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残缺的真相（2）
“你看，这绿色的东西会是什么呢？”神父取下一个鼻孔中的纸，闻了一下差点吐出来，赶忙又塞了回去问道，“是一种毒药？一种能给她增加痛苦却不致死的毒药？”
“这倒是像血色十字军的作风。”公爵点点头说道，“让塔希尔去监狱里想办法弄一点回来，然后找个乞丐，花点钱让他吃下去，看看会有什么反应。”
“不行，这对塔希尔来说太危险了。”神父否决了他的想法。
“也许我们可以自己做一些，这味道我有点印象，”他把头转向普雷蒙试探着问道，“这种味道你很熟悉，对吧。”
“还好吧，我只是依稀记得，我老爸的地下室里会有一股和它很像的味道。”普雷蒙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用一个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一字一顿的回答道。
“你老爸是一名暗影猎手，对吗？”霍克斯比尔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普雷蒙的表情变得惊讶无比。
“神父，我大概知道这上面蘸的是什么东西了，”霍克斯比尔神情坚定的说道，“我之前去找苔烂巨魔报仇的时候突袭了一个斥候营地，正好赶上了一名苔烂暗影猎手正在炼制邪药，和这个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那这种邪药是做什么用的？”神父问道。
“这个我就不懂了，”他又望向了普雷蒙说道，“你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吗？”
“如果不能确定成份的话，我也猜不出来。要说暗影猎手们炼制的邪药，分很多种，以毒药居多，但它们都是致命、致幻或者致残的，不存在折磨猎物的毒药。”普雷蒙说道，“毕竟捕猎是为了生存和献祭，没有必要折磨它们。”
“那我们熬一锅试试？”霍克斯比尔试探着问道。
“你知道配方？”普雷蒙有些不敢相信，他接着说道，“不可能啊，这种秘方是每个氏族的暗影猎手们口口相传的，不会形成文字，更不会泄露给外族，你从哪里知道的？”
“这说来话长了，”霍克斯比尔说道，“总之，我不知道这些绿色的黏液是怎么弄出来的，只知道要往里面加什么。”
“这好办，”普雷蒙说道，“邪药的基底都差不多，一般就是魔精、石中盐和软泥怪，剩下的物品才是邪药的关键。”
“让我想想，”霍克斯比尔仔细思索着，从脑子里搜寻着信息，然后掰着手指一样一样的说道，“人类的头发、腐肉虫的体液、暗翼蝠的指甲，天灾犬的鬃毛。哦，对，还有蟾蜍，一定要有蟾蜍。”
“别的都好说，这个魔精要怎么弄？”公爵一本正经的问道，“要去抓几只苔烂巨魔回来榨汁吗？”
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又把头转向普雷蒙，仔细打量着他接着说道：“我知道森林巨魔失去手脚后可以再生，你也可以，对吗？”
“呃，是的，阁下，但是不用榨汁，相信我，真的不用。”普雷蒙被他吓出了一头的冷汗，赶忙说道，“给我一条毛巾和一个蒸馏器就好。魔精是用我们的汗水提纯出来的，榨汁的话反而没用。”
“好吧，那明天我们就尝试一次。”神父挥挥手说道，“都回去休息吧。”说完，他便把这块面包装进一个密封非常严的容器里，并把它收好。
第二天清晨，海文郡的人们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同时血精灵们也展开了行动。暗翼蝠和腐肉虫在专卖野味的肉店里有卖，天灾犬的鬃毛可以从来这里兜售战利品的十字军战士们手中获得。
相比之下，头发更难弄，因为在血色领地人手一本的，由斯崔特主教撰写的《女巫识别手册》里，头发，尤其是女人的头发是诅咒神教的女巫们施法时必备的材料，所以没有人敢公开售卖头发，理发店对头发的管理也非常严格。
