦王,但长安君成蟜及其身后的韩系外戚势力一直心怀叵测,最终长安君成蟜反叛被杀。”

    “这,是被自己的亲弟弟背叛了!”

    “然后吧,好不容易熬到亲政,但帝太后背后的赵系外戚势力不愿意放弃权力,试图借机清除楚系外戚势力。而嫪毐又想借此机会,将先皇帝架空,自己掌握大权。”

    “这,是被一直以来唯一陪伴在身边的母亲背叛了!”

    “等到先皇帝真正掌权,昌平君又反了,母后对于株连过重争辩了几句,于是……在先皇帝眼中,这就是又被最心爱的人背叛了!”

    突然,扶苏闭口不言,耳边传来田姬压抑的啜泣。

    他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于是将测量对方心跳的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小声安慰了起来。

    其实他还遗留有一些没说,那就是当始皇帝病逝沙丘之后。

    如果遗诏是让扶苏继位,那就是始皇帝最后一次的,被自己的儿子,亲信,重臣给背叛了。

    如果遗诏是让胡亥继位,至少在这个时空上,那个胖子被自己的儿子,和忠诚的将军背叛了……

    …………

    清晨,章台宫,大朝会。

    “警——”

    中郎们持戟而入,用身体组成陛道。

    “雅乐,起!”

    太乐令双手一扬,钟鼓编钟之声大作,雅乐之声传遍整个大殿。

    “皇帝驾到!”

    宦者令韩让长喝一声,十八名内侍推车,三十六名侍女高举着伞盖和羽扇的帝辇缓缓而来。

    “拜见陛下!”

    在满朝公卿的朝拜之下,扶苏一手按剑,缓步走上台阶,旋即一掀下裳,端坐在帝座之上。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韩让站在帝座之下,大声吆喝着让大臣们狂翻白眼的词。

    他们都是天不亮就开始排队,等了好几个小时终于等到皇帝出现,无事退朝?

    闹呢!

    不过他们也没有办法,毕竟‘皇帝’这一整套礼仪,是一个只有十几年的新鲜事物,且皇帝本人,拥有一切条文的最终解释权。

    帝座之上的扶苏只当没看到,昨夜他小和谐了两次,所以此刻神清气爽,甚至有点想要放声歌唱。

    其实今天的朝会内容很简单,就是对于王离出塞之后,肉身开团的事情做出定性。

    有功?有罪?

    如果有功的话,那么该如何赏功?

    但这会产生另一个问题,其他的便将效仿怎么办?若只是‘以下克上’,用既定事实挑起大战还好,若是产生更加可怕的后果呢?

    如果有罪的话,那么该如何处罚?

    处罚之后,会不会打击将军们的积极性,让他们在领军之时,只想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而按照中国人深入骨髓的传承,一般率先发难的,都会是位卑言轻之人。

    于是,一名头戴獬豸冠的御史从角落急趋而出,高举尺牍:“臣弹劾九原军裨将王离,擅启边衅,致使我秦军战死上千,伤者无算!臣建议,对此寮当施以车裂之刑!”

    算你狠!不过,这是哪儿来的牛马……扶苏微微看向张苍,御史中的人应该都是他的喉舌,而这很明显不是出于他的安排。

    张苍微微摇头,只是以目示意另一边的内史王贺。

    “君之言,有些不当!”廷尉左平(廷尉属官)白尚长身而起,走到殿中,向扶苏拱手行礼。

    这是扶苏在高泉宫的一个旧人,虽然也姓白,但并不是秦国的公族。

    白尚看着那名御史,正色说道:“抛开轻启边衅不谈,难道匈奴人的死伤就不惨重吗?”

    “所以御史量刑太过,以我之见,判劓(yì)刑最合适!”

    呵,你丫真坏……扶苏面不改色,正襟危坐。

    那个御史的发言,就是抛出一个所有人都不可能接受的条件,然后再一步步的洗白,而白尚的出现,则直接将王离有罪钉死,让大家开始讨论如何处刑。

    于是,打圆场的人从角落走出,开始为王离争辩无罪。

    紧接着,又是第四个人走出,从王离小时候偷看侍女洗澡开始,一路细数他的罪过。

    扶苏看着看着,渐渐品出点味。

    主张王离有罪无功的,大多是秦庭中的‘游士’,也就是非老秦士族、非军功爵途径、曾经拥有山东六国国籍的臣子。

    而那些主张王离有功的,自然是秦国的老公族,以及一大票军功贵族们。

    看样子,这又是一次路线之争啊……扶苏暗自庆幸,他并没有乾纲独断这件事,而是拿到了大朝会上议论。

    要不是这样,怎么能知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两帮从秦孝公年间就开始掐的势力,一直战斗到了今天!

    你们真无聊,艹……扶苏听到话题渐渐跑偏,于是轻轻咳嗽一声,示意他们将话题兜回来。

    这时候,宗正公子衮从地上坐起,急趋殿中,拱手而拜。

    见到这种两千石大佬登场,周围人顿时停止争论。

    公子衮说道:“常言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出塞巡边,本来就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所以王离做出的计划图,并不能作为他擅启边衅的证据。”

    “譬如昔日羽林校尉韩信,在诺水东山一战之前,他的任务是配合王离作战,但当风沙四起之时,他临时改变作战计划,率军直扑右大当户本部,从策应,打成了主攻。这不正验证了这个道理吗?”

    “王离此次出塞巡边,遭遇匈奴冒顿主力,损兵折将,但却应对得当,最终使得反败为胜,斩获颇多。”

    “所以,臣以为,不赏,不罚就是。”

    “不赏,则不会激起别人效仿,不罚,则不会挫伤我军锐气!”

    人在角落坐,锅从天上来……韩信坐在一根数人合抱的柱子后,一脸的茫然,他木然的挠了挠下巴,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个盹,话题就扯到了他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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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1:垃圾大情妇!

第二百七十章 挥棒(4k章)

    听到公子衮的话,郎中令李信从座位上起身,向扶苏躬身行礼后,转而看向公子衮。

    “宗正之言谬矣!”李信摇头说道:“当日羽林校尉出塞,乃是奉陛下之命,三路出击扫荡匈奴。”

    “也即是说,他接到的命令,就是出塞作战的命令。在此基础上,才会有临机决断,君命不受之权。”

    “而王离此次出塞,执行的是巡弋计划……”

    李信巴拉巴拉了一大堆,大意就是两者执行的任务不同,所以不要碰瓷韩信。

    哟,这还没过门呢,老丈人就护上了!咦,我为什么要用‘过门’这个词……扶苏坐在帝座之上,吃瓜吃的不亦乐乎。

    见到李信和自己唱反调,公子衮皱眉看着李信,却见李信对他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刹那间,他恍然大悟,略显僵硬的转过身,俯首而拜。

    “臣,请陛下圣裁!”

    扶苏笑了笑,环顾群臣:“终于轮到朕了吗?”

    见到下方鸦雀无声,扶苏向韩让微微点头,后者立刻从袖中抽出一卷帛书,大声念了起来:

    “二世皇帝制曰:原云中郡丞吕青勤勉王事,恪尽职守,现升为河内郡守,银印青绶,秩二千石。”

    “内史王贺,忠君爱民,处事认真,现调任云中郡守,银印青绶,秩二千石,即刻上任!”

    “典客左丞蒯彻,数出有功,招抚边蛮,现任命为内史,银印青绶,秩二千石,即刻上任!”

    “诏命九原军裨将王离为羽林将军,驻守上林苑。”

    “诏命虎贲将军杨熊为九原军裨将,即刻上任。”

    “诏命羽林校尉韩信为虎贲中郎将,节制蓝田军,即刻上任。”

    ……

    当韩让喘着粗气念完诏书,满朝的大臣全部是哗然一片,议论纷纷。

    他们主要议论的一个点,在于内史王贺被外调为云中郡守,剩下的则是韩信从校尉升到中郎将,然后节制蓝田军。

    王贺的外调,想来是受到了王离的牵累,不过若是不看地点,单以职务而论的话,云中郡守要比做统管关中之地的内史更爽,毕竟天高皇帝远,说一不二。

    至于韩信,大家虽然知道他肯定要升一升,但对于皇帝让他直接掌握蓝田大营这件事,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于是,当所有的目光聚集到满脸懵逼的韩信时,众人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看他那一脸落魄相,真不知道皇帝看上他哪儿了!

    扶苏坐在帝座之上,冷眼旁观着一切。

    对他而言,谁跳出来,大棒子就敲谁。

    王贺之前的上蹿下跳,真的以为他毫不在意不成?

    其实对于王离肉身开团的事情,他根本没有任何想要处罚王离的想法。

    相反,他其实是很欣赏这种,有条件要打匈奴,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打匈奴。

    但是吧,菜是原罪!

    人说老将用兵,突出一个稳字,这一点,王翦就很有心得,蒙恬、李信现在也做得不错。

    唯独王离,也算是在军中多年……可始终还跟个青年武将一样,初生牛犊。

    这也是扶苏始终认为他是王贲从外面抱回来的……

    瞧瞧那个缩在角落里,心里美滋滋的韩信,那就是个专打神仙仗的主!

    所以王离还是回咸阳城好好深造一下吧。

    …………

    兰池宫,逸翠殿。

    戚蕊儿坐在主位上,一脸开心的看着正从殿外走来的母亲。

    她自从进宫做了金丝雀之后,这是第一次在皇宫里和自己的亲人见面。

    “参见戚美人!”戚母缓缓下拜,无视了戚蕊儿拼命让她不必如此的手势。

    君臣之礼有别,尽管对方是她的亲生女儿,但这是在宫里,该行的礼一样都不能少。

    当然了,只有一些特殊的情况,是当了宫妃的女儿向父母下拜,那就是当她省亲的时候,而且周围也没有除父母之外的其他人,这时候才是父母之礼。

    戚母在下首坐好后,向戚蕊儿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轻轻摆手,殿内站着的宫女内侍立刻鱼贯而出,将殿门半掩。

    戚蕊儿一声欢呼,乳燕投林般扑进了戚母怀中。

    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因为家族的需要,将自己送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从此居住在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若不是身边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嬴阴嫚,只怕早就心里不健康了!

    戚母拍了拍自己女儿的后背以示安慰,然后微微皱眉,挑起戚蕊儿的下巴,笑着说道:“皇宫里就是养人,比离家的时候胖了不少!”

    “母亲!”戚蕊儿有些害羞的喊了一声,将自己钻进了戚母怀里,久久不愿露头。

    戚母和她调笑了几句,旋即进入正题,轻声问道:“我听人说,自从你进宫之后,陛下还从未临幸与你,可是真的?”

    戚蕊儿抬起头,脸色坨红,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戚母顿时皱起眉头,语气有些严厉的问道:“可是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怒了陛下?”

    戚蕊儿微微摇头,伸出手,比了个六。

    戚母一愣,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戚蕊儿有些忸怩的说道:“这些天来,除了和陛下谈论音律,一共只说了六句话……”

    戚母微微叹息:“既然陛下和你讨论音律,那说明你们有相同的爱好,为什么不借着这样的机会,主动去亲近陛下呢!”

    戚蕊儿嘴巴微张,有些茫然:“啊?”

    戚母伸手戳了戳戚蕊儿的脑袋:“真笨!一看就是随了你那呆头鹅的爹!”

    她上下打量了自家女儿,只见她秀眉俏眼,肌肤玉样温润、珠般腻滑,相较于当日她远远看过一眼的田姬,只以美色而论,丝毫不落下风。

    “这样的美人,陛下居然不动心?”

    她略一思索,内心中似乎有一道光明掠过:“从今天起,你每天多吃一桶饭!”

    戚蕊儿猛地退后了一步:“啊!什么……”

    戚母解释道:“你看啊,我听人说,陛下专宠田姬夫人,就连在章台宫召开大朝会,也是须臾不得离身,所以你把自己吃胖点,也许陛下就会时常临幸与你了!”

    戚蕊儿满脸的哭笑不得:“可,可是,陛下也宠爱赵姬姐姐呀,赵姬姐姐就不胖,而且……”

    她骄傲的挺了挺胸,虽然弧度和赵姬的不相上下,但她还年幼,还有被皇帝一手带大的可能!

    戚母恍然点点头,旋即凑到戚蕊儿耳边小声嘀咕了起来。谷

    如果此刻是游戏视角的话,就会发现,戚蕊儿的身上,疯狂闪动着升级的光芒!

    …………

    金城郡,定羌县。

    一连串很简陋的窝棚中心,是一个栽种着几颗槐树的广场。

    按照这一时期的传统,虽然槐树经常长虫,但却是寓意崇拜和保佑平安的神树,所以人们远离故乡,前往他乡定居的时候,有时会从家乡带一颗槐树走,然后种到新的家园。

    此刻,九槐里的里民们齐聚在这里,准备参加的是申屠嘉和那个羌族少女的婚礼。

    虽然大家对于羌女成为申屠嘉的妻子这件事有所看法,但在这片崭新的土地上,这种事情是时常发生的。

    毕竟,除了那些立有战功的士兵,其余的移民多是些穷鬼。

    而穷鬼,是没有挑挑拣拣的权力的!

    至于婚礼,申屠嘉是个无地猎户出身的孤儿,而那个羌女自不必说,她的父母也早就找不到了,再加上这里的移民在章邯的有意控制下,几乎都来自不同的郡县。

    所以今天的婚礼,索性就和其他的里聚一样,胡化了。

    毕竟像什么‘纳采’、‘问名’之类的礼节,已经完全用不到了……

    当所有人都在等待暮色降临,篝火晚会开始的时候。

    其中一个里民忧心忡忡的说道:“听说了吗?青海湖边上发现了一伙马匪,好像是从更西边的沙漠中跑过来的。”

    另一个里民点点头说道:“我也听说了,不过我还听说,护羌中郎将正在调拨人手,加紧搜剿他们!”

    “这么大的地方,藏个十几二十个人,那要搜剿到什么时候!”

    “是啊,你说他们会不会跑过来劫掠我们?毕竟我们离青海湖最近,而且连个坊墙也没有!”

    “呸呸呸,乌鸦嘴!”

    “瞎说什么呢!”

    一时间,那个散播焦虑的家伙成了众矢之的。

    他嘟着嘴小声嘀咕:“我说的没错呀,咱们这确实很危险啊!”

    一直在旁听的里典笑着摆了摆手,他曾经在陇西军中服役,是这里爵位最高的一个,拥有第四级的不更爵。

    “从明天开始,各家在自家羊群上打上记号,然后开始集体放牧,省出来的人力加紧把咱们里的坊墙修好。”

    “明天清晨,所有里民,不分男女在这里集合,我教你们怎么和敌人格斗!”

