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扶苏?
上郡肤施县。
光怪陆离的影像自眼前渐渐退去,一个高鼻凤目,手握长剑的青年男子擦掉脸颊的泪水,愕然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我不是被卡车撞了吗,这是哪?某个影视基地……他有些茫然。
就在此时,房间外传来一阵骚乱。
“将军,你不能进去!”
“让开!”
推搡声过后,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粗豪的声音随之响起。
“公子,你这是作甚!”
青年男子只觉得手臂一麻,握在掌心的长剑被来人夺去。
“蒙恬将军?”青年男子喊出来人的名字后,微微愣住,脸上重新浮现起忍耐痛苦的表情。
“公子!哎……”蒙恬长叹一声,乌黑粗壮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陛下出巡在外……数十万大军驻守……公子担任监军……”
蒙恬?陛下?公子?我、我不会穿越了吧……青年男子嘴巴嘴巴一点点张开,鼻翼急速抽动几下。
平静,平静,平静……深呼吸了几下,他努力让自身不要那么慌乱。
在名为蒙恬的喋喋不休中,一个个记忆片段突兀跳出,缓慢呈现于他的脑海之中!
扶苏,咸阳人,排行老大,家中有一大群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父亲是千古一帝,秦始皇嬴政!
而现在,是始皇帝三十七年!
自己刚刚接到了使者携带来的诏书,上面用寥寥几笔写了两件事。
一,赐死扶苏,也就是我!
二,赐死蒙恬,也就是面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大胡子!
而按照历史走向,此时扶苏应该在内室,也就是在这里终结了自己的人生,而蒙恬,在劝说无果后,被关押在阳周,后服毒自杀。
“现在立刻就给陛下上疏询问,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蒙恬说完,将从扶苏手中夺取的长剑丢在门外,往日里不怒自威的神情,此时显得有些慌张。
很明显,看他这样子,一定也知道了诏书的内容。也就是说,命运的绳索将我们紧紧缠绕在一起……扶苏试探着说道:
“君叫臣死,父令子亡,诏书你也看过了,印玺俱全,还有上疏的必要吗?”
而且在他的记忆中,秦律中也有关于父亲可以用‘不孝’的罪名,请求官府处死自己子女的律令。
而赐死扶苏的诏书中,也有这么一条: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将军蒙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
要不然,我走?这说的是人话吗?公子从他娘的哪个该死的儒士那听到的?……蒙恬听着扶苏的话,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
屋门外,负责传递诏命的使者冷冷的看着用长戟将他逼在角落的侍卫:“秦法昭昭,我劝你好自为之,我传递的可是皇帝陛下的诏命!”
听到皇帝陛下这四个字,那几名跟着蒙恬来的甲士显得有些畏缩。
使者见状,轻蔑一笑,用手指将抵在自己咽喉上的长戟拨开,转而看向屋内:“公子,你还是奉诏吧,莫要让吾等为难!”
蒙恬将内室门关上,隔开传诏使者的视线:“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公子你就要因为一份真假难辨的诏书就这么……自尽?”
“谁说我要自尽了?”扶苏在心中说道:也许历史上扶苏自尽了,可如今在这具身体里的是我,我实在是不想再死第二次了。
他回忆起数分钟前呼啸而来的卡车,望向有些错愕的蒙恬。
“不是自尽,为什么要拔剑?”蒙恬问。
“问得好!”扶苏嘴角挤出一抹微笑:“秦剑出鞘,必饮人鲜血!”
“既然不想以身饲剑,那你说,为何拔剑?”
说完,他目光炯炯的盯着蒙恬。
公子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不过,危难之刻见真性情,不愧是陛下的血脉……蒙恬看着长相酷似始皇帝的扶苏,说道:“依公子只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诏书的格式无误,印玺无误,可内容就一定就是真的吗?”扶苏慢悠悠的说着:
“这是矫诏,是李斯和赵高等人欲挟陛下以令万方的阴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派出军队,从乱臣贼子手中救出陛下!”
……你还真敢说!……蒙恬愣住,他想起了那个‘一鸣惊人’的楚庄王,问道:
“派出军队,往哪派?咸阳?”
可惜蒙毅被陛下派去祈福了,要不然有他在中枢,也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蒙恬暗暗叹息。
“九原郡,九原城!”扶苏回忆起自己做键盘王者时看到的资料。
始皇帝病死沙丘之后,赵高等人秘不发丧,皇帝车驾依然摆出一副巡游天下的架势,从井陉,入云中(今呼和浩特),驻跸九原(今包头),等到了扶苏自尽,蒙恬的兵权被夺之后,才一路沿着直道奔回咸阳发丧。
九原城?距离这里已在千里之外了!难怪他们敢挟持陛下!嗯?我居然信了公子的说法?赵高等人挟陛下以令万方……蒙恬自嘲的暗暗笑了笑,随即想到:
“公子怎么会知道陛下车驾的位置?难不成在随侍的队伍中,有公子安插的谍子?公子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吗?只不过无诏调兵,与谋反无异!”
一时之间,蒙恬有些难以下定决断。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不妥不妥……扶苏看着面露难色的蒙恬,思索着该如何临门一脚。
突然,他想起曾经看到过有关王翦的吐槽,‘为大王将,有功终不得封侯。’
于是计上心头,正色说道:
“将军若能发兵解救陛下于水火,他日必能封侯拜相!”
蒙恬摇头说道:
“公子所说,不过是水中之月罢了……我虽为主将,公子虽为监军,可是要想调动九原军,还有一人是绕不开的!”
“谁?”
“通武侯之子,武城侯王离!”
第二章 拿下王离!
武城侯王离?
哦,是王翦的孙子,在成武被刘邦击败,后来又在巨鹿被项羽击败的那个……啧啧,同时败于时代的两个巨头之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他牛逼还是菜逼!可是听蒙恬的说法,难不成他是始皇帝派来的眼线?不过想想还真是可能,毕竟始皇帝的前半生一直在玩权力的游戏……扶苏回忆起后世历史上发生的事情。
而凡是皇帝赐死的,前去颁旨的人有个任务就是帮赐死对象体面地去死。
扶苏和蒙恬如果不肯体面,自然会有人帮他们体面。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王离就是那个帮扶苏和蒙恬体面的人。
毕竟在太史公的记载里,‘以兵属裨将王离。扶苏已死,蒙恬疑而复请之。使者以蒙恬属吏,更置。’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历史上的扶苏等人不知道始皇帝已经病逝,只能乖乖引颈就戮。
可现在不同了,作为一名穿越者,扶苏知道,此时的始皇帝已经死的透透了,绝不会再有揭棺而起的可能。
而当九原军出发的时候,即便是始皇帝真的揭棺而起,也不重要了。
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尔!
嗯,禁卫军继承法,罗马正统在大秦!……扶苏刚想露出微笑,却突然想到,自己这个键盘王者除了拥有上帝视角,知道始皇帝已经病逝之外,相比于这个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蒙恬,似乎并没有任何优势。
他微微皱眉,想道:
“蒙恬今天为什么要来劝说扶苏不要自杀,难道他不知道抗命的下场吗?而当我说出始皇帝车驾所在位置之后,他直接就开始想着该如何调动军队了,要说他没有点别的心思,我是不信的!”
“如果只是王离一人还好,凭借着公子和监军的身份,压下他并不难,难的是其他的统兵将领,比如苏角、涉间等……这两个虽说一直跟随蒙恬,可不知道会不会听从调遣……”
想到这,扶苏抬眼望向一直盯着他看的蒙恬:“王离,交给我,其他人……”
“公子放心!”蒙恬抱拳离开。
目送蒙恬离开后,扶苏走出内室,厉声呵斥道:“铁鹰锐士何在?”
“公子!”
十多个身穿铁甲,体型壮硕的士兵涌了进来。
“绑了!”他手指门外的朝廷使者或者说胡亥门客。
“喏!”
铁鹰锐士齐声回应,随即一拥而上,在使者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的嘴巴堵住,五花大绑后抬了出去。
扶苏站在屋檐下,看着远处笼罩在一片烟雾中的太阳,长叹一声:成败在此一举……
他招来两个跟随多年的刀笔吏,口述大意,让他们润色了一篇有关清君侧的檄文。
很快,在检查无误后,他召来铁鹰锐士将两个两股战战,汗流浃背的刀笔吏关押起来。
扶苏将帛书收好后,看向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的两个铁鹰锐士,春生和甘夫,明知故问道:“你们现在是几等爵?”
春生和甘夫对视一眼,春生抱拳说道:“回公子的话,我为公士,他为上造!”
嗯,都处于二十级军功爵的底层……那就好办了!……扶苏暗暗点头:
“备车,去军营!等下我让你们拿下王离,你们就立刻把他扑倒,然后把嘴堵起来!事成之后,各升爵位,你为簪袅[zānniǎo],他为不更!”
“喏!”
二人抱拳行礼,如扶苏所预料的那样,并没有对他的命令多问什么。
……
大约半个时辰后,跪坐在马车上几乎把脑浆都摇匀了的扶苏进入位于城外的九原军大营。
见到他赶来的蒙恬点头后,立刻下令擂鼓聚将。
当第二通战鼓响起的时候,中军大营中所有爵位在庶长,职务在二五百主以上的将领都已到来。
而在将军行辕外,一群早就得到命令的蒙恬亲兵,高举火把将整个大帐团团围住。
刹那间,许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将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跪坐在蒙恬身边的扶苏也第一次真正见到了王离。
方面阔口,虎背熊腰,不愧为将门虎子!
嗯,除了指挥作战的水平有点菜!……扶苏一言不发的听着蒙恬说道:
“今天中午的时候,陛下的使者传来了一封诏书,有的人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有的人早就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了!”
当说到有人已经知道诏书上写的是什么的时候,蒙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王离。
而王离,也毫不在意的回看着蒙恬。
看这个样子,蒙、王两家之间早就有矛盾了……扶苏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跟随他进入大帐的春生和甘夫站到王离身后。
就在此时,王离不等蒙恬继续说下去,立刻向前走了几步,分毫不差的将诏书上的内容大声背了一遍,接着厉声说道:
“陛下驻跸九原,今诏书在此,何人敢不奉诏?诸位不畏秦法乎?”
卧槽,这货已经看过诏书了!早知道先拿下他,再慢慢清理九原军中的王离余部……扶苏一阵叹息,尽管他向春生和甘夫下达了拿下王离的命令,可是当王离说出了始皇帝的诏书之后,二人下意识的就违抗了他的命令。
“陛下的位置,我和公子尚且不知,你一个裨将如何得知?”蒙恬站起,向王离走去。
“自是使者告知!”
“使者为何会提前告知与你?”
“自是担心尔等不愿奉诏!”
“矫诏自然不奉!公子乃陛下长子,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奋士,陛下深爱之。委以重任,使之监军上郡……”
蒙恬高声向大帐内的众人诉说着扶苏的功绩,末了说道:
“陛下何等英明,怎会下诏赐死亲子?内中定有奸臣作祟,欲、欲挟陛下以令万方!今吾与公子欲起兵救驾,尔等可愿……”
“一派胡言!”王离直接打断蒙恬,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猛地被从身后扑过来的春生和甘夫按倒,堵住嘴巴后五花大绑起来。
与此同时,一大群手持利刃的蒙恬亲兵涌了进来,眼光阴冷的看着略显惊慌的一众将领。
第三章 兵发九原!
“蒙恬将军这是何意?”
“王离将军何罪之有?”
