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拍卖会（2）
十点钟整，会场里的座钟敲响了整点的报时声，侍从们开始给各位参与者分发本次拍卖会拍品的图册。
拥有一头让女人都羡慕的飘逸红发的拍卖师坦德隆走上台前致词，女助手在他的话音停止以后打开一台彩色的魔法投影仪，第一件拍品的立体影像马上出现在她的身边，从容自转，栩栩如生。
这是一件从奥丹姆挖出来的古董，是一只造型精美的坎努匹克陶罐，来自于尼特加尔大帝时期，据说这里盛放着这位大帝石化的内脏。
坦德隆用华丽却不失严谨的句子详细的介绍着这件古董，他低沉的声音和恰到好处的动作让会场上的人不约而同的点头并向魔法影像投来期待的目光。
当他的话音停止时，身后的竞价牌上出现了300这个数字，计价单位是奎尔萨拉斯金币。
底下的参与者都和身旁的随从面面相觑，这的确是一件珍宝，在一些小型城邦的拍卖会上甚至可以作为压轴拍品出现。
但是这个价格有些虚，除了狂热的收藏家以外，恐怕没人会花这么一笔钱在一个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陶罐上。
瑞治维尔看了看维克托，他浅浅的冲他点了点头。
于是瑞治维尔举起了手中的号牌，侍从将竞价板上他名字后的数字翻至320。
紧接着，女伯爵莉亚德琳举起了号牌，侍从又将她的数字翻至350。
艾什凡女勋爵也想凑凑热闹，在坦德隆第二次敲响拍卖槌时，她举起了牌子，侍从将她的数字翻至380。
瑞治维尔又一次看向维克托，他依然像刚才那样点了点头。
伯爵再一次举起号牌，侍从将他的数字翻至400。
这次，再也没人和他竞价了。坦德隆手中那把红木拍卖槌敲响了三次，在回音过后的一片寂静中他宣布雷明顿·瑞治维尔伯爵竞得了这个坎努匹克陶罐。
上午的拍卖会瑞治维尔伯爵收获是最大的，因为整个会场只有他是冲着古董和艺术品来的。除了这个陶罐，他还拍到了一个紫色琉璃器皿和一条上层精灵挂毯，总共花了他2200个金币。
海伦娜看上了一只金玲脚镯，起拍价只有150个金币。但是这件首饰让会场上的女人们激动起来，一度将这件首饰的价格推向了400个金币。
最后一次竞价被艾什凡女勋爵盖过以后，她不再出手了，焦痕谷那么多人需要她来养活，所以她不敢胡乱花钱。她瞟了艾什凡一眼，女勋爵也望向了她。
海伦娜的眼神看起来虽然像在恭喜艾什凡，但是她心里却在怀疑她能否把这只纤细的脚镯戴在她粗壮脚踝上。
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侍从们带领着参与者前往二层的传送大厅，利用这里的太阳宝珠传送到皇家酒店。
皇家酒店与银月城的年纪差不多，是一座古典风格的酒店，用来接待普通外宾，依靠庞大的魔法能量漂浮于银月城上空的云层之中。
奎尔萨拉斯云景的唯美程度不亚于永歌森林，瑞治维尔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处于云端之中，他从一扇窗户跑向另一扇窗户，一点伯爵的样子都没有，像一个好奇的孩子。相比之下，那个叫维克托的年轻人则要淡定许多，似乎对这种景观习以为常。
公爵随便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看够了云景的瑞治维尔也坐了过来。他和公爵在回忆过去的友谊，维克托不停在本子上写着。第二组客人也来到了皇家酒店，这里虽然处于高空之中，但是温度被设定得与地表差不多。他们大多都在用帽子扇风。
“吉姆，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可以推荐给我们吗？”瑞治维尔接过侍从递来的菜牌看了看问道。
“你们是第一次来银月城，那么就点玫瑰干香肠的套餐吧。”公爵把手中的菜牌递给侍从说道，“请给我一份油封鸭腿。”
“你推荐我们吃香肠，自己却点了鸭腿。”瑞治维尔一脸不信任的说道，“你该不会是想看我们出丑吧。”
“我才没那么无聊，”公爵笑了笑说道，“到这里吃饭不要你花钱，只要你开心，可以把所有的菜都点一遍。”
瑞治维尔用菜牌挡着脸，只漏出两只眼睛悄悄的瞟了瞟海伦娜和夏尔。海伦娜要了一份煎扇贝，夏尔要了一份焗蜗牛。瑞治维尔一脸为难的表情，维克托指着菜牌上的玫瑰干香肠轻轻的点点头。于是他要了两份。
上午的拍卖会就像前菜一样，吊足了参与者们的胃口。现在，正餐开始了。
《祖阿曼的投降》这幅名画掀起了下午的第一个高潮。它的起拍价是3000个金币，阿莱瑟尔先生、坎迪瑞斯先生和艾莎拉女士频繁的举牌，将这幅画的价格拍到了5000个金币，瑞治维尔伯爵也觉得手痒，咬咬牙把竞价牌又举了起来。
但是，一位穿着长袍，兜帽几乎把脸遮住的女士直接把价格喊到了10000个金币。会场里顿时鸦雀无声，坦德隆一边磨磨蹭蹭的敲槌一边观察下面的参与者。
出手这么阔绰的人自然引起了公爵和伯爵的注意，他们看了看竞价板，10000这个数字前的名字竟然是泰瑟兰·血望者。
“吉姆，这个血望者是什么人？”瑞治维尔用胳膊碰碰公爵小声问道，“爵位和你一样高吗？”
“他？不，他没有爵位。”公爵摸摸下巴说道。
“没有爵位？”瑞治维尔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惊讶的说道，“那他为什么这么有钱？”
“爵位只能代表起点，可不代表终点。”公爵苦笑一下说道，“在奎尔萨拉斯，拥有大量财富的往往是一些爵位不高甚至是没有爵位的魔导师和商人，因为他们有大把的精力去赚钱，贵族由于要承担很多义务，又有奉金，在这方面投入的精力就很有限。”
“那她是魔导师还是商人？”瑞治维尔又问道。
“你是想问泰瑟兰吧？她不是泰瑟兰，泰瑟兰是个男的，她应该是他的代理人，替他来参加这场拍卖会的。”公爵说道，“泰瑟兰是神圣遗物学会的会长，也是它的实际控制人。皇家博物馆里的展品都是他从世界各地的考古遗迹中挖出来的。”
“我想认识他！”一听说泰瑟兰是搞考古的，瑞治维尔立刻来了精神，“你能帮我引荐吗？”
“可以是可以，可是他没在银月城。我记得最后一次收到他的信时，他去了荒芜之地。”公爵说道，“如果你去那里看到一个戴着金色单片眼镜，留着不符合年纪的畸形发型的不着调中年血精灵，那就是他。”
一连听到这几个形容词，瑞治维尔脑袋里出现了一个怪怪的形象。
坦德隆的拍卖槌最后一次落下，《祖阿曼的投降》这幅画毫无悬念的归于泰瑟兰的代理人。魔法投影仪上的影像变成了一艘船的模样，激动人心的时候到了，海伦娜握着号牌的手有点发抖。
奎尔丹纳斯分舰队是一支由32艘战舰和8艘辅助船组成的庞大舰队，是皇家海军中最大的一支分舰队。
这次退役的舰船一共有15艘，其中包括旗舰在内的超过40门炮的风帆战列舰5艘，20门炮的三桅快船8艘，还有2艘辅助船。海伦娜的目标是那艘最大的旗舰和4艘三桅快船。
首先拍卖的是一艘三桅快船，起价是2000个金币。地精们争先恐后的举牌，一下子就将价格推向了3000个金币。海伦娜和夏尔对视了一下，这批军舰服役时间均超过了10年，海伦娜心中的理想价位就是3000个金币。
超过了这个数就不是很划算了，因为再添些钱就足够从船舶协会订新船了。可是海伦娜稍稍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举起手中的号牌，因为她缺少时间。
海伦娜一共需要4艘三桅快船和一艘战舰来扩充自己家的船队。船舶协会造一艘坚固耐用的贸易用三桅船至少需要200天，造一艘战舰的话时间还要再翻一倍。协会在阳帆港的造船厂中只有4个船坞，不可能同时给她造船，如果她能侥幸获得一半的产能，那么也需要2年半的时间才能扩充起来。
所以，即使价格超过了预期，她也要买下5条船，越早拍得，对她来说压力越小。可是偏偏有人就要和她抢。一名暴风城的人类贵族也频频举牌，最后价格被拍到了4000个金币，海伦娜不再出手了，于是这艘船归了那名人类贵族。
“跟我女儿抢船的这个家伙是谁啊？”公爵用胳膊肘碰了碰瑞治维尔问道。
“哦，是鲍雷斯·维沙克公爵阁下，暴风城有名的酒商，也是一个大酒鬼。我是和他一块来的。”瑞治维尔凑到公爵耳边说道，“其实他的商队不差这一艘船，他买这艘船大概是因为她喜欢。那个叫安吉丽娜的女人喜欢血精灵的船，只要她笑，他就会笑。”瑞治维尔一边说，一边指着维沙克公爵身边的黑发女人。
“原来是这样。”公爵用胳膊碰碰海伦娜，在她耳边说道，“别担心，那个地中海只是要买一艘船逗他身边的女人开心而已。”
“逗女人开心买首饰才对嘛。”海伦娜气呼呼的说道，“难怪他的头秃得像个水母。如果我是一根头发，那么我也不会留在这么蠢的脑袋上。”
听到她对维沙克公爵刻薄的讽刺，瑞治维尔已经要憋不住了，他用手捂着嘴，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出声。
第一百三十六章：拍卖会（3）
摄政王坐在拍卖会隔壁的小房间里，他把两条腿交叉着搭在桌子上，一边抖腿一边漫不经心的哼着远行者的军歌。此时他的右眼和会场里的一只鹦鹉的眼睛连接在一起，正在通过它的视野悄悄的观察着拍卖会。
拍卖会的下半场让他很开心，竞价比他想象的还要激烈。海伦娜用均价3500个金币的价格买了4艘三桅快船，这让他很意外，却也很高兴。她突然要扩大船队的规模，那就说明她在焦痕谷的工场要投入运作了。
在她的新工场里，他还有一成的收益可以拿。他盘算着把这笔钱投入到碧风海岸的建设中，用来加快码头和造船厂的工程进度。想想他和海伦娜之间发生的那些纠葛竟然意外的促成了一个共赢的结果，这让他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这时，那名买了《祖阿曼的投降》的女人突然推开了房门，出现在他面前。
洛瑟玛被吓了一跳，他赶忙坐得像个摄政王一样清了清嗓子。可当他还没开口的时候，那女人突然摘下兜帽。
“泰沙拉，原来是你替你父亲出席的拍卖会啊。”洛瑟玛镇定的说道，“我还以为是凯米尔呢。”
“您果然在这，我就觉得西北角的那只鹦鹉有问题。”泰沙拉坐在他对面说道，“真有种啊，摄政王阁下。连那副画你都敢卖！逐日者的血脉还没断呢！”
“我卖掉它正是为了逐日者。”洛瑟玛耸了耸肩，把左手食指竖在嘴前，示意她小声一些。这个房间的隔音本就不太好，他不想让会场里的人察觉到他，压低着声音说道，“我们在森林里找到的难民越来越多，再加上从幽魂之地逃了回来的，他们的消耗很大。现在，国库里的每一个铜子都有了出处，我正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替逐日者养活他们。”
“这不是您卖掉那幅画的理由。”泰沙拉说道，“他们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他们需要土地和工具才能养活自己。”洛瑟玛说道，“我要建设碧风海岸，那里除了城墙，还得有码头、农场、牧场、渔场、造船厂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钱。”
泰沙拉对他的这个回答显然不完全认可，但这却是事实。她招呼了一下站在门口的随从，他们抬着一只大箱子走了进来并在洛瑟玛面前打开。箱子里装着满满的金条。
“你们又挖到好东西了，还卖了不少钱。”洛瑟玛随口说道。
“能用来换钱的，就不叫好东西。”泰沙拉说道，“这些金子是爸爸让我给您带回来的。除了王庭在神圣遗物学会的分红，还有他给您的赞助金。我知道您是不会私下里收钱的，所以就把它们全都熔到一起了。”
“听你的意思，你们找到了没法用金钱来衡量的东西，是吗？”洛瑟玛对金钱的谨慎态度让他不再去关注那一箱金子。
“克拉雅在诅咒之地挖到了一份关于某个古代神器的石板。”泰沙拉说道，“莱诺雷破译了其中一部分文字，这让我们知道了这个神器是泰坦的遗物，里面蕴含着无尽的魔法能量，血法师们认为它能帮助我们缓解魔瘾。但是关于这个神器所在位置的文字她解读不出来，所以我来向您寻求帮助的。”
“破解古代文字，那你应该去找茜拉贝尔。”洛瑟玛想了想说道。
“莱诺雷已经去找过她了，可她不愿意帮我们。”泰沙拉说道。
洛瑟玛拿来一张便签飞快的在上面写着，然后他将它折起来丢给泰沙拉，摆摆手示意让她出去办她想办的事。
泰沙拉走后，洛瑟玛叫侍从抬走了那箱金子，他伸伸懒腰，摆出一个放松的姿势，再次连接上了那只鹦鹉的眼睛，开始重新观察拍卖会现场。此时正好在拍退役的旗舰。
这艘船的起价是4500个金币，海伦娜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中的号牌。她觉得这艘船应该没有人会和她抢，可是今天那些人类好像故意要和她作对一样，一名皮肤黝黑穿着暴风城特色贵族服饰的老绅士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真奇怪，他竟然要买船？我以为他只是来凑热的呢。”瑞治维尔自言自语的说道。
“他是谁啊？”公爵也好奇的问道。
“葛瑞格·莱斯科瓦公爵阁下。”瑞治维尔说道，“一个古怪又神秘的人。”
“他不会是个海盗吧？”公爵问道。
“当然不是，”瑞治维尔说道，“他很有钱，但是没人知道他靠什么赚钱，他和他的手下很少离开暴风城。”
海伦娜和葛瑞格针锋相对的举了几轮号牌，价格已经拍到了5800个金币。但是无论如何，海伦娜是不会让这艘船的。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虽然拍卖会上的船大炮都被拆了下去，但是它们的船首像还都保留着。尤其是这艘旗舰，它的船首像是用精金制成的王后雕像，拆下来也能卖不少钱。于是她果断的再次举起号牌，价格变成了6000个金币。
葛瑞格往海伦娜的方向瞟了一眼，他刚要再次举起号牌，他身边那个穿着黑色礼服的女人果断的按下了他的手。
“怎么了？魔理莎女士？”葛瑞格问道，“你要买一艘战舰，不是吗？”
“我们不能再竞价了。”魔理莎小声在葛瑞格耳边说道，“放弃这艘船吧，买一艘小一点的。”
“反正都是范克里夫的钱，你心疼什么？”葛瑞格一脸轻松的说道。
“他没给我这么多钱。”魔理莎说道。
“我可以借给你啊。”葛瑞格一脸坏笑的在她的大腿上摸了一把说道，“至于怎么还钱，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不需要。”魔理莎说道，“我们之间的事别和组织上有太多的牵连。他只是请你帮忙把我带到这场拍卖会中买一艘战舰而已，并不一定要买这艘最大的。”
“好吧，这事你说了算。”葛瑞格说道，“但是你可别望了我们的交易。”
“我知道，”魔理莎说道，“只要战舰回到铁甲湾，我就去暴风城陪你一个月。”
“不，是3个月。”葛瑞格变了腔调，即像一个流氓又像一个抬价的市井商贩。
“如果你能在贸易区给我弄一份稳定的小产业，我还可以给你生个孩子。”魔理莎此时的腔调也变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葛瑞格笑着说道。
坦德隆磨磨蹭蹭的举槌敲槌，一直在盯着葛瑞格和魔理莎。他们在用他听不清的声音和听不懂的语言在交谈，他以为他们是在商量是否继续竞拍，故意在拖延。但是当他看到葛瑞格已经把号牌放到腿上，没有再举起来的意思，也只好落槌了。
晚上7点钟，拍卖会圆满的结束了。参与者们可以好好放松了，付钱取货这种事是随从们的工作。维克托和瑞治维尔的随从们一同返回，除了替伯爵取钱，他还要去取他的照相机，于是公爵一行人先行前往皇家酒店。
漆黑的云和天空凝结成同一种颜色，随着视线眺向远方而变得统一起来。他们依然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侍从前来询问他们是否要点些什么，由于维克托还没有到这里，夏尔不喜欢喝酒，海伦娜来了月事，公爵只点了两杯苦艾酒。
7点30分，酒店的大厅里响起了一阵轻快、活泼的舞曲，一男一女，两名戴着精美半脸面具的舞者走进了舞池。他们衣着光鲜华丽，男的穿着米色的绸缎礼服戴着白色假发，女的穿着领口开得很大的蓬松裙子。
他们在合着音乐跳起了尊贵优雅的宫廷小步舞，紧接着从仆从门里进来了一些同样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侍从端着托盘走到阳痕公爵和瑞治维尔伯爵的桌旁，他谦恭的弯下腰，手中的托盘里放着几副半脸面具，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些女舞伴。
“去跳舞吗？”公爵问道。
“算了吧，”瑞治维尔摆摆手说道，“我跳起舞来像鸭子。”
公爵冲他们摆摆手，侍从便带着女舞伴们走向另外一桌。
“海伦娜小姐买了那么多艘船，”瑞治维尔从路过的侍从的托盘里拿了一盒鼻烟，一边吸一边说道，“看来你的工头生活要结束了，她要让你当船长。”
“船长不是我，是塔希尔。”公爵说道，“这些船都是给他买的。”
“啊，就是那个在南海镇对蒂芬动手动脚，然后被瓦里安修理了一顿的那个不正经的家伙。”瑞治维尔因为想到了有趣的事情，喷嚏打得很滑稽。
“哦，子爵阁下还有这样的轶事呢？”海伦娜笑着递给瑞治维尔一条手帕，抿着嘴说道，“我想知道这件事。”
瑞治维尔伯爵把沾在胡子上的口水擦干净，绘声绘色的给海伦娜讲起了当年的故事，就在他眉飞色舞的形容当时那尴尬的场景时，维克托也已经来到了皇家酒店。他背着一只长方形的大盒子手里拿着架子跑到了瑞治维尔身边。
“来的蛮快的嘛。”瑞治维尔说道。
“来吧，我给您二位拍张照片。”维克托迫不及待的把相机架好。
“在这？”公爵惊讶的问道。
“对，就在这。”维克托一边说，一边伸手示意他们站到窗边。
瑞治维尔拉着一脸发蒙的公爵站到维克托指定的位置，维克托调整好了角度并按下快门。照相机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闪光晃得公爵直皱眉头。
侍从长以为这里发生了爆炸便急忙跑了过来，看到他们只是在拍照便放下心来。维克托一脸歉意的向他寻求原谅，看在公爵的面子上，他不仅没有把维克托赶出去，还允许他继续为他们拍照。
“公爵阁下，我能单独给您拍一张吗？”维克托问道。
“当然可以。”公爵眨眨眼睛重新摆好姿势。
维克托又一次按下了快门。
“海伦娜小姐呢？我也想给您拍张照。可以吗？”维克托问道。
“可以。”海伦娜回答道。