最后，还是一名随从在公园里发现一个已经饿死的乞丐，趁牧师们没赶来之前，从尸体上揪下来一些。
唯一需要自己去抓的只有软泥怪，这个任务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他们其中最精通魔法的拉列医生的身上。
霍克斯比尔去了码头，神父给了他一个新的任务，让他搞清这里的血色海军的详细情况。公爵还是到市政厅和奎比镇长谈生意，顺便从他那里了解陆军的情况。
在太阳升到最高处之前，拉列医生骑着龙鹰返回了这里，他手中的蛇皮袋里装了满满一袋子软泥怪。所有的原料都已经齐备了，普雷蒙开始着手制作邪药。
他在后院支起了一口不大不小，但是很深的锅，将拉列医生带回来的软泥怪一股脑的全都倒进了锅里，然后把盖子盖紧。紧接着，他拿出一个图腾，在上面刻了几个魔法符号并将它插在地上。
图腾从大地中吸收了不少火元素，在魔法符号前凝聚成一个火球射向锅底的干柴。铁锅的温度逐渐在升高，里边软泥怪的挣扎越来越剧烈，他只好用力的按着盖子。
拉列医生的眼中闪动着蓝光，一股热浪涌过，木柴燃烧的更剧烈了，过了几分钟，锅内的挣扎停止了，开始出现沸腾的冒泡声。普雷蒙打开盖子，用一个长长的钳子仔仔细细的将里面的杂物一点点的挑出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被煮沸的软泥怪们的尸体变成了一滩液体，并出现了分层，这时他将从自己的汗水中提炼出来的魔精倒了进去，分层的物质又开始融合了，然后他又往里洒了一把石中盐，液体开始变得粘稠，沸腾着冒着大泡，邪药的基底就这样制作完成了。
拉列医生在这里帮他控制锅底的火，他则把剩下的所有东西都拖了过来。首先他从网兜里抓出一只拼命在挣扎的暗翼蝠，握着它的脑袋用力一扭，一揪，在一瞬间让它身首异处。暗翼蝠的神经还在带动着它的尸体抽动，普雷蒙的口水已经从嘴角留下来了。
这种刚刚死亡的，肌肉还在抽动的蝙蝠肉是最好吃的，他迫不及待的用一把剥皮小刀将它剥干净，咬住在脖子上的伤口，向下一撕连着肚子的肉一起扯了下来，麻利的吸进嘴里，心满意足的咀嚼着，一边感受着肌肉的抽动所造成的独特感觉，一边享受那细密的脂肪带来的香味。
拉列医生冲他咳了两声他才想起来这会不是吃零食的时间，于是麻利的掰下了几个指甲用一把锉刀在锅上把它们锉成粉末，这期间趁拉列医生专注于控制火焰的间隙，他又把暗翼蝠的肝和肠子掏出来吃掉。
处理完了暗翼蝠，他将天灾犬的鬃毛握在手里用，用另一只手将一缕鬃毛捏紧用力的撸了几下，将鬃毛里夹杂的绒毛撸下来然后拍拍手将它们抖进锅里。
最后，他又从装腐肉虫的网兜里掏出一只半米多长，滚圆滚圆的腐肉虫，将那把沾上蝙蝠血的剥皮小刀在衣角上擦了擦，然后在腐肉虫的前后两端割了两个圈，又划一条和这两个圈垂直的线，用力一撕将腐肉虫的虫皮整张撕了下来，麻利的抓一把盐均匀的抹在腐肉虫露出来的肉上。
盐分和疼痛使得腐肉虫拼命的挣扎，普雷蒙踩着它的头，用一个刮板将因为盐的渗透压而析出的腐肉虫体液刮了下来，倒进锅里又把那一缕死人头发也扔了进去。
“这个你不吃吗？”拉列医生看着已经不挣扎的腐肉虫问道。
“不吃了，它太咸了，刚才抹在它肉上的盐太多了。”普雷蒙一边搅动锅里的邪药一边说道。
最后药熬得差不多了，他找来了一个石臼把蟾蜍放进去又往里倒了点水，用石杵给它捣成泥，静置了一会，将析出的液体全部倒进了锅里。
随着普雷蒙的搅动，邪药的味道出来了，比昨天那股味道更浓。锅里的邪药泛着一股深蓝色的光忽明忽暗，直到他觉得粘稠度差不多了，便停止搅动并熄灭了锅底的火焰。拉列医生在手上凝结出一块小冰晶想要给锅里的邪药降温，普雷蒙拦住了他，并告诉他所有炼制的邪药必须自然放凉。
傍晚，公爵和霍克斯比尔返回了庄园，他们所有人都凑到了后院，普雷蒙揭开锅盖的时候，在场的血精灵无不表情厌恶，他则是很自然的，顺手挖出来一小块放在一个盘子里。
“这味道没错，但为什么是蓝色的呢？”神父问道。