……
一时间众将议论纷纷,可当他们借着熊熊燃烧的火把看清楚擒拿王离的,是扶苏身边的铁鹰锐士之后,许多和蒙、王没多少关系的将领,立刻一言不发,冷眼看着事态的发展。
“逆臣已被公子擒拿,尔等可愿追随我与公子?”蒙恬站定,杀气腾腾的看着向王离靠拢,却被涌入的亲兵震慑住了的数名将领。
“某愿追随公子、将军,解救陛下与水火之中!”一名矮壮的将军从人群走出,单膝跪倒。
“俺也一样!”另一名脸上有一道疤痕的将军同样单膝下跪。
甲片哗哗作响之间,在场有大约有超过一半的将领跪倒在地,
‘苏角?涉间?这应该是蒙恬事先安排好的托了。
这一半的人,大约就是蒙家的故旧……有了他们的裹挟,剩下的骑墙派就不得不加入了!
不过,几乎全是战兵的中军里,居然有超过一半的将领都是蒙家的人?’
蒙家势力不容小觑啊!……跪坐在案几之后的扶苏心念电转:
作为军中主帅,蒙恬不可能不知道王离已经和使者接触过了!
那他为什么不事先把王离拿下?反而要让我动手?
现在骑墙派们陆陆续续入伙了,剩下的人,应该就是王家的故旧了!
这样一来,只要把这些人除掉,就可以号令整个中军了!
不过这么做,蒙家的势力会不会膨胀的太多?
‘嗯,王离不能杀,这些将领也不能杀!’
作为一名‘初到贵地’的穿越者,扶苏谁也不信!
于是他决定主动掌握下一阶段的行动。
扶苏站起,指着那些靠在一起,和蒙恬亲兵对峙的一群将领,呵斥道:“绑了!”
士兵扭头看向蒙恬,而扶苏此刻,也斜眼看向蒙恬。
“没听见公子的话吗?将他们绑起来!”
“喏!”
片刻之后,连同王离在内,大约有近二十人被五花大绑,被士兵按着,双膝跪倒在大帐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扶苏和蒙恬,等待着他们作出决定。
扶苏抢在蒙恬之前说到:“春生,你带上几个人,将这些人好生看押起来,待吾与蒙恬将军等人救出陛下,再将他们和一众奸臣交由廷尉法办!”
春生抱拳应诺之后,指挥着士兵将王离等人押出大帐。
蒙恬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扶苏,大声说道:“众将可以回去准备了,一个时辰后兵发九原!”
众将抱拳,齐声吼道:“喏!”
“且慢!”扶苏叫住正要散去的众人,从怀中摸出帛书。
“这是何物?”蒙恬问道。
“古语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今日吾等既兴义兵,解陛下于水火,自然需要向天下人正名!”扶苏将帛书放在案上,说道:“所有人都要在檄文上签名!”
刹那间,许多只是抱着临时加入,离开将军行辕后就开溜的骑墙派顿时面无血色。
如果说之前的宣誓,还可以推脱说是被蒙恬逼迫,那么一旦在檄文上留下字迹,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怎么?难道尔等不愿?”扶苏看了一眼蒙恬,后者立刻以目示意苏角和涉间等人。
很快,脸上变幻出各种神色的骑墙派立刻被隐隐包围起来。
“吾等愿意听从公子,将军之命!”
片刻之后,扶苏小心翼翼拎起正反两面都写满名字的帛书,等待着墨迹干涸。
还好我准备的帛布够大,要不然还不够用……扶苏嘴角扬起微笑,看了一眼正用奇怪眼神打量着他的蒙恬。
“公子好手段!”蒙恬一语双关的说道。
基操、基操,只是不知道他是指檄文呢?还是关押王离?亦或者二者兼有……扶苏轻笑一声,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就全赖将军了!”
“敢不尽力乎?”蒙恬抱拳后转身离去。
……
一个时辰后,扶苏和蒙恬并排跪坐在战车上,周围簇拥着数千手握火把,骑在简易马鞍上的骑兵。
在更远处,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步卒正排成数列纵队行进,在纵队之间,则是许多赶着装有武器铠甲的牛车的辅兵。
嗯,骑兵无马镫,只是在马鞍下面栓了两根皮绳用于上下马,等得了天下,高桥马鞍、马镫、蹄铁可以安排下……扶苏收回目光,看向刚刚和几名裨将下达过命令的蒙恬,说道:
“将军,如果李斯等人的使者久不返回……”
“公子放心,早在出发之前我已下令,整个九原军全体出动,封锁一切从九原通往咸阳的道路,没有你我共同签发的军令,一只苍蝇也飞不到咸阳!”
火光照耀下,蒙恬脸上满是自信。
嗯,这样就不担心赵高等人听说九原军出动后,潜逃回咸阳了。这些历史上留名的大佬就是不一般,只要用心,凡事都能想在你前面……扶苏微笑点头,再次暗自警惕,不能因为自己多看了几本历史书,就不把土著放在眼中。
当日上中天的时候,蒙恬下令走了整整一夜和半个白天的军队停止前进,扎营修整,以便躲过正午时分的骄阳。
没有孜然、辣椒,差评!扶苏吃了一口烤的滋滋冒油,但只放了细盐调味的羊腿。
幸好蒙恬优先修好了直通九原城的直道,要不然这一路上且绕呢!莫非这就是天意?……扶苏将除羊腿之外的烤全羊分给身边的甘夫,示意他和众铁鹰锐士分食。
“谢公子!”
作为二十级军功爵的下层士兵,他们每天的饭食只有一盆粟米和一碟黑乎乎的酱,现如今每人分到约半斤烤羊,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要是能有盘大盘鸡拌面就好了,再加上一瓶冰的肥宅快乐水……扶苏砸吧砸吧嘴,带着对后世美食的向往开始打盹。
……
远处,许多士兵羡慕的看着故意将烤羊肉摆在粟米饭的铁鹰锐士,一边暗自流着口水,一边偷偷议论着将军们要把自己带到哪去。
“听二五百主说,咱们要去九原营救陛下!”
“真的假的?谁这么大胆敢对陛下不利?”
“那能有假?我邻居的妹夫是蒙恬将军的亲兵的连襟,听他说啊……”
第四章 不战而降!
十日之后,蒙恬和扶苏率军沿直道抵达德水(黄河)之南。
对岸,就是始皇帝车驾驻跸的九原城。
数万大军熄灭火把,在蒙恬的指挥下,趁夜色有序渡河。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跪坐在战车之上的扶苏看到了列阵在九原城之外的禁军。
一名高举帛书、一名手持虎符的使者从禁军中飞车而出,大声吼道:
“奉皇帝陛下诏,公子扶苏,内史蒙恬立刻前往军中觐见!”
“众军听着,皇帝陛下虎符在此,尔等速速退去,否则以谋逆论处!”
见你个大头鬼!……军中觐见?阴间觐见还差不多!……扶苏冷笑一声。
头戴鲜红鸮冠的蒙恬跃马而出,怒喝道:“逆臣赵高、李斯听了,半个时辰之内交出陛下,自缚出降,否则休怪本将无情!”
与此同时,数万九原军缓慢展开,无数手持强弩的弩兵列在阵前,等待着进攻的号角。
在扶苏和蒙恬这十天的有意放纵下,几乎每一个士兵都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事情。
开弓没有回头箭,当大军无调令擅自从驻地开拔的一瞬,所有人都明白,只有公子扶苏登上皇位,他们才能免于一死,家人才能不会受到牵连。
至于将军们口中的迎回陛下?
呵呵,他们只是没文化,又不是傻子!
与此同时,九原城中。
夤夜时分才接到斥候报告有大军渡河的赵高等人,正焦急的等候着使者归来。
扶苏反了!
蒙恬反了!
他们正裹挟着整个九原军前来逼宫!
这让精通权术的赵高有些措手不及,他看了一眼呆坐在长案之后的胡亥,暗暗叹气。
如果始皇帝还活着,只要他登上城头,九原军就会立刻倒戈,可现在……
他听着门外传来大臣们嚷嚷着要见陛下的声音,转头看向一杯接一杯饮着美酒的李斯:
“丞相,计将安出?”
“你问我?”李斯惨笑一声:“之前在沙丘的时候,你不是智计百出吗?上下合同,可以长久。中外若一,事无表里。现在呢?呵、哈哈哈哈……”
就在赵高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九原城外传来如雷霆般滚过的鼓声。
这是蒙恬发出号令,催促赵高等人交出陛下,同时震慑禁军的举动。
当军队顺利抵达九原城,且皇帝陛下始终没有露面之后,蒙恬对于扶苏所说,赵高等人挟持陛下以令万方的消息顿时坚信不疑。
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啊!……蒙恬再次拔高了对扶苏的看法。
从龙之功在望,封侯拜相可期的喜悦冲击着蒙恬的大脑,他拔剑出鞘,剑指九原城:
“进攻!”
嘟!
跟随在他身边的传令兵吹响了手中的牛角号,苍凉的号音眨眼间传遍整个战场。
阵线最前方的数个千人队立刻开始前进,手握大盾的步卒用力拍打着盾牌。
而守在九原城外的禁军,也毫不示弱的齐声高呼:
“大秦万年!”
眼看着流血冲突已经不可避免,
作为一名从和平年代穿越而来的扶苏,长叹一声,有些不忍的微微闭合双眼。
就在此时,九原城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走出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个身穿白色素衣,被绳索捆缚的踉跄身影。
胡亥、李斯、赵高!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辆用白布包裹的安车,安车周围则是许多腰缠白布步行而出的大臣。
在九原军的强大军事压力下,不想玉石俱焚的大臣们很快做出了他们的选择。
而列阵在九原城外的禁军,也在茫然中,听从各自将领的命令,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公子!”蒙恬在安排人手接管防务之后,策马来到扶苏面前。
接下来,就是验证演技的时刻了!……扶苏不等蒙恬说什么,一把扯掉头上的高冠,从战车上跳下,踉踉跄跄的向着白布包裹的安车跑去。
“父皇啊……儿臣来晚了……让你命丧于奸臣之手……咸阳一别,竟成永诀……”
他干嚎着扑倒在安车之下,一狠心,跪在地面上磕头如捣蒜。
好疼啊!……还好不是水泥地!……没想到我还是演技派,早知道当年大学的时候报考影视学院了!……扶苏边表演着孝子,边等待着某个懂事的大臣把他拉起来。
果然,没等他表演多久,腰上缠着白布的一众大臣立刻抢着冲到他身边,边劝说着他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边不着痕迹的表示,这一切都是赵高李斯等人所为,和他们没有丝毫干系。
现在才撇清,闻了一路的臭咸鱼味,要说你们没有猜出点什么,呵呵!……扶苏顺从众人的意志从地面站起,转头看向跪倒在地,背缚双手的李斯等人。
一身酒气,满脸惨然的是李斯;一脸谄媚和惶恐之色的是赵高;方脸细目,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眼睛正滴溜溜直转的是胡亥。
“皇兄啊,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全都是赵高、还有李斯逼我做的……”胡亥在地上跪着向扶苏爬了几步。
嚯,我信你个鬼!……扶苏向后退了一步,对身边的侍卫说道:“押回咸阳,交由廷尉治罪!”
“喏!”
俄顷,李斯等人被带离城门,一名腰缠白布的大臣跪倒在地:“国不可一日无主,臣请公子早继皇位,以安人心,定社稷……”
“胡闹!”另一名大臣冲出来,抢在扶苏开口之前呵斥道:“陛下尸骨尚未归于咸阳,公子也不曾为陛下治丧,此时让公子继位,你欲置公子与何地?”