因为今天是海伦娜来月事的第一天，她不想频繁的活动，只是坐在椅子上像淑女一般摆好姿势，维克托抓住了她微笑的瞬间按下快门。
第一百三十七章：暴风城
隔天的清晨，瑞治维尔给公爵写了一封告别信后准备返回暴风城，他原本计划坐船返回，因为带出来的钱还没有花光，想顺路去铁炉堡再转一转，看看自己是否有一个好运气。但是维克托却急于回到暴风城，他的理由是报社的工作积压了很多。
照片洗出来以后，维克托掏出一个传送门符文，打开通往暴风城的传送门，于是瑞治维尔只好带着随从们和他从传送门返回。
回到暴风城后，瑞治维尔伯爵跑去看他的博物馆装修的情况，维克托却没有前往报社撰写报道，他前往暴风要塞，敲了敲女伯爵卡特拉娜·普瑞斯托的房门并钻了进去。
“哥哥，你怎么来了？”女伯爵放下怀中的小狗，惊讶的说道。
“你来看看这个。”维克托掏出公爵的独照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还能认得出来这个血精灵吗？”
“是在奥特兰克打伤爸爸的那个家伙！”普瑞斯托女伯爵说道，“你居然比我先找到他了？”
“我不仅找到了他，还查到了他的身份是个公爵。”维克托又将海伦娜的照片递给她说道，“而且我还知道了他有个女儿。”
“你做的很好，而我做的也不差。”卡特拉娜将维克托从房间拖出去，她悄悄的将另一扇门推开一条缝，里边坐着一个男人正在安静的看书。卡特拉娜狡黠的笑着问道，“我的计划也成功了。”
“瓦里安？他还活着，你竟然说你的计划成功了？”维克托惊讶的问道。
“冷静点，维克托。他只是半个瓦里安，”卡特拉娜把左手的食指竖在嘴前示意他小声，然后又有意无意的展示着手上的戒指说道，“我帮他丢掉了所有的坏脾气，现在的瓦里安拥有了一名好绅士应该拥有的全部优点。”
“你那个分离灵魂的魔法真的成功了？”维克托看着她旁若无人的欣赏着手上的戒指时，大概猜到了卡特拉娜的想法，他似乎明白了，她为什么没有按照预先的计划弄死瓦里安，而是坚持要分离他的灵魂。于是维克托一脸嫌弃的说道，“你为什么见一个就爱一个？”
“你对女人不是也一样吗？只不过我不像你那么虚伪。”卡特拉娜说道，“问题是伯瓦尔，他是整个贵族议会中最讨厌的存在，一直在反对我。可我不能像对付温德索尔那样来对付他，他的爵位和声望都比我高。所以，想要压制住他完全控制暴风城，我就要戴上王后的桂冠。当我给瓦里安生下另一个孩子，再让安度因发生点意外，我就完全不用再怕他了。”
“外面是谁在说话？”瓦里安听到了门口的窃窃私语，视线从书本上移开，看着门口问道。
卡特拉娜悄悄在维克托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对不起，国王陛下。”开特拉娜推开门说道，“是我。”
女伯爵迈着优雅的小碎步走到他的国王身边，瓦里安很自然的牵起她的小手在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旁。
“是旧城区报社的主编，”卡特拉娜指着门口说道，“他刚刚回到暴风城，听说您平安归来，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采访您。”
“原来是这样，我应该接受吗？”瓦里安问道。
“当然，您的人民需要知道您已经安然无恙的返回了自己的王国。”卡特拉娜说道。
“好吧，”瓦里安冲一名侍从摆摆手说道，“让他进来吧。”
侍从打开门，维克托小心翼翼的向他行个礼，可是他的眼神和他的行为明显的不相符。在瓦里安的授意下，他坐在他对面，拿出了那个他记录用的本子。
“国王陛下，圣光保佑您的健康。”维克托谢绝了侍从递来的酒杯，掏出铅笔做出记录的姿势问道，“我想采访您一下关于您失踪这件事，可以吗？”
“当然可以。”瓦里安回答道。
“城中有传言说您在前往塞拉摩的路上被迪菲亚兄弟会绑架了。请问，这属实吗？”维克托问道。
“是的，的确是他们绑架的我。”瓦里安回答道，“因为我看到绑架我的人身上都有明显的齿轮状纹身。”
“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您？又是怎么得到您的行踪信息呢？”维克托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对我被绑架以后的事情只有很模糊的记忆。”瓦里安皱着眉头扶着额头说道，“我想也许是为了赎金，毕竟他们是一群强盗嘛。我不知道是谁将我的行踪泄露给他们的，但军情七处会将这件事彻底调查清楚。”
“那您还记得您是怎么脱身的吗？”维克托问道。
“是她，”瓦里安拉着卡特拉娜的手说道，“王庭收到了勒索信以后所有贵族都像受到惊吓的陆行鸟一样把头插进了土里，只有她，想都没想就拿出自己的财产为我交付了一部分赎金并利用她过人的胆识和谈判技巧从那群强盗手中把我保了出来。”
“可是陛下，我没有能力为您做更多的事了。”卡特拉娜插嘴说道，“我们还差一半的赎金未支付，可是国库里的每一个铜板都有出处。”
“那就……从银行家们手中借一些？”瓦里安看着卡特拉娜微微摇头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又问道，“或者再加点税？”
卡特拉娜一脸无奈的点了点头。
“唉，可是人民的生活已经很艰难了。”瓦里安说道，“自从我们和被遗忘者开战以来，为了筹集军费，税率已经涨过了人民心中的底线，湖畔镇和闪金镇的居民已经在抗议了。”
“可如果我们不交齐赎金的话，他们就会拿着您亲笔写的欠条满世界嚷嚷，这样会让其他国家认为暴风王国的王室是不讲信用的。”卡特拉娜说道。
“这是否要征求一下民众的意见？”瓦里安问道。
“作为一名光荣的暴风城市民，”维克托附和着卡特拉娜说道，“如果是为了乌瑞恩王室的声誉，我愿意捐出我的全部财产。”
“看，您的子民心甘情愿为您付出一切。”卡特拉娜说道。
“好吧，明天我会给励法委员会下命令的，具体的细节和实施就由你来掌握。”瓦里安点点头说道，“尽快结束阿拉希高地的战争吧，人民需要休息。”
“好的，陛下。”卡特拉娜轻松的说道。
“最后一个问题，陛下。”维克托问道，“关于绑架您的迪菲亚兄弟会，您有什么打算？”
“虽然他们绑架了我，还向暴风王国勒索赎金。但我相信他们是因为生活困难而不是贪婪。”瓦里安说道，“如果他们愿意回归正常生活，我可以赦免他们。”
“您的仁慈就和圣光一样耀眼。”维克托合上手中的本子说道。
短暂的采访结束了，维克托和卡特拉娜回到了她的房间。她给维克托倒了杯酒然后又抱起了她的小狗。
“怎么样，”卡特拉娜抚摸着小狗说道，“他现在是一个好傀儡吧。”
“可我觉得还是不太稳妥”维克托说道，“暴风城的变动会引起联盟的关注，尤其是那些敏感的暗夜精灵。”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卡特拉娜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她怀里的狗，她接着说道，“领袖会议决定要达纳苏斯派出部队监视正在复苏的奎尔萨拉斯。”
“对，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维克托把酒杯放到一边问道，“你曾经不止一次答应麦格尼的请求，却突然倒向了范达尔。做这种两面三刀的事是会让你的声望受影响的。”
“我答应麦格尼的时候，达纳苏斯和奥格瑞玛还没有开战。”卡特拉娜说道，“现在情况变了，我有了新的计划，为了让达纳苏斯无暇顾及暴风城的动向，所以我才会在领袖会议上支持了范达尔。”
“可是你耍了麦格尼·铜须。”维克托说道，“这会让他记恨你，也会让他用一双警惕的眼睛盯着你。”
“我相信你一定能遮住他的眼睛。”卡特拉娜说道。
“我试试吧，我和瑞治维尔在暗炉城收古董时，阴差阳错的找到了茉艾拉的下落。铁炉堡一直以为她失踪了，可她现在已经成了黑铁矮人的王后。”维克托抿了口酒说道，“我可以命令雷德的旧部落和暗炉城停战，再利用瑞治维尔的关系去那里采访索瑞森，趁机拍到茉艾拉的照片，然后我会到铁炉堡放出消息，让铜须矮人知道他们的公主被黑铁矮人绑架了。这样，铁炉堡一定会与暗炉城开战。”
“这计划不错，现在我已经可以看到联盟崩溃的幻象了。”卡特拉娜拿起公爵的照片问道，“对了，维克托，你能想办法把他弄到暴风城来吗？爸爸前胸的那道刺伤是我们整个黑龙军团的耻辱，我要亲手解决他。”
“如果你想要以人类形态来做这件事，那我劝你还是放弃吧。”维克托耸了耸肩说道，“爸爸都没能打赢他，你更不可能了。”
“他的确很厉害，可他一个人会是整个皇家卫兵团的对手吗？”卡特拉娜放下手中的小狗。
“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吧。”维克托摇了摇头说道，“他是奎尔萨拉斯的公爵，所有人都会阻止你这么做的。”
“如果他在暴风城侮辱了瓦里安国王的妻子，他们还会这么想吗？”卡特拉娜看着镜子里自己那漂亮的脸蛋，一脸坏笑的说道。
“活了上千年的老家伙怎么可能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维克托说道，“别说这种天真的话。”
“没有凡人可以抵挡得了我的魅惑法术。”卡特拉娜自信的说道，“瓦里安不行，他也不行。”
“可要我说，与其弄死他，不如把他们变成我们的奴隶。他的女儿在拍卖会上出手很大方，所以我可以断定他的家业很大，对我们来说一定会有用的。”维克托说道，“我可以去绑架他的女儿，用她来威胁他。”
“呵，你这虚伪的小人，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卡特拉娜气呼呼的将海伦娜的照片撕成小碎块，“快回你的报社去吧，你知道你现在应该做什么。”
“好吧，我这就回去。”维克托看着被卡特拉娜丢进纸篓里的碎照片一脸的惋惜，“我会放出消息让暴风城的人民都知道，他们的国王想要他们身上的最后一个铜板和嘴里的最后一粒粮食来支付赎金。”
第一百三十八章：给苦命人同情，给忏悔者宽恕
太阳升起，公爵高高兴兴的起床，昨天在拍卖会上和瑞治维尔的重逢让他感到很开心。吃过早饭，他回到房间看到桌子上放着几封信。他走到桌旁剥掉第一封信的蜡封，是瑞治维尔伯爵的信，上边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向他告别而已。
他把信放到一边，又剥掉第二封信的蜡封，是玛丽希亚写给他的信。信里说她已经开始在海文郡着手建立情报网了，她认为血色领地很重要也很古怪，也应该监视起来。
为了信息可以及时沟通，他需要从奎比那里搞到海文郡的传送锚点，这样他可以在银月城打开通往海文郡的传送门。
压在玛丽希亚的信下面还有另一封信，是怀特迈恩写给他的。
信里的口气有点抱怨的味道，她已经在修道院的图书馆里开始自行学习如何做一名合格的检察官，但是她觉得书里的知识晦涩难懂，学习过程非常困难，她需要一名导师。可是伊森利恩的病情又复发了，无法教她。
公爵整理了一下信件，放进抽屉里，他打算再给玛丽希亚一笔经费，除了收买奎比，他还想让她买下庄园后面的林地和周围的空地并建起围墙，将那里改造成一座小型的要塞。
关于传送门这件事，公爵想到的是怀特迈恩，她需要一名导师，而神父曾经也是一名检察官，如果打开了传送门，也许她就可以到这里跟神父学习。
如果要打开传送门的话，开在公馆里自然是不合适的，既然是和圣光教派有关，那不如去和神父商量将传送门开在教堂里。于是，公爵叫来了正在“养伤”的里昂，跟他一块前往教堂。
今天依然是风和日丽的一天，公爵和里昂骑着两匹马慢悠悠的前往教堂。在大门口，正好赶上了银色黎明的牧师和圣骑士们组成的传教士队伍。跟在队伍末尾的四个人，公爵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三个。
里昂本想抢在银色黎明的人之前进入教堂，可是当他踢马的时候，公爵立刻拦住了他。
伊尼戈接待了传教士们，把他们安排在教堂的客房中。公爵悄悄的尾随着他们，等伊尼戈离开以后，他敲了敲其中的一扇门，没等里面有回应，就让里昂将门推开。
“公爵阁下？”瓦德玛尔刚刚脱下印着银色黎明徽章的战袍，露出血色十字军制式的铠甲。
“公爵阁下。”达里安也脱下了战袍。
“你怎么来了？难道你加入银色黎明，改行当传教士了？”公爵冲达里安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瓦德玛尔问道。
“当然没有，其实有一件事我很在意。那天我本应该在你们赶到之前就死了，可是圣光降恩，它引发了奇迹，让我活了下来。”瓦德玛尔咂咂嘴说道，“我觉得这突然出现的神迹和德米提雅要来奎尔萨拉斯有关，在加上我很想念她，所以就来了。跟着银色黎明的队伍方便些。”
“那她怎么也来了？”公爵问道。
“她……呃……她，”瓦德玛尔说话的时候有些支支吾吾，“她想见她。”
“搞成这样，她还要见她？”公爵对他的话有些不太相信。
“她把一切都告诉了我，又在教堂里忏悔了很久。”瓦德玛尔一边让达里安帮忙卸盔甲一边说道，“原谅她吧。”
公爵苦笑了一下和里昂一起走了出去，瓦德玛尔麻利的帮达里安卸下盔甲也跟了出去，他们走向女眷的居所敲开了最后一扇门。
“公……爵……阁下。”阿比迪斯看到他们便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跟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个看上去不到20岁的小姑娘，“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不用和我道歉，有架打我很开心。”公爵笑了笑招招手说道，“我带你们去见神父吧。”
里昂很识趣的先跑出去和修士打听了神父的位置，然后带着他们一块去了南耳堂的书房。
此时德米提雅和神父分别坐在棋桌的两侧，神父侧着身闭着眼睛移动棋子，德米提雅一边用有些生硬的萨拉斯语和神父闲聊，一边对照着棋谱来移动棋子。里昂敲了敲门，得到神父的允许以后，便推门而入。
“这么快就来了。”神父睁开眼睛瞟了一下阿比迪斯又看了看德米提雅。然后，他冲其他人挥挥手，他们便整齐的躲到远处的角落里。
德米提雅放下手中的棋谱，望着阿比迪斯缓缓的站起来。大将军推开身边有些发蒙的小女孩，缓步朝德米提雅走去。
阿比迪斯的鞋跟轻轻的叩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德米提雅的心跳随着叩击声变得越来越快。
终于，阿比迪斯站到了德米提雅的对面，她比她要高一些，虽然居高临下，但是她并没有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反而她褐色瞳孔里的光芒显得有些暗淡，脸上有些许无奈和痛苦。
此时书房里静得出奇，她们互相凝视着对方，仿佛又回到了处刑那天。熊熊的烈火燃烧着广场，风吹过被烟尘覆盖的树木发出一阵阵嚎哭般的响动。
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在洛丹伦的废墟上，曾经团结起来面对亡灵天灾威胁的洛丹伦人为了各自的想法相互仇视着，厮杀着。
阿比迪斯在意识中组建起一个新的审判庭，自己审问自己，想要以此看清自己的罪。她想要偷走她的声望，也想要偷走她的功绩，还想要偷走信徒们献给圣贤的虔诚和狂热。
而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偷走支配血色十字军的权力。可是她似乎也在辩解，那不是偷，正确的说法应该叫取回。这本就是属于阿比迪斯的权力，拿回本属于她的东西，这又有什么不对的吗？
阿比迪斯落入了黑暗，如同一个盲人或者梦游者一般的摸索，一股异乎寻常的苦痛纠缠着她，使她在黑暗中痛苦，在黑暗中愤恨，仇视着一切。
和亡灵斗争的这些年带给她的只有残害，她信仰的圣光在天灾入侵时显得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她极力的在逃避，将一切失败都归咎于不够虔诚，把狂热当成最后一根能救命的稻草。
一道一闪即逝的光出现在她的周围，她似乎回到了过去，看到了圣光的勇士们也包括他的父亲与亡灵天灾奋战的场景。
面对腥臭的黑色浪潮，他们奋力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与亡灵搏斗。勇士们一个个倒下，他们并不是被她爸爸驱使着与亡灵战斗，全都是凭借自己的信念保卫家园。
没有强迫，没有支配，老阿比迪斯将军同他的战士们一起与亡灵战斗到最后一刻，他没有得到一个属于伟大英雄的壮烈死法，和所有无名英雄一样，像一个凡人那样死去，当时她就在他身边，可她却没有领会圣光安排她见证这一切的用意。
他们所有人都是凭借自己的意志选择自己的进与退和生与死，他们到死都是自由的。她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可是多年后，她却被名为权力的镣铐捆住了手脚，不知不觉的丢掉了上天赋予她的自由。
这时阿比迪斯重新审视着戴上了镣铐的自己，现在，她看上去简直像一个从面包房的篮子里偷面包的饥饿小偷，想要靠偷窃来解决困苦，这行为看起来是那么滑稽，那么可怜。
她手上依然戴着镣铐，意识中的审判庭像玻璃一样破碎，她回到了那个燃烧的广场，它成了她的囚笼，地上陈列的尸体是她的罪。
“对不起。”阿比迪斯声音有些许的颤抖，轻轻的从嘴里吐出一个短语。她最终给自己定了罪，并且诚心忏悔。
德米提雅什么都没说，只是仰头看着她。她从小就是孤儿，没有受过像样的教育，可她即不愚蠢也不盲目，她不懂礼仪，但温和的性格让她的举止看起来一点也不粗鲁。
孤苦的童年让她有了被同情的经历，同时也让她学会了如何去同情别人，宽容别人。
她指责过圣光教派内部的堕落也痛斥过洛丹伦官员的腐败，却从未对自己的不公平的身世抱怨。她的心灵中有一股灵性的火光，她经历的一切磨难不仅没有湮灭这股火光，反而让它更加亮丽。
她们依然在互相凝望，德米提雅从阿比迪斯的眼中看到了她的忏悔，阿比迪斯从德米提雅的眼中也看到了她的宽容。她们放过了彼此。
“我从瓦德玛尔和蒙托尔神父那里已经知道了一些真相，我这次来就是向你道歉的。希望你接受我的忏悔，也接受我的托付。”阿比迪斯招来那个女孩说道，“她叫莉尼亚，是我的女儿，我的灵魂，我现在把她托付给你，请让她留在这里，并把她带上一条正确的道路。”