    听到里典的话,大家纷纷点头。

    遇到强盗,能做的就是和他拼命,一味退让和逃避是不行的。

    “哎,你说这强盗怎么就杀不完呢!”

    “可不是,即便是把坊墙修成长城的样子,可照样避免不了有强盗抢劫!”

    “要我看,只有主动出击,捣毁贼窝,这样才能不受侵扰!”

    “说的容易,之前羌人入侵,咱们把羌人的贼窝捣了,可现在,又换成了沙漠马匪,咱要是把沙漠马匪的贼窝捣了,又不知道该换上什么样的强盗呢!”

    “就是啊,只听说过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听说过千日防贼的。”

    ……

    里典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大秦在,皇帝陛下在,发现一个,打死一个!大不了,咱们一直打到天边去!”

    “豪气!”

    “是啊,不愧是里典!”

    在众人附和的时候,有人大喊:“新娘子来咯!”

    众人转头望去,看到的是一个头上戴着玛瑙、珊瑚等羌人传统饰品,发型却做秦人新妇打扮的姜拉姆。

    里典盯着她鼓鼓囊囊的前胸,心中惊疑不定:这个羌女身上的金饰是从何而来?说不得要立刻汇报给县令了!

    黄昏时分,和外面的载歌载舞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申屠嘉那静悄悄的,四面漏风的窝棚。

    此刻,他坐在低着头,满脸羞红的姜拉姆身边,紧张到手心微微湿润。

    来这里定居之时,他跟别人吹牛逼时,说在家乡的时候,和一个小寡妇滚过好几次稻草堆。

    因为大家对他并不甚了解,所以大家信了。

    于是,也就不再有人指导他新婚之夜该做什么了……

    此刻他开始后悔,他一个啥经验都没有人,除了见过牛跟牛,羊跟羊,以及人跟羊之外,人跟人啥样的,他一窍不通啊!

    而在另一边的姜拉姆也紧张到不行,来之前倒是有两个大嫂给她讲了新婚之夜的事情。

    可是,要是按照那个大嫂的话,这时候申屠嘉应该冲上来,像野兽一样的开始撕扯她的衣服才对!

    然而?

    难不成,那个大嫂骗了她,或者说反了?

    应该是她扑上去,像野兽一样的撕扯他的衣服?

    于是……

    “哎,你别撕我衣服啊,这是我爹留给我的,很贵的……哎哎哎!嗷……”

    很明显,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再次变得雪上加霜。

    而在里典家中,吕泽在得到消息之后,匆匆带人赶来。

    在他们的面前,五花大绑着姜拉姆的哥哥和弟弟。

    “说,你们和沙漠马匪是什么关系!”

    “什么沙漠马匪,你们抓错人了!”那个取了个秦人名字,叫做姜文的羌人大声嚷嚷。

    吕泽拉过一个折凳,坐在姜文面前问道:“烧当羌已经没了,这你知道吧。”

    姜文点点头,不过羌人更加看重的是家人,如今他的妹妹嫁给了一个勇士,而他和弟弟还活着,部族没了就没了吧。

    嗯,或者说,现在他们加入了秦这个部族中。

    见到姜文点头,吕泽再次问道:“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你妹妹身上的首饰是从哪来的?”

    “首饰?”姜文侧着脑袋,略微思索着这个名词,旋即说道:“那些珊瑚和玛瑙,全部是在山上捡的。”

    里典暴怒着说道:“小崽子,你敢骗乃公!玛瑙就不说了,珊瑚是海里的东西,是从齐、楚两国运来的宝贝,你他吗山上给我捡一个看看!”

    ps:感谢‘休闲123098’的月票!这里的珊瑚采用的是山珊瑚的说法,虽然这是错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吹尽狂沙始到金!(4k章)

    见到里典抬手就要打,那个秦人名字叫做姜武的小羌人大喊一声:“我哥哥没骗人,珊瑚真的是在山上捡的!”

    吕泽摆摆手,制止了里典,他回想起了之前和蒙颖曾经谈论过的往事。

    “我相信他们没有骗我!”

    里典指着姜文、姜武说道:“县令,吕县令,两个蛮子随便胡诌的话,你也当真了?至少在军中,我们都是打完了再问!”

    吕泽笑着说道:“至少这里,并不是军中,不是吗?”

    他注视着试图跟他摆资格的里典,心说我在陇西军里当百将的时候,你还只是个伍长呢!

    里典拱手退下,后背瞬间就湿了。

    “我信你们的话。”吕泽看了看姜武,旋即看向里典说道:“我以诚心对待他们,他们也一定会以诚心来对待我!”

    姜武噙着泪,拼命点头。

    姜文也有些动容,他确实没有想到,秦人中也会有像吕泽,还有申屠嘉这样的人!

    吕泽接着说道:“根据陛下所说,在远古之时,我们脚下的大地,以及远处的高原雪山,全部是一片汪洋的大海!”

    里典踹了踹地面:“大海?”

    就连一旁的羌人兄弟也同样是一脸懵逼。

    “是的,大海!”吕泽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也露出懵逼的神色,努力回忆道:

    “后来天神造陆,所以从海底,将这片大陆抬出水面,形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姜文呢喃出声:“天神?是哪个天神?”

    吕泽拱手说道:“天神恶来,秦之先祖!”

    姜文低着脑袋,不断地重复着‘天神恶来,秦之先祖’这句话。

    吕泽微微一笑,接着问道:“你们刚说了,你们妹妹的头饰,是从山上捡到的,我想问的是,她胸前挂着的金器,是从何而来?”

    姜武一脸骄傲的说道:“那是我哥哥亲手做的,是给姐姐出嫁时用的!原料是我们从河里捡的!”

    里典上前一步,急切的问道:“河里捡的?那条河?快说!”

    见到姜武瞬间被吓得面无血色,吕泽摇头叹息到:“哎呀你这人,这么着急作甚?”

    他回头看向姜武,语气柔和的问道:“哪条河?在哪里?”

    姜武弱弱的说道:“就在那个牦牛经常跑过的地方,河里面偶尔会见到有金子……”

    吕泽一脸严肃,拉长了声音说道:“带我去——”

    姜武弱弱的说:“现在天黑了,我怕找不到……”

    吕泽声调不变:“带我去——”

    治内发现金矿,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他带人举着火把,携带工具和姜文姜武一同前去的时候,让人飞马向临羌县的护羌中郎将章邯报告。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吕泽一行人等到达姜武所说的野牦牛跑过的河沟。

    他靠近姜武说道:“是这里,确定没记错?”

    姜武点点头:“确定没错!”

    吕泽在马背上挥舞手臂:“下水,淘金!”

    片刻后,里典举起手臂,手指间似乎拈着一个东西:“我发现了!我发现了!”

    他在水里开心的跳脚,此刻的他,像是一个孩子。

    虽然他明白,黄金的归属是皇帝陛下,就连他手中的这一粒黄金,也和他没有关系,但他就是想笑,想要大声喊叫。

    而在更远处,也有同样的幸运儿找到了黄金,也开心的大声欢呼了起来。

    吕泽略微迟疑,水里有这么多黄金?那,那些被抓住的羌人为什么会过得那么苦?

    一旁的姜文自言自语的说道:“一切的财富都将归于地下,为什么还要执着的去占有它呢?”

    吕泽微笑点头,他一个化外蛮子,懂个锤子!

    就在吕泽也想要亲自动手,去体验一把淘金的时候,远处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

    一面硕大的秦字大旗下,骑在土黄色战马上的正是章邯。

    连夜接到报告之后,虽然是真假难辨,但他还是立刻就带人来了。

    在路上的时候,他一直担心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吕泽倒在血泊之中,手中还捏着一粒沾满鲜血的黄金,周围遍布着凌乱的脚印……

    而现在,这些人里虽然偶有发疯乱叫的,但那不过是情绪激荡之下的欢呼罢了。

    章邯悬了一路的一颗心慢慢放下,面带微笑的看着下马行礼的吕泽。

    “吕泽,你做的不错!”

    “不过是托了皇帝陛下、章中郎将的福罢了。”

    章邯笑了笑,正色说道:“确定这里有金矿了吗?”

    吕泽略微颔首,从怀中摸出布带,倒在掌心:“目前为止,捡到了这么多。”

    章邯啧啧称奇:“这里有这么多金子?”

    吕泽指了指姜文说道:“这里的羌人说这是神山,东西都是天神赐给的。他要不是为了给妹妹攒点嫁妆,根本不会动这里的金砂。”

    章邯笑了笑:“既如此,等等吧,等郡里的工师带着工具过来验一验,如果金矿是真的……”

    他看着吕泽,神情有点玩味:“吕泽,这功劳,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大!”

    …………

    咸阳城,天上人间。

    华灯初上,没有夜间出行权的黔首们,赶在宵禁之前纷纷离去。

    现在剩下的,还有此时才来搓澡的,或是身有高爵,或是身有高位,皆在宵禁名单的豁免之列。

    “哟,申大夫!”

    “李大夫都搓上了,给我也来十个钱的,盐搓!”

    俄顷,一个只在腰间围了一条白布的精壮中年人走了过来,他就是化名韩兴的张良。

    只是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

    张良现在是这家澡堂的头牌搓澡师傅,非身有高爵者不搓!谷

    啪!

    张良将粗盐扣在那人身上,双手翻腾,浑身用力,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这一刻,他的眼中饱含深情,他搓的不是澡,而是卧薪尝胆之志!

    “爽!”被称作申大夫的男子情不自禁的颤抖出声。

    这一刻,如果不是他昨天刚预定了一个金发绿眼的隶妾,他一定会情不自禁的爱上眼前这个搓澡男人!

    “申大夫,赛龙舟的事情,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李大夫有些羡慕的问道。

    他已经搓过一遍了,但看对方这么爽,弄得他好想再搓一遍。

    “放心,一切都没有问题,虽然不敢赢陛下,但至少前五没有问题。”申大夫在浑身战栗中回答。

    “你说陛下也真是的,好端端的评委不当,非要亲自下场参赛!”李大夫抱怨一声:

    “这搞得我们赢也不是,输也不是!”

    “慎言啊,慎言!”申大夫摆了摆手,旋即被张良翻了个面,接着搓了起来。

    申大夫舒服的喘了个口气:“不过陛下,真的大才啊!原来夏天洗个热水澡,再从头到尾的好好搓一遍,居然比冬天里的还要爽!”

    李大夫附和的说了两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道:“这不算什么,听说城北有一间‘人间春色’,搞出了个什么蒸汽桑拿房,那个才叫爽,就连陛下,也时不时的微服过去享受一番……”

    月上中天之时,两个泡好了澡,又在澡堂的隔间喝了场大酒的中年人结伴从天上人间走出。

    他们踉跄的走在路边,旋即被两双铁一样的臂膀架了起来,拖进了角落的阴影之中。

    二人大惊失色的看了看周围,旋即轻出一口气:“将军,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将你要我们说的话,一字不错的散了出去。”

    甘夫从墙角走出,微微点头:“很好,明天换一家澡堂,继续。”

    二人顿时叫苦不迭的小声说了起来:“我二人好歹也是高爵者籍,每天泡在澡堂之中,成何体统啊?再这么泡下去,皮都要泡烂了!”

    甘夫冷笑:“那,是不是要我将你二人如何诽谤陛下的事情,原原本本的汇报上去?”

    “干!我们干!”

    等到他们走去,甘夫的一个属下笑着说道:“头儿,我怎么觉得,他们那两句干字,好像还有点别的意思?”

    甘夫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那人接着又说道:“咱们一直盯着这些地方干什么啊?”

    甘夫无奈说道:“陛下说过,客舍,食肆,女闾这样的人流量大的地方,从来是龙蛇混杂之地,盯着这些地方,不难找到张良和楚墨的蛛丝马迹。”

    “既然女闾给陛下关了,那么我们就只能盯着澡堂了!还有,诽谤上官,等下自己去家规处交罚款……”

    “另外,让盯着造龙舟的人谨慎点,别被人家发现了,记住,他们只是盯梢的,不是抓人的!”

    几个属下抱拳应诺后离去,甘夫看着夜色中的咸阳城,微微叹息。

    “你说我一个铁鹰锐士,怎么就成了夜间活动的生物了?难不成,我这鹰,是猫头鹰?”

    “张良,你在哪啊?”

    甘夫苦笑着摇了摇头,赶在夜间巡防的士兵到来之前,也消失在夜色中。

    …………

    兰池宫,玉华殿。

    扶苏一手叉腰,看着眼前笑面如花的赵姬说道:“毛线是朕的,没错吧?织毛衣的技术是朕教你的,没错吧?”

    见到赵姬点头,扶苏越发生气:“可织出来的毛衣,为什么有田姬的,有嬴阴嫚的,甚至还有戚蕊儿的,就是没有朕的?朕难道不配穿你亲手织的衣物吗?”

    缩在角落里的戚蕊儿抬起头,眨眨眼睛,心中满是悲愤,为什么赵姬姐姐织出来的毛衣不能有她的!

    田姬戳了戳赵姬问道:“陛下今天这是怎么了?没喝醉啊?”

    赵姬小声回答道:“可能是在朝堂上和大臣吵架了,嗯,看样子应该是没吵过……”

    田姬点点头,站起来,扭着身体,腻着嗓子:“陛下……”

    扶苏伸手拨开她:“你起开,朕在和她讲理!”

    田姬毫不气馁,用天赋异禀夹着扶苏的手臂:“陛下莫非是讨厌妾身咯……”

    好软啊,我这是掉进棉花堆里了吗……扶苏有些哭笑不得:“果然是姐妹情深啊!”

    田姬捏着嗓子说道:“这不正是陛下一直盼望的吗?”

    说完,她向赵姬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站起,走到扶苏身边,双手搂着扶苏的另一条手臂。

    嗯,有点硌得慌,果然是不能比啊……扶苏面不改色的说道:“知道错了吗?”

    赵姬微微愣神:“错了?什么错了?陛下是说毛衣的事情吗?”

    “妾是这么想的,若是妾一人给陛下织一件,那是不难,但其他姐妹会怎么去想妾身?”

    你别其他了,我后宫一共三个,还有一个观赏用的吉祥物……扶苏脸色不变,享受着天赋异禀的按摩。

    “所以妾是这么想的,干脆由我们姐妹,一起为陛下做一件直裾,用作陛下生辰的贺仪!”