见到扶苏以目注视自己,他弯腰行礼道:“待诏博士,叔孙通。”
是那个为刘邦制定礼仪的儒生?不错!是个人才……而且他说的也有理,在九原继位,像什么样子……嗯?这个让我继位的家伙不会是叔孙通的托吧……不过,我这一继位,可就要被称为秦二世了……扶苏心念电转,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他。
在简单的一套流程之后,扶苏换上了一套素衣,在九原军的护卫下,重新渡过德水,用比来时更快地速度沿直道向咸阳进发。
途径肤施县的时候,他下令接上了被关押在这里的王离等人,一同返回咸阳。
第五章 天子以日易月
黄土高原上的夏夜凉风如秋,护送始皇帝棺椁的军队停滞在雕阴暂作休整。
洛水汤汤冲刷着河岸,营地大部分的灯火已经全部熄灭,只有巡夜士兵手中的火把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中军行辕中,扶苏批阅完南海郡尉任嚣发来要粮、请求征发徭役修整灵渠的文书后,活动了活动僵硬的肩膀。
呼,终于搞定了!120斤,一斤不多一斤不少……当皇帝,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苦差事……还好融合了扶苏的记忆,要不然这个时代用于公文写作的小篆,有多少现代人认得哟!扶苏放下手中的毛笔,让几个内侍将堆在案上的竹简拿了出去。
“陛下一向如此吗?”扶苏转过头,看向跪坐在下首的一个身穿素衣的身影。
“是的,公子!”身影颔首回道。
摇曳的烛火下,赫然正是前丞相,李斯。
如果有一个熟悉李斯的人,就会发现,曾经那个尽管年迈,但精神矍铄的丞相似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耄耋老者。
“为什么选择胡亥?”扶苏冷不丁的询问。
李斯沉默了一会,说道:
“罪臣少年时,曾经见过一件有趣的事情。”
“一种老鼠藏在厕所里吃污秽之物,这种老鼠容易胆战心惊,一发现有人就会吓得东躲西藏。还有一种老鼠,专门躲在米仓里面吃大米,它们过惯了优质的生活,人来了也不会急着逃跑,因为想要把奢侈的日子过充足了。”
说完,李斯垂下头,一言不发。
古人就这点不好,什么都不明说,总是要你自己去悟!为了保住自己的相位与富贵,于是选择和赵高合作,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保住,这也算是一种求不得了吧?有生皆苦啊,阿门!
扶苏笑了笑,接着问道:
“知道会怎么处置你吗?”
“车裂,诛族。”
“不,我和陛下不同。”扶苏说完,挥了挥手。
两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铁鹰锐士立刻走了出来,将想要发问的李斯‘请’了出去。
他并不打算按照秦律法办李斯。
主要是因为李斯当了这么多年的丞相,门生故吏遍天下,一旦牵连过甚,必然引得朝野动荡,这会加速大秦这艘巨轮的沉没。
而且始皇帝生前并没有立下皇后、太子,所以按照沿用了数百上千年的礼法,他这个长子,是当仁不让的皇位继承人!
最重要的是,他在拥有帝国最强战力的九原军的支持下,扶棺而回,这就不仅仅是占据了礼法的高地,而且德行充沛!
咸阳城虽有强军,但却没有坚城,所以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但凡有一丝理智,就不会发生以德服人的场面!
……
咸阳城。
蒙恬亲率5000精骑先扶苏一步抵达咸阳,在手持虎符重新调整了咸阳的军队部署之后,在咸阳宫召集了以右丞相冯去疾为首的众大臣。
片刻之后,当他宣布了始皇帝薨逝,以及李斯赵高等人矫诏的消息之后,大殿上顿时响起了一连串的喝骂声,以及几乎要把大梁都震塌了的哭嚎声。
冯去疾并没有如其他人那般,反而一把拉住了蒙恬,询问道:“扶苏公子何在?”
“丞相放心。”蒙恬神情肃然:“公子戳破逆臣阴谋,如今正沿直道扶棺而回!”
“那就好,那就好!”冯去疾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长叹一声:“还好陛下的陵寝已经基本竣工,要不然……”
“哭什么,现在是哭丧的时候吗?”御史大夫冯劫暴喝一声:“当此之时,我等公卿大臣当协力同心安定大秦!现在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讨论该如何为陛下治丧!”
“另外,廷尉府即刻派人擒拿赵高、李斯二人家眷,先关押起来,等陛下大丧一过再行治罪!”
“我这就去……”廷尉姚贾点头称是。
就在此时,蒙恬呼喝一声:“廷尉且慢!公子有令,只捉拿赵高家眷,李斯家眷由郎中令派人羁押。”
“是吗?”姚贾愣了一下:“嗯,我明白了!”
片刻之后,众大臣商量完毕。
右丞相冯去疾依然留在咸阳,主持日常事务及准备为始皇帝治丧所用。
奉常、宗正、少府则各自派出官员,前往始皇帝灵车处听命。
于是,半个月过去了……
咸阳直道,满朝公卿,以及从各地赶来的嬴氏宗亲浑身缟素,迎接着一代雄主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返回咸阳。
嘟!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一队队长戟上包着白布的步卒列阵而过,
随后,运载着始皇帝的灵车在连绵不绝的号角和鼓乐声中缓缓而来。
……
冗长的礼仪过后,始皇帝的灵柩被缓缓推进了尚未完工的陵寝。
面露悲容扶苏哭到昏厥之后,在参与葬礼的公卿和宗室们称赞的目光中,被几个小内侍抬到了临时搭建的凉棚。
呼,终于完了,尼玛这也太繁琐了叭……扶苏悄悄睁开眼睛,发现凉棚中并没有其他人,于是微微松了一口。
不过丧礼并没有走完,实在是赵高等人做的孽,再不安葬进陵寝,整个咸阳城都要闻到味了!
接下来,就该筹备册封太子大典,之后是登基大典,又是繁琐到爆的礼仪!要不然,让叔孙通设计一套简单点的?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他设计出来了,我也用不上……话说,我这么多年没回家了,不知道家里的几个怨妇还是不是从前的模样?嗯,但愿不会让我喜当爹!扶苏躺在塌上,想起了之前和子婴见面的场景。
好家伙,这个后世传说中是他儿子的哥们儿,和他年龄差不多大!而且儿子都快有儿子了!
不过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迫在眉睫的,是如何安置始皇帝那一大群妃子!
嗯,有儿子有女儿的,可以仿照后世的规矩,让她们的子女把她们接走,不过改嫁应该是不可能了……
哈哈,后世的规矩……扶苏强忍着没笑出声。
不过,必须要尽早结束守孝期,亲自执掌军政大权,以及一千石以上的官员任免权。
等下找叔孙通修改一下规矩,参照后世的规矩,天子以日易月!二十七天结束守孝期!
第六章 民生之难
始皇帝治丧大典上,因为儒家身份而不受待见的叔孙通躲在阴凉处,等待着大典结束。
突然,他看到有几个小内侍从远处溜达着走了过来。
“哎,公子好不容易重返咸阳,可是就要是按制守孝三年,夫人们可怎么办呐……嚯嚯嚯……”
“就是啊,公子还没有子嗣呢!”
“我听宫里的几个老内侍说过,说是上古的时候,人皇以日易月,只需要守孝二十七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
“人皇以日易月?二十七天?”叔孙通躲在树后,看着几个小内侍越走越远。
“他们这话,好像是专门说给我听的!要不然随侍在公子身边的内侍,怎么会成群出现在大典外围?”
“这是明示啊!也许这就是儒家的机会!”
“只不过,没听说过有什么以日易月的典故啊?”
叔孙通皱着眉头,开始寻找同为待诏博士的其他儒家学子。
……
凉棚中,扶苏边批阅着今日份的120斤奏折,边等待着那几个被他派出去的小内侍前来回话。
片刻之后,一个小内侍向他耳语几句,随即侍立在侧,扇动蒲扇。
……懂事!怪不得相比于大臣和老婆孩子,皇帝和内侍们的关系更铁……扶苏在心中为这个小内侍点了个赞。
“公子,廷尉姚贾求见!”灵棚外传来宦者令韩让的声音。
廷尉?九卿之一,相当于后世的常、委。他来干什么?……想到这里,扶苏说道:
“有请。”
“喏!”
俄顷,脸上留着两撇胡子的姚贾走了进来,双方见礼后姚贾在左首蒲团上坐定,寒暄几句后问道:
“不知对于丞、李斯的定刑,公子有何见解?”
不问赵高、胡亥,单说李斯,看样子,这也是个聪明人啊……扶苏暗暗点头,问道:“依秦律,该如何?”
“额……依秦律,主犯车裂,诛族……就像当年的商君……”姚贾有些迟疑的回答。
这是借商鞅旧事来暗喻了?而且始皇帝和李斯互为儿女亲家,要是诛族,还不得把我名义上的弟弟妹妹杀了?这帮老家伙真烦人,有什么想法你说啊!……前世是一个直来直往工科男的扶苏最烦这一套了。
于是,他准备以毒攻毒。
扶苏沉默不语,眼睛盯着条案上的一处凸起,开始长时间的沉默。
终于,在对面的老头忍不住想要说话的时候,扶苏说道:
“李丞相为我大秦宵衣旰食多年,在统一六国的战事上出力良多。现今只是一时被奸佞所惑,才犯下如此大错。”
“若是处以极刑,恐怕会寒了满朝公卿的心吧……”
姚贾拱手问道:“那……按照公子的意识呢?”
扶苏抬眼看着姚贾:“李斯夺爵、罢相,贬为庶人,至于李由等李斯诸子嘛,就不追究了!”
“公子仁厚,是我大秦之福啊!”姚贾起身,弯腰行礼,末了问道:“不知公子胡亥和赵高,还有王离等人……”
我鱼唇的欧豆豆哟!要是按照我从前的看法,自然是送他俩一起上路,但现在不同,我是大秦合法的继承者,决不能背上‘弑亲禽兽’这样的debuff……扶苏沉吟了一下说道:
“赵高首恶,罪不容赦,按律法办就是,没收的家产,用于犒赏此次有功的将士!”
而王离嘛?要是把他法办了,九原军就成蒙家军不说,而且也变相得罪了大秦第一将门,毕竟在灭六国的战争中,王翦灭赵、楚两国,王贲灭魏、代、燕、齐四国……扶苏想了想接着说道:
“王离抗命不尊,但看在其祖、父曾为我大秦立下过汗马功劳,夺其爵位,职位不变,仍留九原军中效力,其余将领,降爵一等,同样留与九原军中!”
“至于胡亥嘛,该有的供奉不变,让他去为父皇守陵吧,无诏命不得踏出寝殿一步!”
“喏,我这就去办!”姚贾再次行礼后离去。
大约过了几分钟,门口的韩让再次传话。
这一次,来的是右丞相冯去疾和御史大夫冯劫。
三公一下来了两个,扶苏赶忙站起,整理了一下衣冠,向门外走去。
三人互相见礼后,冯去疾说什么也不愿在上座,于是扶苏只好勉为其难的坐回原处,问道:“丞相、御史大夫因何事联袂而来?”