“因为我的皮肤是蓝色的，”普雷蒙说道，“魔精的染色效果和我们的皮肤颜色是一样的，换了森林巨魔的魔精就是绿色的，换了沙怒巨魔的魔精就是黄色的。”
“你能确定它有什么功能吗？”神父又问道。
“我马上就测试它的功能。”普雷蒙说道。
他用手指从锅里又扣出一点邪药，然后送进嘴里，咕哝两下把它咽了下去。周围的血精灵都被他的这个举动震惊到了，拉列医生已经打开了药箱，准备好了催吐的药。
但普雷蒙并没有什么事，他感到体内有股深邃的力量在升腾，伸出双手把它集中起来。一股黑得可怕的能量在他手中汇聚起来，这股能量毫无规律的流转着，显得混乱不堪。
“这是用来强化暗影能量的邪药。”普雷蒙咂咂嘴说道，“应该是给那些新晋的暗影猎手们使用的。”
神父在手指尖上聚集起一团圣光，与普雷蒙手中的暗影能量纠缠在了一起，两股能量引起了一阵时空的扭曲，最后互相抵消了。
“看来他们是要用这个邪药来弱化，甚至消除她的圣光。”神父说道，“真是一条毒计。”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呢？”霍克斯比尔问道。
“当然是找到给她下毒的主谋，”神父的嘴角稍稍向上顶了一下说道，“然后祈祷我们的推测和求证都是正确的。”
第九十一章：渐渐收紧的绞索
隔天的清晨，伊森利恩和怀特迈恩的狮鹫缓缓的落入了提尔之手的狮鹫笼中，随着他们和各自的卫队从血色空港中走出，太阳从海平面上缓缓上升，就好像是他们的到来，要为提尔之手带来光明一样。
钟楼提前敲响了呼唤人们起来劳作的钟声，群众们自发的围了过来，虽然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两位处于最高位的检察官到此有什么事，但人们知道，检察官的到来就说明这里出现了不纯洁者。于是，人们不约而同的向他们行礼致敬，眼神中充满了虔诚。
伊森利恩的病情虽说有所好转，却依然显得很憔悴。怀特迈恩在旁边搀扶着他，一只白皙细嫩的手和一只苍老干瘪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驿站送来连一辆马车，怀特迈恩搀扶着走路有些不稳的伊森利恩坐上去。他们没有前往军营，而是直奔赤色烈焰大教堂。
两位大检察官的到来比大将军预计的时间早了整整一天，这使得主教斯崔特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显得有些不自然，甚至打招呼的时候差一点将称谓说错。
他让出了他的房间给伊森利恩休息，并把怀特迈恩安排在他隔壁的房间，然后差人火速前往军营去请大将军和海军上将。
接到通知的阿比迪斯和韦斯温面面相觑，大将军脸上是高兴，海军上将脸上是轻松。血精灵突然造访所带来的不安和疑虑消失了一大半，只要他们再安分几天，这件事就会完美的落下帷幕，然后他们就能拿到各自想要得到的一切了。于是，他们两个立刻跨上军马，风驰电掣般的奔向教堂。
半个小时过后，阿比迪斯、韦斯温和斯崔特全部来到了伊森利恩的房间，怀特迈恩也在这里。伊森利恩缓缓的走上前来，表情凝重的看着阿比迪斯问道：“大将军，你能肯定你在信中说的是真的吗？德米提雅她真的是一名诅咒教派的女巫？她欺骗了所有人吗？”
“大检察官，事情是这样的，”阿比迪斯将德米提雅的事从头到尾的叙述了一遍，并且神情肯定的说，“我们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她和诅咒神教有来往。”
“她在海文郡替诅咒神教招募成员？”怀特迈恩总结了一下大将军刚才的话，“事情败露后要叛逃到奎尔萨拉斯？”
“是的，近一年来，海文郡经常有平民失踪，而且大多数人是在她滞留在海文郡给大十字军招募士兵期间失踪的。这就很值得怀疑。”海军上将补充道，“在她和银色黎明协商合作期间，我们调查了她的住处，发现了她与诅咒神教的亡语者塞伦德相互来往的信件。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可不知为什么这件事被她觉察到了，正巧在圣光之愿礼拜堂有一个血精灵的贵族看上了她，于是她决定叛逃到北方。”