德米提雅望向神父，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阿比迪斯的表情虽然还有些失落，但是她的眼神里却有一股久违的轻松。
“你能公正的自我审判，并且诚心悔罪，这是非常正确的。现在，你得到了你应得的宽恕，圣光再次与你同在。”神父走到阿比迪斯身边在她额头的前方画了个十字，然后说道，“回去好好休息，等你的情绪平复以后，我们再谈。”
“谢谢您，神父。”阿比迪斯俯身吻了一下神父右手的戒指然后便退出了书房。
书房里的气氛随着大将军的离开由凝重变为轻松，达里安走到德米提雅身边，但是她看他的眼神并不好，充满了怨气。
第一百三十九章：背负罪孽的人也背负十字架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达里安说道，“你应该恭喜我，我和奥里克斯攻下了斯坦索姆大教堂。”
“真的是这样吗？”德米提雅向他逼近了一步，咄咄逼人的问道，“他人在哪呢？”
“他……他……”达里安说话变得支支吾吾，“自然……是在……守卫教堂了。”
“圣光将一切都告诉我了！”德米提雅在达里安的脚上用力踩了一下，“我说过他老爸不好对付，可你把我的警告当成了耳边风！你和奥里克斯的鲁莽让你们的部队轻易的掉进了瑞文戴尔男爵设计的陷阱，参与这次进攻的部队被围困在斯坦索姆大教堂，跟随你们的圣骑士们正在一个一个的被瑞文戴尔男爵腐化！”
“我们……正在计划……尽快……突围，”达里安磕磕巴巴的说道，“然后……撤……回……圣光之愿礼拜堂。”
“千万不要！”德米提雅说道，“瑞文戴尔男爵的邪恶魔法亵渎了教堂周围的土地，一旦你们离开了教堂的庇护，这股力量就会腐化你们的身体，将活人转化成亡灵。”
“是啊，跟我一起突围的两名战友在回到圣光之愿礼拜堂以后变成了食尸鬼，蒙托尔神父也没有办法拯救他们。”达里安不解的问道，“可我为什么没事呢？”
“因为你是灰烬使者的血脉，这种腐化对你当然没有用！”这应该是德米提雅第一次发火，“可是别人呢？”
“我们要怎么办啊？”达里安哭丧着脸说道，“我跟着传教士们来到这里，目的就是向你寻求帮助。”
“既然瑞文戴尔男爵在围攻教堂，那么它就不可能出现在血色堡垒，”德米提雅说道，“回去以后赶快派人去找玛洛尔，他保管着一枚信仰奖章，它的力量可以帮你们抵御这股腐化，带着这枚奖章去接应被围困的部队，帮助他们从教堂里突围出来。”
“这个我去办吧，我会亲自去找玛洛尔取那枚奖章。”瓦德玛尔说道，“既然我们已经合作了，就不会看着银色黎明的军队被困在斯坦索姆。”
“瓦德玛尔领主，”德米提雅又望向他问道，“在你看来，我还是血色十字军的成员吧？”
“当然，你永远是我们的圣贤。”瓦德玛尔回答道，“我再也不会怀疑你的决定了。”
“那你要想办法将血色堡垒里的十字军成员撤回提尔之手。”德米提雅说道。
“放弃血色堡垒？”瓦德玛尔一脸惊讶问道，“我们丢了多少具尸体才夺回那里？”
“放弃它我们只是丢掉一些石头、木块、布匹和尘土，”德米提雅望向神父，此时他坐回棋桌旁，摸摸眉毛又摸了摸棋盘上的兵，她接着说道，“但是我们保留下来的是反攻纳克萨玛斯的精英力量。”
“你得到了新的启示？”瓦德玛尔又问道。
“不，我已经想通了，血色堡垒的最深处就是腐化的源头。”德米提雅坐回椅子上摇摇头说道。
“我知道你指的是大十字军，蒙托尔神父也认为他有问题。”瓦德玛尔说道，“如果血色堡垒的部队撤回来，让他回到提尔之手会不会有麻烦？”
“他在血色堡垒里是统治者，可是到了提尔之手，你和大将军难道还制不住他吗？”德米提雅说道，“我的意思也不是马上就和他对立起来。他在消灭亡灵这件事上显得异常的积极，这就说明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也仇恨着亡灵。所以，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我明白了，我们在对付天灾和被遗忘者的大方向上是一致的，你只是要限制他对十字军内部的影响力。”瓦德玛尔一脸认真的说道，“好，我听你的。没有别的理由，就因为你是我们的圣贤。”
德米提雅舒了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她坐回棋桌旁，开始整理凌乱的棋盘。
“神父，我有件事想要和你商量。”公爵悄悄在神父耳边嘀咕了一句。
“什么事？”神父问道。
“我想在教堂开通一个可以来往于海文郡的传送门。”公爵说道，“我们在东瘟疫之地的情报员已经开始行动了。”
“单日传送10人次以下的传送门我还可以做主，”神父说道，“再大规模的传送门，即便是我，也得向摄政王申请。”
“足够了，只是信使和物资的往来。”公爵说道。
“可以，我在钟楼单独留了一个大房间，就是用作布置传送门的。”神父说道，“莱诺雷昨天来找过我，她把约维娅的炉石弄丢了，不敢和她说。所以也我让她在这里开通了一个来往于诅咒之地的传送门。”
里昂靠在窗边无聊的望着窗外的花圃，虽然他一直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但是自从麦格尼回铁炉堡以后，他又想起了曾经看到的幻象并且还被它困扰着。算算日子，托利安离开教堂也有十几天了，米娅也没有消息传回来，好不容易从一团乱麻似的事情中扯出来的线头又被卷了回去。
“怎么又开始焦虑了？”神父冲着里昂勾勾手指，“戴上那个十字架了，暂时你就可以安心了。”
“里昂他怎么了？”公爵问道。
“他最近经常会做噩梦，”神父笑呵呵的说道，“没事的。”
里昂往神父这边瞟了一眼，又把头转向窗外。神父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丝愠怒，稍纵即逝。他又冲里昂挥了一下手，一道圣光打在了里昂的后脑勺上，使他突然前倾，脑门差点撞到窗框。
里昂摸了摸扎起来的头发，有点烫手。还好神父下手不重，没有将他的头发烧焦，于是他赶忙快步走到神父身边，但是这里没有给他坐的椅子，只好倚在棋桌上。
里昂往棋盘上瞟了一眼，看到一只白皙细嫩的小手正在把棋子摆回初始位置。他顺着这只手往继续往上瞟，看到了一个漂亮的人类女孩。她的着装让他以为她只是一名来自于洛丹伦的普通修女，所以一直没有在意。
“你是？”里昂看着德米提雅问道。
“我叫德米提雅，”德米提雅和里昂打了个招呼，“来自于洛丹伦。”
“原来你就是那个圣贤，”听到这个名字，里昂想起了神父离开的那段时间，就是为了去接她。他转过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眯着眼睛说道，“我叫里昂，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认识你，里昂先生。”德米提雅看着里昂感到他体内有一股邪恶的能量，在魔法的流动中，她能清晰的看到他眼罩下的那只绿眼睛，但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和他礼貌的打招呼。
“海伦娜今天很忙吗？”神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不会，海伦娜把工作都推给了夏尔。”里昂的目光还留在德米提雅身上，他摆摆手说道，“她今天不舒服，就连菲娜小姐的沙龙都没有去参加。”
“那就是说你们下午有空一起喝茶了。”神父看了看德米提雅说道。
“去喝茶？”德米提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神父的意思。
“你的萨拉斯语基本过关了，所以是时候让你们认识一下了。”神父说道，“记得把你的‘邀请函’带上。”
“我一直带在身上呢。”德米提雅把那封信从衣服中掏了出来。
“你不能穿得像个修女一样去参加社交活动。”公爵扶着德米提雅的胳膊，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走吧，我带你去买合适的衣服。”
“那我也回去了，”里昂说道，“我去帮海伦娜做好准备迎接德米提雅小姐。”
虽然表现得很从容，但是突然要去参加茶会，德米提雅的心情还是有些忐忑。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跟在公爵和里昂的身后，这是她来到奎尔萨拉斯以后第一次离开教堂。踏出大门，进入了商业街，银月城的繁荣让她感到耳目一新。
里昂和他们在基轮的裁缝铺前分手了，她望着里昂的背影神情有些复杂。公爵似乎不知道里昂的身体里有一股邪恶的能量，她在纠结是否要将这件事告诉他。
“那个叫里昂的男孩？”德米提雅试探性的用疑问的语调说道。
“是我的侍从，”公爵一边敲门一边说道，“也是我女儿的男朋友。”
德米提雅“啊”了一声，做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有什么不对吗？”公爵问道。
德米提雅使劲的摇了摇头，心里暗自庆幸没有将这件事鲁莽的说给公爵。这时，基轮也从裁缝铺里走了出来，看到公爵便庄重的行了个礼。
“公爵阁下，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基轮笑着问道。
“给她挑两件礼服，”公爵把德米提雅推过去说道，“要适合她这个年纪的。”
基轮把德米提雅带进了裁缝铺，他从衣架上取下来一条黑天鹅绒长袍，然后让女学徒将她带进试衣间。她们一共折腾了半个小时，女学徒才帮德米提雅换好了衣服，但她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公爵看到她红着脸嘟着嘴，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长袍的领口开得很大，公爵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德米提雅突然变大的胸脯上，她只好用手臂挡住露出来的部分。
“别给她穿束腰，换一件款式保守一些的。”公爵发现了端倪，苦笑着对基轮说道，“她是一名修女，不适合穿这样的衣服。”
基轮尴尬的笑了笑，又让女学徒将她带了进去。这回的衣服很适合她，是一套胸前有着大大的火焰型刺绣的烟火色长袍，材质很适合在即将到来的夏天穿。公爵望向德米提雅，这回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就这种款式，再做5套，送到花园街市教堂。”公爵点了点头，对基轮说道，“把账单送到公馆去，莫洛会付给你钱的。”
基轮的脸已经笑得有些僵硬了，给德米提雅量了尺寸以后，行个礼便退回到铺子里。
第一百四十章：茶会
下午茶的茶会通常在4点钟开始，公爵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还早，于是他带着她在集市逛了一会，把耳环、项链和胸针等装饰品给她配齐，然后带她返回了公馆，并准时把她送到了海伦娜的小会客厅。
这间会客厅在公馆的一楼，正对着后院的树林。房间虽然不是很大，但是举架却很高。墙壁上的雕刻和绘画精细纤巧，纷繁琐细，但看起来却精致典雅。房间的对角摆着两架钢琴，正对着后院的墙壁上每隔半米就有一扇高高的长方形的窗户，两侧挂着湛青色的褶皱窗帘。
阳光从窗户毫无阻碍的照进来，将打过蜡的红木地板映得闪闪发光。
壁炉砌在西面的墙上，火烧得一般，没有烟。德米提雅往火堆里看了看，那里燃烧的不是木头，而是元素火焰。壁炉上方还有一面镶着金边的，两米高的镜子，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镜子。
房间顶部的正中央挂着一盏水晶吊灯，正对着吊灯的地面铺着一条厚厚的百合花图样的地毯。一个装饰用的竖琴和放烛台的小桌正对着壁炉的方向，左右两边错落摆放了5张躺椅。壁炉的正前方是一个大茶几，上面摆着花瓶、茶点和一壶冒着热气的红茶。
“德米提雅小姐，”海伦娜率先和她打了个招呼，她指着手边的躺椅说道，“请坐到这边来。”
“谢谢，海伦娜小姐。”德米提雅拿出了她曾经写给她的那封信说道，“我知道的，来参加茶会需要邀请函。”
“连我们见面的方式您都预言到啦？”海伦娜神情有些惊喜，她接过信，一边倒茶一边说道，“难怪您被称为圣贤。”
德米提雅尴尬的笑了笑，这根本不是她的预言，只是巧合罢了。
里昂悠闲的走了过来，端起海伦娜刚倒好的茶一脸轻松的坐到一张躺椅上。海伦娜尽力克制着想要朝他肚子踹一脚的冲动，重新给德米提雅倒了一杯。她看她的样子有点拘谨，便伸手表示这杯茶是给她的。
“牛奶？糖？”海伦娜看德米提雅还是没有伸手，只好将茶杯放在茶托上一起递给她。
“不，谢谢。”德米提雅端着茶托小心翼翼的坐到和蛋糕一样松软的躺椅上，她小小的押一口醇厚芬芳的红茶便把茶杯放到了旁边的小茶几上。
里昂很随意的往茶杯里倒了些牛奶，然后抓了一块糖扔进茶杯里并用茶匙搅了搅。他喝了一口，觉得还不够甜，于是又往里放了一块糖。
“海伦娜小姐，塔希尔子爵阁下来了。”侍从推开门轻咳了一声说道，“我和他说了您在会客，可他坚持要见您。”
“好，让他进来。”海伦娜说道。
侍从稍稍欠身便从门口退了出去。
“他怎么来了？”海伦娜一边倒茶一边自言自语。
过了不一会，子爵便推门而入。他今天没有穿提督装，而是穿了一身绸缎礼服。
“子爵阁下，”海伦娜递给他一杯茶，又指向里昂旁边的躺椅说道，“您坐这吧。”
“谢谢。”子爵很有礼貌的接过茶杯坐了下去，“小姐，船我已经都接收到了，比预期的要好一些。”
“当然了，这批船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海战，也就没有受过严重的伤。”海伦娜说道。
“是啊，我正在重新整编船员，”子爵把茶杯放到手边的小茶几上说道，“我认为应该给那些想要重新做人的海盗一个机会。”
“当然可以，”海伦娜终于可以给自己倒一杯茶了，她心想，如果这些人类可以跟着子爵出海的话，那么焦痕谷就不会再发生那样严重的殴斗事件，禁令也就可以解除了。但是她又稍稍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接着说道，“只有他们恐怕还不够吧。”
“我会压缩一下其它船上的编制，暂时还是够用的。”子爵说道，“我来找您还有一件事求您帮忙。”
“什么事您说。”海伦娜往茶里倒了些牛奶没有放糖。
“改造这些船还需要些时间，我计划等奥格瑞玛和达纳苏斯的战争结束以后再出发去贸易，在这之前我想要占领赎罪岛，将它打造成一座属于我们的贸易站。”子爵说道。
“赎罪岛？”海伦娜坐到躺椅上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在脑袋里的地理和历史知识中寻找着与这座岛屿有关的一切。
赎罪岛，碧玉矿洞西南方的一座面积还不到2平方公里的无主小岛，与吉尔尼斯和南海镇隔海相望，岛上的地形以丘陵为主，上面的建筑物只有一座灯塔用来给船只导航，但是在兽人入侵时期已经被摧毁了。
随着兽人的离开，岛上不为人知的真相慢慢浮出了水面。灯塔只是给外人看的掩饰，实际上赎罪岛是圣光教派宗教裁判所的监狱和处刑场。当猎巫运动在人类七王国盛行之时，无数名被诬陷成巫师或者通灵师的人枉死在这座岛上。
这座小岛早已经是一片废墟，亡灵的黑魔法再次加重了这座岛的苦难。在天灾战争前夕，克尔苏加德的学生兼忠实走狗赫尔库拉在这座岛上举行了一个邪恶的仪式，用他从克尔苏加德那里学来的通灵术唤醒了岛上饱受折磨的灵魂，并强迫它们为他效力。
他带着它们来到希尔斯布莱德丘陵与奥特兰克交界处的一座无名小山上，利用它们从希尔斯布莱德农场捉来活人祭品，并保护自己在成为巫妖的仪式中不被打扰，但谁知在紧要关头，一小队洛丹伦民兵在一名法师和两名圣骑士的带领下找到了他。
民兵们把从教堂带来的圣水泼向冤魂，打开一个缺口，进而向赫尔库拉发起攻击。通灵师寡不敌众，在混战中被砍数剑，又被魔法轰击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最后他被随行而来的牧师用尖桩刺穿心脏放在棺材里，掩埋在南海镇的墓地之中。
这起影响恶劣的巫妖晋升仪式就此结束，但是那些被唤醒的，曾经罪孽深重的神职人员的亡魂和枉死的无辜之人的冤魂回到了赎罪岛，在那里漫无目地的游荡，每到夜晚，它们就向大海倾诉着他们不幸的过往。
“小姐？”子爵看到海伦娜陷入到了沉思中，便唤了她一声。
“哦，我在听。”海伦娜回过了神，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道，“好吧，其实我也知道那座岛很重要，因为南海镇与联盟有太多的牵扯，我们需要属于我们自己的贸易站。可我们也没有多余的人手占领那里啊。”
“这您不必担心，我们的好朋友们对这件事都很感兴趣，并且支持我们。”子爵掰着手指一边数一边说道，“激流堡的瓦罗卡尔中尉手下有一支部队可以协助我们保卫那里的安全；赫尼镇长的工人会帮我们在那里修建要塞、码头和仓库；我们只要组织一个殖民队就好了。唯一的问题是那座岛上有很多亡灵和冤魂，我的剑对付不了他们。”
“好吧，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海伦娜说道，“我会去找神父商量，借来一些牧师去超度它们的。”
“这就太好了。”子爵扫视了一圈，站起来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的休闲时光了。”说完，他向他们告了别，便离开了她的小会客厅。
海伦娜把夏尔找来，他们计算了一下时间，一艘三桅快船前往赎罪岛需要3天，测量锚点打开传送门还需要半天，再加上超度岛上亡灵的时间。也就是说，她有四到五天的时间来组织殖民队，然后再通过传送门把他们去赎罪岛。对于这样一座小岛，初期50人的殖民队就足够用了，时间很充裕。
休闲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他们分头行动，又忙碌了起来。夏尔回去拟定合同，里昂去做招募用的牌子，德米提雅和海伦娜一起返回教堂去跟神父商量借牧师的事。