二人沉默了一下,冯劫率先说道:“还是我来说吧。”
“臣听闻,大秦治下一个五口之家,每年服役者不下两人,其能耕之田不过百亩,所收不过数百石。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署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无日休息。”
“如此辛劳,一年所获不足4500钱,扣除泰半之赋(三分取其二),口粮、祭祀、衣服之后,不仅没有盈余,还亏空500钱。只得借钱或是帮人做工抵债,艰难度日。”
“民生之难,已然凋敝如此,若是还依照陛下在时,继续修阿房宫及陵寝,只怕……”
别只怕了,这时候刘邦已经上山了,陈胜吴广过不了多久就该学狐狸叫了……百亩田,后世至少也是个富农,没想到在这里会过的这么惨!扶苏没有说话,静静听着冯劫说下去。
“修建阿房宫和陵寝,每年至少需要征发十万民夫去北山运石、南山伐木。日费何止千金!而且北边的长城,各地的驰道也需要人……”
阿旁宫、陵寝、长城、驰道……阿旁宫可以先停一下,等以后有机会再建,奇观神马的,最喜欢了……陵寝嘛,既然内部已经建的差不多了,外面的工程随便糊弄一下算了,反正政哥也不会揭棺而起……吧?
长城防务暂时不能缩减,这倒并不是打不过外面的游牧民,而是小股入侵烦不胜烦,等过个一年半载,时局稳定了,让蒙恬去请大单于来咸阳跳舞……驰道嘛,虽说要想富先修路,可现在这个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修那么宽的土路也没多少作用,可以稍微缩小一下规模……扶苏心念电转,随即向一直盯着他看的冯家父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听着听着,冯劫眼睛缓缓睁大,面露狂喜之色,起身长揖及地:“公子真乃古之圣贤也,我大秦有公子,实乃万民之福!”
冯去疾开口说道:“应该是古之圣贤也不及公子……”
扶苏回礼说道:“丞相过誉了……哦,对了,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和二位商议。”
冯劫坐下后看了一眼冯去疾,说道:“公子但讲无妨!”
“左丞相一职,不知二位可有属意人选?”
第七章 册封太子
“这个嘛……公子认为谁合适呢?”冯去疾眼睑微低。
老狐狸……扶苏暗骂一声,说道:
“内史蒙恬,击匈奴,修长城、直道,陛下在时也时常夸赞其能,此次又领兵助我平定赵高之乱,今我欲拜之为左丞相,不知可否?”
“嗯……内史嘛……这个……”冯去疾一边沉吟,一边抬眼看了看侍立在凉棚内的黄门侍郎和内侍。
“你们先下去。”扶苏摆摆手:“不许任何人靠近凉棚十步之内!”
“喏!”
黄门郎等人退下后,扶苏拱手说道:“丞相但讲无妨!”
“老臣对内史并无成见,只是想要提醒公子,内史胞弟蒙毅,现任郎中令……”冯去疾慢悠悠的说了几句,随即一言不发的垂下目光。
郎中令,九卿之一,掌殿中议论、宾赞、受奏事、宫廷宿卫……宿卫!也即是说,宫中禁卫大多由蒙毅统领!要是让蒙恬当上左丞相?难怪冯去疾会隐晦的点这么一句……扶苏想了想,说道:“那丞相说,该如何赏功?”
“老臣认为,可封蒙恬为关内侯,增食邑两千户,迁太仆!”冯去疾目视扶苏,继续说道:“至于左丞相一职,老臣建议,陛下可以考虑一下太尉尉缭……”
太仆?类似于后世的交通部长兼皇帝的车夫?比如历史上有名的老司机夏侯婴就担任过这个职务。不过让蒙恬当这个,合适吗?嗯,应该合适,这时候的太仆还兼职替营造宫殿道路等任务,蒙恬曾主持修长城、直道,也算是有过工作经验。封关内侯,虽说不能世袭罔替,但毕竟蒙恬才50岁,还有上升空间!食邑两千户,就算是更高一级的彻侯也不过如此,也算是兑现了我当初的一部分承诺……扶苏点点头,问道:
“那太尉一职,由何人增补?”
他对于尉缭接任左丞相一职没有异议,因为此人就是《尉缭子》的作者,也是个青史留名的大佬。
“公子可还记得羌瘣[lěi]?”冯去疾问。
“羌瘣?曾经跟随已故武成候攻赵的羌瘣?”扶苏微微皱眉:“老将军尚能饭否?”
冯去疾笑呵呵的回答道:“虽不说饭一斗、肉十斤,但至少能跑能跳,比老臣可强多了!”
罢免了个年近七十的李斯,又来了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尉缭和羌瘣?我大秦这干部年轻化的进程,任重而道远啊……扶苏暗暗吐槽,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说道:
“朝堂之事就拜托丞相了!”
“公子放心!”
二人行礼后,冯劫将冯去疾搀起后缓缓离去。
天色渐渐暗去,扶苏跪坐在案几之后久久不语,冯去疾三言两语之间就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不仅蒙恬未能拜相,就连掌握诸军的太尉一职,也换上了王翦旧部。
虽说大秦的军权直接由始皇帝掌控,太尉大多数时候形同虚设。可毕竟是三公之一,朝堂之上的话语权不可小觑。哎,我还是没什么自己的班底啊!也不知道扶苏这个始皇帝长子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年了就没有什么贴心的自己人!蒙家、王家、冯家,还有朝堂上的众大臣,以及山东的六国余党!我这是在刀尖上跳舞啊!难怪历史上始皇帝要不停的出巡,就连胡亥继位后,也要立刻出巡,威服天下,做皇帝,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苦差事……扶苏脸上阴晴不定,默默思索着自己该如何组建自己的班底,彻底掌控朝堂。
嗯,等回到咸阳,就派人出去抽点SSR回来,韩信、季布、郦商、萧何……对于一个即将富有四海的天子而言,SSR,多多益善!不过这些人此时名声不显,骤然间不可能身居高位,还是通过叔孙通,重新和儒家搭上关系再说,这一时期的儒家,还是能有一定作为的……想到这里,扶苏站起来活动着长期跪坐而血脉不畅的双腿。
“公子,待诏博士叔孙通有奏疏奉上。”凉棚外走进一个举着托盘的身影。
李承,侍郎(秦官,陪侍皇帝车驾),秩比四百石,陇西郡守李信的堂侄……李信,攻楚失败后夺爵做了陇西郡守……扶苏脑海中闪过一组信息,随即看向托盘上的一大捆竹简。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这一捆起码也要有三四斤,可我今天的120斤任务已经完成了呀!这不是逼我加班吗?人干事?扶苏一边在心中吐槽,一边拿起竹简,走出凉棚,借着傍晚时分的光亮阅读起来。
‘人大孝,在乎善继。枢务之重,军国之殷,继而承之,不可暂缺……皇帝宜三日而听政,十三日小祥,二十五日大祥,二十七日释服……’
片刻之后,他得出结论。
这些年儒家过得不怎么样!
这么短的时间内,叔孙通能通过他胡编乱造出的几句话,硬是穿凿附会,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捆!
看样子儒家是想要拼命抓住这个机会了!
既然如此……
“将这份奏疏传阅丞相及诸位大臣。”扶苏重新将竹简放回托盘。
“喏!”李承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离去。
“公子,车驾已经准备好了。”新任中车府令杨喜从远处走来。
这就是那个先是被项羽吓的人马俱惊,撒丫子跑了好几里,之后又在垓下之战中分尸项羽,找回场子的杨喜?好像他有个后代,叫杨修,后代的后代,叫杨坚……只是现在他们家最出名的,是执掌皇宫诸门屯兵的卫尉杨端和,以及虎贲将军杨熊。
扶苏微微抬眼打量了一下:“好。”
……
如扶苏料想的一样,叔孙通的奏疏很快引起了大臣们的议论,但当右丞相冯去疾表示赞同之后,奏疏中的建议,很快就被奉常胡毋敬记录在档,列为永制。
于是,三天之后的咸阳宫,钟鼓齐鸣。
身穿黑色祭服,头戴长冠的扶苏跪坐在皇座之下,想象着始皇帝在这里和荆轲捉迷藏的样子,静静等待着太子册封大典的开始。
御史大夫冯劫手捧一卷帛书,缓缓展开。
“诏命:朕之皇子,唯皇长子扶苏秉承秦政,笃行秦法,……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奋士,诸子未有及者也,可以为嗣……朕后,左右丞相诸臣朝见,拥为太子,守孝期满着即继位,为二世皇帝……”
第八章 女人只会影响我批阅奏疏的速度!
时间一晃过去了半个月,在此期间,扶苏独居于咸阳宫的政务殿,在宦者令韩让的指挥下,身边连一只母苍蝇都没有。
于是,扶苏顿时化身工作狂人。
女人只会影响我批阅奏疏的速度!……政哥每天120斤算什么,每天批不完150斤,我就不睡了!……扶苏手握蒙恬特意送来的一支兔毫笔,不带一丝情感的在竹简上写下了漂亮的小篆:
可!
除此之外,他还格外关心始皇陵的修建速度,在他的指示下,如小山般堆积在咸阳宫中,等待焚烧的过期奏疏,被一股脑的丢进了始皇陵之中。
吕不韦所编纂的《吕氏春秋》原本,以及很多咸阳宫的藏书及典章制度,都在他的命令下,由从整个内史地区抽调来的刀笔吏重新刻了一份副本,同样丢进了始皇陵。
后世的史学家啊,我暂时能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扶苏默默想到后世挖开始皇陵的考古学家们惊呆了的样子,将手边刻着简体字的一捆竹简混入其中。
“殿下,成了!”侍郎李承一溜烟跑进政务殿,喘着粗气说道。
“备车。”扶苏放下竹简。
“喏!”中车府令杨喜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在上百名铁鹰锐士的护卫下,扶苏的四马轺车驶入兰池宫。
“幸不辱命!”将作少府章邯弯腰行礼,在他身后,是一个高约四米的水车。
尽管有扶苏画出的详细图纸,可还是一连报废了数个水车,才终于在兰池旁边建成了这唯一的成品。
“试试吧。”扶苏下令。
“喏!”章邯大手一挥:“开始!”
左校令公输轨立刻指挥着分属于左中郎将属下的一群骑郎,打开位于水车上游的水闸。
刹那间水流涌向浆片,桨轴开始缓缓转动,发出一声声吱吱呀呀的声音。
表面包裹了一层青铜的桨轴被桨叶带动着缓缓旋转,尾端的齿轮与传动轮相切,带动一根长长的传动杆。
无形的能量,迅速从传动杆顶部传到尾部,又从尾部的齿轮处向下传递,最后稳稳地传到了双轮石磨的顶端。
石磨顶端的齿轮发出一声巨响,随即开始缓缓转动。
两只车轮状的石碾,在磨盘上相对而行。
刹那间,咕噜噜,咕噜噜的声音,令在场每一个人,都睁大了眼睛。
“让一让,让一让!”
匆匆从尚食令处讨来一桶小麦的李承穿过铁鹰锐士的行列,将木桶交给等在一旁的左校令公输轨。
很快,麦粒变成了微微泛黄的麦粉。
“殿下真乃神人也!”公输轨放下麦粉,长揖及地。
作为鲁班后裔,公输轨自然明白眼前这一幕代表着什么。
这一座小型水车虽然只是用来碾碎麦粒,可若是将它放大数倍,再放置在水流更加湍急的地方,必然可以带动一个更大的磨盘。
到时候,往日里那些耗费巨大人力才能砸碎的矿石,可以很轻松的磨碎。
不仅如此,将水车连接在沟渠之上,会省下多少浇田的人力?
关中,最不缺的就是水,可最缺的,也是水!
一旦大旱到来,临近河道的农田还好,可远离水渠和河道的呢?
太子殿下发明的水车,其功绩,完全可以和都水长郑国主持修建的郑国渠相提并论!