“那她当时为什么不逃走，而要冒着被逮捕的风险回来呢？”怀特迈恩又问道。
阿比迪斯脸上有些犹豫，他们其实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但是德米提雅回来的时候特意找她谈过圣光给她的预言，而且她所说的那一股腐化，让她始终有些耿耿于怀，也许是她的良心还没有彻底泯灭，她在犹豫是否要将这件事告诉给这两位检察官。
“我想她是回来销毁证据的，她知道我们不会放过她，如果我们将那些书信送到奎尔萨拉斯的话，血精灵也不会饶了她的。”韦斯温看出了她的犹豫，接住了问题，并回答道，“接下来这件事就会随着血精灵的商队传到东部大陆的各个角落，洛丹伦将再也没有她的藏身之处。”
怀特迈恩和伊森利恩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他们的说辞还算合理。
“既然您二位已经有所了解了，审判要定在哪一天？”斯崔特问道。
“就定在后天吧，两天的时间布置好审判庭，应该够了吧，”伊森利恩由于激动连连咳嗽了几声，他清清嗓子，接连说道，“把各个地区的神职人员、官员以及民众代表全都召来，审查结束后，即刻向全部民众公布结果。”
他们三个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番，心里打着各自的算盘。
伊森利恩心中被愤怒和失望塞得满满的，德米提雅本来是一个让他给予厚望的女孩，他甚至想把她从达索汉的身边抢来留在壁炉谷，帮助那里的守军重新夺回西瘟疫之地。然后他就会将他的一切都交给她，并在幕后将她培养成血色十字军新的精神领袖。现在看来，他还没有这么做，真是太幸运了。
此时，窗外刮进来一阵冷风吹得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周围的光芒暗淡了下来，天空变成了土黄色，没多一会，密集的雨点倾泻而下，中间还夹杂着和前些天一样的雪糁。但这股阴冷并未平息伊森利恩心中的愤怒，他拉着怀特迈恩的小手说道：“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我要你亲手吊死这个叛徒！”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亲手烧死她。”怀特迈恩冷冷的说道。
“大检察官，这里还有一些麻烦事，需要您来决定。”韦斯温插嘴说道，“现在有一些血精灵在海文郡，他们也想参加对德米提雅的审判。”
“他们是怎么知道这场审判的？”伊森利恩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我们对这件事也感到很蹊跷。”阿比迪斯回答道。
“都是些什么人？”伊森利恩问道。
“一个公爵一个子爵，还有一个前宗教大臣。”韦斯温回答道。
“前宗教大臣？”伊森利恩又问了一句。
“对，叫恩纳斯。”韦斯温回答道。
“哦，是他，那这就不奇怪了。他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可以主动和圣光沟通，并且经常会得到启示。”伊森利恩说道，“让他们来吧，恩纳斯神父曾经是一名非常公正、非常严苛的检察官，有他在能更加彰显我们的公正。”
“可问题是那个子爵，就是他看上了德米提雅，并且一来这里，就在寻找她的下落。”阿比迪斯说道。
“他们这些天怎么样？”伊森利恩又问道。
“他们还算安分，那名公爵一直在和奎比镇长谈生意，恩纳斯神父从未离开他们租住的庄园半步。”韦斯温说道，“还是那个子爵，好像消失了一样，到处都找不到。”
“那就只允许恩纳斯神父自己来，”伊森利恩想了一下说道，“不允许别的血精灵参加。还要加强审判庭的警戒，审判结束之前进出都不允许。”