    你敢害老娘,亏得我姐妹情深……田姬一双妖娆的桃花眼中寒光万丈,只可惜在别人的眼中,却是风情万种,妩媚动人。

    我,我啥都不知道啊,怎么又把我扯到里面了,冤啊……戚蕊儿杏眼圆睁,檀口微张,一副饱受摧残的样子。

    突然,她的手臂被嬴阴嫚握着,耳边听到对方小声说道:“撒狗粮了,快撤!”

    啥是狗粮啊,我还想要多学习一点,我们不一样啊云阳……戚蕊儿终究不敌怪力萝莉,被拖着离开了玉华殿。

    而在殿中,当碍眼的人相继离去之后,撒的,就不再是狗粮了。

    片刻后,萧声渐渐停止,扶苏略微整理了一下,一点都不客气的霸占了殿中的长案,让人摆上了尚未批完的奏疏。

    “朕今夜留宿这里,尔等也不准离去!”

    他看着两脸羞红的二人,嘴角扬起邪恶的微笑。

    其实赵姬说他在朝堂上和大臣吵架之事,其实只说对了一半。

    架吵了,但却没有吵输,而是赢了!

    毕竟皇帝陛下拥有一切规则的最终解释权!

    至于事件的起因,则是内史各县送来的,有关今年征收赋税的报告。

    在秦国,收税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根据近几年的粮食平均产量,得出一个平均值,然后按照租率,校订出一个数值,作为当年的纳租额。

    这就是‘较数岁之中以为常’。

    而接下来,则由田典向农户宣读‘租程’,也就是纳租额。

    这个,就是‘写律与租’!

第二百七十二章 消费升级(3k章)

    扶苏回想起下午时分的争执。

    当时郑国从宫外而来,携带的是各县上报的,有关今年粮食增产普遍在两成以上的报告。

    也因此,郑国建议,他准备将今年的纳租额提高一成。

    按照他的计算,这样算下来,黔首们手中留下的粮食,最差也会和往年持平,很多的人家,只多不少!

    而对于官府来讲,多收的粮食,正好可以填补这段时间因为平粜而产生的缺口。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这样,接下来在关中开挖沟渠的事情,就有了充足的粮食保障。

    扶苏乍一听,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毕竟秦国是一个什么都管的大政府,而在他的决策下,这些收上来的粮食,也能做到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

    但他转念一想,如果他是咸阳城周边的一个农户。

    在新的一年里,用着新式的耕犁、耧车等农具,田间地头堆肥,不避风霜雪雨,辛劳了好几个月,田里的粮食产量比上年多了很多。

    结果这时候,官府突然调高了纳租额,辛劳一年的粮食,大多被官府拿去了,自己家里留下的粮食,和去年留下的一样多!

    啊这……

    所以,这就是他和郑国产生分歧的一个点。

    郑国的理念,采用的是商鞅当年所说的‘弱民’之术。

    既‘有道之国,务在弱民’,抑制子民的欲望、智能、意志、权利和人性,实现君主对国家的统治。

    但商鞅时期的‘民’,和现在秦国的‘民’,以及后世的‘民’完全不是同一个阶级。

    商鞅时期的秦国,很多地方还属于部落氏族制,如果不通过所谓的‘驭民五术’去收拾掉这些‘豪民’,则不会有后来秦国的兴盛。

    但现在不同了,在‘户有二丁以上不分者,倍其赋’的政策下,现在的‘民’,叫做黔首。

    所以扶苏认为,今年的纳租额,应该和去年保持一致,不妨让黔首们将多收的三五斗,留在自己手里吧。

    而郑国则暗示他让内侍们回避,之后问了他一个问题。

    那就是纳租额减少了之后,百亩之家和万亩之家,谁的获利更多?

    此话一出,扶苏第N次打消了让老先生回家抱孙子的想法。

    郑国的意思是,对于那些田连阡陌的大户,比如通过家属或隶臣代持的方式,拥有几十万亩田的公子衮,哪怕是百分之一的降税,也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数字。

    而对于国家来说,这样的大户,才是造成动荡的根源。

    这样的大户,也才称得上‘豪民’。

    不过,这也是扶苏和郑国产生分歧的第二个点。

    因为扶苏的灵魂,来自一个商业发达的信息时代。

    在这个年代里,遍布着数不清的消费主义的陷阱,扶苏随便搬两个,套用到秦国,就足以让这些大户将‘多收的三五斗’,心甘情愿的交出来了!

    想到这里,扶苏抬起头,在他的眼前,是捂着耳朵的赵姬,以及不断碎碎念发动持续攻击的田姬。

    他笑了笑,从旁边拿起了一本小册子,这是玻璃工坊送来的名册。

    这其中的很多名字,虽然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但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身份。

    家宰。

    也就是管家。

    其中不乏有尉缭、公子衍这样大佬的管家。

    不过在这本小册子上,他们连同自己的主人一起,都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客户,或者说,肥羊……

    事情的起因,是扶苏搞起的工业升级计划。

    其实说白了,就是有色玻璃的销量接近饱和,扶苏准备扩大产能,降低成本,让玻璃走进更多的中产以下家庭。

    但这就牵扯到了另外一件麻烦事。

    因为那些泛着绿色的玻璃窗,在半年前的时候,很多狗大户都是加钱才买到的。

    如果贸然降价的话,也许会导致这些人的不满。

    所以玻璃澄清剂就派上了用场。

    当无色透明的玻璃出现的时候,特别是章台宫等皇家宫殿率先使用了之后,咸阳城顿时开始暗流涌动。

    好想拥有!

    这是所有参加过朝会的大佬们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只是担心这会不会是皇室专用,很多人只是盘桓观望,并没有贸然出手。

    所以,这时候就需要有一个托了。谷

    当李信在家中召开宴会时,无意间让众人看到了一座玻璃花房时,第二天,玻璃工坊前门庭若市!

    当然了,无色玻璃的价格比有色玻璃贵五倍,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当众人对无色玻璃的价格表示太贵的时候。

    负责研发、制造、销售无色玻璃的石室令徐亢,黑着本来就很黑的脸说道:

    “你知道澄清剂制作的有多不容易吗?你知道坩埚前的温度有多高吗?这是蝎子拉屎独一份的东西,你嫌贵,我还嫌贵呢!”

    就在众人准备问他玻璃保不保熟的时候,徐亢画风一转:“按照陛下的说法,列位都是国之股肱,再加上都是玻璃工坊的老顾客了。”

    “所以凡是购买过有色玻璃的,再次购买无色玻璃时,可以享受七折优惠,买的越多,省的越多哟,亲!”

    这四舍五入之下,基本就是不要钱啊!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于是,就有了扶苏手中的这本小册子,以及徐亢上的一本奏疏。

    在奏疏中,他控诉很多朝中大佬道德败坏,明明之前没有购买过有色玻璃,但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里捡了一块玻璃碎片,硬是冒充老顾客,逼着玻璃工坊把无色玻璃七折卖他,真真是薅羊毛薅到了皇帝头上,他这个石室令能忍,扶苏这个皇帝绝对能不能忍!

    不,朕能忍!

    扶苏面露微笑,在徐亢的奏疏下方写道,都是国之股肱,他也不忍多加斥责,再有此类事情发生,还是卖了吧,就当体恤臣工了,不要再拿着扫帚把人家赶出去了哦,乖……

    他放下毛笔,简单算了一下预售的金额,觉得扩建玻璃工坊的钱有着落了。

    在二期计划中,他是准备大量生产玻璃罐头用的。

    按照之前几次商业活动来看,秦国这个农业社会的经济水平太低了,秋天收获的红糖,即便是运回来一个郡的产量,都很有可能会让整个市场瞬间饱和。

    那么,就需要开发出水果罐头这一拥有附加值,且新颖的东西来持续调动市场。

    农业社会的经济水平差,就在于生产力的低下,以及钱的流通性不高。

    毕竟土地是一项很宝贵的生产资料。

    所以农业社会下,要想实现财产的增值,就是赚钱,买地,再赚钱,再买地……

    一如后世的赚钱,买房,再赚钱,再买房……

    当然了,扶苏的出现,虽然不能打破秦国现有的窠臼,但可以将肉眼可见的内卷,转变为对外部的掠夺。

    对于东胡和西域大小国家来说,冬日里一罐甜甜的糖水罐头,换一头牛不过分吧?

    嗯,而且不止可以有糖水罐头。

    等到侯封他们搞定了齐地的田儋,咸阳城方向对于齐鲁四郡的投资,就可以正式提上日程了。

    红烧带鱼罐头了解一下咯!

    纯天然无污染的新鲜带鱼,取出内脏清洗干净,裹上馋哭小孩三件套,下锅炸至金黄酥脆……

    “朕饿了,想吃宵夜,你们有想吃的吗……”

    …………

    上林苑,长池边上。

    “日子定下了?”

    扶苏踩死一只蚂蚱,回头看向身边跟着的子婴。

    陈卯已经先他一步出发南海郡了,子婴因为还要处理很多事情,所以一直迟滞在咸阳城。

    子婴略微点头:“选好了,后日,也就是下个月二号就出发,可惜不能陪陛下一起赛龙舟了。”

    又是看日书挑的吉日,封建迷信还死人哟……扶苏秀了把优越感之后,忍不住在心中呲笑,他才不打算下水,后世里大萌家的两个皇帝都是下水死的,不吉利!

    扶苏领着走到水稻田边,指着长得歪七扭八的水稻说道:“这些,就是你从南海郡带回的稻种。”

    败家子……子婴深呼吸一口,试图压抑胸中的怒火:“陛下若是不善于耕田,不妨交给精通此业的农人打理,何故如此暴殄天物?”

    扶苏一愣:“这话从何讲起?”

    子婴连珠炮般说道:“臣虽然也不懂种田,但臣知道,能把稻田糟蹋成这个样子的,普天之下可能只有陛下一人!”

    你一连小学文凭都没有的懂个屁……扶苏心中吐槽,面不改色的说道:“朕听闻,所谓的占城稻,既种之后,旱不求水,涝不疏决,既无粪壤,又不耔耘,一任于天。”

    “也就是说,这种稻种和天下间所有的稻种都不同,你精心料理,它自然高产,可若是全然不理,也不会颗粒无收。”

    “而你从南海郡带回的稻种,至少有上百种,这让朕如何分辨?”

    “唯有如此,一任于天,产量最高者,必然是占城稻无疑!”

    扶苏说完,心中突然产生一些愤愤,这他喵的算不是懒人有懒福?瞎几把种,结果搞出了这种顶级的稻种,艹!

    听到扶苏这么说,子婴渐渐张大嘴巴,眼睛越发溜圆。

    突然,他长揖及地:“臣孤陋寡闻,冒犯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第二百七十三章 年轻人,到西部淘金去!(3k章,周末加更)

    扶苏微微摇头:“朕不是这种小气的人……”

    子婴刚想附和着点点头,但随即停止,他并不是那种可以昧良心的人……

    呵,你给我等着……扶苏接着说道:“你到了南海郡以后,看着点陈卯,别让他……”

    子婴颔首道:“臣明白,一定不让他将种田的技能,悉数传给越人!”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扶苏摇了摇头说道:“朕说的是,让他多去教一教越人耕种的技巧,无论华夷,既然已经编户齐民,成为了大秦的子民,就不要厚此薄彼了!”

    黔首们兜里没钱,生产出的工业产品卖给谁?

    而且不让那些越人多打粮食,怎么养活的起增长的人口?没有足够的人口,谁来干那些脏活累活?

    当然了,对于中南半岛上的越人,种田的技术可以教给他们,但是纺织之类的技术不能教。

    毕竟他要的是一个廉价的原材料和劳动力市场,以及工业产品的倾销地!

    子婴长揖及地,拱手而拜:“陛下仁厚,万民之福!”

    扶苏摆摆手:“你我君臣,不必如此,快起来快起来……”

    突然间,他愣了一下,远处一骑飞驰而来,马背上坐着的,好像是今日轮值的陈平。

    俄顷,被从里到外搜了一遍身的陈平跑到扶苏面前:“陛下,大喜!金城郡发现一处金矿!”

    那也有金矿吗?我记得山东的金矿很多,发了……扶苏伸手接过竹纸,打开细看了一遍。

    子婴笑着说道:“恭喜陛下!”

    这一时期的山川河泽之利是皇帝私产,金矿自然也不例外。

    扶苏将竹纸递过去,自己负手而立,眺望着波光粼粼的长池。

    矿里有家的快乐,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且枯燥……

    “金铜混合矿……目前已经收集到黄金二十余金,正在安排工师提纯……”

    子婴阅读着章邯送来的报告,里面出现的吕泽这个名字,让他格外留意了一下,无意中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将竹纸递给一旁的内侍,自己凑到扶苏身边,脸上露出几分猥琐的神情:“臣听闻,这个找到金矿的县令,家中有一个妹妹,年刚十五,貌美如玉……”

    “二十金就把你给收买了?”扶苏冷冰冰的声音,让子婴后背瞬间湿了一片。

    他赶忙拜伏在地,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臣有罪,但臣敢拿性命担保,臣绝不是因为吕家送了臣二十金的事情,而为吕家女撮合。”

    “那女子臣见过,不同于王公贵女的雍容华美,有一种别样的乡野女子的韵味!”

    子婴虽然口称自己有罪,但却心中笃定不会受到惩罚,毕竟这一时期的惯例,像他这样的皇帝近亲,以及皇帝的姐姐,姑姑等,是可以向皇帝推荐优秀女子,作为宫妃的。

    嗯,就是拉皮条的……

    到了汉朝,长公主们的一大爱好,就是给皇帝拉皮条……

    其中最牛掰的那个,给皇帝拉了个卫子夫,陪嫁了卫青、霍去病这帝国双璧!

    哎,姐妹花神马的,我也很喜欢啊!不过现在不是搞这个的时候。如果按照历史时间线来说的话,现在的我,需要的是吕后,而不是吕雉!只可惜我没有那个时间成本,来让她进化了……扶苏弯下腰,拍了拍子婴的肩膀,笑着说道:

    “不是刚说过了,你我君臣,不必如此!好了,朕有些疲倦了,等你启程之时,朕再去送你!”

    子婴从地上站起,战战兢兢的向后退了几步,打了打身上的浮土,转身快步离去。

    扶苏等到子婴走远,看向一旁侍立的陈平:“你的计划进展如何?”

    他问的,正是陈平的造神计划。

    陈平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等到龙舟祭之后,就可以见真章了!”

    扶苏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问道:“金矿的事情,你怎么看?”

    陈平原地踱了两步,思虑再三说道:“在臣看来,这是一次机会!”