第二天早晨，里昂和海伦娜早早的来到了教堂，神父已经选好了10名牧师交给德米提雅领导，稳妥起见，她还找来了瓦德玛尔和达里安帮忙。他们两个本就想要返回东瘟疫之地去救援被困在斯坦索姆的部队，可是最近没有前往南海镇的船。
跟着子爵前往赎罪岛的话，办完了事可以直接去南海镇坐狮鹫经壁炉谷返回圣光之愿礼拜堂，于是他们两个便同意了。8点钟整，纳林斯女士带着传送锚点的测算工具也来到了教堂，队伍集结完毕，伊尼戈安排他们坐上马车前往阳帆港，海伦娜和里昂回到了公馆找上夏尔一起前往下城。
海伦娜到治安所找到了安德烈，跟他借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几个帐篷摆在治安所附近的空地，里昂和夏尔坐在那里开始招募殖民队，海伦娜拿着她的小钱包去给广场上的难民做一些施舍。
“阳痕公司殖民队招募点，”第一名被牌子吸引来的难民自言自语的念叨着，然后他抬头看了看里昂和夏尔问道，“要出海吗？”
“是的，目的地是赎罪岛。”里昂回答道。
“啊，在希尔斯布莱德丘陵附近，我知道的。”难民摇摇头说道，“可是那里好危险，我看还是算了吧。”
“安全问题你不需要担心，花园街市教堂的牧师们已经出发前往那里超度亡灵了，”里昂赶忙说道，“到了赎罪岛，只要你努力工作，每天至少可以赚8个银币。”
“8个银币！”难民瞪大眼睛说道，“您没在说笑吧。”
“当然没有，”里昂说道，“如果你除了力气还有其它有用的手艺，那你还能赚更多。”
“不仅有钱赚，还有魔力水晶供应。”夏尔看他脸上还是有难色，便补充着说道，“安全的，使用时不会突然爆炸的。”
“这都是真的吗？如果你们说到做到的话，那我就去。”难民拍拍胸脯说道，“我是一名石匠。”
“很好，我们需要石匠。”夏尔递给他一张合同说道，“工作时间是2年，但不包括你抵达赎罪岛之前的时间。”
难民石匠点了点头，在合同上签了名字，夏尔给他的信息做了登记。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取了些行李回到招募点，作为第一个响应招募的人，里昂给了他20个银币的赏钱，然后安排他住进刚刚支起的帐篷。
第一百四十一章：一角冰山
晴朗的天空开始转暗，到目前为止，里昂和夏尔已经招募到了6名来自于不同行业的手艺人。饱含着大量水气的风从西北方吹来，看情形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不大不小的阵雨。
里昂叫来两名警员收好东西带回治安所，然后和夏尔找了一间咖啡厅稍作休息，他把夏尔安顿在靠近壁炉的桌旁，便跑到广场去寻找海伦娜。
雨来的很迟，在太阳渐渐化作橙色的时候才降临大地。伴随着淅沥的雨声，不大一会，里昂的衣服就湿透了。鹰翼广场的难民营被他找了个遍，依然没有看到海伦娜的身影。
雨变得越来越大，他站在广场上比较空旷的位置张望着，终于他在黎明之路上看到了海伦娜。她并没有被雨水打湿很多，旁边有个女孩正在为她撑伞，里昂仔细一看，竟然是米娅。
可当他刚要和她们打招呼时，却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血精灵正潜行着尾随她们。
米娅和海伦娜还在有说有笑的聊天，她们提着裙子，迈着小碎步绕开地上的积水，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一个面目狰狞的家伙。
这个尾行者皮肤惨白，脸上有一块块不太明显的灰色斑块，头发稀疏，发际线很高。他抱着肩膀，呲着牙，一直在发抖，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他在忍耐一股难以忍耐的痛苦。
尾行她们的血精灵保持着和她们差不多的速度，弓着上身半蹲着潜行，在距离差不多时，悄悄的把手伸向米娅手里的提包。
其实米娅早就发现有人在跟着她，只是她没有把握能在保护好海伦娜的前提下制服他，为了不刺激他做出过激的行为，才故意装作没看见。
此时，她也看到了里昂，于是故意拉着海伦娜朝他的方向走过去，估摸着他们之间只有二十几米距离时，米娅松开提包把魔力聚集到脚尖上用力一跺脚，朝她的身后释放出魔法能量，又拉着海伦娜朝前快跑了几步。
尾行她们的血精灵双脚被冻结在原地，从阴影中现身。但他对自己的暴露毫不在意，旁若无人的捡起米娅的提包里，并且翻动着。
他掏出一块魔力水晶贪婪的吮吸着里面的魔法能量，当他恢复理智的时候，里昂已经跳到了他的面前。在他的瞳孔里，一只戴着棕色皮手套的拳头越来越大，直至击中他的鼻梁。
这一拳打得他向后一仰，身体失去了平衡堆坐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鼻孔里渗了出来，他故意不捂住鼻子，又装出一副昏迷的样子，在脚下的冰块被雨水融化时，趁里昂不注意，从裤兜里掏出一把致盲粉扬到里昂的脸上。
里昂没来得及躲开只是用手挡住一部分，他感到右眼又干又痛，不由自主的往后踉跄了两步。趁着里昂无法睁眼的功夫，流鼻血的家伙站起来拔腿就朝逐黎明之路下方的谷地跑，可他还没来得及转向进入谷地的坡道，就迎面撞上了从谷地中上来的托利安。
“好了。你累了。”托利安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雨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顺着小偷的上唇流下来，在他嘴里散发出一股腥味。他无心纠缠，推了托利安一把夺路而逃。可当他迈开腿时，却感到膝盖异乎寻常的酸痛，脚上像被拴着镣铐一般。
他拔不动腿，但是上身却倾斜过度，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这时里昂的眼睛也恢复过来了，他走到他身边，用膝盖压着他，把他的两只手扭在背后，用托利安递来的头绳绑住。
“你这卑鄙的小偷！”里昂骂了一句，把他拎了起来。
里昂揪着小偷的领子扬起了拳头，他们两个都愣住了，一个挡着一只眼睛，一个半张脸不会动，他们都认出了对方。
“乔斯？”里昂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里昂，快住手。”托利安握住了里昂的手腕，他刚才还没有注意，此时他发现这个小偷体内有邪能的流动，于是说道，“把他送到治安所去吧。”
虽然里昂认识他，但他们也只见过两次而已。他不打算包庇他，于是捡起了米娅的提包，叫上海伦娜和米娅一起去治安所。
两名女士在一间小接待室里休息，托利安和里昂把乔斯带到安德烈的办公室里。此时，安德烈正在查看去年修复傀儡的工程师和助手被抽干魔力致死的案件卷宗，突如其来的开门声，让他本能的抬起头来。
“安德烈，你得好好教训这个家伙。”里昂解开乔斯的束缚说道，“他偷了米娅的提包，被我当场抓住。”
“乔斯？”安德烈的脸色从微笑转向阴沉，“我以为你已经从良了。”
“你也认识他？”里昂问道。
“他可是我这的常客，一个假释犯。”安德烈说道，“这里有一间牢房是专门给他预备的。”
“治安官先生，先给他检查一下魔力吧。”托利安打断了他们的闲话，“我怀疑他正在变成失心者。”
一听到乔斯的境况，安德烈坐不住了，他赶忙跑过来仔细看了看他，果然，他身上出现了有一些不太明显的斑块。安德烈轻轻的抓着乔斯的头发，没怎么用力就揪下来一缕。这是一个坏征兆。
哈杜伦将军最近的命令是严查奎尔萨拉斯王国内的失心者，一个也不能放过，于是他派人把加琳黛尔找了回来。她用测试棒检查了他的魔力，指数刻度上有一截刺眼的绿色。
加琳黛尔捏着他的脸看了看，抬手驱散了他眼睛上的幻象。一对蓝眼睛渐渐变成了绿色。
时间仿佛凝固住了一般，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的湿润暖风染上了寒冷，再从敞开的门吹出。
“你是怎么染上邪能的？”安德烈言语冰冷的问道。
乔斯捂着还在流血的鼻子不说话。
“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因为我有15种方法让你体验这个世界上最难熬的痛苦。”安德烈说道，“看在我们有点交情的份上，我不想对你使用这些手段。”
安德烈招招手，卡娜莉亚召唤出圣光止住了他的鼻血，但他依然不出声。于是安德烈叫来两名警员对他进行搜身，除了几个铜板和两棵草药以外还有一个白色的橡胶手环，是下城医院的病人佩戴的，上面除了医院名字的缩写，还记录着他的姓名和病症。
“你病了？”安德烈看着手环说道，“跟邪能有关？”
乔斯依然不出声。
安德烈的冷眼中闪过了一丝残忍，他按了一下办公桌上的铃，坎雷中士和两名警员走了进来。他斜眼瞟了中士一眼，摸摸自己的鼻尖。
中士对他的暗示心领神会，和另外两名警员们把乔斯带到地下室的角落里。对这个在下城以偷盗或者抢劫过往来客为生的家伙没必要讲情面，他们将他放在一张头低脚高的硬板床上，用3条皮带箍得紧紧的。趁着这会功夫，坎雷中士弄来一桶水，又把一条毛巾浸湿。
看到中士手里的东西，乔斯的眼神变得恐惧，他知道即将有什么刑罚降临到他头上。他撕心裂肺的喊叫着，拼命的摇头。
“我再多给你一次机会，”中士把毛巾抬到乔斯的脸前拧了一把，让毛巾里的水滴到他脸上。中士目光冰冷的说道，“最后一次机会。”
中士等了他20秒，便失去了耐心。他给一名警员递了个眼神，警员心领神会的按住了乔斯的脑盖和下巴。中士将湿毛巾盖住他的口鼻，另一名警员用一只木碗舀起水倒在毛巾上。
水刚倒上去，乔斯就开始剧烈的颤抖，他大口的呼吸，做着吞咽动作。过了30秒钟，他感到胸口像被一块石头堵住了一样无法呼吸，身体开始抽搐、痉挛，手脚乱蹬。中士感觉他挣扎的差不多了，于是把毛巾揭开。乔斯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和呕吐，从他的口鼻中流出了大量的浓稠鼻涕，裤子上湿了一大片。
反复两次这样的拷问就使乔斯放弃了抵抗，他冲坎雷中士挤了两下眼睛，表示他投降了。中士冷笑着让警员给他解开束缚并把他拉起来，他坐在硬板床上，哈着腰拼命的咳嗽，除了鼻涕还吐出一大堆呕吐物。坎雷中士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但是这么一个友善的动作却吓得他差点哭了出来。
对于这个屡教不改的惯犯，坎雷中士不会给予任何同情，在乔斯的状况稳定了以后，拽着他的领子，将他又拖回到安德烈的办公室里。
“快说，”安德烈又问了一遍，“你是怎么染上邪能的？”
“我是在平民大厅里染上的邪能，”他一边咳嗽一边说道，“一个月半之前，银月城来的医生们给难民检查身体，我的魔力水平过低被他们认定即将变成失心者，于是被带到了下城的教会医院。可是我从未得到治疗，医院的医生没有给过我任何魔力吸食，只是把我和那些跟我一样的人锁在3层的病房里，等着我们变成失心者。”
“不可能！”安德烈拍着桌子说道，“每周都有一马车魔力水晶送到医院，治疗你们的魔瘾已经足够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乔斯接着反问道，“你看我哪一点像接受过治疗的样子？”
安德烈和坎雷中士对视了一下，中士咳嗽了两声，瞟了一眼安德烈办公桌的第二个抽屉。安德烈将抽屉拽开，这里面装着的都是举报信和悬赏令。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在举报信的那一摞中翻了几下，找到了一封举报医院的医生倒卖魔力水晶的信件。
“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安德烈若无其事的关上抽屉说道。
“我知道的，变成了失心者，只有死路一条。我不想死，所以我逃跑了。”乔斯继续说道，“但是我的魔瘾在我逃跑的途中发作了，我不知道我是被什么人救起来的，我只知道我醒来以后，就在平民大厅里了。那里的失心者很友善，没有虐待我，更没有抽空我仅剩的魔力，有很多从医院逃出来，无家可归的人和得不到魔力供应的人，都暂住在那里。”
“我问的是你如何染上的邪能？”安德烈不想听他卖惨的故事。
“有一伙神秘人每隔3天就会来这里施舍给我们一些含有邪能的水晶。”乔斯有气无力的咳嗽了几声说道，“第一次吸食以后，我的眼睛就变成了绿色。”
第一百四十二章：不光彩的手段
“是燃烧水晶？”托利安迫不及待的问道。
“是又不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燃烧水晶。”乔斯摇摇头说道，“据施舍它的神秘人说，这是净化过的燃烧水晶，邪能中的恶魔能量被分离了出去，吸食再多也不会变成恶魔。”
“那水晶呢？”安德烈问道。
“我怎么会有呢？那些人还没慷慨到会把水晶送给我们的地步，每次我们吸食完，他们就会将水晶拿走。”乔斯回答道，“现在他们已经一周没来施舍了，我实在忍受不了魔瘾的折磨才跑出平民大厅，想要偷一些有魔力的东西。”
“那些施舍邪能的，”安德烈又问道，“是什么人？”
“不知道。”乔斯回答道。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安德烈不耐烦的说道。
“我真的不知道，”乔斯回答道，“他们几乎不会和我们说话，施舍完就走。”
安德烈觉得此时乔斯说的话可信度还算高，应该真的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于是叫坎雷中士把他关进牢房里。
“这个混蛋，”安德烈骂了一句，“这次我要关他一年！”
“我建议您把他放回去，”托利安说道，“他的背后应该牵扯着一个大问题。”
“什么问题？”安德烈问道。
“我们换个地方说。”托利安摇摇头说道。
他们三个一块来到了海伦娜和米娅休息的小接待室。
“海伦娜，米娅。”安德烈和她们打个招呼，“你们也来了。”
“恩，我是来这里招殖民队的，”海伦娜说道，“下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米娅。”
“说正事吧，”托利安扫视了一圈说道，“你们是朋友吧，可以互相保守秘密的朋友。”
“当然了，”安德烈觉得托利安始终提防着他，撇了里昂一眼的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他和别人决斗，我才不会被调到下城来。”
海伦娜看着里昂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不太情愿的解下了眼罩。当安德烈看到里昂的那只绿眼睛时，差点跳起来。他拍着桌子，本想要叫警员进来，但里昂提前动手捂住他的嘴，把他重新按到座位上。
“这就是我一直不敢告诉你这件事的原因。”里昂感到安德烈已经冷静下来，便放开他说道，“我可不体验你拷问犯人的手段。”
“那你就别学乔斯，”安德烈问道，“老老实实的把一切都说清楚。”
“你会保守秘密吧？”里昂问道。
“那得看你的秘密是否值得保守。”安德烈回答道。
他们四个花了2个小时将发生在里昂身上的事原原本本的讲给了安德烈，其中的过程他没怎么听进去，但是他抓住了关键。
那就是里昂有一本达斯维瑟先生写的关于邪能提纯的笔记，施舍给乔斯邪能的人也说是提纯的邪能，他断定这两件事有关联。更重要的是米娅说，它不止和达斯维瑟有关，更跟塞林·火心有关。
接下来里昂所叙述的关于那本笔记的内容和达斯维瑟之塔的情况提醒了安德烈，他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断。
那些施舍给乔斯邪能的神秘人物在给达斯维瑟提供燃烧水晶和实验体，让他在自家的法师塔中做提纯实验，那些研究员其实也是他的试验品，他派罗拉塔莉丝回去只是想要了解那里的情况，因为他正忙于和巨魔的战争。
而罗拉塔莉丝对邪能提纯实验的事情并不是完全不知情，达恩中尉和里昂都不是她可以信任的人，为了帮达斯维瑟掩盖这件事，她才选择关闭塔中的能源。
毁掉这座法师塔，也就等于毁掉了所有的证据。她回收的那些燃烧水晶恐怕现在已经又落到了达斯维瑟手里。
在这以后，那些掌握邪能，做着提纯实验的人转移了阵地，利用平民大厅里的病人和失心者的魔瘾，继续做实验。
于是他向里昂索要那本笔记，他要追查这件事，要以这本笔记为证据向哈杜伦将军报告，然后逮捕并审问达斯维瑟，找出可以指控塞林·火心在背后支持他做实验的完整证据链。
其实这件事中包含着安德烈很重的私心，他想离开下城，重新回到花园街市，攻击塞林·火心是一个好办法。
现在塞林虽未从政，但是他的声望很高，党羽遍布军政两界。炎刃部队是他从外域带回来，兼职内政大臣的宫廷大总管奥尔达隆·日曦也是他的好友，奥尔达隆一直是哈杜伦将军的政敌，火心家族和日曦家族是古老的盟友，塞林一直在背后支持他。
如果他能利用这件事打击火心家族的声望，迫使奥尔达隆跟塞林·火心划清界限，那么对哈杜伦将军是非常有利的，这样将军就等于欠了他一个人情，一定会把他调回花园街市。
初出仕途的安德烈内心的算计逃不过在王庭里摸爬滚打上千年的托利安的眼睛，他委婉的制止了他幼稚的想法。
里昂的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起初他也以为塞林和达斯维瑟和他一样是财迷心窍才研究邪能，此时他也做了个假设，如果里昂的事和他们有牵连的话，那么他们的目的可就不是搞钱这么单纯了。
他们稍稍讨论了一会，最后决定让乔斯当卧底回到平民大厅，收集那些施舍邪能的人的情报。于是他们一起来到监管区域，海伦娜和里昂躲在外面，安德烈叫警员打开了乔斯的牢门。
“你来这干什么？”乔斯抬起眼睛看着安德烈说道，“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了。”
“来和你做个交易。”安德烈说道，“我放你回去，但是你得给我找到那些施舍邪能的人。”
“想都别想，”乔斯说道，“我是不会帮你的。”
“我警告你，那些人不是因为可怜你们才施舍给你们邪能的。”安德烈说道，“这件事也许有很大的牵连。”
“你就别吓唬我了，”乔斯说道，“这对我来说是没用的。”
“我不会让你白白帮忙的，”安德烈说道，“想要什么好处你尽管提，只要是在我职权范围之内的，我都能答应你。比如，我可以保守你的秘密，再给你个职位，让你以后不用再做贼了。”