趁着下雨期间，他们几个将这场女巫审判的细节仔仔细细的梳理了一遍，紧接着教堂中的修士们开始撰写公告，雨停以后，大将军便从军营调集了一些人手将这些公告张贴了出去。
消息一出，提尔之手所有的人都被震惊了。人民都知道德米提雅被逮捕是因为背叛，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她是一名女巫，更不知道她和诅咒神教还有瓜葛。
对于这件事反应最激烈的是瓦德玛尔，他找到了大将军，近乎歇斯底里的向她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将军没有回答他的任何问题，只是淡淡的告诉他，等审判结束以后他就会知晓一切。虽然他此时心里充满了疑问，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杰希卡从监狱返回的途中看到了公告，上边的文字让她的心猛烈的颤抖。她竟然被认定是一名女巫，这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于是，她撕了一张公告拿回了店里给子爵看。她以为他也会感到惊讶，但是没想到他很镇定。
她想要再回监狱去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子爵却拦住了她，并告诉她，在他的同伴送来新的消息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海文郡的大街上也贴出了审判的告示，不出意外，人们对此的反应也是震惊的。她通过她的预言能力多次协助大十字军击退亡灵天灾的进攻，又积极帮助提尔之手修复与其它组织的关系。
东瘟疫之地的局势稳定下来之后，她又修正了征兵的标准，让那些虽然没有修习圣光之道，却有一颗想要为血色十字军奉献力量的人们有了证明自己忠诚的机会，也让更多的人投入到了对亡灵天灾的反攻之中。
最近，她不仅帮助大十字军反攻斯坦索姆，又促成了与银色黎明的合作，使得纳克萨玛斯不得不滞留在病木林上空，以防瑞文戴尔男爵被几方势力所夹击。
就是这样的一个为了十字军尽心尽力奉献着她的能力与智慧的好女人被认定为了女巫，这简直让人难以接受。审判还没有进行，所以那些所谓的证据还没有被公开。海文郡的人们对此也是半信半疑的等待着审判，这里的人受到她的恩惠最多，所以支持她的人甚至已经开始秘密的聚会并准备武器。
消息传到了血精灵的庄园，神父被邀请了，伊森利恩邀请他作为陪审员来参与这次女巫审判。教堂的信使走后，霍克斯比尔显得有些急躁，他对公爵说道：“我们把现在掌握的证据公开，以此来证明是有人故意要加害她，也许还能帮我们争取一些时间。”
“不行，起码我们要知道谁在暗中加害她，才能让审判庭相信我们的推断。”公爵摇了摇头说道，“否则一定会被视为伪证。”
“神父，您的意思呢？”霍克斯比尔觉得从公爵这里得不到认同，便转向了神父。
“其实，救她并不难，”神父的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放在嘴前，若有所思的说道，“难就难在找出幕后的人。”
“那总得先把她救出来再说。”霍克斯比尔说道。
“让我再想想。”神父继续保持着思索的姿势。
房间里的气氛沉寂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思考，只有霍克斯比尔有些焦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第九十二章：审判前的最后一天
其实德米提雅自从进了监狱以后，她就完全看不到任何预言了，她最近一次看到预言，而且是最清晰的一次便是在圣光之愿礼拜堂。
在那里圣光甚至对她进行了明示，要她前往北方的精灵国度。除了在圣光之愿礼拜堂，她和圣光的联系很弱，经常感到有一股来自于扭曲虚空中的能量在蔓延，并阻碍着圣光与信徒们的沟通。