    扶苏微微侧目:“什么机会,详细说说看?”

    陈平抬起头说道:“以臣的家乡为例,那里地狭而民众,很多黔首需要与人庸耕,才能勉强度日!”

    “但即便如此,陛下当日诏命他们西迁的时候,很多人宁愿固守家中薄田,也丝毫不愿意挪窝……此所谓,安土重迁。”

    扶苏笑着摇摇头,这很正常,人总是恐惧未知的事物,在家乡虽然吃不饱,但所有的一切都是熟悉的,祖祖辈辈也都是那么过来的,要是贸贸然到了别处,很有可能客死他乡!

    陈平笑着说道:“既然金城郡发现了金矿,陛下何不下诏,让无地,或少地的黔首,前往金城郡采矿,许以厚利,不愁没有人应命。”

    “到时候等他们真真切切的见识了金城郡的肥沃,只怕就是长剑架在脖子上,也不能阻止他们落户到金城郡!”谷

    也就是说,除了剽窃一个西部大开发,还要再来一个淘金热……扶苏看着侃侃而谈的陈平,突然想跟他对对暗号。

    扶苏笑着问道:“那如何,才算是厚利呢?”

    陈平沉吟了一会,斟酌着说道:“不如给应命的矿工发一个号牌,官府和他们共同分享采集的黄金,嗯,至于比例,不妨三七分……”

    扶苏保持着微笑问道:“怎么才三成啊?”

    陈平抬起头,看着扶苏说道:“陛下,非如此,恐怕不足以吸引到足够的人手吧?”

    哎,你不是……扶苏笑着说道:“朕的意思是,四六分,朕四,黔首六!”

    陈平瞬间睁大眼睛:“陛下……”

    哎,看来你真的不是……扶苏正色说道:“要知道,挖矿不是种田,有耕耘就一定会有收获!”

    “也许一个淘金工运气不好,十天,二十天,甚至于一个月也采集不到一粒金砂,所以看似拿六成,但有一多半的钱,都要用在日常开销上了!”

    陈平恍然大悟,笑着说道:“陛下果然聪颖过人!”

    爽……扶苏笑着说道:“今夏小麦丰收,仅凭借咸阳城周边官田的增产,足以供养一万户的黔首前往金城郡了。所以关中诸郡分三千个名额,山东郡县分七千个名额!”

    陈平拱手而拜:“臣这就去草拟诏书!”

    等到陈平走后,扶苏命人在长池边上,摆上帐幔茶炉。

    天边阳光正盛,为万物都刷了一层金粉。

    扶苏为自己泡了壶茶,独自享受起眼前的湖光美景。

    其实按照他最初的想法,是一九开,象征性的收点授权费用。

    毕竟这金矿的储量多少还不好说呢!

    再说了,后世那个卖牛仔裤的大佬是怎么做的?

    不管你淘金能不能赚到钱,反正我卖牛仔裤一定赚钱!

    而套用的现在的秦国也是这样的,作为皇帝,扶苏在意那一个没有开发过的金矿吗?

    在意,但也不完全在意!

    按照他对这一时期秦人的理解,赚到钱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先把自己家翻修一下,然后再把祖坟重新修一遍,之后才是娶妻买地之类的事情。

    而在此期间,对于皇帝而言。

    赢麻了好吗!

    最重要的是,那些淘金者并不是带着空间去的,他们携带的干粮总有吃完的时候。

    然后,就需要买粮,需要购买各种各样的生活物资。

    这样一来,金城郡就会形成以淘金者为中心的,相对简陋原始的商业市场。

    然后,盘活的商业会加速金城郡和陇西郡等地的沟通,道路就会以更快的速度修建起来。

    再然后,淘金者们的家属,很有可能会跟着一同前往,这就改变了当地的人口结构,进一步压低羌人的存在感。

    这样一来,即便是农耕技术的扩散,让高原上的羌人,以及沙漠绿洲中的西域人的人口增加,也不会威胁到当地的秦人为主的人口结构。

    相反,随着秦人的增加,耕地的开发,当地秦人的目光,反而会盯上之前那些因为贫瘠,所被嫌弃的土地和绿洲。

    然后,秦人的剑将再一次出鞘,为秦人的犁获取适合耕种的土地。

    而扶苏坚信这样能够成功的原因,是在原有的历史线上,是已经验证过了的,可以执行的事情。

    只是河西走廊的中原人,是在汉朝政府的强令下迁徙过来的。

    而扶苏现在要做的,就是用足够的利益,去引导他们主动按照扶苏的想法去做。

    只是和汉朝时期不同,山东诸郡的黔首,对秦这一政府,有着本能的敌意。

    毕竟天下一统,也不过十二三年而已。

    但是得益于商鞅变法时期的徙木立信,天下人对于秦国政府的公信力还是有一定信任的,如果再加上唾手可得的黄金!

    扶苏坚信,没有人会拒绝这一次邀请,尤其是那些挣扎在贫困线上,终日渴求着‘苟富贵、勿相忘’的那些人!

    “嗯,还有些细节要给章邯好好说一下。比如需要加强金矿的管理和巡逻,毕竟财帛动人心,不要出现因为抢夺黄金而杀人的事情。”

    “还有就是要严打拉帮结派的,发现一个,处决一个,防患于未然!朕要的是西部大开发,而不是荒野大镖客!麦卡·贝尔这种狗比,灭丫十族都不解恨!”

第二百七十四章 告缗(3k章)

    仲夏之月,日在东井,昏亢中,旦危中;其日丙丁;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其虫羽;其音征;律中蕤宾;其数七;其味苦;其臭焦;其祀灶;祭先肺。

    上林苑,长池边上。

    扶苏身穿玄衣纁裳,一步一顿走上搭建好的祭坛。

    祭坛周围,遍插描绘着游龙的黑色大旗,而在台下,舞动着一百二十八个手持五色羽毛扇子的文武舞者。

    如果按照后世的说法,今天是端午节,因为祭祀屈原,故而放假一天,调休两天……

    但在秦国,这是举行雩[yú]祭的日子。

    所谓雩祭,就是用隆盛的音乐和典礼,向山川河流,也就是龙神祷告,以祈求风调雨顺,能有一个好的收成。

    嗯,配祭的还有古昔有功德在民间的百官卿士。

    所以扶苏夹带了点私货,给山东六国也分了几个名额。

    在扶苏身旁,郑国颤颤巍巍,双手捧着一个高脚的陶盘。

    陶盘里盛放的,是刚刚成熟的黍米。

    这就是今天的祭品。

    当扶苏接过陶盆,献到祭坛上,然后带着群臣一起喝了一杯防瘟疫驱五毒的雄黄酒之后,就进入了另外一个环节。

    赛龙舟!

    扶苏在走下祭坛的一瞬,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用木牌雕刻的龙神,不由轻笑一声。

    要是按照此刻流传在咸阳城的说法,所谓龙神,曾经就藏在他腰间的这一方玉印之中。

    嗯,陈平重新将‘山鬼事情’魔改了一下。

    原本‘山鬼’所说的,以此还祖龙,被改成了,以祖龙献始皇帝。

    也就是说,因为始皇帝不仅仅是人间的皇帝,而且还是黑帝,是代表水德的北方天帝,所以祖龙藏身在始皇帝丢失的一块玉印之中,效忠护佑与他。

    至于今年祖龙死,则是始皇帝修行圆满,重登天帝之位,而祖龙也借助着这一机会,褪去了曾经的身体,追随在始皇帝身边,成就了真正的龙神!

    虽说君权神授,但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谁人有德,上天就垂青于谁,让谁当皇帝。

    但如果天有自己的意志呢?

    天,就是皇帝的亲爹,或直系祖先呢?

    扶苏看了看前来观龙舟的士庶,也许这样的说法,可能会对人心有所禁锢,但总比四分五裂,相互厮杀到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要强吧!

    而且他还坚信,一个能吼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民族,是绝对不会被这一理论所束缚太久!

    不施仁政,让大家都活不下去去了,别说祖宗是神,即便是神灵下凡了,也照杀!

    想到这里,扶苏脚步略显轻快,再有不久,他就不仅仅是皇帝了,而且还是神之子!

    嗯,神圣大秦帝国!

    果然,罗马正统在大秦!

    …………

    临淄郡,临淄县。

    齐地虽然没有赛龙舟的风俗,但临淄县城之外,却临时搭建了两座集市,其内朝满夕盈,民众无不吹芋鼓琵、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蹴鞠者。

    这里面,有些是无偿表演自娱自乐的,但更多的,则是要有钱的捧个钱场的起点作者(划掉),卖艺之人。

    突然之间,远处的驰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

    人们走出集市,只见道路中央,禁止黔首踏足的地方,行进着一支一眼望不到边界的军队。

    一面面黑色的秦字战旗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如果仔细听,甚至能够听到军队新进间,士兵们喊着口号的声音。

    这声音?

    似乎是关中一带的秦人!

    这,是一支老秦人组成的军队!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一时之间,很多卖艺者匆匆收拾起吃饭的家伙,一溜烟离去。

    而那些斗鸡、走犬、六博之人,也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律禁止士民赌博,只是这些项目是齐地传统风俗,地方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民不告则官不究了!

    但现在不同了,上一次关中的秦军到来的时候,还是王贲灭齐的时候。

    所以很多上了年纪的齐人,纷纷训诫起自己的小孩,禁止他们离开里坊一步,不准四处乱逛!

    片刻之后,举着秦字大旗的军队抵达临淄县城之下。

    他们所见到的,是高高升起的吊桥,以及城墙上手持强弩长戟的军队。

    不过他们并不生气,这是本地的守将应该要做的举措。

    相反,如果他们径直进入县城,本地的守将才会被问罪!

    俄顷,侯封高举牦牛尾做的节杖,身后跟着一队身穿御赐獬豸袍的绣衣郎,策马走到吊桥边。

    “此乃廷尉右丞侯封,奉旨巡行天下,速让郡守,郡丞,监御史出城迎接!”

    一个嗓门很大的绣衣郎策马原地盘桓,大声吆喝。

    而城墙上的守将自然不敢怠慢,毕竟侯封一行数千人,浩浩荡荡沿着官路而来,要说他们完全不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就像细柳营的士兵把皇帝车驾挡回去一样,这些全是应有的流程。

    把守大营的士兵,也许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样,但皇帝车驾的样子他要是不知道,那也是不可能的!

    侯封等待着吊桥降下的时候,询问跟在身边的贯高:“从渔阳调的郡兵,现在到哪了?”

    贯高低头拱手道:“回老师的话,应该就是这几日,就会在临淄郡登陆了。”

    经历过秘密处决魏豹之后,贯高和白无忌一起,正式拜侯封为师,研习起韩非子所总结的法家之道。

    侯封点点头,心中稍安。

    这次他从河内郡直扑临淄郡,就是为了打当地豪强一个措手不及。

    为此,他带了从关中挑选的三千秦卒,以及沿途抽调的各郡郡兵。

    此刻他的总兵力共有七千多,再加上临时向皇帝请命,从渔阳调来的五千郡兵,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足以压制住临淄本地的军队。

    当然了,侯封手中的印信只能调动不超过一万人的军队,所以那五千渔阳郡兵,只是用来接管临淄郡城防,以及武库用,并不归他直接指挥。

    侯封手下最精锐的,是那三千从关中带出的秦卒。

    在扶苏的有意放纵下,这三千人几乎全部是参加过灭齐之战的老兵。

    齐人,他们熟得很!

    所以才有了之前的一幕,仅仅凭借歌声,就到了路上无行人的地步。

    片刻后,临淄郡郡守带着全城的官吏出迎。

    在验看过节杖,文书无误后,他们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叩拜礼。

    毕竟他们这是和象征皇帝权威的仪仗的初次见面,大礼还是要有的,之后再见到,只是拱手下拜就行了。

    两天之后,郡府大堂。

    侯封毫不客气的在主位坐下,身边站着两行手握贯虹刀的绣衣郎。

    “本巡访使今日来此,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收到了一份密报,说是临淄郡有很多豪强大户,勾连官府,藏匿田亩、人口。”

    说完,他鹰隼一样的眼神扫过所有人。

    心有戚戚然者有之,面露欣喜之色者有之,愤恨不已者也有之……

    当然,大多数的秦吏都面无表情,好像侯封说的和他们毫无干系。

    侯封微微一笑,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

    他微微摆手,十几个膀大腰圆的郡兵从门外,抬进三个巨大的铁、木结构的箱子。

    那箱子整体呈现圆柱形,中间部位开有一个大孔,看上去,有点像是后世的邮筒。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侯封笑着说道:“这,就是‘密匦[guǐ]’,你们中有很多人也许听说过,也许没听说过。”

    “不过不管你听没听说过,本巡访使都要在这里重新说一遍。”

    “东面的青色箱子,名为‘延恩匦’,塞毛遂自荐的求职信,无论士庶,乃至隶臣,只要有一技之长,必可因才施用!”

    “西面的白色箱子,名为‘伸冤匦’,顾名思义,就是有什么冤假错案啊,都可以投进去!”

    “至于中间这个黑色的箱子,那就厉害了,名为‘告缗匦’!什么意思呢?就是凡有官员豪强,名下登记的田亩人口数,和实际的不符合的,告缗一经查实,被告之人的一半家产,将作为奖励下发!”

    侯封的话音未落,一个角落中的秦吏猛地翻了个白眼,顿时倒在地上抽抽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

    “羊角风犯了,快,快堵住他的嘴,小心咬断舌头!”

    一时之间,整个郡府大堂乱糟糟的如同赶集。

    贯高歪着头,小声嘀咕:“临淄郡的官吏,心里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河内郡那帮人,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也不过尿了一地……”

    白无忌则摇摇头说道:“他们不过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商量着怎么对付我们罢了!”

    贯高微微皱眉:“对付我们?临淄郡兵全部缴械,武库被封。他们凭什么?凭本地这些被吓破了胆的乡民?”

    白无忌呲笑一声:“吓破胆?你确定?”

    贯高摇了摇头说道:“告缗令一出,你确定那些乡民会和我们过不去?”

    侯封轻轻咳嗽一声:“闭嘴!”

    他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官吏说道:“本巡访使不是那种不近人情之人,三天之内,尔等只要如实上报自己的财产,就可以在告缗令的豁免之列!可要是……”

第二百七十五章 申冤(3k章,周末加更)

    侯封看着骤然紧张起来的临淄官吏,嘴角露出狰狞的微笑:“杀无赦!”

    杀才!

    煞星!

    没有人性的帝国鹰爪!