在公输轨激动到浑身颤抖的时候。
扶苏倒是没有想得太多。
晚饭吃面条还是肉夹馍,这是一个问题!……这些天不仅吃不好,还没有夜生活,太惨了!……扶苏忍不住为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泪。
“让尚食丞的人来见我、孤!”扶苏向身边跟着的中常侍(太子属官,非太监)说道:“孤要好好教教他们怎么做一顿合格的饭食!”
“殿下不可呀!”李承劝说道
扶苏用眼神击碎了李承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当皇帝,真的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差啊!……父母双亡,就连祖母也早就挂了扶苏的幸福的想着。
……
工地。
一群衣衫褴褛的刑徒,看着站在小土包上向他们喊话的工头。
“奉太子令,从今天开始,阿房宫就不盖了……”
在刑徒们既有些茫然,又有些喜悦的表情中,工头继续说:“不过你们别高兴的太早了,虽然你们不在这里干活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回家。”
“按照新的命令,凡是年十五以上的,通通迁往栒邑……”
“不知官府要让我去哪里做什么?”一个身材瘦高,脸上刻字的刑徒从人群中走出。
“这个吗?”工头有些畏惧的看了来人一眼,但想到身后有太子派来的士兵,胆气顿生:
“你一个刑徒,问这干甚?”
在脸上刻字的刑徒冷笑声中,工头接着说道:
“太子殿下仁厚,凡是在栒邑做工满五年的,免去刑徒身份,重新编户,愿意留下来的,按日发放工钱!”
“这、这是真的?”刑徒们顿时沸腾了,他们本以为会在工地上干到死,工头的话,让他们如在梦中。
“那,年十五以下的呢?”一个出生在工地的少年问道。
“看那!”工头指了指远处一个腰悬宝剑,满脸落魄像的青年:
“你们去找他报到,那是太子新封的一个官,叫什么来着?对了,羽林郎韩信,据说是取自什么为国羽翼,如林之盛的意思。”
“咳,反正我也不懂,你们只需要知道,你们到他那以后,就是一个兵了!”
……
咸阳宫。
摆放在扶苏面前的,是一盏清水,一碗浸在鲜羊汤里,加了木耳、黄花菜的面条,一盘从北地郡运来的,炖煮了一个时辰的羊羔,以及一小碟混合着韭菜酱、葱花、茱萸,热羊油浇过后用细盐调味的酱料。
极简版烩面,手把肉,虽然没有辣椒,不过用茱萸代替了……对不住了,美羊羊……扶苏拿起挂满脂肪的羊尾。
当油脂在口中绽放的时候,扶苏只有一个念头:不愧是极富盛名的宁夏滩羊。
鲜嫩不膻,软烂不柴,再加上羊油提供的奶香和润滑,香嫩可口回味无穷……
片刻之间,美羊羊只剩下了光秃秃的骨架,在喝干了最后一口羊汤之后,扶苏大汗淋漓的擦手擦汗,充满力量的声音响起。
“把今天剩下的50斤竹简搬上来!”
第九章 大秦药丸!
夏日早晨,太阳尚未露出全貌,咸阳宫的四门箭楼已经在熹微的晨光中显露身影,像是一名永不疲倦的勇士,守卫着身后连绵不绝的殿宇楼阁。
形态各异的屋脊上高耸的,诸般龟麟雀蛇神兽仙禽,高高俯视着脚下的咸阳城,在地面投下形态各异的影子。
曙光微露之际,咸阳城已是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当最后一阵鸡鸣之声尚未散去之时,城内大道上已是车水马龙,摩肩接踵。
官吏们乘车走马,匆匆赶赴官署;日出而作的农夫百工们,奔向了作坊,奔向了市中,奔向了城外郊野的农田。
长街两侧的官署、会社、作坊、商铺、酒肆、民宅,业已早早打开大门,各色人等无分主仆,都在洒扫庭除奔走铺排,操持着种种活计,开始新的一天。
片刻之后,长阳街的晨市开张了。
这是咸阳城南的一条长街。北口与王城隔着一片树林遥遥相望,南北长约三里余,东西宽约十多丈,两厢店铺作坊相连,原是秦国本邦商贾最为集中的大市。
长阳街东面,隔着一片鳞次栉比的官邸坊区,便是天下闻名的尚商坊大市。
两市毗邻,内史府将长阳街定名为国市,将原山东商贾聚集的尚商坊定名为外市,尽管此时已经天下一统,但名称却依然未曾更改。
约开市一个时辰之后,人声鼎沸的集市中走入了一个身穿黑色直裾深衣,头戴长冠,腰悬美玉宝剑,一看就是宗室子弟模样的青年人。
不过,这却不是人们观望他的原因。
青年人格外引人瞩目的,是他手上轻摇着的一把上面写着‘老子真帅’四个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怪异大字的布面折扇。
“殿、公子慢些走……”李承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铁鹰锐士追上来,用身体挤开青年人身边的黔首、商贾,随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
“聒噪!”扶苏刷的一下合上折扇。
……这货不会也是儒家学子吧……他这两天用了好几个儒家典故了……扶苏斜撇李承一眼,随即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这可是活生生的两千多年前的集市啊!我还以为这一时期的集市会很萧条呢!打脸了打脸了!也对,始皇帝统一后,迁了十多万的土豪到咸阳,再加上原住民,以及公卿宗室,现在咸阳城的常住人口不会少于六十万!
同时期,别同时期了,就是工业革命之后的伦敦,才多少人?难怪秦法会规定不准随意倒垃圾!……扶苏向前走着,饶有兴致的左顾右看。
渐渐地,他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对。
粮食、盐铁及部分商品由治粟内史官营自不必说,这是孝公时期由商鞅定下的成例。
所以集市上用来交易的商品,大多是一些手工制品或农林渔牧之类的副产品。
然而让他觉得不对的地方,就是大部分的交易,尽管都明码标价,但主要的成交手段却是以物易物!
用钱,也就是秦半两进行的交易,寥寥无几。
扶苏摸出一枚半两,和一名贩卖猕猴桃的小贩交易的时候,周围人全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在偷偷注视着他。
桃贩上下打量他一眼,有些疑惑的问:“这位公子,你这是来为府上采买?”
“不啊,我就买几个尝尝鲜,怎么了?”扶苏有些差异,心说你这明明白白写着三斤1钱,想讹我还是怎么着?
“您这1钱,可以买我这多半筐了……”
反向虚标,真有你的!虽说秦律要求必须明码标价,可是?说不通啊!……扶苏微微皱眉,于是用了2枚半两,买下了桃贩连筐在内的一大筐鲜猕猴桃。
随即在周围人看肥羊的眼神中,迅速消失在集市。
片刻之后,在一队骑郎的簇拥下,扶苏的四马轺车停在治粟内史府。
在门口侍者的通传过后,现任治粟内史,曾经的都水令郑国疾步而出,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奉常胡毋敬以及太史令董汤。
“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有失远迎……”
俄顷,平准令、太史令及所属官僚,将历年来的档案流水般送到扶苏面前。
扶苏捡着重点的几卷看了一遍,结合今天见到的一幕,得出结论:
大秦药丸!
始皇帝统一六国之后,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货币自然也在统一之列。
换句话说,六国原有流通的钱币,只剩下回炉重造这一个选择。
秦法强令要求,全天下的人,都要使用秦国的半两。
而这背后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秦国连年征战,财政负担过重。
这一举措,类似于后世某汇率操纵国。
财政赤字了,立刻疯狂发行货币,让其他国家的人民为它买单。
这一点上,从各国货币之间的重量对比可以看出。
比如燕、齐的刀币含铜30克,三晋的布币也含铜20克左右,楚国的蚁鼻币虽然轻点,只有3克左右,但是楚币是有黄金货币‘郢爰’为硬通货储备的!
秦国的半两钱呢?
钱如其名,平均含铜量只有8克!
当秦国在全天下强行推广半两,硬性规定半两和六国旧币等值流通,这意味什么?
劫收!
而随着秦半两的大量流入,币值下跌,通货膨胀,始皇帝是怎么办的呢?
简单,收天下之兵,铸以为金人十二!
这是因为这一时期的兵器,主要是由青铜铸造,收天下之兵后,一方面降低了六国遗民反抗暴政的能力,二来,则收拢了大批流通在市面上的铜,既潜在的货币!
当货币流通量稳定之后,币值自然也保住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迁天下富户,以及修长城、驰道、灵渠、皇陵等大公基项目!
既扬威立万,又依靠政府手段强行拉动鸡滴屁增长。
这样一来,半两的币值,快速得到提升,迁居咸阳的十多万富户为了自己财富的保值,不得不大量抛售家乡的土地和房产,兑换为半两,再加上中国人固有的储蓄习惯,导致半两成为市面上的稀缺“货物”,进而再次拉动半两的购买力。
于是,
当半两值钱,而货物不值钱的时候,这就产生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货币信用危机!
第十章 危机四伏
钱币,说穿了不过是一小块金属。
当盐、铁等矿产归属朝廷的时候,只要开炉,钱币要多少有多少,而且其中还可以参杂一些其他的矿物,比如铅或锡来降低贵金属的含量。
当市场认可的时候,这种金属就可以当钱用,而当市场不认可的时候,发行货币实际上就等于在变相地掠夺百姓的财富!
而秦法又规定,在交易时,半两不准挑选,也不能拒收。
这就让本是被武力征服的六国遗民,更加对大秦不满,整个天下,都仿佛置身于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上。
而为了应对这样的危机,始皇帝做出的决定,就是不停的出巡,依靠个人的威名强势镇压。
依托前期修建的驰道,周游全国,移动朝廷,走到哪儿摁到哪儿。
于是,秦始皇三十六年,东郡落下陨石,上写七个大字:始皇帝死而地分!
清晰的秦篆,绝不是石头自己长出来的,而是有人刻上去的。
而这种东西,被当时人称之为“谶”,后世称之为菲克纽斯,其主要,就是通过伪造证据,捏造事实,散布谣言,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这块陨石的目的,就很好理解了。
那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天下人,尤其是六国遗民们:等祖龙一蹬腿,咱们就可以不用忍受秦国人的暴政了。
始皇帝的死讯就是咱们暴动的信号!
什么时候他挂了,什么时候陈胜吴广们就如同雨后春笋一样遍地开花!
而面对着这种装神弄鬼的手段,始皇帝的选择自然是派遣御史抓人。
而结果则是,御史们说这案子太难了,破不了,另请高明吧。
最终采用的手段,则是滥杀无辜推卸责任的方式,把陨石落地旁边的住户全部屠戮!
虽说秦法严苛,但是御史们这般糊弄,这很能说明问题。
事实上,到了始皇帝中晚期,秦帝国各地的问题已经快要摁不住了。
除了之前提到过的菲克纽斯,还有刺客多次行刺嬴政,也是每次连个主谋都抓不到!
张良搞过大锤子砸马车刺杀事件,结果逃之夭夭逍遥法外!
而史记记载:三十一年,始皇微行咸阳,与武士俱,夜出,逢盗兰池。
兰池宫在哪?
在咸阳东,和秦都咸阳近在咫尺!
已然暗流涌动的天下,依靠着始皇帝一个人的强势威压。
始皇帝还在,暂时还能凭借个人超强的威望摁住快要炸开的火药桶。
可他还能活几年?
所以史记还记载了:三十六年……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吾遗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龙死。’
这和荧惑守心,东郡陨石是同一年!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天下人已经快等不下去了,始皇帝若不死,只怕有关他驾崩的菲克纽斯,一定满天飞!