“我帮你找到他们，你得到功绩，我翻了身。然后你会怎么做？逮捕他们？那平民大厅里的人怎么办？”乔斯发出了一连串问题，“他们得不到任何魔力的补充，都将在魔瘾的折磨中变成失心者，然后痛苦的死去。沾着同伴鲜血的面包，我吃不下去。”乔斯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还瞪了安德烈一眼。
“你不明白，邪能这种东西很神秘也很可怕，吸食了过多的邪能，你们会变成恶魔的！”安德烈抓着他的领子喊道。
“我不信！”乔斯推开了他的手说道，“我已经吸很多次了，可我还是个血精灵。”
“那是你吸的还不够多。”安德烈冷笑着说道，“等你沉迷于这种力量不能自拔的时候，你就会变成恶魔。”
“我是不会相信你的，因为我很肯定你说这番话只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利。”乔斯同样冷笑着说道，“你不希望这里出现能替代魔力水晶的东西，对吧。”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安德烈问道。
“我的意思还不清楚吗？”乔斯此时也感到气愤，这是他第一次对安德烈大声吼叫，“我看你也参与了倒卖魔力水晶的勾当吧！为了钱，你们这些‘正直’的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你在胡说些什么！”安德烈也发火了。现在他们两个已经都不理智了，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安德烈只好摔门而出。
“这家伙是不会配合我们的。”安德烈对门外的里昂和海伦娜说道，“他认为那些在平民大厅施舍邪能给他们吸食的人是在做善事。”
“要不然，我去试试？”海伦娜说道，“他曾经也算是我的病人。”
“行，你去吧，你只要能安抚住他的情绪就好。”里昂翻着眼珠阴阳怪气的说道，“我有办法让他听话。”
海伦娜点点头钻了牢房。
“你知道这家伙住在哪吗？”里昂问道。
“知道，在广场西边的一个角落，”安德烈说道，“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小屋，院子里种了一颗橄榄树。”
“看来他挺有本事嘛，”里昂说道，“我和海伦娜见到他的时候，他还住在难民营里。”
“本事？小偷小摸和打家劫舍的本事还是没有得好。”安德烈说道，“去那里我们得多带些警员，他的同伙也住在那。”
里昂点了点头，安德烈叫来坎雷中士带上5名警员跟着和里昂一起出发。
里昂的计划是抓乔斯的弟弟约克来威胁乔斯，他还在记恨“小松鼠”在基轮的裁缝铺把海伦娜的钱包递给他，差点让他出丑这件事。他嘴上是在帮助安德烈，但多少也有点报私仇的味道。
乔斯看到了海伦娜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他还记得是她救了他，咧嘴笑的时候只有半张脸会动。海伦娜看着他这副快成失心者的样子，眼里泛着怜悯。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海伦娜摸摸他那不会动的脸说道，“下城的确缺乏魔力的供应，你应该尽量少使用它。”
“我并没有使用魔力，而是卖掉了我的魔力。下城的西街有一个地下黑市，他们收购魔力，价格不高但也不算低。”乔斯对海伦娜没什么抵触，虽然嘴上没说，但他心里还是很感激海伦娜救了他。
他觉得她是可以信任的人，好久也没和人吐过心里的苦水，生活的压力让他始终游走于崩溃的悬崖之上，于是他神情无奈的唠叨了起来，“我的弟弟需要钱，他的身体正在快速成长，可我们每天领到的物资无法满足他身体的需要。”
“你为什么不找一份工作呢？”海伦娜问道，“下城的很多工场在招工，晴风村的矿山也需要人手。”
“他们不会要我的，因为我有前科。”乔斯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身份证明，是一张橙黄色的羊皮纸，上面抬头写道：乔斯，极度危险，终身假释犯人。他接着说道，“就连零工都不让我做。”
第一百四十三章：交易
提到自己不堪的过去，乔斯并没有避讳，他捂着脸坦然的向海伦娜说出了一切。他原本就生在一个没什么积蓄的家庭，有循规蹈矩的父亲和还算勤劳的母亲，黑暗之门19年，他的弟弟作为第四名成员加入了他们的家庭。
可是一年之后的天灾战争毁了这个家庭，他的父母死在这场战争中，他必须承担起抚养弟弟的责任。太阳之井被腐化，天灾褪去，一切化为废墟，他无处工作只好一点一点的卖掉父母留下来的东西维持生活。资源全部耗尽以后，没什么手艺的乔斯开始做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比如把租来的魔杖偷偷卖掉等等。
后来一个老女人看上了他年轻的身体，为了生活他被迫做了她的情人。可是她对他即凶狠又吝啬，总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为了生活也为了弟弟，他一直在隐忍。但她不但没有改变反而变本加厉，经常把他折腾的遍体鳞伤。终于，乔斯在屈辱和压迫中爆发了，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他掐死了她，偷走了她的钱，可是没过多久他就被逮捕了。
乔斯在监狱里待了一年，最终被判处有罪，上断头台处死。从那天起，他的时间被冻住了，心也被冻住了，每天唯一做的事，就是在日历上涂掉当天的标记。后来，一名神父来这里帮他做忏悔时告诉了他小约克还活着的消息，他莫名其妙的又燃起了对生的渴望，开始找机会越狱，却屡遭失败。
他被看管得更加严密了，可在他再次感到绝望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突然发生。那是他上断头台前的一个星期，洛瑟玛·塞隆一行在奎尔丹纳斯岛的废墟中击败了达尔坎，远在外域的凯尔萨斯王子得知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颁布敕令对王国进行了大赦，他也因此保住了性命。被假释以后，他在难民营里见到了被好心人收留的弟弟。
他感到一切都变了，可是唯一没变的是他依然没有地方可以工作。生活的困顿再一次消磨掉了他的希望，他唯一的渴望就是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但他的假释就像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一样隔在他和他的渴望中间，对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来说，也许做盗贼是一条好路。
太阳的光芒变得又弱了一些，里昂和安德烈回到了治安所，还带回来一个身体瘦弱的孩子。他们没有休息，安德烈去办公室拿了点东西，便把他带到了乔斯的面前。
乔斯瞪大了眼睛，像一只被激怒了的鬼爪山猫一样，可是当他想要窜起来去质问安德烈的时候，身边的警员强行将他按了回去。
“多卑鄙的手段！”乔斯说话的时候声音在颤抖。
“是你逼我这么做的！”安德烈言语冰冷的说道。
乔斯因为愤怒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安德烈将一封举报信扔到乔斯身上说道，“这是你写的吧。”
“是我写的。”乔斯理直气壮的说道。
“好吧，我会调查这件事。”安德烈说道，“如果真的有人在倒卖医院的魔力水晶，我向你保证，无论是谁，我都会将他绳之以法。”
“真的？”乔斯似乎冷静了一些，“这么说，你没参与到这件事中？”
“当然，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家又不缺钱。即使我不做任何事，也可以体面的生活。我做治安官只是因为我想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安德烈说道，“我不想和那些只会打猎、酗酒和闻鼻烟的青年人一样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帮帮我们吧，乔斯。”海伦娜已经看出了他的困苦，于是在旁边帮衬着说道，“如果你不喜欢安德烈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新的开始。帮我们调查清楚这件事，然后我就安排你去赎罪岛。在那里，没人认识你，更没人在意你的过去。我也可以找人教授你一些可以维持生活的手艺，在那里，你可以过上你向往着的普通生活。”
此时乔斯虽然有些动容，但是还未开口。安德烈和海伦娜对视了一眼，海伦娜瞟了瞟小约克，于是安德烈叫警员把他带出去，然后背对着他们。海伦娜从乔斯手中拿过他的身份证明，当着他的面把它撕的粉碎。
“跟过去的乔斯说再见吧。”海伦娜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朝着牢门的方向走过去，“你为你做的错事付出了代价，你有权力得到新的生活。”
“好吧，我同意了。”乔斯捂着脸说道，“请你们别难为我的弟弟。”
“当然了，”海伦娜转过身高兴的说道，“让我把他带回去吧。他已经到了应该接受教育的年纪，我会给他找一所愿意收留他的学校。”
“放我回去，我手中有证据证明3楼的医生在倒卖魔力水晶。”乔斯把手拿开，叹了口气说道，“我会把他们全部交给你，当我看到你真的将这些人绳之以法之后，我就帮你找出那些施舍给我们邪能的人。”
安德烈同意了他的要求，把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全都还给了他，还给了他一块魔力水晶然后放走了他。看看时间，海伦娜和里昂觉得已经让夏尔等太久了，于是和他们告别去找夏尔。
他们在咖啡厅里休息了一会顺便和夏尔唠叨了一下安德烈的情况，在魔法路灯亮起时一起回到了公馆。
第二天，也就是花月28日。清晨，里昂从里面推开浴室的门，一边哼着歌一边用毛巾擦干身体，此时他的脸上写着大大的尴尬，因为科兰古在衣帽间里，正把双手抄在胸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里昂刚要和他打招呼，科兰古松开手中的怀表，它垂至他的腰间，像钟摆一样摇动，里昂看着它变得更尴尬了。
“呃，几点了？”里昂套好内衬问道。
“7点了。”科兰古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天气怎么样？”里昂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阴天，有点冷。”科兰古依然面无表情，他把怀表重新攥回手里说道，“里昂，按照昨天我们约定的时间，现在我们应该已经到下城了。”
“这就是我喜欢和夏尔一起做事的原因，”里昂随口抱怨了一句，“他从不会像你这么计较。”
“那只是因为他把你磨蹭的时间全都计算进去了而已。”科兰古回答道。
里昂和科兰古悠闲的一边拌嘴一边骑马赶往下城，他们来到治安所找安德烈拿了东西，支起了招募殖民队的摊子。招人的工作很无聊，每当有难民来报名，科兰古就会很机械的说着夏尔教他的那一套话。虽然啰嗦，但是很管用。
中午，坎雷中士给他们送来了午餐，看着那几片巴掌大的烤脆的面包、一块煎了半熟的山猫肉排、一颗草药烘蛋和一杯金棘茶，里昂苦笑着，心想治安所的伙食也不怎么样，还没有他的学校好。他一边吃着简单的午餐一边看着眼前行走的人群，这让他想起了刚刚入学的时候。
那是黑暗之门19年雾月的第一天，是一个很平常的晴天，想要未来在军界发展的青年们几乎全都聚集在逐日岛，里昂也在约维娅的陪同下，踏进了皇家战争学院的大门。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将血统证交给了招募官，他的父母犯了无法弥补的错误，被剥夺头衔是很有可能的。但是招募官收下了他的血统证，并发给他一个号牌指示他前往考场。看来安纳斯特里亚国王虽然处死了他的父母，但是并没有剥夺他的爵位。赞美老国王的宽容。
这时，乔斯来到了他们的摊位前，科兰古咽下嘴里的东西开始和他讲话，但是他一句也听不进去。乔斯鬼鬼祟祟的扫视了一下四周，将一只破破的包裹塞给了里昂就离开了。
“他是谁？”他奇怪的举动引起了科兰古的注意，“他给了你什么？”
“没什么，”里昂被乔斯打断了思绪，回过神后，悄悄在科兰古耳边嘀咕了一句，“以前他是什么人我不清楚，现在他是安德烈在失心者中的线人。”
“安德烈为什么不消灭那些失心者？”科兰古问道。
“小偷小摸和街头斗殴又不是死罪，凭什么消灭他们？”里昂反问道。
“就凭他们是失心者。”科兰古说道。
“我听夏尔说，奥尔达隆代表的保守派在枢密院中占了上风，他们的建议让摄政王对失心者的政策也变得保守起来，”里昂说道，“皇家医学院正在研究失心者的转变是否可逆。”
“这些人就会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科兰古说道，“研究这种听上去就很蠢的课题无非就是想拿科研经费中饱私囊而已。我真想不通摄政王为什么会给他们钱？”
“我想是为了稳定人心吧。”里昂一边吃喝茶一边说道，“准确的说是为了稳定那些得不到充足魔力供应，处于转变成失心者边缘的血精灵。如果他们认为变成失心者以后王国会放弃他们，那么他们就一定会联合现在的失心者给下城制造更大规模的混乱和冲突。”
科兰古对这种骗人等死的维稳手段嗤之以鼻，里昂不想和他因为这件事拌嘴，因为他讨厌政治。吃饱喝足以后，里昂站起来伸伸懒腰，久坐让他感到身体有些僵硬，他想活动一下，于是他拿着乔斯塞给他的东西去找安德烈。
当安德烈把东西全都倒在桌子上时，别说是安德烈，里昂都觉得触目惊心。原来乔斯早就知道有医生在倒卖魔力水晶，他一直在暗中跟踪调查，但最后还是被发现了。他认为他被带到医院中‘治疗’本来就是他们想要灭口他的手段。
但乔斯毕竟没受过什么教育，这些在他眼里所谓的“证据”并不能算是实证。
这些东西中对安德烈来说有价值的东西只是一份参与者的名单和一张交易地点的地图，另外，还有一个收购魔力的地下黑市也勾起了他的兴趣。他跟里昂又聊了一会，等里昂回去后，便开始和治安所的干部们制定行动计划。
第一百四十四章：翡翠色的大海
花月29日，里昂和科兰古按部就班的继续来下城招募殖民队，太阳偏西，他们一共招到了10个人，算上前两天的成果，殖民队的人数已经超过预计的一半了，剩下的他们准备明天再招。
这时，里昂看到乔斯正在人群里悄悄尾随一名在广场上做施舍的善人，于是他打发科兰古先去治安所存东西，当乔斯悄悄把手伸向善人的口袋时，里昂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你怎么在这？我正要找你呢。”里昂说道。
“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乔斯尴尬的说道。
里昂把他拉倒一个角落里数落了他一顿，然后塞给他5个银币。
“安德烈有行动吗？”乔斯颠颠手里的钱塞到了衣兜里，对他的说教毫不在意。
“你交给他的东西他很重视，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里昂说道，“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的。”
“好，我等着他的结果。”乔斯点点头说道，“我弟弟，怎么样了？”
“哦，他很好。海伦娜担心你会误以为她将你的弟弟扣做人质，带他回去的那天晚上就把他送到了花园街市教堂，暂时他会住在那里。”里昂说道，“我想海伦娜已经在给你弟弟寻找学校了，无论你是否真的想要帮助安德烈，她都会帮助你和你弟弟。”
“好，见到小姐的话，请替我向她说一声谢谢。”乔斯说道，“我的确有事要找你，昨天晚上，那些人又来施舍邪能了。他们说这段时间没来是因为在升级提纯的技术，现在的邪能已经是一股纯粹的魔法能量了，绝对是安全的。我随便问了些问题，但他们很小心也很警惕，什么都没有回答，我会再找机会的。下次他们再来的时候，我会跟踪他们。”
“看来我们的假设是对的。”里昂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他们并不是因为好心才施舍给你们邪能，而是把你们当成了试验品。”
“试验品？”乔斯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
“一时和你说不清楚，总之我会把这个情况告诉安德烈。”里昂说道，“你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没什么，”乔斯摇摇头头又强调了一遍他的所求，他说道，“我会用一切办法收集这些人的信息。但是得等我看到安德烈将那些医生抓起来以后，我才会把我收集到的东西都交给你们。”
“好，那我先回去了。”里昂说道，“最近几天我都会在这里招募殖民队，有什么事就到招募点来找我。为了不暴露你的身份，别单独去找安德烈。”
“这你不需要担心，下城的警员都认识我。”乔斯说道，“我可以故意犯些错，他们把我抓进去一定会把我交给安德烈。没人会在意这件事。”
里昂苦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
乔斯回到平民大厅，不管他表现的如何平常，心里还是有些愧疚。他终于还是决定为了自己，为了弟弟的未来出卖这里，出卖那些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的人。
如果不是平民大厅里出来找资源的失心者救了他，如果不是刚好赶上了那些神秘人来这里施舍邪能的日子，恐怕从医院逃出来那天，他就会死在路边。他们救了他，而他却要出卖他们。
他看着横七竖八的躺在大厅中简陋床铺上的血精灵和失心者，他们的诉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他们从不去窥视阳帆港的繁荣，更不会去偷看银月城的奢华，就连在鹰翼广场打零工的难民，都是他们羡慕的对象。