    这一刻,满座的官吏猛地一个激灵,回想起了侯封自三川郡起,就流传开来的名号。

    他们不约而同的低头沉吟,要不要按照侯封的要求,主动上报自己的资财。

    可一旦申报,即便只是补齐过往的税赋,家族的财产就会缩水一半,不,是一大半!

    可要是不按照侯封说的做,这个混账抡起屠刀来,可是从来都是六亲不认!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进退两难!

    要不然,干脆……

    他们抬起头,从身边人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但,先不说郡兵已经被缴械,即便是没有,那些主要负责搜刮城门税的兵油子,是从关中来的秦兵的对手吗?

    而且,谁来做这个出头鸟呢?

    最好让别人上,自己坐享其成,摇旗呐喊就好!

    对了,田齐一族!

    这些秦吏的心中,再次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些往日里,让他们又爱又恨的地方豪族。

    在这些豪族的‘裹挟’之下,他们迫不得已的违反秦律,对豪族侵占地方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豪族们大口吃肉,他们小口喝汤,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局面……

    所以,告缗令之下,首当其冲被制裁的,就是那些大户,准确的说,是田齐这数百年来繁衍生息的公族。

    于是他们心中大定,有恃无恐的看着侯封。

    田齐公族盘根错节数百年,即便是王贲当年挟灭齐之威,也没有将之根除。

    而现在,一个小小的廷尉右丞,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恍惚间,他们心中又泛起了另外一个念头。

    那就是侯封清理田亩是假,趁机从地方上搜刮一笔是真,毕竟他们听说,自从二世皇帝继位之后,不停对外用兵,想来国库的钱,应该是花的差不多了。

    所以,侯封这巡访使,或许真的是出来刮地皮的!

    要是这样的话,说不定还可借着这个名目,从黔首们身上再榨点油水出来。

    嗯,就让那些豪族带头捐一笔,然后三七分!

    侯封静静地看着临淄郡的官吏,一言不发。

    在他的心中,这里的很多人,已经死了,只是还没有埋。

    短短的十年时间,那些昔日跟随王贲灭齐,留在临淄郡的官吏就已经堕落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不是他们身上穿着的还是秦吏的衣服,说的也大多是关中口音的雅言,侯封真的以为自己重新回到了旧齐国呢!

    侯封不由想起了离开咸阳城时,扶苏曾经说过的话:

    大秦的心头之患不在北边的匈奴,南边的百越,而在于这朝中的衮衮诸公,各个郡县的郡守、县令,他们烂一点,大秦就烂一片,他们要是全烂了……

    侯封微微叹息,君忧臣辱,他要做的,就是皇帝手中的挖骨刀,将这些烂肉全部剜出来,一点都不留!

    片刻之后,临淄郡的官吏纷纷离去,郡府大堂上只剩下了沉思中的侯封,以及站在他身后,挺拔如苍松的绣衣郎。

    这时,从角落中,走出一个满脸沧桑,身穿黑色秦吏制服,腰间悬挂着一方铜印的男人。

    从铜印上黑色的绶带可以看出,这人是个秩比千石的县令。

    见到侯封低头沉思,似乎没有差距男子的走出,贯高上前几步问道:“你是何人?可是有要事面呈廷尉右丞?”

    男子拱手而拜道:“吾乃狄县县令,孟集。”

    孟集停顿了一下,带着几分惶恐之色的向外看了看,然后上前一步,在贯高逼视的目光下小声说道:“我有地方豪强,勾连不法之事禀报!”

    贯高微微皱眉:“尔大小也是个食禄千石的县令,牧守一方,号百里侯!区区一个地方豪强,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了?”

    在贯高鄙夷的神色中,孟集长叹一声:“郎君可知,狄县共有秦吏几人?”

    贯高笑着说道:“县令、县城、县尉、主吏橼……林林总总,百人总是有的吧?”

    孟集摇了摇头说道:“秦吏确有这么多,可秦人,却只有我一人!”

    “当大小官吏,亭卒、县兵等全部是本乡本土之人,而郡里的郡守、监御史毫不作为之时,仅凭我一人,如何能有作为?若是不肯同流合污,活着,就已经很不易了!”

    白无忌从旁边走来,拍了拍孟集的肩膀说道:“我们来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孟集眼眶一红,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时,侯封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出:“你说,郡守、监御史毫不作为,可有证据?”

    孟集上前几步,拱手说道:“有!”

    侯封问道:“证据何在?”

    孟集深呼吸一口:“就在卑职身上!”

    说完,他将身上的官服退下,猛然转身,露出了遍布着鞭痕的脊背。

    “始皇帝三十六年秋,我因县里豪强应缴租税数额不对,前往里坊查看,被田姓豪强指使僮仆鞭成重伤,身边亭卒、县兵视如无睹。”

    “我连夜向郡府递交文书,请求郡守发兵平乱,但文书始终杳无音信!我不得已,带伤亲自前往临淄县,却在半路被田姓豪强再次拦下,又是一顿好打!”

    “我无奈,只得躲在县府养伤,等待伤好之后,小意逢迎,蒙蔽县中豪强后匆匆赶到郡府,不料郡守等人却一再劝我息事宁人,言说若是激起民变,就先将我全族问斩,以解黔首之怨!”

    “此后我接连数次上疏朝廷,却始终没有任何回信……”

    侯封伸手打断:“上疏朝廷?具体是哪个官署?”

    孟集说道:“丞相府、御史大夫府、廷尉府,因为县令没有直奏之权,即便是我上疏陛下,也不会有人受理,而且先皇帝当时出巡在外……”

    侯封笑了笑,迎着孟集有些诧异的目光说道:“难怪……不过以后你就有直奏之权了。”

    说完,侯封不理会愈发诧异的孟集,转而看向贯高:“你还在这里等什么?抓人啊!”

    贯高拱手说道:“老师放心,他俩跑不了!”

    白无忌也拱手说道:“老师,我和他一起去吧?”

    侯封摇了摇头说道:“论起抓人问案,你比不上贯高,但若是统军作战,贯高拼尽全力,也比不上家学渊源的你!”

    “你去传我的命令,让渔阳郡兵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守武库,及缴械的临淄郡兵,有异动者,按连坐之法,先斩后奏!”

    侯封看着点头记录的白无忌,接着说道:“传完口令之后,你带上两千骑兵,跟着孟集一起,直奔狄县,接管城防武库,执行戒严令,必要之时同样可以先斩后奏!”

    白无忌抱拳应命之后,带着孟集和几名绣衣郎转身快步离去。

    他们几个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孟集自不必说,对于白无忌而言,不办几个大案子,怎么积累功劳!

    侯封等到他们相继离去之后,看向依然还站在身边的绣衣郎说道:“留下二十个人,负责审讯郡守、郡监御史,以及照看那几个密匦,剩下的人,跟我一起,带着步兵去狄县!”

    …………

    咸阳城西郊,杜邮亭卡路里。

    在通往西郊粮库的道路上,放眼望去,到处是赶着马车、牛车的农夫,车厢里是新收后晒干的黄橙橙麦粒,沉甸甸,仿佛要将车轴压断。

    不过他们这并不是来交租税的,而是趁着粮价高,将收获的粮食卖给官府。

    “哎,你这人,我这小麦晒得又干,颗粒还大,怎么就评不得一个‘最’?”一个头上戴着双板长冠,肤色黝黑的老头大声嚷嚷了起来。

    收粮的时候,是按照粮食的好坏,评出一个标准,那么收粮的价格,自然也是从高到低排列。

    粮库的小吏一脸无语:“我说这位大夫,你的粮食虽然是好的,但皇帝陛下要的是粮食,不是砂石!我看啊,你这不是来卖粮食的,是卖石头的吧!”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顿时响起嘘声一片。

    头戴双板长冠的老头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他大声嚷嚷道:“哼,没礼貌!老夫为国拼杀的时候,你小子还撒尿玩泥呢!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老夫吃亏就吃亏吧,反正都是为了秦国!谁让老夫是皇帝陛下刚出五服的亲戚呢!”

    别碰瓷,我不承认有你这么个亲戚……扶苏背着手从旁边走过,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所以今后坑起这帮土老财的时候,再也不会手软!

    扶苏侧头,对身边紧张兮兮的李承小声说道:“你再这么绷下去,是个人都看出咱们的异常了啊!”

    李承苦着脸:“我的陛下啊,咱们就不能不到处乱跑吗?出了事,我可担不起责任!”

    “呸,乌鸦嘴!”扶苏啐了他一口说道:“不出来看看,怎么知道民间百态!”

    “那个鲁哀公是怎么说的?”

    “寡人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寡人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危也。”

第二百七十六章 田儋的决断

    李承撇了撇嘴:“那人家孟老夫子还说,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呢!”

    “故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呢!”

    哎呀,你还敢跟我顶嘴……扶苏皱着眉头看他一眼,随即笑着说道:“这周边到处都是便衣的侍卫,再说了,咱们身边,不还有‘大秦第一勇士’跟着吗?”

    “要是有谁伤到我一根汗毛,你记得将丫阉了送进宫去做内侍!”

    李承一愣,看了看满脸懵逼的蒙颖,顿时放声大笑。

    蒙颖:……就离谱!

    扶苏盯着排队卖粮的人看了许久,发现队伍似乎越排越长,而且还有人赶着马车,不断从远处跑来。

    他戳了戳一脸揶揄的李承:“别笑了,去打听打听,这是什么情况?”

    俄顷,李承从远处返回,看着蹲在地上的扶苏摇着头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陛、公子此言,真的是分毫不差啊!”

    扶苏招招手,示意他也蹲到自己身边,小声问道:“什么意思?”

    李承回答道:“公子可知,此粮仓中的存粮,是往哪里运的吗?”

    神经病啊,这我怎么知道,几十万石粮食的事情,我都是随手批的……扶苏心中吐槽,面不改色的摇了摇头。

    李承接着说道:“西郊粮仓中存粮,全部是运往大原,卖给在哪里修建窑洞的黔首食用的。”

    “因为那里的黔首大多是跟着韩信出塞作战的九原军,缴获颇丰,故而卖给他们的粮价,要相对高一些。”

    “而这,又体现在了收粮的价格上。”

    “我问过了,西郊粮仓的粮食收购价,普遍要比咸阳城其他地方的粮食收购价,每石要高七个五铢钱!”

    扶苏点了点,看着一辆用两头牛拉着的‘盗版’四轮马车从自己面前驶过。

    这样的一辆车,大约能拉二三十石(一石60市斤)粮食,也就是说,每车可以多卖一两百钱!

    嗯,扶苏依稀记得,后世里十五世纪的欧洲,那里的农民也是这样做的,他们赶着牲口大车,穿行在各个城镇的集市,寻找出价最高的粮商。

    交通慢慢提速,商业也就跟着发达了起来。

    扶苏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一辆慢悠悠的牛车。

    牛车的制造者虽然‘剽窃’了他四轮马车的双支架,以及前轮小,后轮大的设计思路,但并没有严格的力学检测,以至于转弯的时候,还是不如原版的四轮马车转向快捷。

    嗯,他还没有装板簧,轮子也用的是原始的青铜滑动轴承……扶苏拈着唇边的胡须,决定为秦国这辆四轮马车提提速。

    举个简单的栗子,军中使用的四轮马车,其所使用的滚动轴承,既要有强度很高的很高的钢材,也要能够制作出统一规格的钢圈,这不仅需要能稳定提供钢材,还需要一批手艺精湛的工匠。

    所以,这是制约着四轮马车普及的一个关键因素。

    但随着宜阳钢铁工坊的建设和逐步投产,在相对不计成本的生产下,钢材不缺,缺的是能够将钢材完美加工出来的匠人。

    是时候开启工业标准化2.0了,比如,先把简易车床搞出来……扶苏站起身,活动了活动有些发麻的大腿:“回宫!”

    李承一愣,虽然不知道扶苏在一阵沉默之后,突然放弃了所谓‘视察民情’的念头,但他还是立刻摆了摆手。

    顷刻间,数百个面带彪悍之气的男子从各处走来,簇拥着骑在马上深思的扶苏向兰池宫疾驰而去。

    …………

    临淄郡,狄县。

    田荣从里坊外匆匆跑来,踉踉跄跄的直接冲进了田儋家中。

    “祸事啦!祸事啦!”

    他边跑边大喊田儋的名字,引的在演武场训练格杀技巧的僮仆纷纷侧目。

    “慌什么!”田儋从凉棚中站起,身上披着一件丝绸的袍子,外露的胸膛上油光水滑,肌肉虬结。

    田荣喘着粗气说道:“秦军,秦军马上就要进城了!”

    田儋一愣,笑着说道:“秦军?城中不是到处都是秦军吗?要是齐军,那还值得你大惊小怪!”

    田荣跺了跺脚说道:“是孟集那个秦狗,带着从咸阳来的秦军就要到了!”

    田儋猛地振臂,身上的丝袍滑落在地:“什么?你再说一遍!”

    田荣连珠炮般的说道:“之前朝廷不是派出了一个叫做侯封的狗官,到处搜刮财帛吗?现在他已经到了临淄了!孟集那个狗娘养的将咱们告了,现在他正带着秦军往狄县来呢!”

    一旁站着的田横问道:“伯兄,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田儋在原地踱了两步,沉声说道:“田光,你现在立刻去召集田氏一族的丁壮,以及那些附庸与咱们的隶臣,向他们分发武器!”

    “田既,你去通知县兵、亭卒,以及城里的黔首,咱们反了!复齐,就在今日!”

    田荣拦住向外冲去的田光,急切的说道:“就凭我们这些人,是不是太过势单力薄了?要不然,我们先逃吧,向东跑,去盐场带上钱财和物资,然后坐船出海,等张子房说的‘天下有变’了,我们再回来!”

    就在田儋略显犹豫的时候,一个田氏族人从远处跑来,大声喊叫:“秦人已经进城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远处的街道上,一个带着关中口音的声音响起:

    “全城戒严,所有人立刻回家,严禁在街上走动!一人犯禁,则杀一伍!一伍犯禁,则屠一里!”

    俄顷,整个狄县到处都是铁蹄踩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带着关中口音的喊话声此起彼伏。

    田荣注视着田儋,大声疾呼:“伯兄,赶紧做决定啊!”

    田儋闭上眼睛,但转瞬之间立刻睁开,一双猛兽般的眼睛中充满了决绝的神色,这让田荣感到有些不安,但田横等人则豪气顿生。

    田儋沉声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只愿站着生,不愿跪着死!”