大秦啊,大秦,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扶苏放下手中的竹简,长出一口气,久久一言不发。
房间外跪坐在蒲团上的治粟内史郑国、奉常胡毋敬、太史令董汤以及刚刚赶来的御史大夫冯劫,有些不明所以的小声议论。
“董汤,你不是说殿下要改史吗?”冯劫皱着眉头斥责道。
“不改史,要我太史令的史卷作甚?”董汤梗着脖子回答,他是打定主意了,要是太子胆敢改史,他一定会做出和祖上董狐一样的抉择!
“都闭嘴吧,殿下出来了!”郑国小声训斥。
“哦?御史大夫来此作甚?”听见了他们议论的扶苏明知故问。
“嗯、这……”冯劫怒视一眼董狐,回答道:“臣来劝谏殿下切勿再微服出行!”
真是个蹩脚的借口,你这是敷衍都懒得敷衍我了呀!……扶苏点点头,说道:“好,孤知道了。”
坐在轺车上返回咸阳宫的路上,扶苏一直在想着该如何挽回这个二世而亡的帝国。
按照原有的历史,召集天下精锐,继位后立刻出巡,继续当一个灭火队长?
不行,胡亥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了,没有始皇帝的威望,这一招完全行不通。
此时的刘邦已经落草为寇,而项梁也已经羽翼渐丰,彭越、张良等人只怕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过好在我先一步把英布丢到栒邑去挖煤,那里有苏角带领的5000九原军,制服几百个只有矿镐的盗匪,还是绰绰有余的。
真是难啊,此时的山东、山南诸郡县就像一个装满了炸药的火药桶,只等着像陈胜吴广这样的火星去把他们点燃了!
……呵呵,即便是老秦人最多的关中诸郡,最后不也是‘赳赳老秦,喜迎沛公’了吗?
坐在这个位置上,天然就处于人民的对立面啊!
咦,不对,虽然我是剥削阶级反动派的大头目,但是我一样可以想办法争取人民的拥戴啊!
在这个百分之九十以上人口都是农民的大秦,只要没有爆发大规模的农民起义,项梁之类的野心家,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而要取得农民阶级的拥戴,不,至少说是让农民们不愿意提着脑袋和朝廷玩命,其实很简单的。
只要让他们勉强吃饱饭,有衣物蔽体,有片瓦遮身,谁愿意去当朝不保夕,并且有几率会被杀全家的反贼啊!
嗯,看样子要借着的我的登基大典搞点事了……扶苏转头对身边的一名中常侍说道:“让叔孙通来咸阳宫见孤。”
……
始皇帝三十七年九月初三(前210年),咸阳宫。
秦二世登基大典。
天亮时分,大臣们穿着各自的朝服在大殿外车马场列班等候。
而后,由谒者(郎中令属官)按爵位高低,分班次将大臣们分别领上大殿平台,再分列等候。
从殿门平台一直到大殿两厢,均有雄壮威武的甲士持戟而立。
大臣引导完毕,胪传之呼声从大殿内迭次传出,如天音呼唤,庄严肃穆。
随着迭次呼声,一队队分属于五官中郎将、左中郎将、右中郎将、车郎中将、户郎中将、骑郎中将的中郎、郎中持长戟整肃开出,从大殿门口分列两厢直达殿内陛(帝座红毡高阶)下,在广厦之下形成一条宽阔的甬道。
第十一章 登基,刑决和撒币
“奏乐!”
太乐令(奉常属官)指挥着奏响悠扬肃穆的钟鼓雅乐。
谒者导引着大臣们从夹道中走进殿门,直达陛下。
宗室以宗正旬阳候公子衮为首,依爵次列于陛下西方;文武大臣以右丞相潞候冯去疾为首,依爵次列于陛下东方,两两相向肃立。
所有大臣列就,谒者仆射(谒者长官)面向大殿屏后一躬,高呼:“皇帝御驾,起!”
几名胪传遂接连高呼,呼声迭次向后荡出。
传呼声落定,扶苏坐在始皇帝曾经坐过的帝辇中,由十八名内侍推车,三十六名侍女高举着车盖一般的伞盖和羽扇徐徐而出。
帝辇一动,鼓乐之声骤然激昂。
雅乐声中,帝辇徐徐推至帝座前,头戴通天冠,身穿玄衣纁[xūn]裳,腰系长剑的扶苏被内侍扶持下辇,稳健地登上帝座。
扶苏看着描画着神兽的帝座,心中涌起莫名的情绪:
‘坐在这里之后,整个天下的重量都将压在我的肩上!
可我不久前,只是个996的打工仔啊!
在这个位置上,随便一道命令,就将决定千万人的命运,我真的够这个资格吗?’
一瞬间,回荡在大殿之内的鼓乐之声似乎消失不见,扶苏耳边,响起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他回想起自己对秦朝的全部记忆。
秦,这个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的朝代,也是一个行将就木,垂垂老矣的朝代。
在他之后,中原的文明似乎进入了一个不断循环往复的窠臼,重复着封建王朝的迭起兴衰,分分合合,最终被大洋彼岸的蛮夷超越,陷入长达百年的黑暗。
他内心中响起一个声音:
我可不可以做些什么,去改变这一切呢?
蝴蝶尚能煽动翅膀引起飓风!
难道我还不如一只蝴蝶?
或许,这就是上天让我穿越到这里的原因?
从此刻起,我就是秦二世了!就让我,来挽救那些即将陷入战火中的人吧!……扶苏肃然面南而坐。
而在陛下站定的众宗室、大臣,望着扶苏酷肖始皇帝的面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横扫六合的雄主。
谒者仆射高宣:“皇帝即位,百官奉贺!天子雅乐,起!”
于是,在骤然变化的乐声中。
谒者导引着宗室、大臣分三班向皇帝朝贺:首班最高侯爵,次班大庶长至左庶长,再次五大夫至官大夫。
每班朝贺皆扑拜于地,高呼:“皇帝万岁!”
分班次朝贺完毕,宗室、大臣们依爵鱼贯走到事先编好名号且各自固定的座案。
所有人全部坐定之后,谒者仆射再次高呼:“法酒上寿!”
瞬时之间,雅乐再度改变,谒者再次引三公九卿及宗室辈位高者,分别向皇帝贺寿,颂祷皇帝万岁;每贺,其余百官必须高声同诵万岁。
整个朝仪过程,有五十名侍御史(御史大夫属官)不断巡视,举凡仪态不合法度之官员,立即被导引出大殿,轻则罚甲,重则罢爵。
故此,没有一个人敢轻慢喧哗,整个登基大典肃穆的宛如太庙祭祀一般。
九觞之后,谒者仆射高呼:“罢酒!”于是,酒具撤去。
谒者仆射再度高呼:“皇帝下诏!”
终于轮到我了,真是累啊……做皇帝,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苦差事!……扶苏在心中吐槽之后,狭长的凤目扫视大殿一周,按照早就已经由右丞相准备好的稿子,简单的讲了几句。
片刻之后,在宗室大臣们昏昏欲睡之际,谒者仆射再次长呼:“宣示封赏诏书!”
御史中丞缓步走到帝座之下的高阶,展开帛书,朗朗之声回荡在大殿。
第一件事,就是把扶苏死去多年的生母,楚国王女重新挖出来,追封皇后,葬进始皇陵。
第二件事情,和之前在始皇陵商量好的一样,内史蒙恬迁太仆,晋宁武候(关内侯),食邑两千户;太尉尉缭迁左丞相,金印紫绶,晋平邑侯(彻侯),食邑一千五百户;将军羌瘣迁太尉,晋左庶长。
其余跟从扶苏兵发九原的将领,各晋爵一级,士兵赏百钱。
除此之外,由叔孙通上奏,扶苏亲自下场和右丞相冯去疾掰头了一个时辰,最终敲定:
免除关中诸郡(内史【咸阳地区】、陇西郡、北地郡、上郡、九原郡、云中郡)及原属于楚国诸郡(九江郡、会稽郡、黔中郡、长沙郡)一年的口赋(皇帝的私人收入,归少府。主要是向年十四岁以下儿童征收的人头税,征收额每人20钱。起征年龄7岁,到汉武帝时提前到3岁起征。),以及其余山东山南各郡半年的口赋。
……
长阳街,临时搭建的刑场。
依秦律,赵高判车裂,诛族,而他的行刑时间,就定在扶苏登基之日,而刑场,被特意设置在了咸阳城最繁华的地方,以此来警示国人。
廷尉丞(廷尉属官)点验无误后,掐着时间等待着最后的行刑。
无论中外,人们似乎对于观看刑场杀人都有着蜜汁着迷。
如果不是刑场周围的士兵杀气腾腾的持戟而立,只怕许多够不上参加登基大典的公卿子弟们,会凑近了和赵高聊聊天。
当然,为了防止赵高说出什么非议陛下的事情,廷尉丞早早就切掉了他的舌头,其他等待被处决的人犯,嘴里也被塞进了麻布。
“时辰到了。”一名书佐(廷尉属官)对廷尉丞说道。
“行刑!”
廷尉丞一声令下,在驭手的控制之下,赵高被均匀的分成了五块,而其余人犯,也一并被斩首。
刹那间,整条街道上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以及腥臭的内脏气味亦或是排泄物的味道。
“呵,果然暴秦!”身穿绿色曲裾深衣的中年人不屑摇头:“没想到以仁著称的扶苏也是如此!”
“你,你敢非议太、不,陛下,我、我要去告奸!”站在他身边的一个白衣庶民嚷嚷起来。
“哪里走!”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壮汉将白衣庶民抱住,在周围人没有注意过来的时候,掐晕并在他身上泼了点酒,随后嘟囔着:“大早上就喝这么多?不怕官府治罪啊!”
随后在周围开始警觉的眼神中,丢下白衣庶民,和中年人以及十多个各色打扮的男子悄然离去。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在旁边的宅院的二楼,两名儒生打扮的男子,全程在注视着他们。
第十二章 民心可用
“大兄,我们去告奸吧!”其中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一脸揶揄。
“要去你去!”中年男子瞪眼,随即笑着说:“商,正好让那个力士用铁锤砸碎你的狗头!也省的你终日在我耳边聒噪!”
“力士?铁锤?”青年男子双眼圆睁:“莫非那绿衣男子是故韩宰相张平之子,曾在博浪沙刺秦的张良张子房?”
“绿色曲裾,身有力士为伴,且在咸阳城中来去自由。除了张子房,还能有谁?”中年男子抚须而叹:“张子大才,可惜可叹……”
“别叹了……”青年男子见行刑已毕,眼睛滴溜溜直转:“还是快去找叔孙通吧,大兄,我们可只剩下7钱了……”
“聒噪!”
片刻之后,二人行至郎中令府,向守门的卫士表明来意,并依次出示了自己的‘验(身份证)’、‘传(介绍信)’之后,被暂时安排进了门口的值房。
“大兄,你说我们会被陛下封为几百石的官?”青年男子延续着一路而来的喋喋不休。
“嗯、我嘛,有可能会被封为博士,秩比六百石……”中年男子捻着胡须,猛地一瞪眼:“至于你……哼!再不闭嘴,让叔孙通奏明陛下,让你去做黄门令(太监)!”
“噗……”青年男子赶忙正襟危坐。
日中之后,参加完登基大典,迁太中大夫(秩比千石),晋公乘爵的叔孙通匆忙赶回,在值房内见到了等候多时的二人。
“郦食其,见过太中大夫。”中年男子赶忙起身行礼,青年男子也同样起身行礼。
双方见礼后东西昭穆而坐,叔孙通看向身材健硕的青年男子:“这是?”