他们的生活简陋单调，每天挣扎在饥饿和魔瘾之中，他们拼尽全力，甚至不在乎尊严，一切的一切，只为了活下去。
失心者们每天会在平民大厅周围的垃圾场附近搜寻能用的废弃物和没有变质的食物，或者在废料场里寻找还残存一点能量的魔力水晶。还保持着血精灵形态的难民则会到鹰翼广场领取救济，祈求施舍。
他们大多数人没有，或者受过很少的教育，但他们却不会自私自利，从不独吞得到的东西，而是会在傍晚带回平民大厅和其他人一起分享。因为他们知道，只有紧紧的团结在一起才有希望活下去。
他们的首领叫泰里斯，是一名在黑暗之门21年从法瑟林魔法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他的成绩优秀，毕业论文非常精彩，被魔网监护者凯丹尼斯看中，并邀请他前往北部圣殿继续做奥术研究。
他有着大好的前程，可他却拒绝了这一切，独自来到平民大厅重建这片废墟，并把它打造成一个救助站，帮助他能看到的每一个可怜人。
但他的行为并未得到下城的行政机构的认可，相对的，由于他救助失心者，甚至还被治安所通缉。他一直在付出，除了平民大厅中的人的尊敬以外什么都没得到，但他依然孜孜不倦的这么做。
他对被救助的人慷慨，对自己异常吝啬，哪怕只是一颗苹果，除了味道发苦的黑色小种子，其余的部分都会被他吃掉，甚至是苹果皮。大家管他叫饥饿者，这绝对不是贬义。
乔斯在大厅里寻找着泰里斯的身影，可是他将这里找了个遍也没能找到。乔斯和泰里斯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泰里斯并不是个脾气古怪的人，正相反，他的脾气很容易琢磨。他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平民大厅肯定是有烦心事，而他疏导自己情绪的地方，乔斯很清楚。
乔斯从平民大厅的北门离开，沿着谷地中的小路走到坡道附近，他拨开半掩的草丛将一个生锈的井盖小心翼翼的移开，下面是奎尔萨拉斯地下魔网的一段废弃通道。他钻进通道里，从墙上取下一只火把点燃，沿着它走到头推开了另一个井盖，面前就是北部沙滩。
泰里斯面朝翡翠色的大海，望着和他距离不到2公里的逐日岛，眼里有憧憬也有绝望。他抱着肩膀发抖，失心者的特征比乔斯还要明显，他头顶的头发已经掉光了，为了掩饰戴了一顶破破的鸭舌帽。
“我就知道你在这。”乔斯掏出安德烈给他的那块魔力水晶递给他说道。
“你从哪弄来的？”泰里斯接过水晶并没有马上开始吸。
“从一个贵族小姐那偷来的，她的手提包里有好几块呢，少一块不会怎样的。”乔斯一脸平常的说道，“快吸吧，里边还有不少魔力呢。”
泰里斯端详着魔力水晶，他闭着眼睛，轻轻的吸了一下，魔法能量很快便在他体内的循环系统中游走了一遍，他的身体不再发抖了。
“昨天他们施舍的时候，你没有吸邪能吗？”乔斯问道。
“我吸了，”泰里斯淡淡的说道，“可我觉得我的魔瘾已经到极限了，只要停止吸取能量，身体就会颤抖还会出虚汗。我觉得我要不行了。”
“别说丧气话，为了你的梦想，你也要坚持下去。”乔斯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大家都在为了你的梦想拼命的忍耐着。虽然我来的时间很短，但我知道。8个月，只剩8个月了。只要我们熬过了今年的冬幕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泰里斯凝望着大海，在下城被遗弃的土地上，在翡翠色的大海前，他送走过每个季节，送走过下着雨的苍白天空。
“听着，泰里斯。你要坚持下去，”乔斯说道，“下城的市政厅考验我们的时间很快就会结束，到那时他们会正式认可我们，平民大厅和它周围的土地也将永远属于我们。我们可以在这里种小麦和橄榄，还能养鸡，养奶牛，我们可以吃到刚出炉的面包，可以喝到新鲜的牛奶和烫嘴的肉汤。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将只是一场噩梦。”
“可我们是依靠邪能坚持下来的，医生们会来检查我们的身体，这里的秘密就会暴露。”泰里斯叹了口气，用悲凉的语调说道，“也许我们被认可的那一天，就是我们的末日。未来，也许从来都没有过，只不过是我们为了摆脱现实，给我们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别这么悲观，我们会成为一个特殊的团体，这里也将成为一座孤岛。”乔斯说道，“平民大厅是我们所有人的家，没有贪婪的剥削和肮脏的腐败，每个人都能依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如果鹰翼广场的人来贸易，我们会跟他们交换东西；如果是王国的税务官来收税，我们会按照我们的生产缴税，绝不按照他们的统计缴税；面对任何来破坏我们生活的人，我们会竖起街垒，用我们的一切捍卫我们的土地和自由。”
“你比我更像这里的领袖，”泰里斯苦笑了一下，岔开了话题，“你的弟弟，怎么样了？”
“呃，他……很好。”泰里斯不经意的问题让乔斯再一次陷入了愧疚中，刚刚燃起的激情瞬间被一座冰山压灭，他东拉西扯，磕磕绊绊的说道，“他还住在西街的小屋里，和我的同伴在一起。他们在教他认字，虽然他们识字也不多。呃，对了，鲍勃在教他算术，他将来想当一名会计。因为他这辈子恐怕没机会数自己的钱了，所以他想数别人的钱。他喜欢数钱，是的，他喜欢数钱。”
泰里斯虽然还是苦笑着，但他的脸上却多了一丝宽慰。他拉着乔斯的手，把那块魔力水晶重新放回他手里。
“把它留给你的小松鼠吧，”泰里斯握着乔斯的手说道，“他比我们更有资格活下去，也许他能带着我们所有人的梦想和憧憬活下去。”
说完，泰里斯转身钻进了那个废弃的通道，身影消失在空洞的黑暗之中。乔斯握着手中的魔力水晶，海风吹动他的头发，却吹不动他的愧悔，他盯着手中的魔力水晶，稍稍吸了一点魔力，却感到一阵深沉的心痛。
这不是他第一次感到心痛，却是最剧烈的一次心痛，他用力的捏着水晶，皮肤与水晶的摩擦发出轻微的刺耳声，他手中捏着的仿佛是他的良心，它正在用这刺耳的声音告诉他，他做的事有多下作。
乔斯想要把它丢到海里，可是他做出了抛投的动作，却没有将手张开，他在海滩上大哭了一场，最后还是把它装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第一百四十五章：悲伤的集会
花月30日，这个月的最后一天。
逐日山脉，一座延绵于整个逐日岛北部的山脉，长度不到100公里，宽度40公里左右，平均海拔1000米，最高峰1500米。它以逐日者的名义所命名，就像逐日者家族强大的魔法一直阻挡外部势力威胁奎尔萨拉斯王国一样，这座山脉也阻挡着从北方吹来的咸腥酷烈的海风。
山脉的走势东高西低，南部较为平缓，被绿色覆盖，有着美丽的峡谷和湖泊，跟逐日岛繁荣的平原地区相比，这里显得荒凉且单调，除了山脚下的种植园，只有半山腰处有一座神秘的城堡。
这是一座有360个房间的漂亮城堡，和奎尔萨拉斯王国的年纪差不多大，周围有湖泊和森林，水源干净，环境优美，是历代国王的王室情妇们的居所，叫做红夫人城堡。
虽然地处偏僻，但这里设施齐全，物资充沛，还有特殊的传送门，所以生活在此不仅不会辛苦，反而非常奢华安逸。
这是一座充满了欢乐、生命和爱的城堡，但是在天灾战争时期，随着她的最后一任女主人兰娜瑟尔跟随凯尔萨斯王子前往洛丹伦与亡灵大军作战时，这座城堡变得冷清了起来，甚至还有了点霉味。
从奎尔萨拉斯王国建国初始直到现在，这座城堡里就存一个神秘组织。当然，这不被民众所知，也不被官方认可，人们了解它多数是从一些文学作品之中，认为是那些文学家空想出来的。
在不同题材的文学中，它也有着不同的名字，例如，在灵异作品中，它被称为亡魂社；在悬疑作品中，又被称为666号俱乐部等等。
这个组织的确是真实存在的，红夫人城堡没有完全发霉就是因为这些人还在使用这里。他们非常低调也非常警惕，行动起来隐秘诡谲。组织的成员实行定额制，每500年，才会增加一个定额。发展至今，也只有50名成员。
但由于他们近乎于苛刻的成员筛选制度和高超的洗脑手段，这50名成员都是来自于各界的精英，有着出众的能力、雄厚的资本和庞大的关系网，并且对组织非常忠诚。他们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甚至可以在暗中影响王国的决策。
今天，正是组织的6名头目在城堡会面的日子。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穿着覆盖全身的黑袍的神秘人A问道，“平民大厅的状况怎么样了？”
“他们都没有恶魔化的特征，但他们的魔瘾并没有解除，反而在加重，需要吸取能量的间隔在缩短了。”神秘人B说道，“这情况很怪。”
“说的对，从理论上讲，魔瘾的加重就说明我们提纯的邪能中恶魔能量的浓度依然很高，这是它所引起的催化反应。”神秘人C说道，“那么他们的身体就应该出现恶魔化的特征才对。”
“我看我们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吧。”神秘人B说道，“也许是帕萨雷恩先生对恶魔化速度的计算有失误。”
“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去寻找邪能中魔法能量和恶魔能量的平衡点呢？用这么多平民做实验，是不是太残忍了？”神秘人D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提纯邪能的目的是为了将我们的族人从魔瘾中拯救出来，那么我们完全分离恶魔能量，将邪能转化成纯净的魔法能量就好了啊。”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神秘人A生气的说道，“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是神的力量。”
“是啊，天赐之物就要好好使用。”神秘人E说道，“如果只把它用来缓解魔瘾就太浪费了。如果能凭我们的意志完全支配这股力量，那么我们不仅可以像我们的祖先一样拥有无尽的生命，还能拥有比他们更强大的力量，让我们与神的距离更近一步。”
“这回你懂了吧，”神秘人A声音阴沉的说道，“为了我们种族的未来，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更何况只是些快死的平民。”
简短的会议在沉默中结束，神秘人们自行离开，回到自己的房中。在一旁默默倾听，始终都没有说话的神秘人F在黑暗的长廊中走向最深处的房间，他推开房门，这是一间祈祷室，周围的烛台全都被点燃，将这个房间的墙壁映成了橙红色，祭台的正中央放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十字架。
一名苍老的血精灵主教正跪在地上，对着黑色的十字架祈祷着。他闭着眼睛，脸上有一道道的细纹，眉毛已经变成了白色，剪得和人类一样短，下巴上还有一小撮洁白的山羊胡，打理得干干净净。他的肤色暗淡，上面有一些象征衰老的暗斑。
他穿着和恩纳斯神父同样款式的制服，只不过，神父的制服是以白色为主，用金线绣着刺绣。他的制服是以黑色为主，用红线绣着刺绣。
“神父。”神秘人F一开口就是清脆得如同金青鸟一般的女声。
“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他们做的很好，但是他们的狂妄是致命伤。”衰老的神父艰难的从跪垫上站起来说道，“得到了一点点神的力量，就觉得自己是被神选中的人，自大的认为可以通过他们的能力驾驭神的力量，使自己走向最终极的进化，永远凌驾于凡人之上，甚至与神平起平坐，这简直是痴心妄想。
即使他们现在有所突破，可终有一天，神的力量会冲破凡人的束缚，恢复它本原的形态，以最初样子联系起宇宙中的万物。”
“神父，我要阻止他们吗？”神秘人F继续说道。
“不，你不仅不能阻止他们，还要全力协助他们，但是要消磨掉他们的狂妄。这是神给我的启示。”神父摇摇头，苦笑着问道，“对了，诅咒之地的情况怎么样了？”
“神圣遗物学会已经找到了那个神器的位置，正在研究如何将它挖出来。”神秘人F回答道。
“很好，让你的人继续盯住这件事。”神父说道，“为了我们古老的誓言，我们需要这个神器的力量。”
“神父，根据那块石板上记录的信息来看，这个神器里只有奥术能量，它对我们究竟有什么用？”神秘人F问道。
“它可以打开一扇通向我们光明未来的大门。”神父走到她身边，轻声的说道，“你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吧。”
“放心吧，神父。”神秘人F说道，“那个叫夏利姆的侏儒血法师早就是我们的人了，现在他已经取得了莱诺雷和德拉吉亚的信任，等到他们挖出神器并解开它的秘密后，他就会把这一切告诉给神的仆人。”
“太好了，”神父刚刚还在闪烁光芒的绿眼睛变得暗淡了许多，他拍拍她的胳膊说道，“我的生命之火即将燃尽，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我不打算继续用神的力量来延续我的生命，因为我已经无法再抑制我的恶魔化了。”
“神父，您再坚持一下，”神秘人F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我们的实验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而且一定会成功的。恶魔化会被限制在一个可控的范围里，您不会再被诸界毁灭的幻象和恶魔化所折磨了。”
“在辛-艾萨莉我就一直在虔诚的侍奉着我们的神明，到今天正好是一万年，一天不多，也一天不少。现在我累了，想要得到真正的安眠。”神父摘下头上高高的帽子放到一张小桌上，语调平静的说道，“死对我来说并不可怕，它恰恰是我所期待的，是我的归宿和安宁。但唯一让我感到遗憾的是我无法继续像恩纳斯引导海伦娜一样引导你。”
“神父，您不会死的。”神秘人F抹着眼泪说道，“我离不开您，教会离不开您，没有您的预言和力量，圣光的鹰犬早晚会找到我们，并把我们彻底消灭。”
“你要相信，神对这一切早有安排。但更重要的是，你要相信你自己。你的资质比海伦娜优秀得多，她无法依靠她的圣光救活一只濒死的小鸟，而你却可以用邪能赋予冰冷的机器生命。”神父笑着说道，“神已经为你铺平了道路，现在，诚心祈祷吧。艾林妮丝。”
艾琳妮丝擦干眼泪，跪在垫子上闭着眼睛祈祷，可她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眼泪还是会从眼角渗出来。神父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眼神变得凝重，他重新戴上帽子缓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在没有钟也没有窗的祈祷室里，时间仿佛消失了，蜡烛的火苗也好似静止一样，只有温度在不断的上升。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从艾琳妮丝的脸上流下，她快速的用袖子擦了擦，然后继续祈祷。
又过了一会，缺油的门轴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一名穿着黑袍的修士推开门说道：“艾琳妮丝修女，神父请您过去。他……有……遗言……要交代。”
修士的话像一道闪电一样击中了艾林，她顾不上整理被汗水弄花的妆容，站起来推开修士朝神父的房间跑去。除了她，另外5名头目也被神父招来了。
神父的房间也很闷热，他半闭着眼睛躺在一张形状如同翻开的书籍一样的石头床上，周围的地面插了一圈蜡烛。艾林走到床边，神父变得比刚才消瘦好多，看起来就像一层皮包着不到50公斤的骨头一样。她跪在地上一边抚摸刻在床上的经文一边哽咽。
“你们都来了。时隔万年，我们再一次触摸到了神的力量，真神必将回归，并带领我们种族走向光明的未来。而诸位也是这个时代的神选之人，不要再心存疑惑，你们注定要成为那些无知愚民的引路人。”神父吐出半口气说道，“这是我最后的嘱托，请你们不要因为那些无知愚民的蠢笨、短视和异端信仰而对他们产生偏见，把他们全部带上救赎之路。”
“神父，我们会的，我们一定会做到的。”艾林擦干眼泪，止住哽咽声说道。
“好孩子，我死以后就由你来接下我的责任。”神父艰难的扫视一圈，然后艰难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塞给她说道，“这个给你，等我死后，你再好好的看。不要为我感到悲伤，也不要为我举行葬礼，烧掉我在这世界的最后一点痕迹，将灰烬投入大海中。”
说完，神父双手垂落，一脸轻松的闭上了眼睛。两名修士遣散了他们，艾林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神父的信，她仔细读了一遍，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幕月之风（1）
赎罪岛，不算大的海风摇动着稀疏的野树，子爵在沙滩上建立了一座简易营地，船员们陆续登岛。白天，冤魂的力量要比晚上弱很多，制服了岛上的冤魂不算困难。在德米提雅的授意下，牧师们没有将这些冤魂消灭，而是把他们引导至营地附近。
她和冤魂们沟通了一会，画了一副赎罪岛的简易地图交给瓦德玛尔，然后指挥其他人布置一个临时的祭台，瓦德玛尔和达里安则是扛上铁锹前往地图上被标记的地点。
“是这块区域吧。”达里安比划着眼前一个有点秃的地面问道。
“是啊，就是这了。”瓦德玛尔放下铁锹说道，“这里应该有6具遗骨。”
“呵，还真是。”达里安一个个数着露出地面的白骨说道。
“那就开始挖吧。”瓦德玛尔对着一个露出地面半截的白骨旁边的土地挖了一铲子。
达里安在一个支出来半截手骨的地方开始挖，没几下，白骨的半只胳膊便露了出来。他把白骨握成拳头的手骨掰开，把握在手中的戒指拿出来装到一个袋子里。
“我以为德米提雅布置祭台是要烧掉这些亡魂呢，没想到她竟然要超度他们，这可不像你们血色十字军的作风啊。”达里安把完整的白骨挖出来说道，“她怜悯他们，可为什么要烧掉他们的遗骨呢？这是对死者的不敬。遗骨是亡魂接收圣光的媒介，烧掉了遗骨，他们的灵魂将无法得到圣光的净化。”