    “立刻分发武器甲胄,咱们和秦狗拼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夭折的救援计划

    临淄郡,千乘县(今山东高青县)。

    相传在上古年间,这里名为青丘,后齐桓公时,将济水之南辟为苑囿,‘至若凤、丛二台,云梦、青丘,漳渠、淇园,橘林、长洲,虽千乘之珍苑,孰嘉遁之所游’。

    所以,当秦国一统之后,这里就被命名为千乘县。

    和齐鲁四郡的其余县城一样,城中最为宅院作为豪奢的,无疑还是旧田公族。

    当白无忌带着两千骑兵浩浩荡荡出发的时候,这里的田氏也同样得到了确切的信息。

    毕竟就像孟集说的,整个狄县只有他一个秦人一样,齐地的大小官吏,大多是本地的齐人,在这个帮亲不帮理的年代里,如此浩荡的行动,是根本无法隐蔽进行的。

    “宗主,我等是否该援助与狄县田氏?”

    一个从外面匆匆赶回的男子询问,这也是盘坐在宗祠之内的田氏族人们共同的问题。

    “援助?拿什么援助?”老宗主田庆顿了顿手中的拐杖,抬眼看向坐在他下首的一个中年男子。

    “宗叔,你说的是真的吗?”田庆一脸希冀的问道。

    那个中年男子微微笑了一下,迎着周围人或充满敌意,或充满祈求的目光笑了笑,充满自信的说道:“那自然是真的,你们也不看看,我现在的身份!”

    如果娄敬在场,就会发现,这个中年男子,正是总是以皇帝岳父自称的田假。

    作为齐王建同父同母的弟弟,当齐王建一脉绝嗣之后,田假就是田氏一族理所应当的大宗。

    祠堂中有人质疑道:“朝廷的官盐,真的只卖一百枚五铢钱一石?”

    另一个人斩钉截铁的说道:“肯定是假的!咱们这里守着盐场,成本价买盐,也得四十多钱一石,而且还是半两钱,折合成五铢钱,也在一百二十钱以上了!”

    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说道:“要这么说的话,朝廷等于是赔本在卖盐!咱们不妨趁着便宜,有多少买多少,等到朝廷卖不动了,咱们再加价卖出去!”

    齐人从管仲时期开始,就不抑商贾,反而鼓励士庶经商,所以秦国统一之后,齐人是最接受不能的一群人。

    多少沾点血缘关系,真是不忍心坑他啊……田假微笑摇头说道:“你可知,朝廷派我来此打击私盐,调拨给了我多少石官盐?”

    那青年不解的问道:“多少?一万石?十万石?越多越好!”

    田假笑着说道:“我记得庄子曾经讲过一个故事,有这么一只坎井之蛙,它对东海之鳖说,吾乐与!出跳梁乎井干之上,入休乎缺甃之崖;赴水则接腋持颐,蹶泥则没足灭跗;还虷、蟹与蝌蚪,莫吾能若也!”

    “你这个竖子啊,就是这么一只坎井之蛙!实话告诉你,也告诉你们,我这次来啊,携带的精盐,足够整个大秦吃用一年了!”

    田假的话说完,眼神中隐约透露出几分霸气,让那个青年失去了质疑他的勇气。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说道:“叔祖,秦庭这次贩盐,恐怕不止是为了打击私盐这么简单吧?”

    田假点点头说道:“没错,主要是为了推广五铢钱。今后无论是缴税,还是卖盐,朝廷一律只收五铢钱,旧钱则在官府兑换成新钱之后,融化成铜料,送到咸阳城!”

    那老头接着说道:“那这个盐价?”

    田假正色说道:“一百钱一石,上下波动不超过二十钱,不光是临淄郡,隔壁的济北郡,琅琊郡,胶东郡,全天下的郡县,都是这个价!”谷

    “天呐!”

    “怎么会这样!”

    一时间祠堂中议论纷纷,靠海吃海,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在私盐贩子那里入有股,田假说的话,等于是断了他们的财路。

    恍然之间,整个话题从是否营救田儋,变成了他们该怎么办……

    田庆颤巍巍的问道:“宗叔,侄儿有一事不明,朝廷究竟是从哪里,弄到了这么多的食盐?”

    田假略微回忆了一下说道:“你们知道朝廷新设的金城郡吗?”

    见到他们全部点头,田假接着说道:“据说在金城郡发现了一座空前规模的盐湖,那里的山和地面,全部是由盐构成的,那里的道路,也是野兽直接在盐上踩出来的!”

    “根据护羌中郎将的奏疏上说,那里完完全全的,是一个白花花的,由食盐组成的山和海!”

    刹那之间,仿佛有谁按下了定格建,祠堂中的所有人都一动不动,保持着同样震惊的神色。

    他们完全不去质疑田假的话,若非如此,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食盐出现!

    该死的秦人,为什么运气这么好!

    田假看在眼里,心中微微叹息。

    对于低盐价,他最初也是报有质疑态度的。

    无论是哪国,都曾不止一次的主动提高盐价,来增加收入。

    但他想起那个‘皇帝女婿’的话,低盐价,有利于改善民生,增加养殖户和渔民的收入,毕竟鲜肉不耐存储,要是腌成咸肉,则放个三五年也不成问题。

    而且薄利多销,反正晒盐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田庆叹息一声,看着田假问道:“宗叔,你这次来,不会只是为了打击我们的吧?”

    田假放声大笑后说道:“当然不是,我的宝贝女儿,现在是皇帝的妃子,且有孕在身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吧?”

    之前那个被称为坎井之蛙的青年笑着说道:“听说了,我爹为此还喝了酒,说是他大秦的皇帝又怎么样,到最后,不还是我齐人的女婿!”

    田庆指了指门口:“给老子滚出去!”

    他随即换上一副笑脸,看着田假说道:“宗叔,看在同是先祖血脉的份上,帮帮我们吧!”

    田假笑着说道:“我今天来,本就是来提携你们的吗!”

    “朝廷准备整修黄河大堤,不缺钱,不缺人,唯独缺粮食!所以找你们捐亿点点粮食!”

    “哎,先别哭穷,不白要你的,拿军功爵换!八百石一级,最高换到公乘,划算!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你们名下多占的地都给我洗白咯!”

    …………

第二百七十八章 我们不爱钱!(4k章)

    狄县。

    孟集脸上带着复仇的狞笑,大步流星般向前走着,在他的身后,跟着上百个身穿铁甲,手中握着盾牌长戟,强弩短刀的甲士。

    “就是这个里坊!”

    他指着田儋一家居住的里坊,大声说了一句,旋即走上前,用力敲打起坊门。

    “开门,我是狄县县令孟集!”

    “里典听着,我让你立刻打开坊门!”

    ……

    咣咣咣!

    里坊的大门,任凭孟集如何捶打,喊叫,却始终没有打开。

    在更远处,白无忌撇了撇嘴,和身边的绣衣郎小声议论道:“你说他这个县令当的,连个里坊的门都叫不开……啧啧啧!”

    一名绣衣郎摇头微笑:“哎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整个狄县就只有他一个秦人呢?”

    另外一个绣衣郎点头说道:“是啊,如此环境下,被人抱团欺负是肯定的,再加上郡守和郡监御史的不作为……”

    白无忌摇头说道:“愚笨就是愚笨,没有那么多借口可找!看我的!”

    说完,他跳下马,带着一队甲士缓步上前,拍了拍满脸尴尬之色的孟集,微微摇头。

    下一秒,白无忌重重踹在里坊门上,插门的木销传来一声不堪重负的折断声。

    白无忌一摆手,两名身高力壮的技击士一个助跑,瞬间撞在了坊门之上。

    咔嚓!

    门栓彻底折断,尖锐的哨音随之响起。

    两名将身体藏在盾牌之后的秦卒向前猛冲,在他们的身后,是平端着强弩的蹶张士和大戟士。

    与此同时,坊墙外围,十几个弩手踩在临时征调的木车上,将手中的强弩对准了里坊之内。

    “跟秦狗拼了!”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狄县田儋在此,不怕死的就来吧!”

    里坊内,传出了各种各样的嘶吼声。

    而在另一边,孟集听着熟悉的声音,微微愣神:“田儋是谁,声音好耳熟啊!”

    啪!

    里坊内传出陶罐破裂的声音。

    “放箭!”

    坊墙上,传出秦军发号施令的声音。

    笃笃!噗噗!

    弩箭射到木板上,以及射穿人体的声音一同传出。

    “退!”

    冲进里坊内的秦军在百将的指挥下快速后退。

    当他们走出的时候,白无忌才发现,他们很多人的身上,都散发着淡淡的油香。

    “直娘贼!居然想玩火攻!”

    白无忌大怒,觉得自己没有提前察觉田儋的布置,给祖上那个杀神抹黑了!

    与此同时,他有些庆幸,此次随同他一起来的秦军,全部是曾经跟着王贲灭齐的老兵。

    经过了这些天的配合之后,彼此的默契程度,远不是田儋这一群乌合之众虽能匹敌的。

    在发现陶罐中扔出来的是油之后,坊墙上负责指挥弩手的百将立刻下令放箭,将那些准备投掷火把的反贼射倒在地,并掩护着身上沾着油的秦卒退出。

    “二队,上!”

    “三队,你们把墙扒了,从侧面突袭!”

    白无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着指挥着发动二次进攻。

    于是,就在田儋等人准备故技重施之时,城墙上的弩手果断扣下悬刀,将陶罐直接射爆在空中。

    “快跑!”

    被油溅了一身的田儋僮仆们惊慌失措的四处乱窜,他们担心秦人会投掷火把,用他们的方式攻击他们。

    见此情形,坊墙上的百将呲笑一声,在心中感叹这真他娘的是一群乌合之众!

    要想用火箭去点燃这说不清种类的油脂,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再说了,他们是进攻方,要是将反贼们烧着了,堵在路上,后面的人还怎么往里冲?

    哗哗哗!

    此时此刻,对于田儋等人来说,铁甲摩擦甲片的声音格外刺耳。

    “伯兄,你说其余诸田,会来救我们吗?”

    田荣站在田儋身后,手中拿着一把短剑,若是论及一对一,他并不担心自己会打不过秦人,但很明显,秦人不讲武德。

    刚刚的一次交手,七八个身材健硕的游侠,被秦人用盾牌和长戟逼在墙边,随后就是一轮密集的攒射。

    田荣现在,鼻腔中满是鲜血的甜腥之气……

    听到田荣的话,田儋沉默不言,田横则在一旁沉声说道:“这种事情不能靠别人,只能靠自己!”

    田荣叹息说道:“田齐如树,如今大宗之干已亡,枝叶皆将凋零掉落,没想到,居然先从我狄县一脉开始……”

    田横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小声呵斥道:“你给我振作起来!”

    哔哔!

    轰隆!

    远处,通哨声和重物倒塌的声音一同响起。

    田儋猛地一个激灵,环顾四周,有些不知所措。

    田光从另一边跑来,颤声说道:“秦人破开了西边的坊墙,刚刚我看到,有好几百秦人冲了进来!”

    田横一把握着田儋的手臂说道:“伯兄,拼吧,再不跟他们拼了,等下想拼也拼不成了!”

    田儋猛地深呼吸了两口,高声吼道:“跟秦狗拼了!”

    刹那间,从里坊内响起虽然不齐整,但很是豪迈的声音:“跟秦狗拼了!”

    “杀啊!”

    人说两方厮杀,通常只有弱势的一方,才需要高呼喊声来提振士气。

    这一点,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此刻,从屋舍内冲出的游侠和僮仆,虽然看上去显得豪迈勇壮,悍不畏死。

    但他们毕竟只是些乌合之众,远不是久经战阵的秦军对手。

    在此起彼伏的口令下,一队队秦军宛如闲庭信步,重复着举盾,刺出长戟,收回长戟,然后射击这一连串的动作。

    所过之处,留下了一具具因为失血过多,而浑身无意识抽搐的尸体。

    片刻之后,在承受了巨大的伤亡之后,田儋带着仅存的十几个游侠,以及田荣、田横等人退入自家宅院。谷

    田儋用手捂着臂膀上的伤口,喘着粗气说道:“士可杀,不可辱!”

    他的目光,盯着宅院内,仿着旧齐王宫建造的主屋,伸手拿起了装满油脂的陶罐,脚步坚定的走去。

    田荣长叹一声,脸上浮现出莫名的神色:“终归是到了这一天啊,伯兄,我来陪你!”

    他也以同样的姿势,在浑身带伤的游侠的注视下,缓慢向主屋走去。

    田横、田光等人,也步履蹒跚的跟在田荣身后走着。

    “主人,走好!”十几个游侠长剑插地,单膝下跪而拜。

    他们和那些高喊着‘杀敌’,却主动跪倒在秦人面前,最终却被当场处决的轻侠不同。

    他们是真真正正的仰慕田儋为人,所以不远千里前来投奔的侠士。

    虽是主仆相称,但他们却是自由之身。

    现如今,他们以侠客之礼,送田儋最后一程!

    砰!

    陶罐破碎的声音接连响起,房间内火光一闪。

    几乎是眨眼之间,整座主屋火光冲天而起。

    那十几个浑身带伤的游侠一跃而起,手握长剑,向冲过来的秦军奋力冲去。

    噗噗噗!

    一阵箭雨过后,他们嘴角溢出鲜血,轰然倒地,在原地抽搐了几下之后,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慢慢失去了全部的色彩。

    “这是?自焚了?”白无忌挠了挠下巴,脸上的神色一言难尽。

    “应该是吧……”孟集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晚了半步,可惜了……”

    他回看了一下田儋的宅院,笑着说道:“不过大火,应该不至于波及到其他的地方!”

    白无忌斜视一眼:“你什么意思?”

    孟集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要知道,田文,不,田儋可是狄县首屈一指的富豪!”

    白无忌笑着点点头:“懂了!”

    他转过身去,对手按贯虹刀的绣衣郎们说道:“立刻组织人手救火,将田儋家的钱财登基造册,将粮食拿出来,分给狄县的无地黔首,重新理定田儋的田产,多余的充公,由佃户耕种的,就归属于那个佃户,登记成授田!”

    他轻蔑的看了一眼孟集:“别总是想着捞钱,皇帝陛下让你牧守一方,是为了造福这里的黔首,你回去准备一下,辞官回家务农吧!”

    说完,两个身材高大的技击士走来,将还想要说什么的孟集拉了出去。

    沿途遇到的绣衣郎,无不对他呲笑一声。

    只为捞钱莫当秦吏!

    对于他们这些心怀天下的人来说,最讨厌的就是钱!

    钱是什么?

    垃圾!