“郦商。”青年男子不等郦食其回答,抢先自报家门。
“舍弟无礼,先生海涵。”
“无妨……”
随即,一阵腹内轰鸣之声打断了叔孙通和郦食其的客套。
“哈哈哈……”叔孙通笑了笑:
“怪我处事不周,没有吩咐侍者备饭。二位且随我来去长阳街,品尝一下新近出现在咸阳的一种吃食……”
“先生所言,可是长阳街外市的‘面条馆’?”郦食其问。
“正是!”叔孙通神神秘秘的小声说:“听说是当今陛下所置,由太官丞经营。”
“不瞒先生,我们昨日已经去过了,只不过……”郦食其有些尴尬:“那里排队的人太多,且只招待不更爵位以上者……”
“就是,不招待就早说啊,都排到跟前了才说……”
就在三人正要往门外走的时候,咸阳城中,突然人声鼎沸,千万人大声吼叫的声音,似雷鸣般滚滚而来。
“发生了什么事?”叔孙通皱着眉头,凝神细听。
“大秦万年……”
“陛下万年……”
叔孙通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他弄明白了,但郦食其兄弟却愣在原地,满是疑惑。
“二位出来咸阳,对此尚不了解,我们边走边说……”
叔孙通拉着他们向外走去,并吩咐侍者备车。
……
咸阳宫中,扶苏换上了玄色常服,向摆放着各郡送来贺仪的偏殿走去,同样听到了回荡在咸阳上空的吼声。
……民心可用啊……只是减免了一年的口赋,国人就如此激荡,若是把农业税调整到后世一样,二十税一、三十税一,甚至于完全不收农税并发放补贴……扶苏的脚步,不由轻快了许多。
虽说减免了口赋之后,皇室的收入将会腰斩,但是,口赋是和夏税一起征收的,而现在,已经是九月了。
换句话说,减免的,是明年的口赋。
在这个没有退税的年代,至少一直到明年夏季,皇室的开支并不受到影响。
做为一个穿越者,再加上我现在掌握的资源,要是因为少了从国人嘴里抠出来的这点钱,而过不下去,还是趁早找块豆腐撞死吧!……嗯,现在没有豆腐……扶苏猛地停住脚步,双眼圆睁,猛然间想到:
对呀,现在虽然没有豆腐,但是有豆子啊!
豆子泡一晚,第二天用石磨磨成浆,煮沸,不就有豆浆喝了!
然后加入石膏水,不就有豆腐可以吃了!
嗯,先在长阳街开几间国营豆腐店,把专利钱赚回来,然后把技术散出去,争取在两年之内,让大部分国人实现豆腐自由,从而弥补这个时代国人因为缺肉而摄入不足的蛋白质!
“让尚食丞的人来见、见朕!”扶苏向跟随在身边的侍郎李承说道。
“喏!”
尽管不知道陛下又要做什么,但是李承知道,上次尚食丞来了之后,自己实现了面条自由!
想到这,李承吞了一口口水,加快脚步。
……
咸阳宫偏殿。
扶苏见到了几乎堆满了整间宫殿的奇珍异宝,这些全部都是天下诸郡送来的,恭贺他继位的贺仪。
而在宦者令韩让的介绍中,还有许多东西不适合摆在这里,比如九原郡送来的一百匹草原骏马,暂时安置在上林苑。
“留下十匹,剩下的赏赐给诸位将军。”扶苏对侍郎蒙颖说道:“你和李承也各自去挑一匹。”
“谢陛下!”蒙恬之子蒙颖弯腰行礼。
扶苏拿起一个匣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摆放着一颗拳头大小,闪闪发光的珠子。
这不会有辐射吧!这种东西也敢当做贺仪?……扶苏把盒子合上,放的远远的。
“那是谁送来的?”扶苏问。
“回陛下,是南海郡尉任嚣。”韩让想了一下,回答道:“此物名叫墨龙珠,据说是上古一条苍龙所化……”
……嗯,这尼玛一本正经的瞎编……任嚣,就是那个节制岭南三郡(南海郡,象郡,桂林郡)的东南一尉?……我之前批过他的奏疏……这么看来,他本意是想要拍马屁、不,拍龙屁,不是有人想刺王杀驾!……扶苏轻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明天午后宣他到兰池宫觐见。”
“喏!”
扶苏在之前的登基大典上,有听到过任嚣的名字。
而之所以叫他到兰池宫,是因为虽然已经进入九月,但是关中地区依然很是炎热,所以扶苏打算到兰池宫住几天,另外的一点,就是一些他之前派人去取的东西,也已经顺着泾水运到了兰池宫。
第十三章 煤球
扶苏继续看着各郡送来的贺仪,思索哪些留下,哪些用来赏赐宗室公卿。
俄顷,他想到了该把那颗‘墨龙珠’送往何处。
根据九原郡送来的氐报中,此时的匈奴人大单于,正是那个干掉了自己亲爹头曼的冒顿!
现在匈奴人被蒙恬胖揍过一顿后,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正处于在东胡人面前装孙子,准备扮猪吃虎的阶段。
所以现在对于边关压力最大的,是直面东胡的右北平郡、和辽东、辽西两郡。
不过作为一名穿越者,扶苏知道,东胡很快就会盛极而衰,彻底成为匈奴人的附庸,不止如此,整个西域诸国也将为匈奴敞开大门,而匈奴人对于中原的袭扰,将会一直持续上百年。
所以扶苏打算,等下召来典客顿弱,让他安排人,将这颗价值连城的‘墨龙珠’,送到匈奴人那里去,换点他们用不上的牛羊马匹回来。
像这种可以自行发光的宝物,他可消受不起,还是用来装点大单于的帐篷吧!
扶苏再次看了一眼需要赏赐的公卿大臣名单,暗暗叹气,决定想点什么办法,从那些需要耗费巨大国帑的无职务宗室手中,薅点羊毛回来。
突然,他想起某一个以前朝皇帝的玄孙之后自称的家伙。
据说他家祖上当年就是因为献于宗庙助祭的酎金成色不足而被免去侯位,而这种坑死自家亲戚的方法,正是汉武帝刘彻想出来的。
只是推恩令在大秦没有用,因为爵位是不世袭的,卿以上级别,下一代通通降为公乘,大夫爵和士爵下一代降两级袭爵。
嗯,等下找叔孙通,让他编点典故,建议宗室子弟每年需要进献玉璧一双,作为祭祀的礼器,白壁需得用白鹿皮包裹!
而众所周知的原因,白鹿属于祥瑞,民间不予许持有。
所以到时候我让少府在外市上开一间店,专门卖白鹿皮和玉璧!
宗室购买玉璧白鹿皮用于祭祀,祭祀完之后玉璧和白鹿皮收起来,存入库房,下次祭祀的时候再卖给宗室!
永动机赚钱法,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扶苏在心中大笑两声,吩咐韩让备车,前往兰池宫过夜。
……
“陛下,赵美人(皇后和夫人之下的第三等,年奉800石)求见。”韩让缓步走到扶苏面前。
该来的还是躲不掉……扶苏长叹一声,眼睛虽然盯在竹简上,但心思已经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赵美人,赵国公室之女,扶苏的其中一个女人。
他这些天假借着处理国丧、朝政、登基,一直留宿在咸阳宫,始终没有回过原本的公子府,担心的,就是现在这个局面。
上,还是不上,这是一个问题!
上吧,始终有点阴影;不上吧,这个女人十四五岁就嫁给了扶苏,现在他穿越过来,把人家打入冷宫,毁了这些可怜人的一生,又显得太不厚道!
“让她进来。”扶苏头也不抬继续盯着竹简,回想起离开咸阳,前往九原军时赵姬的模样。
也许是年纪还小,没有发育成熟的原因,那时候的赵姬身材高挑但不怎么分得清正反面,完全是一个发育正常的初中生模样。
……这么幼齿,他也下得去手?
“陛下!”清脆中带着几分赵地口音的声音响起:“臣妾为您炖了莲子羹……”
扶苏抬起头,看向殿中盈盈下拜的赵姬。
二十多岁她已不复当年的青涩,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在略施粉黛之后却显得极是清纯,让扶苏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长得有点像少女时期的某神仙姐姐……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你居然悄悄发育成了这副模样!
“来!”扶苏放下竹简,只说了一个字。
……
日上三竿,扶苏坐在铜镜前,任由双颊依然带着红晕的赵姬为他梳理着头发。
一夜荒唐过后,他的心态已经彻底转变过来。
帝国都接收了,一个女人又有什么?
嗯,这个时候虞姬应该已经到项羽身边了吧。
不过我倒是更想派人把吕雉找来……
不仅仅是因为我是个牛头人,相比于外在,能够帮着刘邦搞定韩信的吕雉,更加让人欣赏……
嗯,刘邦现在已经落草为寇了,那么吕雉就应该正在沛县独守空房!……寂寞少妇啊!
“陛下,少府公子衍、左校令公输轨已到宫外。”韩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让他们兰池见驾。”扶苏穿好衣服,向门外走去:“传诏,封赵姬为夫人,秩比千石。”
……
兰池。
当初用于实验的水车已经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堆放在空地上的许多黑乎乎,拳头大小的圆球。
这是扶苏将修阿房宫的刑徒,发往栒邑后挖来的煤炭,于三日前沿泾水运抵兰池宫。
煤炭被分成三类,拳头大小、指甲盖大小、以及运输和挖掘中产生的煤粉。
那些拳头大小的圆球,就是煤粉、水和黄泥混在一起,做成的煤球。
而在另一边,则用泥砖垒了一个省柴灶。
所谓省柴灶,就是把炉膛周围的炉壁加厚,使得灶膛内的燃料燃烧时能量不怎么向四周外泄。
而且,节能土灶的烟囱要高。
因为高烟囱容易产生虹吸效应,吸走炉膛内的烟气,同时也从进风口自动吸进空气,有助于燃烧。
省柴灶上,则放着一个大小正合适的青铜釜。
另一边的木箱子中,则是满满的一箱粗盐。
此时,公子衍和公输轨,正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公子衍用手臂捣捣公输轨,问道:“这是做甚?”
公输轨皱皱眉头:“问我作甚?”
公子衍一脸诧异:“你是鲁班后人,不问你问谁?”
……我是鲁班后人不假,但我主要做木工,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里除了那一堆劈柴,哪里和木工有关?……公输轨心中腹诽,但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因为对方不仅仅是九卿之一,按照辈分来算,公子衍还是当今陛下的叔爷爷……
第十四章 财源滚滚
“皇帝陛下驾到!”
一个嗓音清亮的小内侍的喊叫声,结束了公子衍的询问。
“陛下!”
二人行礼后,公子衍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煮盐。”扶苏捶了捶后腰,言简意赅的说道。
咳、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公子衍腹诽一句,说道:“陛下,煮盐需用海水,即便是煮干了兰池,也得不到盐……”
“谁说我要煮的是兰池之水?”扶苏笑了笑,懒得和这个本家叔爷爷计较,他拿起一根木片,从木盒中挑起一点粗盐,递给公子衍:“尝尝。”
“呸……”公子衍吐了两下,说道:“是苦的,这是河东之盐!”