“以前的我们自我封闭，拒绝接受外面的思想。现在，她正在改变这一切。”瓦德玛尔从一具白骨的脖子上取下一个锈蚀的工牌说道，“你也应该换一个思路，这是唯一能让他们的灵魂得到解放的手段。他们全都被亡灵魔法亵渎过，灵魂被永远禁锢于此，只有用圣火烧掉才能解开禁锢，然后再用他们的遗物超度他们，为他们打开通往彼岸的门。”
说话间，瓦德玛尔和达里安已经把遗骨都挖了出来，并堆在一起。达里安去收集了一些可以烧的木柴，瓦德玛尔从圣契上撕下几页包着木柴，又往遗骨上倒了些油。最后，他在木柴的缝隙中放了一块元素火焰，并把它敲碎。
木柴和油被火焰点燃了，再蔓延至圣契的书页上，遗骨在缠绕着圣光能量的火焰中燃烧，瓦德玛尔和达里安面对着燃烧的火堆，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默念着悼词。
过了一会，遗骨被圣火烧尽，瓦德玛尔用铲子将骨灰和它下面的土混合在一起。达里安拿出几颗德米提雅给他的神圣太阳果的种子扔在土堆上埋好又倒了些水，他和瓦德玛尔祝福了这些种子，然后便一起前往下一个区域。
银月城，温暖和煦的幕月之风从翡翠色的大海上吹来，有时过强的风会带动海边树林的摇摆，并掀起悦耳的海潮声。昨天，殖民队已经招募齐备，今天早晨，科兰古将他们带到焦痕谷等待下一步的工作。午后2点钟，焦痕谷的临时传送大厅里波纹闪动，一个连通赎罪岛的传送门打开了。过了没多一会，纳林斯女士从传送门走了出来。
她和前来接待她的夏尔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就开始调试焦痕谷这端的传送门。她将传送的人次设定在了15人每天，因为夏尔没有给她任何王庭的许可，这是城外的私人领地单日允许传送人次的最高上限。
传送门完全设置好以后，夏尔付给纳林斯50个金币，赎罪岛的殖民工作科兰古会接手，他去视察了一下要塞的进度，并遇到了德赛，他告诉夏尔，他很感谢他把自己推荐给公爵。现在，公爵已经正式任命他做要塞建设的监工了。
德赛是夏尔的朋友们中最年长的，最英俊的，也是才华最出众的，他曾经是一名在血警卫部队服役的见习少尉，由指挥官萨拉妮丝领导。但由于他和上司频繁传出的绯闻，凯尔萨斯王子前往外域时，没有允许他一同前往。
后来，德赛和他的部队被整编进了王庭卫队，但由于他的政见激进，偏向哈杜伦将军，被奥尔达隆找借口开除了。夏尔得到消息以后，立刻写信邀请他来焦痕谷。
天空映射着清澈的蔚来，海伦娜给花园街市的4所公益小学发出的信函收到了回函，萨布隆医院公益小学表示愿意接收她推荐的那个孩子。于是她穿戴整齐带上回函，和里昂一起坐上马车前往教堂。他们接上了约克，带他前往学校报道。
约克的入学手续办理得很顺利，虽然他已经快到6岁了，但由于从未受过教育，所以被插进了一个幼儿班。也许是因为经历了很多困苦，约克很孤僻也很胆小，即使站在班级的门口，他仍然躲在海伦娜的身后，抓着她的裙子不敢露头去看那名对他微笑的导师。
海伦娜把他拉到旁边劝了他好一会，可依然没有什么效果。他排斥教室，排斥陌生人，本能的想要逃跑，但她看得出来，这只是出于他自己的逻辑和认知而对自己的一种保护行为。他在乔斯身边看到过太多人与人之间的伤害，进而认为人与人之间只有伤害，他来到教堂又来到学校只是因为他的能力不足以使他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溜走。
海伦娜只好利用他哥哥的状况再对他进行劝说，这很有效。虽然还很不情愿，但是他不再反抗了。
她把学生号牌挂在他脖子上，然后领到导师的面前。离开学校，海伦娜松了口气，他答应乔斯的事算是做到了，接下来就是他来兑现他的承诺了。里昂把海伦娜送回公馆，从她手中要过学校的录取信前往下城。
里昂骑着伟兰迪夫在鹰翼广场上转了一大圈也没看到乔斯的身影，于是他前往谷地，径直走向平民大厅。他在太阳女猎手雕像附近的废墟中看到一个蹲在地上正在用铲子小心翼翼的挖血蓟草的身影，仔细一看，就是乔斯。
“喂，你在偷挖野生血蓟吗？你要做什么？”里昂故意吓唬了他一下，拿出安德烈审问犯人的腔调说道，“好吧，不管你是想要卖掉还是想要自己吸，这都够你在监狱里蹲上半年的。”
“不！我没有。”乔斯果然被他吓了一跳，果断的否认。他赶忙捂上面前的血蓟，支支吾吾的说道，“您看错了，这不是血蓟，是……是……血莓。”
里昂跳下来，牵着马走到他身边用脚尖拨了他两下，伟兰迪夫时不时发出的低嘶声让乔斯感到害怕，他举起手缓缓的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转过头看到了一脸坏笑的里昂，放下心来，长长的舒了口气。
“你的魔瘾已经重到要吸血蓟才能克服了？”里昂问道。
“不，不是我。”乔斯说道，“是……是我的一个朋友。”
“我有事找你。”其实里昂并不关心他挖血蓟要做什么，他将录取信递给乔斯说道，“海伦娜已经给约克找到了一所公益学校，是寄宿制的，你不用再担心他的事了。”
“谢谢，谢谢……”乔斯把信捏在手里，他识字也不多，但大致还能看得懂。他眼角里有泪水在打转，不停的向里昂说谢谢。
里昂本想借着这封录取信再向乔斯施加点压力，但是看他现在的表现，他觉得没必要这么做了。现在的乔斯肯定会一心一意的跟他们合作，所以他只是又给了他几个银币就离开了。
太阳落山，一蓝一白两颗月亮出现在天空，工作时间结束，人们各自返回住处安歇，为明天的劳作储备能量恢复体力。在平民大厅里，乔斯把烘干的血蓟叶撵成粉末跟捡回来的烟草丝混合在一起做成一支手卷烟。
乔斯将它点燃后递给了浑身颤抖的泰里斯，他迫不及待的吸了两口，身体终于不再发抖了。平民大厅里的难民和失心者们安静的等待着，晚上八点钟，穿着黑袍的艾琳妮丝带着两名随从来到平民大厅。在门口，她给自己施加了一个老太婆的幻象，用手里的拐杖敲了敲门。
“你们终于来了。”开门的难民眼里闪动着渴望。
艾琳妮丝向他点了点头，张望了一下来到了泰里斯身旁。她摸摸他的胳膊，可就这轻微的动作，却让泰里斯感到如针刺一般的不舒服。他掏出一块净化过的燃烧水晶递给泰里斯，他贪婪的吸了一大口，绿色的邪能流遍全身，脸上的表情仿佛此时他正置身于天堂一般。
“你的魔瘾发作频率越来越快了，”艾琳妮丝伪装着苍老的声音把泰里斯拉到一个角落里悄悄的问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快抑制不住它了，”泰里斯拉开衣服，他好像得了皮肤病，胸前的皮肤变得通红上面还有些疱疹，“我就是为了抑制它的扩散，消耗了太多的魔力。”
“别人也有这种变化吗？”艾琳妮丝继续问道。
“有2个失心者，”泰里斯咳了一下说道，“不过你可以放心，已经处理得干干净净了。我抽干了他们的魔力，把他们伪装成了魔力枯竭而死的样子，没有人怀疑。”
“那你为什么不向我们报告？”艾琳妮丝幽怨的问道。
“我也想报告，可是那个乔斯，他跟我跟得很紧。”泰里斯拿着燃烧水晶又吸了一口说道，“我现在真的很后悔把他捡回来。”
“他在怀疑你？”艾琳妮丝问道。
“那倒没有，他只是在用他认为正确的方式报答我救了他而已。”泰里斯捏着手里的燃烧水晶问道，“这能留给我吗？”
“不行，”艾琳妮丝抢下他手里的燃烧水晶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你体内的恶魔能量已经累积的太多了，如果你无限制的吸取邪能，只会加速你的恶魔化。”
“这该死的诅咒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泰里斯跺着脚，狠狠的骂了一句。
“坚持住，现在是黎明前的至暗时刻。”艾琳妮丝说道，“我们即将迎来真正的救赎。”
施舍结束以后，艾琳妮丝离开了，乔斯一直躲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因为有了魔力水晶，他只是象征性的吸了一点邪能。他看了看大厅里的人们都沉浸在邪能带来的满足感中，心里竟然有了一丝不安。他摸了摸衣兜里的那只白色的橡胶手环，想起了和安德烈的约定，便悄悄的潜行跟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幕月之风（2）
一周的时间眨眼而过，和煦的暖风使奎尔萨拉斯王国的温度又提高了一度，安德烈骑着马悠悠的来到了治安所，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他派出去监视医院周围的探员们陆续返回，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证据。
那些名单上的医生们做事很规矩，别说倒卖魔力水晶了，就连一张便签也不会从医院里带出来。所谓的交易地点更是荒唐，那是一片荒地，什么掩饰都没有，就连最愚蠢的人也不会在这里做违法的勾当，太容易暴露，而且毫无退路。
医生们德高望重，而乔斯曾经却是一个满嘴谎话的小偷，这不得不让安德烈开始怀疑他提供的东西的真实性。
安德烈在办公室里把之前写好的计划扔进纸篓里，他想了很久也没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趴在桌子上像神经病一般的胡乱抓着头发。这时，坎雷中士将一名拷起来的犯人带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中尉阁下，”坎雷中士一脸发蒙的看着不正常的安德烈，满嘴尴尬的问道，“是魔瘾把您逼疯了吗？”
“是比魔瘾更可怕的事。”安德烈抬起眼睛瞟了瞟他和他手边的犯人，不耐烦的问道，“这家伙犯了什么罪？”
“他在吸食血蓟，并谎称是得到医生允许的。”坎雷中士把从犯人身上搜出来的血蓟和药笺递给安德烈。
“胆子不小嘛，”安德烈看了一眼药笺就知道那是伪造的，他打开纸包，里面的血蓟是干制的成品，于是他问道，“你从哪买来的？”
“从……阳帆港……的药局……买来的。”犯人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对于这么明显的事，安德烈摆摆手跳过所有程序，叫两名警员直接押着犯人前往牢房。
“这药笺一看就是假的，阳帆港药局的人都是瞎子吗？”安德烈一脸不满的骂了一句。
“血蓟的价格现在高的离谱，这么一小包，就要50个银币。”坎雷中士坐到椅子上说道，“值得他们铤而走险。”
“是啊，金钱真是一种能让人疯狂的东西。”安德烈想了想，也许他们也是在医院里就卖掉了这些魔力水晶。看来得派人卧底到医院里查看一番了，于是他说道，“我这里有件事要你去办。”
“有什么要我做的，您尽管吩咐。”坎雷中士说道。
“去阳痕公馆把里昂给我找来。”安德烈说道。
“好，我这就去。”坎雷中士放下手中刚刚端起的水杯，站起身说道。
虽然刚刚带着功劳返回，但是坎雷中士没有休息也没有磨蹭，马上按照安德烈的要求他迅速前往。他知道，安德烈是晨星家族直系的正统继承人，将来会是一名子爵。
别看晨星家族爵位不高，但是这个家族与其他贵族单薄的人口不一样，他们人丁兴旺，遍布各处并身处要职，不光是警界，就连魔导师协会和血骑士部队都有他们的人。
同时，安德烈是一个做实事的人，来这里可不是混日子的，他很受哈杜伦将军的赏识，艾尔杜在下城混了二百多年，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的，从没犯过什么大的错误，才得了一个上尉衔，而他现在只有二十多岁，却已经是一名中尉了。
坎雷中士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治安所安稳的工作到退休，所以他对安德烈的态度说不上巴结，但绝对不会忤逆。他来到公馆，向警卫说明了来意，在门口等了大约半个小时，里昂便走了出来和他一起回到下城。
“里昂，你来了。”安德烈示意他坐下，又叫接待员给他端来一杯咖啡。
“找我有什么事？”里昂问道。
“我有件事要你帮忙，你不能拒绝，因为这件事本就和你有关。”安德烈说道，“我需要你潜入医院弄清楚那里的医生们到底有没有私吞倒卖魔力水晶。这是我和乔斯谈的条件，只有这件事水落石出，他才会帮我们调查那些施舍邪能的人的身份。”
“哎呀，真对不起。这件事我必须拒绝你。我本身就不是情报系毕业的，不擅长潜入任务。而且托利安阁下要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不能掺和得太深。”里昂悠闲的喝着咖啡，随手翻了翻报纸。
“那你的事我可就不管了，”安德烈也叫招待员给他倒一杯咖啡，更悠闲的喝了两口说道，“我会把你的情况如实向哈杜伦将军汇报。”
“你可是答应过会保守秘密的。”里昂生气的说道。
“我可没答应你，”安德烈得意的说道，“我当时说的是要看你的秘密是否值得被保守。”
“通常这种情况我都会立刻和你决斗，”里昂感到有些郁闷，面前这个家伙变得越来越奸猾了，他不屑的说道，“可是我今天穿了一件新衣服。”
“那你就穿着你的新衣服赴死吧。”安德烈更不屑的回了他一句。
“恩，这样吧，我给你推荐一个人，”里昂说道，“伦瑟·霍克斯比尔。这个名字，你一定不陌生吧。”
“恰恰相反，这个名字我很陌生。”安德烈摇摇头问道，“他是你的朋友？”
“他曾经可是远行者最好的侦察兵。”里昂说道，“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现在算是朋友。他和海伦娜很熟。”
“我不信，如果他真的如此优秀，为什么我从未听哈杜伦将军提过？”安德烈问道。
“关于他的事，你去问海伦娜吧，他的履历保证会让你大吃一惊。而且请他去办事，海伦娜出面是最合适的。”里昂说道，“你去找她吧，晚上我要陪公爵阁下去参加达拉然公使馆的招待会。”
在安德烈的印象里，里昂夸过的人很少，尤其是他用了“最好”这个词，这不能不让引起他的兴趣。于是他抓紧时间处理完公务，在太阳沉入海面之前，便来到了公馆。
“海伦娜，”安德烈走进海伦娜的房间和她打了个招呼，“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伦瑟·霍克斯比尔。里昂说你们很熟。”
“是啊，我们很熟。”海伦娜点点头，给他倒了杯茶，“他算是我的体育老师。”
“里昂竟然在骗我，他说他是远行者最好的侦察兵。”安德烈生气的说道，“如果真是，我不可能不知道。”
“我也是听爸爸说的，曾经他的确是最好的侦察兵，但是在第二次兽人战争时被远行者开除了，”海伦娜坐回床上说道，“天灾战争以后，他又因为一些原因被判了流放，你没听说过他是很正常的事。”
“哦，能和我说说吗？”听她这么一说，这好像是真的，因为海伦娜从不撒谎。安德烈来了兴致，他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他为什么被远行者开除了？”
“搞砸了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海伦娜歪着头回忆了一番说道，“那是黑暗之门历第五年的年初，冬幕节刚过，他的小队截获了部落想要和祖阿曼结盟的情报，于是游侠将军就派他去破坏兽人和巨魔的会谈。祖阿曼很重视这次结盟，祖尔金派出自己唯一的儿子去迎接兽人使者。当他们在战斧岭会面时，伦瑟阁下突袭了他们。他本应该绑架酋长的独子用来逼迫祖阿曼拒绝兽人的提议，可是他却失手杀了他。”
“原来是这样，能截获那份情报就已经说明他的能力了。”安德烈点点头说道，“难怪里昂要我去找他帮忙。”
“发生了什么事？”海伦娜问道。
“还是关于医生们倒卖魔力水晶的事，我派出去的探员没有带回来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安德烈感到还是有些口渴，又向海伦娜要了一杯茶，一口气喝掉一半，继续说道，“我需要能卧底进入医院的情报专家，里昂向我推荐了他，并且让我来找你。”
“这事由他来做的确再合适不过了。”海伦娜说道，“好吧，我们一起去焦痕谷找他。”
“那就太好了。”安德烈高兴的站了起来，“我们这就出发吧。”
海伦娜是个慢性子，想喝完茶再去。但安德烈是个急脾气，不停的在催促他。因为现在已经很晚了，即使坐龙鹰往返于焦痕谷与银月城，也至少要5个小时以上。但海伦娜依然显得很悠闲又很自信，一副时间够用的表情。他也只好重新坐下，耐着性子陪她喝茶聊闲天。
过了15分钟，海伦娜终于决定出发了，她伸伸懒腰，将书桌上的一本奥术法典塞到她书架的空隙中，书架闪动着不太引人注意的光晕，她从侧面轻轻一推，书架便轻易的移开。
书架的后面有一个暗室，看摆设像是一间冥想室，正对面的墙上有一副宗教题材的油画，安德烈仔细看了看，油画上竟然缺了一角。
海伦娜又翻开另一本奥术法典，将藏在里面一角画布拿出来接在油画上。她嘴里念叨着简单的咒语，油画变成了镜子一般的幻象，但是里面的景象却是另一个房间。安德烈还在发蒙，但海伦娜已经拉着他走进了这个隐藏起来的传送门。
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了焦痕谷的小教堂里，没等安德烈回过神，一个熟悉的成熟女人的身影映在了帘子上。
“我就知道是你又来了，”奥萝拉放下手中的书本拨开帘子说道，“突然来找我，你一定有事。”
“安德烈有些事要找伦瑟阁下帮忙。”海伦娜走过去和奥萝拉拥抱了一下，一脸认真的说道，“很重要的事，跟里昂有关的。”
“就是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件事吗？”奥萝拉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对，就是那件事。”海伦娜点了点头。
“那我这就差人把他找来。”奥萝拉回答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幕月之风（3）
霍克斯比尔在一名修士的带领下来到教堂，当他看到海伦娜时，心情是复杂的，海伦娜也是如此，尤其是奥萝拉也在场，使得气氛变得无比凝重。
但是海伦娜现在没心情和他叙旧，她和安德烈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虽然他依然很排斥进入银月城，但就是不论私交，海伦娜也是他的雇主，这么做也在他们的合同范围之内，没有理由拒绝。