    等到孟集被带走之后,白无忌双手抱臂,歪着脑袋自言自语:“你说,他们真的自焚了?”

    …………

    咸阳城,兰池宫。

    扶苏将宽大的袖袍卷在肩上,手持两柄菜刀,在案板上反复斩击。

    嗒嗒嗒,嗒嗒嗒!

    隐约之间,似乎是快马疾驰之声。

    在他的面前,摆放着许多奇奇怪怪的植物块根。

    如果仔细去看的话,那些块根,仿佛有几分人形。

    萝卜!呸,是人参!

    这是在和东胡人的交易中,公子将闾用朗姆酒换来的新鲜人参。

    于是,为了拍扶苏马屁,他命人紧赶慢赶将还带着叶子的人参送到了咸阳城。

    不过,这就把扶苏给难为住了。

    穿越之前,他只是个屌丝,一年的工资充其量买两条上等的野生人参……须。

    当然了,还有一种论斤称的,比萝卜贵不到哪里去的养殖参……

    但扶苏眼前这一堆,应该是地地道道的野山参了。

    “好像还要烘晒啊神马的,完全不懂啊!”

    所以他将送来的人参分成了三部分,最多的一份送到了太医令那里,让夏无且和上代扁鹊研究一下用法,然后告诉他这个当代扁鹊……

    第二多的一份则用绳子拴着,挂到了房梁上阴干,他准备等冬天时候,熬点人参鸡汤补一补……

    至于剩下的,则剁吧剁吧和蜂蜜混在一起,做成人参蜂蜜,这是他在某部纪录片中学到的方法。

    嗯,等腌入味了,给田姬、赵姬她们送过去,坐月子的时候补一补……扶苏挥舞着双刀,找到了后世几分做舔狗的感觉。

    “陛下?”

    厨房外,响起田姬不带什么起伏的声调。

    随着怀孕天数的增加,她现在越发注意起保养自己起来,不仅仅是不再使用被扶苏质疑含有重金属的化妆品,就连日常说话,也变得慢声细语,没有声调起伏。

    “这呢!”

    扶苏应和了一声,旋即看到田姬素面朝天,在嬴阴嫚的搀扶下缓缓而来。

    当然了,扶苏忽视了嬴阴嫚发来的求救的眼神。

    “陛下这是?准备包饺子?”田姬歪着脑袋,眨了眨桃花眼说道:“这萝卜长得倒是奇特,不过妾身不吃葱啊!”

    “齐女不吃葱?”扶苏一愣,地域黑了起来:“不是说你们那的小孩子,从生下来就不喝奶,喝的是葱汁吗……”

    田姬满脸无奈,用手轻轻扶着额头,一句话也不想说。

    戚蕊儿一脸兴奋,一双豆豆眼盯着扶苏,仿佛在说,再多讲一些,再多讲一些……

    田姬想了想,还是决定主动岔开话题:“陛下,不是准备包饺子的话,那这是在做什么鸭?”

    扶苏边挥舞双刀,转头说道:“这叫人参,朕准备把它剁碎了以后,给你做成人参蜂蜜,生完孩子用。人参嘛,是……反正很补就对了!”

    “陛下真好!”田姬眼角一红,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踮起脚尖,擦了擦扶苏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

    嬴阴嫚:我大意了,没有闪……嗝!

    “皇帝哥哥,我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嬴阴嫚跑到扶苏另外一边,做了一个很可爱的表情。

    啊,我这个妹控的属性藏不住了……扶苏呼吸停滞了一下,笑着说道:“只要不搬出宫住,其他尽管提!”

    “啊,那没什么啦……”嬴阴嫚耷拉着脑袋重新站回田姬身边。

    早就说过了,防早恋,我是专业的……扶苏满脸得意的说道:“现在挺无聊的,朕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啊啊啊!”嬴阴嫚发出水烧开的声音:“我最喜欢皇帝哥哥讲故事了!”

    田姬则微微愣了一下,伸手弹了嬴阴嫚个脑瓜崩后,弱弱的说道:“要不,咱们把赵姬那个讨厌鬼也找过来?”

    你确定她是讨厌鬼?还有,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扶苏神态凝重的慢慢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去!”嬴阴嫚大吼一声,旋即狂奔而出。

第二百七十九章 神话(4k章)

    “天地亦物也。物有不足,故昔者女娲氏炼五色石以补其阙;断鳌之足以立四极。其后共工氏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故天倾西北,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百川水潦归焉。”

    扶苏轻摇着一把折扇,手中摸着一方镇纸,宛如一个说书先生的样子。

    田姬吐出嘴里的果核,戳了戳赵姬问道:“女娲氏是谁?共工氏又是谁?不周山在哪?共工氏为什么要把不周山撞倒?”

    赵姬翻了个白眼说道:“能不戳我胸口吗?都让你戳小了!”

    一旁的戚蕊儿则一脸震惊,觉得自己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知识!

    田姬一脸坏笑:“那要不,我帮你揉揉,争取给你揉大点……”

    呔,放开我老婆……扶苏咳嗽了两声,制止了一场‘夫目犯’的发生,旋即解释道:“这是《列子·汤问》的原文,平日里让你多读书,你……”

    “妾不听,妾不听……”田姬堵着耳朵将脑袋埋在赵姬身后。

    “皇帝哥哥,你别理她,我想听……”嬴阴嫚搬着马扎坐到扶苏身前,双手托腮。

    扶苏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道:“相传女娲氏炼制五色石补天之后,还剩下一块掉落在天地之间。”

    “那一块五色石从天而降,灭绝了天地间九成以上的生物……”

    戚蕊儿一声惊叹,顾不得害羞,也搬着马扎坐到了扶苏身边,似有意似无意的挺起着自己小荷才露的胸膛。

    有沟必火啊少女……扶苏收回目光,接着说道:“五色石虽然带来死亡,但却孕育着新生。当五色石落地,阴阳交汇的一瞬,绽放出耀眼的五色神光,从神光中走出了四个身影,分别是青帝、白帝、赤帝和黄帝。”

    “唯有北方黑帝,尚在孕育之中,毕竟作为天地间唯一的主宰,出世的晚一些,也是正常!”

    田姬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哎!看样子,妾身要跟陛下所说的那个哪吒妈一样,怀孕三年零六个月了……”

    油饼……扶苏懒得理会,接着说道:

    “时光荏苒,商灭夏,周代商,平王东迁,秦兴周衰,天地之间杀伐不断,流血漂橹!秦赵长平之战所积蓄在天地之间的怨气,更是让注定将会为人世间带来永久安宁的黑帝,无法再等待下去了,他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提前降世!”

    赵姬抬起头,杏眼中满是异样的神色:“提前降世?那,会不会对自身有危害?”

    扶苏叹息说道:“当然会,所以他这一世,注定活不过五十岁!不过因其独有的悲天悯人,他将在人世间死亡之后,返回天界,成为天、地、人、神、鬼等一切生灵的主宰!”

    “哇!”田姬惊叹出声,嘴巴不自觉的张开了一个刚刚好的大小。

    扶苏不怀好意的看了她一眼后,接着说道:“那一年,是周赧王五十六年,秦昭襄王四十八年,黑帝降生的地点,正是旧赵的都城,邯郸!”

    “父皇,是父皇!”嬴阴嫚大声喊叫,旋即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问道:“皇帝哥哥,是父皇吗?”

    扶苏点点头:“正是!先皇帝为黑帝在人间化身,男身,水德,属阴;而先皇后则是祝融血脉,女身,火德,属阳。二者结合,阴阳调和,水火相济,于是就有了朕,奉天应命,神帝之子!”

    这是扶苏为陈平的造神计划打的补丁,毕竟始皇帝儿子多了,要是按照1.0版本,有可能让他们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那我呢?我是神帝之女吗?”嬴阴嫚拉着扶苏的衣角,豆豆眼中满是期待。

    在她身边,戚蕊儿则是一脸羡慕的看着她,旋即扬起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幽怨的注视着扶苏。

    扶苏一愣,笑着说道:“先皇帝和先皇后在生朕的时候,用光了先天之气,所以你……”

    嬴阴嫚鼓着腮帮子,跺了跺脚:“怎么可以这样!我不信,皇帝哥哥一定是在骗我!我就是神帝之女!”

    扶苏略一思索,问道:“好,朕问你,345加621乘以9除以7等于多少?”

    下一秒钟,嬴阴嫚说道:“九百零一!”

    “哇!”戚蕊儿满脸惊叹:“云阳,你算得真快!”

    另一旁的田姬用了眨了眨桃花眼,仿佛有些不敢确定自己看到的一幕,她在心里惊叹,难不成,陛下说的全是真的?

    扶苏深呼吸一口,强忍住弹她脑瓜崩的冲动:“明明是1242!”

    嬴阴嫚双手叉腰,满脸骄傲:“就说快不快吧!哎呦,谁打我!”

    赵姬收回手指,长出了一口气:“爽!”

    扶苏向她抛了个赞许的眼神,想起了甘夫送来的密报。

    这些天,在咸阳城周边各县的田间地头,劳碌了一天的人们,在大树下乘凉的时候,也同样在讲述着类似的传说。

    只不过,他们所说的很多内容,比扶苏讲的要黄暴很多,而且在一些更加偏远的地方,甚至还演化出了好几个衍生故事。

    其中最典型的一个,就是当年王贲攻破大梁时,并不是掘开了鸿沟,而是始皇帝在咸阳宫中挥了挥手,于是黄河无风起浪,直接倒灌进了大梁城,最终使得王贲灭魏……

    只是,当洪水袭来的时候,会自动在黔首面前停下,然后绕行,奔流而过,这体现了黑帝,也就是始皇帝的悲悯爱人之心!

    果然,钱花哪儿哪儿好……扶苏坚信,这些故事,应该就是这一时期的‘五铢钱’党编出来的。

    不过他并不担心会没有人相信,因为即便是到了后世,还有人给奥特曼上香……

    扶苏微笑摇头,看着闹在一起的众人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嬴阴嫚一马当先:“水煮牛肉!”

    扶苏直接无视她。

    这倒并不是扶苏懒得做,而是没有原材料,毕竟迎夏时杀的牛已经吃完了,而市场上销售的牛肉又多是淘汰的耕牛,肉质太老,只适合炖着吃。

    而让扶苏单独为她一个杀头小牛?

    她脸是有多大啊!

    扶苏将征询的眼神投向戚蕊儿。

    戚蕊儿有些弱弱的说道:“蜜、蜜汁烤肉……”

    扶苏点点头,这个可以有。

    只是见到扶苏很痛快的就答应了,戚蕊儿脸上浮现出一抹沮丧的神情,她似乎希望的是扶苏直接拒绝她……谷

    这他喵什么毛病……扶苏心中吐槽,看向田姬:“你呢?”

    田姬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饱满的嘴唇:“红烧肉!”

    赵姬搂着失望的嬴阴嫚说道:“妾想吃黄豆炖猪蹄。”

    “可以。”扶苏看向门口站着的栾步:“金城郡送来的香猪还有吗?等下……”

    没等他话说完,韩让从屋门外走进,手中捧着一份带着獬豸印的奏疏。

    “陛下,这是侯封从临淄郡发来的密报!”

    扶苏接过,在田姬带着几分征询的眼神中,走到光亮处读了起来。

    “田儋生死未卜,不过狄县田氏已被灭族,田亩房舍被悉数分给无地的黔首和隶臣……”

    “好啊,朕果然没有看错人!酷吏果然很好用!”

    扶苏在原地踱了几步,嘴角扬起微笑。

    要是按照侯封密报中所说,哪怕他们没有活捉田儋等人,但离开了本乡本土的之后,田儋等人也不过是一群流寇罢了。

    而流寇,只要不是天下大乱,则完全不足为惧。

    扶苏歪头看着房梁,回想起残存的记忆:

    嗯,秦末闹得最欢的,一个是大泽乡的陈胜吴广,不过他们是戍卒叛乱,完全可以预防;

    再一个就是齐地的田儋,他杀了县令之后,迅速席卷了整个旧齐之地,不过现在他是一条丧家之犬,只要画影图形继续捉拿就是!

    而经过了‘分田地’之后,只怕狄县的黔首也不会再一条道走到黑了。毕竟只有秦国在,他们从田儋手中得到的东西,才不会被重新夺走!

    现在,就看我老丈人能不能笼络着齐地其他诸田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要多少,朕给多少!

    当然了,秋后算账!

    第三个就是会稽郡的项氏一族了,现阶段无解,不过等待解决齐地之后,大兵压境,任项羽有通天的本事,也要让他横尸当场!

    至于最后胜出的刘亭长,他在得到项梁天使轮之前,就跟他家那个手长过膝的后辈一样,且蹉跎着呢!

    …………

    河西走廊,沙漠的边缘,有一处水草丰茂的绿洲。

    这里西连祁连山,位于谷水下游,在《禹贡》之中,被称为野猪泽,而现在,这里是月氏王的夏季牧场。

    今天早上,当太阳刚刚露出一点的时候,月氏人就宰杀了一头体格健壮的骆驼,然后掏空内脏,接着在骆驼肚子里塞上一只肥美的母羊,以及各种各样的香料。

    最后,在十几个人的通力合作下,将骆驼架在火上,慢慢炙烤起来。

    这是月氏人招待贵客的礼节,而他们的贵客,是不久前穿越沙漠而来的匈奴使者。

    使者带来了冒顿用秦人文字书写的国书,内容是想要联合月氏,以及东胡人,一同和秦国抗衡,至少在和秦商做买卖的时候,拥有一定程度上的自主定价权。

    对于月氏王来说,和秦人对抗的胆子是没有的,但联合匈奴、东胡,来逼迫秦国在商贸往来上,做出一点让步的胆子是有的,而且很大!

    于是,在月氏王的大帐中,爆发了激烈的争执。

    “我不同意,阿爸,你这是自寻死路!”月氏王的女儿?木雅口不择言的大声吼道。

    “王女!你这是怎么跟大王说话呢!”休密翕侯大声呵斥,但眼神却在?木雅身上流连不去。

    他的妻子在数月之前难产而死,所以重回单身的他,加入了对?木雅的追求者行列。

    “这里没有王女,也没有大王,只有归义候,只有大庶长!”?木雅娇声呵斥,眼中却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

    真恶心,早晚有一天把他的两只眼睛挖出来喂狼!

    月氏王?卓力呵呵一笑,制止了女儿和属下的争执,对于休密翕侯开始追求?木雅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只不过他毫不放在心上。

    草原上最闪耀的一颗明珠,怎么会看上一条吃人屎的野狗!