……耍我是吧,就算你是陛下,可我是你叔爷爷!……算了,念在汝年纪尚幼,不和汝计较了……公子衍皱着眉头,看着笑吟吟的扶苏。
“不愧为少府,连产地都能吃出来!”扶苏放下木片,示意守在一旁的内侍开始往省柴灶中引火。
“臣不知盐之产地,但臣识字。”公子衍象征性的拱拱手:“那木盒上,刻着字呢!河东粗盐,石50钱。”
“没错,煮的就是这个!”扶苏说完,看见炉膛中的木柴已引燃,开始命令内侍们将煤球扔进火中。
随后,另外两个小内侍将木盒中的河东盐倒入青铜釜中,并从兰池中打了几桶水一并倒入,开始用木棒搅拌起来。
“我大秦盐价,精盐每石100钱,远离盐场的诸郡,每石加20钱作为脚钱。而粗盐,则每石最高只能卖到50钱。”
扶苏说完,随即问道:“尔等可知为何如此。”
公输轨脸上看傻子的表情一闪而逝,公子衍则直言不讳:“陛下久居高位,日常均用精盐,自是不知粗盐之苦,且对身体有害。因此,二者价格自然天壤之别!”
……呵呵,被两个古代人嘲笑了!……扶苏笑而不语,静静等待着打脸时刻的到来。
于是,半个小时过去了。
“陛下,出盐了。”韩让从灶边走来。
于是搅动盐卤的内侍将青铜釜中的废水倒出,然后在公子衍和公输轨疑惑的目光中,重复了两遍煮,倒废水的过程。
片刻之后,提纯后的湿盐被彻底烤干,取出后捣成粉末。
……嗯,现在看着有点像后世超市里卖的盐了。废水等下再煮一会,当成点豆腐的卤水用……扶苏再次让公子衍尝一尝。
为什么又是我!……公子衍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好咸啊!”公子衍吐了几口,顿时双目圆睁的看着扶苏:“不苦了!为什么?”
……因为氯化镁、氯化钾、氯化钠和硫酸镁在不同温度下的饱和溶解度不同……我这么说你听的懂?……扶苏按照这个时代的理解习惯,简单的解释了几句。
“陛下真乃神人也!嬴衍拜服!”公子衍长揖及地,作为掌山川河泽之利的少府,他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精盐每石收15钱,售100钱,而河东盐场的粗盐。因为是在盐池边直接捡拾,所以每石只收7钱,售50钱。
现如今只需要按照陛下的方式,添几个柴火钱,每石就可多出一倍的收益!
……这就拜服了?我还有垦畦浇晒法没有使出来呢!……那个更加暴利,连柴火都不费!不过这种方法需要很长时间的前期准备工作。
扶苏回想起自己在盐业博物馆中看到的展示资料,将一卷帛书交到公子衍手中,那里面详细记录了如何在那里兴修水利,防止外来的水流对盐池的侵蚀,以及垦畦浇晒的详细步骤。
最后,扶苏补充道:“去太尉府传朕诏命,增调2000军队进驻盐池。同时调1000刑徒,发往河东盐池,公食(管饭),日居6钱(工资)。”
“喏!”公子衍行礼后快速离去。
扶苏看向公输轨,指着仍在省柴灶中熊熊燃烧的煤球,问道:“你觉得此物如何?”
“嗯,以臣之见……石涅比劈柴燃烧的时间长……且火力强劲……”公输轨拱手回道。
……石涅……麻蛋,这个时代的人也知道煤可以用!装逼失败!……扶苏点点头,从韩让手中接过帛书,交到公输轨手中,说道:
“传诏石室令(将作少府属官,掌建筑石料),安图所示寻找符合的黏土,你协同内史都水丞,在霸水靠近蓝田之侧挖水渠,修水磨,并组建图上所示的水排。”
“另外,按照图上所示的灶台搭建方式,先行对宫中及官署的官灶进行重建。”
……水排?……公输轨接过帛书,打开看了两眼,脸上的震惊与差异之色一闪而逝。
“喏!”公输轨倒退几步,转身离开,心想:图中所画之物精妙细微,到底谁才是鲁班后人?
……
中午时分,扶苏洗完手看着面前的食物,心中长叹。
汆汤鱼丸、炖的软烂的牛腱,油煎鹿舌……
虽然豆腐已经做出来了,但是太医令的强硬之下,需得反复试验,确认无毒无害。
他回想起夏无且当时出胡子瞪眼睛的样子。
‘先让狗食,狗无事之后,再让内侍吃,旬月后内侍无事,才可以……’
……狗狗做错了什么?
悠扬的乐曲响起,一队身材婀娜的舞女开始翩翩起舞。
扶苏夹起一枚鱼丸,丢入口中,想到:这就是传说中政哥最爱的皇统无疆凤珠氽吗?
嗯,和后世酒楼里吃的不一样啊,下次让厨师往里面包点肉馅……
还好提前问了一句,要不然今天桌子上还得加上一盘蚂蚁卵做的大餐!
扶苏打了个激灵,夹起一块鹿舌放入口中,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心想:据说鹿肉大补……这是在提醒我要雨露均沾吗?哎!做皇帝,真是天下一等一的苦差啊!
……
午饭过后,兰池宫偏殿。
“南海郡尉任嚣,拜见陛下!”任嚣在扶苏十步之外站定,躬身行礼。
“不必如此,兰池宫见你,就是不想太过拘礼。”扶苏指着身前的一个蒲团:“坐近些。”
“谢陛下。”
任嚣坐定,扶苏打量着这个肤色黝黑的东南一尉,问道:
“有人曾说,灭楚之后,不应再取南海诸郡,你怎么看?”
第十五章 任嚣问对
“请陛下即刻斩杀此寮!”任嚣正色说道。
“哦?”扶苏微微皱眉:“朕记得,你在之前的奏疏上曾说过,越人反扑甚猛,黔首出城耕作之时,多身负盾牌,军持刃相护……”
“是的,陛下,臣是曾说过这样的话。”任嚣点点头:“老臣身临南海多年,深感南海融入我大秦之艰难!”
“既然艰难,朕还听人说道,若实在无力,不若仿效楚国盟约之法。”扶苏注视着任嚣,回想起奏疏上所说的。
楚国盟约之法,就是相当于当年的周天子遥领诸侯一样,大多数部落只需要象征性的向朝廷交点土特产就好。
“陛下,万万不可!”任嚣拱手后说道:
“南海诸郡,其地之大,其物之博,实为我大秦一大瑰宝也!臣此次返回咸阳,携带了不少的当地物产,现已备在宫外。”
“哦!”扶苏眼前一亮,他也想看一看这一时代的南海诸郡都有哪些好东西。
片刻之后,宦者令韩让带着几名甲士,抬着好多捆扎好的东西进入偏殿。
大多是一些干货,除此之外,格外引人瞩目的就是一长串足球大小的东西,以及黑色的,如同竹竿一样的东西。
……椰子,甘蔗!……扶苏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前者还好,以现在的条件只能当水果吃,而后者,则是可以供养一个帝国的财源!
岭南诸郡决不能丢!……扶苏暗自将这个许多大臣口中的‘鸡肋’,提升到了在未来的规划中,仅次于关中诸郡,巴蜀诸郡之后的第三位!
关中诸郡的重要自不必说,巴蜀诸郡不单单是粮仓,更重要的是掌握了长江上游,随时可以进攻动荡的楚地诸郡!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现在依靠现在这个时代,真的可以掌控南海诸郡吗?
我记得,大约是在唐宋之后,中原王朝才渐渐掌控长江以南,而到了明清改土归流之后,中国才真正掌握了云贵川等地。……等等,改土归流?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可惜时节不对,且道途艰难,许多东西不能呈与陛下……比如一尺多长的大虾,可以供万人享用的大鱼,果肉如琥珀的离支……更有苍苍林海中无尽的珍惜之木……”
离支?……应该是荔枝吧……扶苏暗想。
任嚣指着椰子说道:“此物名为胥余,皮坚肉厚,内藏汁水如奶,甘之如饴,饮之下火消食”
“臣本来还携带了一种名为‘甘蕉’的奇珍,可惜因路途颠簸,全部腐烂……”
甘蕉?……莫不是香蕉?你要是等它长黄了才往咸阳送,不坏才有鬼嘞!……扶苏装作震惊的样子,听任嚣如数家珍般的介绍。
任嚣介绍完后,接着说道:“越郡外境尚有一座大岛,其大足抵关中的一个郡。若连此岛在内,南海数郡之地远大于阴山草原……”
嗯,这说的应该是海南岛,不过现在南海诸郡还没有搞定,就别想吞并海南岛了……扶苏点点头,继续听下去。
“陛下当知,昔年秦之先王独具慧眼,命司马错一举并了巴蜀,后李冰修都江堰,于是再添一座天赐粮仓。今陛下已是天下君王,华夏共主,当为华夏谋万世之利也。任艰任险,也要治好南海。为大秦万世计,纵隔千山万水,也不能丢弃南海!此,老臣之愿也。”
任嚣说完,长揖及地。
“谨受教!”扶苏赶忙站起,从案后走出,正衣冠,肃然拱手。
殿外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扶苏吩咐李承将椰子送与诸公卿和宗室辈位高者,以及后宫诸嫔妾,又让两个内侍在殿外砍开两个椰子,和任嚣分食。
……嗯,味道一般,不如后世的好喝……扶苏咂咂嘴,问道:
“敢问郡尉,南海大治,所需何策?”
任嚣正色说道:
“陛下,这正是臣想要说的,昔日楚国领南海数百年,始终未能使南海融入楚国……如此延续数百年,南海之地,已经是部族诸侯林立。若再延续百年,南海必将成为大秦最为重大持久之内患,不说一治,只怕要想恢复楚国盟约之法,也是难上加难也!”
“楚领南海数百年间,南海之民有两大类:一为从闽中诸郡南下之越人,是为百越;二为南海原有诸族,一片林子,一座山头就是一族。”
“越人多聚闽中东海之滨,进入南海、桂林、象地者不多,且与诸郡部族水火不容,争斗甚烈。”
“南海原住诸族,木石渔猎,刀耕火种,尊崇巫术,几如远古蛮荒之族。”
“楚国沿袭大族分治之古老传统,非但不在南海之地设官立治,且为制衡所需,挑唆各族纷争,埋下了诸多隐患。凡此等等,皆是沦入野蛮杀戮之根源。”
“所以欲使南海大治,臣以为,需得以下几条。”
“愿闻其详。”扶苏问道。
任嚣略微思索:“其一,不能效楚国之法。其二,大举迁徙中原人口入南海,融合群族,凝聚根基。”
……第一条我同意,至于第二条嘛?……老先生一定不知道,在原有的历史上,明年七月就有几个去渔阳戍边的开始学狐狸叫了!……要是大规模往此时号称烟瘴之地的南海诸郡迁人?……呵呵,我就真的成秦二世了!
扶苏抬眼看了一眼长篇大论的任嚣,心中暗暗警惕,这些历史留名的大佬,哪一个都不是好相处的,一不留神就会把你带到沟里去,然后在一脸无辜的把土填上。
“迁中原人口入南海,恐怕做不到。”扶苏笑着说道:“不过朕有一法,或可解南海之危。”
“孔子作《春秋》曰:“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所以朕觉得,可以效法巴、苴故事。在南海诸郡县官长之外,授予越人首领‘臣邦君长’,‘臣邦君公’等官职,以越人治越人,秦人治秦人。”
“二,在咸阳设一学馆,聘饱学儒士为教授,教授越人首领之子嗣礼法,使其亲向我大秦。”
“三,在郎中令之下设一校尉,使其前往南海诸郡,招募越人勇悍为军,戍于咸阳,其家眷迁往关中,授予田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