第二天早晨，霍克斯比尔按照约定的时间，在晨雾还没有散的时候来到下城的门口，安德烈正在这里等着他。他将伪装用的身份证明给他，然后把他带到了治安所。
霍克斯比尔打算要伪装成病人潜入医院，这有些不好办。于是安德烈找来了米娅一起想办法，他们聊了一会，米娅机灵的眼珠转了两圈，脑袋里出现了一个鬼点子。她先用奥术洪流抽掉霍克斯比尔几乎全部的魔力，然后给他化妆，让他看起来像是正在朝失心者的方向转变。
为了让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他们得演一场戏。米娅和霍克斯比尔来到广场上的一个角落，在坎雷中士带着警员巡逻至此时，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霍克斯比尔一脸凶相的抢她的包。
女士的尖叫声和抢劫的景象把警员们吸引了过来，他们很快就制服了这个“失心者”，然后将他和米娅一起带回治安所。
“这个家伙犯了什么罪？”安德烈瞟了一眼坎雷中士问道。
“这位女士遭到了他的抢劫，”坎雷中士把米娅的手提包交给安德烈时说道，“正好被我们撞上了。”
安德烈摆摆手示意他把手提包还给米娅。
“女士，有什么损失吗？”安德烈假模假式的问道，“要指控他吗？”
米娅此时也装着一本正经的检查了一下手提包。
“没有损失，治安官先生。”米娅抬起头说道，“我看他只是被魔瘾折磨得走投无路了而已，以仁慈的名义，他需要的是治疗而不是牢狱。”
“好吧。”安德烈冲坎雷中士摆摆手说道，“把他送到医院去。”
坎雷中士和两名警员押送着这个“失心者”来到医院，并交给医生。简单的询问以后，医生检测了他的魔力，水平的确很低。于是医院收走了他的身份证明，后勤官在一个白色的橡胶手环上刻了信息，给他戴在手上，然后指示他前往三层。
坎雷中士回到治安所向安德烈汇报了这一切，他舒了口气，多亏了米娅的鬼点子，霍克斯比尔的潜入比想象中的要顺利。
医院三层的病房全都是单人的小隔间，面积不大，只有十几个平方，摆设非常简单，有独立的卫生间。这里让霍克斯比尔感觉很奇怪，魔瘾不是传染病，但是这里依然禁止探视。
医生对这里的格局和规定做出了解释，魔瘾发作的时候多数患者会有自身无法控制的暴力行为，会误伤来探视的人或者其他病人。这个解释还算合理。
接着医生向他简单的交代了一些日常问题，然后又将一张作息时间表和一本日历放在他的桌子上就出去了。医生走后，霍克斯比尔便从病房溜了出去，他闲晃了一会，不知不觉中来到北边的休闲室。
休闲室是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很清冷。这里只有一张台球桌和一个小书架，壁炉旁错落着摆放了几把椅子。太阳一点点的向西移动，霍克斯比尔的目光落到了这里唯一的一个小身影上，她穿着粉白条纹的病号服，手上戴着和他一样的手环，面对着书架发呆。
“一个人坐在这里很无聊吧。”由于太过冷清，他不由自主的想要跟她搭话。
女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她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仿佛他是空气一般。霍克斯比尔感到有些尴尬，也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他们一起发呆，间隔不到1米远，却像处于不同位面的世界一样互相看不见。
“你是新来的吧。”过了好一会，女孩终于开口了。
“今天刚来的。”霍克斯比尔咽咽口水，声音颤抖的说道。
“听你的声音，你的魔瘾不算重。”女孩言语冰冷的说道。
“医生也是这么说的，”霍克斯比尔说道，“我只需要一个月的治疗就可以出院。”
“治疗？这里根本不会治疗。”女孩冷笑了一声说道，“一个月是你变成失心者的时间，然后你的病房门会被从外面反锁并施加静音魔法，直到你魔力枯竭而死。”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医院。”霍克斯比尔故作惊讶的问道，“医生会治好我的魔瘾。”
“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女孩没搭理他，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在你变成失心者之前，你可以逃跑。下城的医院和法师塔只隔了一道围墙。”
“法师塔？”霍克斯比尔问道，“难道那里还兼职着失心者收容所吗？”
“安静的听我把话说完。”女孩没有回答他，“晚上8点，从休闲室的第二扇窗户爬下去，贴着墙走到尽头，然后翻到围墙上去安静的躺着，等到蓝月亮闪光以后，法师塔中巡逻的守夜人就会错开那里，跳进法师塔的院子，再一直走20步就会看到一个藏在灌木丛下的生锈井盖，打开它钻进废弃的魔网通道里，然后一直走到有光的地方就行了。”
“你是谁？来这里多久了？为什么知道这些？”霍克斯比尔这次是真的很惊讶，“如果不治疗的话，你为什么没有变成失心者？”
女孩缓缓的将脸转了过来，已然是一副失心者的模样。
“今晚我就会逃走，因为我不想死在这里。”女孩的语调冰冷的说道，“在三层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先来的人必须要把这条唯一的逃跑路线传达给后来的人。”
霍克斯比尔对她的话将信将疑，这时，一名医生来到了休闲室。
“治疗的时间到了，”医生说道，“快到治疗室去。”
“好的，医生。”霍克斯比尔站起来说道，“这就过去。”
霍克斯比尔看着那个女孩，她没有要动的意思，突然她捂住胸口，一副难以呼吸的样子。
“你怎么了？”医生走过去关切的问道。
“我……”女孩只说出了一个字便歪着头晕了过去。
“快把她送回病房。”医生冲门外的女助手喊道。
“还是我来吧。”霍克斯比尔把她抱起来说道，“你们还要治疗其他病人，不是吗？”
医生点了点头，然后让女助手前往治疗室，他和霍克斯比尔把女孩送回了房间。医生检测了她的魔力，已经接近枯竭了，于是他赶忙汇聚起治疗能量慢慢送入她的身体，帮助她衰弱的组织恢复活力。虽然她依然没有苏醒，但是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医生见她有复苏的迹象，便舒了口气，离开她的病房前往治疗室。
“嘿，别装了。医生已经走了，脚步声都听不到了。”霍克斯比尔碰碰她的胳膊，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知道你刚才是在装晕，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孩依然没有睁开眼睛。霍克斯比尔一脸坏笑的摸摸她的耳朵尖。这是血精灵身体上最敏感的部位，果不其然，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霍克斯比尔证实了他的判断，便也离开了房间前往治疗室。他按照女助手的要求坐到位置上，并给她看了他的手环，然后她递给他两片白色的小药片和一杯水。
霍克斯比尔把药片拿在手里闻了闻，没有什么特殊的异味。他又想到了那个女孩，难道是这药有问题？不会吧，就算不给治疗，医院也不至于给病人们下毒吧。他淡定的把药片丢进了嘴里，但是当他端起水杯的时候，突然觉得事情不对。
药片没有问题，但是水杯里有一丝紫莲花的气味。这种花朵的汁液有很强的镇静作用，只要喝上一小杯就能睡上大半天，而且还不会做梦。他们为什么要在水里掺紫莲花？霍克斯比尔有点想不通。
“这药真奇怪，”霍克斯比尔只喝了一小口水，为了让负责看管他吃药的女助手大意，他说道，“刚吃完，我怎么就感到困了？”
“这是好事，多休息有助于你恢复魔力。”女助手瞪着大眼睛一脸高兴的说道，“快回去睡觉吧。”
霍克斯比尔故意摇摇晃晃的走出治疗室，他越来越在意那个女孩和他说的话和装晕的怪异举动，于是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放松时，却极力的保持着脑袋清醒。
晚上7点钟，医生们下班了，三层的门被从外面反锁了起来，办公室里只有2名值班的护理人员。霍克斯比尔睁开眼睛，潜入阴影中悄悄来到休闲室躲到杂物柜里，在柜门的缝隙中观察着休闲室的动静。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那个他刚刚熟悉的瘦小身影出现在了这里，她鬼鬼祟祟的走到第二扇窗的旁边，熟练的打开锁头并爬了出去。女孩调集她仅剩的魔力在手指和脚尖制造出冰晶凝结成凸起的攀爬点，借着它们小心翼翼的爬到地面。她松了口气，逃跑似乎比她想象的要简单一些。
没有离开医院之前不能掉以轻心，虽然她的身体不停的在出虚汗，但她依然没有休息，而是猫着腰，蹲下身子沿着早已烂熟于心的路线小心翼翼的贴墙行走。
霍克斯比尔从杂物柜里钻出来，从她逃跑的窗户探头出去，那些她制造的冰晶攀爬点还没有融化，于是他也利用这些攀爬点跑到外面并悄悄的跟了上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幕月之风（4）
到目前为止，女孩的逃跑很顺利，她站在高高的围墙下榨出自己最后的魔力制造攀爬点，艰难的爬上围墙。室外的温度不高，但好似更有一股由心而发的寒冷驱使着她缩着身体双手抱着肩膀发抖，她坚强的忍耐着，静静的躺在围墙上凝望着天空中的蓝月亮。
当清凉的微风变得小一些的时候，清澈的夜空中两颗月亮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过了大约10分钟，蓝月亮的光晕开始闪动，晚间的冷雾逐渐形成。
守夜人的巡逻路线如她说的一般，可是他的山猫好像已经发觉了她一样，当守夜人巡逻至此时，它蹲在原地不肯离开，并冲她的方向呲牙发出低吼声。女孩有些慌张，突然，守夜人的山猫冲着她的位置大叫了两声紧接着又扑了一下，守夜人本能的拉住链子安抚着它。
“你怎么了？”守夜人一边抚摸着山猫后颈的一边嘟囔着说道。
山猫挣脱不掉链子，于是又冲她的位置叫了一声。
“那面墙上有东西，对吗？”守夜人觉得山猫好像发现了什么，举着提灯小心翼翼的往这边走。
一直跟踪她的霍克斯比尔感到不妙，他还有问题要问她，不能让她被逮住。于是他模仿着田鼠叫了几声。
“原来是医院里的老鼠，”守夜人自以为是的觉得这就是他的山猫冲那里厮叫的原因，他拽了拽山猫身上的链子说道，“别打医院里老鼠的主意，吃它们是会得病的。”
此时，霍克斯比尔迅速翻上了围墙又轻盈的落地，窜到守夜人身后敲了一下他的后脑，把他打晕。旁边的山猫跟霍克斯比尔对峙起来，它呲着牙，乍起身体，挡在霍克斯比尔面前，摆出一副要和他战斗的架势。
一只小小的山猫不可能吓住霍克斯比尔，反而是他，突然露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山猫愣了一下，蹲坐在守夜人的身旁，尾巴紧紧的贴着它的身体，虽然它被他吓到了，但对主人的忠诚使它依然和他在对峙。
霍克斯比尔熟悉山猫，知道它在想什么。他恢复正常的表情，立直身体后退了几步，山猫看他没有了攻击它的意思，小心翼翼的叼着晕过去的守夜人的左手袖子，拖着他离开了。
女孩在心里按照秒针的转动速度默默的数着，距离刚才骚动的声音已经过去3分钟了，脚步声没了，猫叫声也没了。她往下瞟了一眼，漆黑一片。于是，她大着胆子跳了下去，找到了那个井盖。但是，当她想要将它打开时，一只穿着短皮靴的有力的右脚踩在了井盖上。
“我有话要问你。”霍克斯比尔小声说道。
“你怎么会在这？”女孩惊讶的张大了嘴，说话变得有些结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下面再说。”
霍克斯比尔点点头，万一还有守夜人来巡夜的话，带着她会很麻烦。于是他打开井盖和女孩一起跳下去。起初女孩想跑，可是她刚把脚迈开就停顿住并收了回来，一把冰冷锋利的匕首已经拦在她脖子上。
“好吧，刚才是你帮了我，对吧。你根本就不是病人。”女孩举起双手说道，“有什么要问的，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我只是求你放我一条生路。你想问我为什么装晕，对吧。好吧我告诉你……”
“原因我已经知道了。”霍克斯比尔打断她的话，“我猜你是一名炼金师。准确的说，是炼金师的一个分支，药剂师。对吧。”
女孩的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她从未透露过任何关于她自己的信息，可他竟然猜的如此精确。她咽口水的声音印证了他的判断，她装晕的目的就是为了实施逃跑计划而躲避治疗，如果她去了治疗室，她将不得不喝那杯掺了紫莲花汁液的水，那么她就会昏睡过去，错过逃跑的时间。这也就是说她知道水里的秘密。
紫莲花这种东西的味道很淡，掺在水里难以分辨，即使在医院这种气味单纯的地方，也是如此。那么她既然能分辨出这个味道，那就说明她是个精通草药学的人，她的手指看起上去纤细修长没有老茧，并不像依靠出卖体力为生的采药人，再加上她说话时使用的那种古板的语法，他断定她一定是一名药剂师。
“这条逃跑的路线是谁告诉你的？”霍克斯比尔问道。
“当然是上一个从这里逃跑的人。”女孩回答道。
“那谁又是第一个发现这条逃跑路线的？”霍克斯比尔又问道。
“我不知道，”女孩又咽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匕首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不会有这么多问题。”
“我凭什么相信你？”霍克斯比尔问道。
“我的命都在你手里，你凭什么不相信我？”女孩说道，“我叫拉斯亚，曾经住在银月城的主城区，是一名注册的初级炼金师。如果你是官方的人，可以去查我的资料。”
“你要逃去哪里？”霍克斯比尔继续问道。
拉斯亚刚要回答，通道里出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的回声，听上去应该是木头鞋发出的声音，正在逐渐在逼近这里，霍克斯比尔赶忙收起匕首躲在一根石柱后。黑暗中的两个橘黄色光点慢慢变大，光晃得拉斯亚有些头晕，她用手挡住一部分光线。
“从医院逃出来的？”一名失心者看到了拉斯亚，用手中的提灯照了照她问道。
“是啊。”拉斯亚回答道。
“那跟我们走吧。”失心者说道。
“你们要把我带到哪去？”拉斯亚又问道。
“去平民大厅。”失心者回答道。
“为什么去那里？”拉斯亚又提了一个问题。
“到那里你会得到魔力的救济。”失心者耐着性子的回答。
“你们觉得我会相信你吗？你……你的样子看起来像……吸过魔力吗？”拉斯亚咽咽口水往后退了几步，大着胆子，虚张声势的说道，“你们走开，我要回家。我住在银月城的主城区，我爸爸可是一名魔导师。”
“好吧。”失心者摊摊手，让开了一条路。
拉斯亚无意中瞟到了失心者提灯的那只手，他摊手时从袖子里无意中露出了那条白色手环。它看起来有点脏也有点旧，戴在他手上的时间应该不算短。这让拉斯亚的心里有点动摇。
“你也是从医院逃出去的？”拉斯亚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啊。”失心者注意到了拉斯亚的目光，他把袖子卷起来说道，“半年前我也是一名魔瘾患者，变成失心者以后被锁在三层的病房里等死，然后我逃了。我也是在这条废弃的通道中遇到了救助我的人，他们把我带到了平民大厅，因此我活了下来。”
拉斯亚对他的话还是抱有疑虑，她小心翼翼的往后退，碰到了霍克斯比尔藏身的石柱。细小的碎石落地时发出的撞击声在废弃的通道中回荡着，霍克斯比尔把藏回靴筒的匕首又拔了出来，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另一名失心者把手伸进衣兜里，拉斯亚本能的警惕了起来，她刚想大叫，失心者马上阻止了她，迅速的掏出一块还残存着一丝魔力的晶化法力残渣递给她。
“给我的？”拉斯亚声音颤抖的问道。
“是的。”失心者点了点头。
拉斯亚几乎是用抢的动作从失心者手里拿过水晶，她盯着里面那不太明亮，如发丝般纤细的法力流动，迫不及待的将魔力全部吸光。晶化法力残渣瞬间变成了一堆粉末，从她的指缝中像流沙一样淌落，她的呼吸变得匀称了一些，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轻微的道谢。
“你现在的样子不可能被允许进入银月城，想要去主城区你只能翻越围墙，再穿过城中的死亡之痕。如果半路上遇到了亡灵天灾，你刚才吸的那点魔力根本不够用。”失心者从兜里又掏出一块晶化法力残渣递给她，提着灯照亮她脚前的路说道，“我这里还有一块，也给你吧。希望它能帮到你。”
“到平民大厅，真的有魔力供应？”拉斯亚捏着手中的晶化法力残渣，声音颤抖的问道。
“当然了，不仅有魔力供应，还有各自各样的生活必需品。”失心者说道，“虽然都是别人用剩的或者不要的东西，但起码可以用来活命。”
“那……那……好吧，”拉斯亚极力克制着体内的刺痒，于是她下定决心，咬咬牙说道，“我跟你们去。”
失心者点点头，他们一前一后夹着拉斯亚朝着他们来的方向走去。
光亮在通道中彻底消失了，霍克斯比尔悄悄返回医院，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自己在三层的病房。他感到很奇怪，这些失心者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废弃的通道里？他们曾经也是逃跑的病人，现在又成了逃跑病人的引路人。
现在他可以肯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这条逃跑路线并不是谁偶然发现的，而是早有预谋。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出现了，究竟是谁把这些病人集中到平民大厅，他们又为什么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