    “要我看,也没什么不好的!”月氏王笑着说道:“我们本就处在匈奴和秦人之间,双方都不得罪,双方都用的上我们,我们才能更好地从中获得利益!”

    ?木雅咬了咬嘴唇说道:“可,可我们是大秦的藩属国啊!阿爸,你可是皇帝陛下亲自册封的归义候呢!”

    月氏王笑着说道:“傻孩子,秦人那不过是想要稳住自己的边疆罢了,而我们,也不过想要借助秦人的力量,来赶走匈奴人这条饿狼!”

    ?木雅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这样吗?但要是让秦人知道了,我们该怎么办?而且,跟饿狼走在一起,是一定会被它咬伤的啊!”

    月氏王摇摇头,笑着说道:“可现在,这条恶狼,已经被秦人打断了一条腿,打瞎了一只眼!它们,是绝对伤不到我们的!”

    他摆摆手,制止了?木雅:“好了,你不要说了,我决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更改的!现在,让我们去招待我们远道而来的客人吧!”

    俄顷,在胡笳之声中,十几个从西域来的舞娘,在篝火前扭动着雪白的腰肢,跳着令所有人血脉偾张的舞蹈。

    “妙啊!妙啊!”匈奴使者撕下一块羊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西域舞娘那蛇一样摇摆的腰肢。

    月氏王不屑的笑了笑,到底是北方草原上的蛮子,没见过世面!

    他正准备给匈奴人劝酒,却突然间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夕阳之下,一面秦字大旗迎风招展。

    大旗之下,是十多个身材健硕的骑士,马蹄翻飞之间,骑士们状若无人般横冲直闯而来。

    沿途所有的月氏勇士,无不退在一旁,低下了往日高高扬起的头颅。

    月氏王定睛一看,当先那个身上披着一件血红色大氅,行进间很是拉风的骑士,正是李信的长子,护月氏校尉李骞!

    “糟了……”他放下酒杯,轻声呢喃。

第二百八十章 老秦人从不饶舌

    嗒嗒嗒!

    马蹄声清脆。

    李骞一行虽然只有一十八骑,但行进间的气势,却恍然如千军万马!

    黑云压城城欲摧!

    战马翻飞的四蹄,仿佛直接踩踏在月氏人的心上。

    噗通!噗通!

    所有退在一旁的月氏人,恍惚间耳边只剩下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月氏王不敢怠慢,他赶忙站起,带着?木雅等人向前迎去。

    “李校尉远道而来,本候未能远迎,实在是失礼啊!”

    李骞从马背上跳下,径直绕了过去,满脸不怒自威的神色,盯着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匈奴使者。

    他冷冷的询问:“匈奴人?”

    匈奴使者放下手中的羊腿,擦去胡须上的食物残渣,随手在身上擦了擦,桀骜不驯的说道:“吾乃撑犁孤涂……”

    恍惚间,他只看到了一道闪亮的白光,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在此期间,他努力张大嘴巴,却始终说不出话。

    “额……这个背影看起来好熟悉!”

    “不对,这好像是我!”

    “啊,我死了……”

    匈奴使者抬起眼皮,满是疑惑的看着一个无头的身影,嘴巴张合了几下,旋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嚓!

    李骞收刀入鞘,看着周围勃然变色的月氏武士:“别动,动则灭族!”

    在他的身边,跟着他一同前来的秦军骑士,也拔刀出鞘,将一群因为参加宴会,所以身上并没有携带什么武器的匈奴人砍倒。

    月氏王大怒,嘴唇略微颤抖几下:“李骞,你这是作甚!”

    “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直呼我的名字?”李骞慢慢转身,如狼似虎般的眼神直视着月氏王。

    月氏王顿时倒退两步,旋即色厉内苒的说道:“吾乃皇帝陛下亲自册封的归义候,官位在你之上,如何不能直呼你名!”

    李骞哈哈一笑,阴森森的说道:“你乃月氏人,本校尉乃护月氏校尉,你直呼吾名,乃以下犯上,罪当处斩!”

    月氏王声音略微颤抖:“你,你敢杀我?”

    李骞脸上笑容微微敛起,慢慢向月氏王走去。

    一步,两步……

    月氏王额头上顿时冒出了一曾细细的冷汗,他发现自己在李骞的目光逼视下,虽然大脑拼命的发出反抗的指令,但身体却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往日里那些天老大,自己老二的翕侯们,以及骁勇善战,英勇无畏的月氏武士们,全部都退在一旁,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

    “李校尉,不要……求你了!”?木雅强忍着恐惧,张开双臂,站在李骞和月氏王之间。

    呼,总算有个懂事的了……李骞停滞脚步,阴沉沉的目光在?木雅和月氏王身上转了转,旋即爽朗的笑了起来。

    一瞬间,所有月氏人都觉得天气似乎变得晴了起来,压抑在他们心中的千斤巨石不翼而飞。

    李骞满脸笑容的说道:“归义候,你好福气啊!”

    月氏王擦了擦额间冷汗,正要开口说话,却突然听到李骞接着说道:

    “陛下曾经讲过这么一个故事,说是齐国有个漂亮女子,有两家人来求婚。东家的男子长得丑陋但是家境富裕,西家的男子容貌美但是家里很贫穷。”

    “父母犹豫不能决定,就询问他们的女儿,要她自己决定想要嫁的人家,相中哪家,就将一只胳膊袒露出来。”

    “谁料那女子袒露出两只胳膊,言说,欲东家食,而西家宿!”

    李骞说完,走到月氏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阴鸷的慢慢小声说道:“通常我们对于这种东食西宿的人,都是杀无赦的!所以,尔好自为之!”

    月氏王双目无神的望着远处,在那里,所有的匈奴人武士被尽数诛灭,血淋淋的脑袋摆放在案几上的盘子里。

    而那十几个秦军骑士,则状若无人的用匈奴人的衣服擦拭着环首刀上的血渍,痛饮着为匈奴使者准备的美酒。

    李骞打个呼哨,翻身上马:“走了,别打扰月氏兄弟们的酒兴!”

    “喏!”

    李骞策马向外走了几步,突然调转马头而回,停在月氏王身边,他胯下的战马重重的打了个响鼻,喷了月氏王一脸唾沫。

    李骞用马鞭指着站在篝火边,衣着清凉、身材高挑、胸挺臀翘、面容姣好,满是异域风情的西域舞娘说道:

    “那些西域女子我很喜欢,将她们送到昭武城来!别这么看着我,不是我要,我准备将她们进献给陛下!放心吧,算是我们联名进献的,我不会抢你的功劳!”

    看着李骞旁若无人,策马而去的样子,休密翕侯重重的吐了口唾沫,愤愤然道:“秦人好生无礼!”

    ?木雅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李校尉还没走远,你大可追上去和他讲理!”

    休密翕侯呐呐不言,一张脸涨的通红:“王女如此心向秦人,干脆嫁给秦人好了!”

    ?木雅俏脸一红,心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高高端坐在帝座之上的,不怒自威的身影,她捏着衣角,罕见的出现了几分小女儿神态。

    月氏王则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女儿的神情,他抬头望着西沉的太阳,喃喃自语道:

    “匈奴人和在这里和我大月氏会面的消息,除了五部翕侯,以及木雅外,知道者寥寥无几!”

    “那么,会是谁向秦人告的密呢?”

    他转过头,一双满是猜疑的眼睛依次从五部翕侯脸上扫过。

    在他心中,出卖他之后,能够直接获利的就只有这五个人!

    “真相只有一个!”

    “是我,是我派人告诉李校尉的!”?木雅双膝下跪,拜倒在月氏王面前。

    “你!你气死我吧!”月氏王在五部翕侯嘲讽的眼神中,指着?木雅骂了几句,旋即怒气冲冲的说道:

    “即便我瞒着秦人私自和匈奴人会盟有错,但抛开事实不谈,他秦人就没有错吗?护月氏校尉李骞就没有一点错吗?”

    “若不是?木雅拦在他面前,只怕他连我这个由秦人皇帝亲自册封的归义候都要杀了!”

    “秦人常说,叔可忍,婶不可忍!我一定要上述皇帝,让他来评评理!”

第二百八十一章 菲克纽斯

    季夏之月,日在柳,昏火中,旦奎中;其日丙丁;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其虫羽;其音征;律中林钟;其数七;其味苦;其臭焦;其祀灶;祭先肺。

    上林苑,长池边上。

    扶苏穿着一身看上去每一层都很薄,但里三层外三层的玄衣纁裳,骑在乌骓身上挥汗如雨。

    在他的身后,则跟着一脸落魄相的,新任羽林将军王离,和意气风发的虎贲中郎将韩信,以及严君疾的后人,奉命打理上林苑的严甫。

    扶苏偏转脑袋,看向王离:“在上林苑中还住的习惯吗?身上的伤可养好了?”

    王离微微叹气:“多谢陛下关心,臣身体上的伤已经无恙,但心中的伤却始终未能痊愈。”

    嗯?我记得王离从前不是这样的啊!难不成这是在立耿直的人设?呵呵……扶苏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朕虽然是当代扁鹊,但也只能医治你身体上的伤痛,至于你心中的伤,等休沐的时候,让你家婆娘给你治!”

    “哈!”韩信笑了一声,随即在王离怒视的目光中抿上嘴巴,装作眺望湖光山色状。

    扶苏嘴角微微上扬,继续说道:“别以为朕让你做羽林将军,管着一群小孩子和这处皇家园林,就是对你不信任了!”

    “朕告诉你,上林苑中的羽林军,是大秦的未来!而上林苑中的农作物和牲畜,则是大秦的根基!”

    王离歪着脑袋:“未来?根基?”

    扶苏笑着说道:“没错!那些小孩子的书籍你看过吗?”

    王离脸上出现几分羞涩的表情:“臣看过了,仓颉篇自不必说,代数和几何臣也能看懂一些,唯独格物篇……臣二子王元反而举一反三!臣第一次觉得,臣竟有些不配为人父……”

    嗯,你果然是王贲从外面抱回来的……扶苏在心中黑了他一把,笑着说道:“朕的计划是,等到秋播以后,农闲之时,让羽林军中的佼佼者们到咸阳城周边郡县授课,免费教授农家子们识字,名字朕都想好了,就叫大秦公学!”

    王离在马背上拱手而拜:“陛下心怀苍生,是我大秦之福……”

    扶苏摆摆手,制止了王离的继续和韩信的跟风拍马屁:“尔等武将还是直率一些,别学儒生那一套假模假样的颂圣之词!”

    王离微微愣住,旋即和严甫相视一笑,韩信对于扶苏时常无差别的黑儒生已经习惯了,所以只是很警惕的看着四周。

    扶苏在马背上用折扇指着远处的棉花田,侧头对王离说道:“等过两日采棉花的女工就到了,记得好好监督她们!”

    王离点点头:“陛下放心,臣一定会派人监督,让她们时刻不能偷懒!”

    扶苏摇了摇头说道:“刚说了朕心怀苍生,这就又把朕当成周扒皮了……”

    “朕的意思是,监督她们工作,别让她们把朕的棉花种子给糟蹋了,朕搜刮了整个岭南,也只得到了这几百亩棉花田的种子!”

    “至于采棉花嘛,只在早晚凉快的时候工作,记得多备些凉茶薄荷水之类的,要是中暑了反而得不偿失!”

    些许黔首,死了再换就是,陛下真是的……王离面不改色,重重点头:“请陛下放心,臣定当不负重托!”

    严甫虽然也是同样的抱拳行礼,只是他内心中却不停的想着,周扒皮是谁?

    …………

    咸阳城,天上人间。

    一个白白胖胖,满身五花膘的男子裹着一层白纱,昂扬而入。

    “听说了吗?”他躺在一个软塌上,喝了一口刚刚从水井中打上来的凉水。谷

    周围人一阵迷茫,听说什么了?谜语人是吗?

    “临淄郡反贼田儋,侵占民田,聚众对抗官府,虽然自焚身亡,但还是被判处车裂之刑!”白胖子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凉水:“分成几块的焦尸,现在还悬挂在城头之上呢!”

    “早该如此了,朝廷对于这些山东豪强,还是过于仁慈了!”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附和了几句。

    对于白胖子所说的消息,周围人都没有丝毫质疑。

    因为这个白胖子,正是御史中丞张苍。

    作为站在权力顶端的大佬之一,张苍完全没有必要骗他们!

    听到张苍的话,颌下修剪着很漂亮的短须,化名为韩兴的搓澡工张良,突然脚下一个踉跄,似乎是踩到了某个客人不慎滑落的肥皂。

    张良在倒地的一瞬,心如电转:

    ‘田儋死了?不,不可能,他在狄县经营这么多年,狡兔尚且三窟,何况是他!但朝廷这么说,理由是什么呢?对了,只要朝廷颁布了田儋的死讯,即便是田儋大呼自己没死,也不会有人信了!好狠啊!一则谣言,瞬间毁了田儋十多年的人望!’

    “哎,小心!没事吧?”

    周围的很多熟客关心的问候了一句。

    张良微笑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见到韩兴走出,张苍眼前一亮,他今天利用休沐的时候,出来泡公共浴室,主要是为了此人而来。

    咸阳城传闻,天上人间的头牌搓澡师傅,谈吐优雅,双臂有力,精通各种搓澡的技法!

    “先生,二十个钱,盐搓!”张苍抢在大家还没有开口之前,抢先预约。

    “对不起,不搓!”张良摇了摇头,径直离开。

    “为什么啊?”张苍一脸迷茫:“咱虽然胖了点,但别人是十个钱搓一次,咱出双倍的价格还不行吗?”

    张良呲笑一声:“和钱无关,若是某看的顺眼,分文不取也不是不可以!”

    “看你面生,想来不知道某有三不搓,无高爵者不搓,体有恶疾者不搓,看不顺眼者不搓!”

    “先生这白花花的身体,某看着不爽,所以不搓!”

    张苍张大嘴巴,心想,白胖怎么了,关你什么事!不过,有格调,我喜欢!

    …………

    咸阳城往北的驰道上。

    数千甲士簇拥着一个车队,快速行进在道路上。

    进入六月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按照惯例,皇帝要前往林光宫避暑。

    只是扶苏还有要事,暂时无法离开咸阳,所以他的豪华版四轮马车上,只做了田姬等人。

    “小美人,你要抓住这个机会呀!”田姬摸着戚蕊儿的小手,一脸满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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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扶苏:开局起兵靖难介绍: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病逝沙丘。
一年之后大泽乡起义,三年后刘邦攻入咸阳,秦朝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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