这股力量很狡猾，甚至会把自己伪装成圣光来迷惑人们，但是稍加警惕她便发现那只是表象，它会不停的放大内心中的阴暗思想，甚至制造幻觉进行诱导。
天灾之战以后，这股力量悄无声息的出现，这些年来从未放弃过对她的腐化，在她入狱期间更是变本加厉。她虽然能阻止这股力量腐蚀她的心智，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这股力量不是她现在可以对抗得了的，这也是圣光要她离开这里的一个原因。
可是现在的德米提雅，恐怕要让圣光失望了。失去了预言能力又深陷牢狱之中，在无数次酷刑与邪药的折磨下，也不再有活下去的期望，只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藏了那半块面包。
想要解开那半块面包上的秘密对于任何一个组织来说都比登天还难，它就像一个方程，要在什么条件都没有给出，甚至连等式都没有的情况下，解出未知数。
其实德米提雅的设计很简单，通过这半块面包告诉塔希尔子爵，有些人在用一种药物阻断她与圣光的联系，并试图将她的圣光转化成暗影。如果他真的是一名圣光的信徒，并且为了她敢尝尝这个面包，就应该能洞悉到这一点。
然后在血色领地随便找一名牧师，从他那里弄来一个银十字架交给她，她就可以用它来作为媒介从新与圣光建立联系抑制住侵蚀她的暗影，如果是一枚本身就蕴含圣光的法器就更好了，这样她就可以在审判中召唤圣光来证明自己的立场
。一名能召唤出来圣光的女巫还能叫女巫吗？只要能做到这一点，那些谣言和诬陷就会不攻自破，她也就可以逃离死亡的命运了。
其实这个设计中多多少少有些自欺欺人的成份，让一个血精灵贵族为了她去尝试吃那么恶心的东西，想想也不可能。
但命运有的时候就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这次来的不止塔希尔子爵自己，还有一个侦察兵和一个巨魔探险家，在种种巧合之下，这个谜题被解开了。
就德米提雅设计的这一层面来讲，恩纳斯神父已经想到了，但他属于非常谨慎的类型。在神父眼里，审判庭被默认是敌人操纵的机构，如果在这里亮出最后的底牌，很可能让敌人有翻盘或者弃局的机会。
他还没有揪出来幕后的人，这也是不安定的因素。所以，神父有着自己的安排，这种能一击致命的手段一定要在敌人最措手不及的地方使用。
现在他的注意力几乎全部放在了大将军和海军上将身上，因为在来这里之前，他得到了一条不明晰的启示，他看到了德米提雅、阿比迪斯和韦斯温模糊的身影，并且今后里昂和海伦娜要面对的困难中，血色十字军会是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所以他不能让这些洛丹伦人继续堕落下去。
至于这三个人，德米提雅应该和他一样看到了预言，所以是自己人，另外那两个人还处于迷惑之中。大将军看上去还是蛮单纯的，所以最难对付的当属那个秃顶的老滑头，于是他交给霍克斯比尔一个新任务，让他到提尔之手盯紧韦斯温，他要知道这个人的一举一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神父将思路捋得很清晰了，心中有了计较，现在，他做好准备，要下这一盘棋了。
审判前的这一天异常的平静，子爵继续潜伏着，利用杰希卡的眼睛监视着监狱中的一切动静，并且让卖花的小女孩继续帮忙传信。
霍克斯比尔利用幻象潜伏到了血色军营中，公爵和奎比镇长也聊得火热，并用一袋金子换来了奎比那份所谓“对朋友的绝对忠诚”，拉列医生和普雷蒙就要轻松一些了，白天的时候，他们混入那些德米提雅支持者的聚会，监视他们的动向，晚上回来以后经常会聊一些关于药物学的话题。
在监狱里，德米提雅还在等待着，但是当杰希卡送来的只是猪肝馅饼时，她脸上出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失望。算了吧，反正也没报什么期望，还是准备好面对命运吧。杰希卡还像平时那样喂她吃馅饼，只有这次德米提雅没有哭。
杰希卡走后，她又想到了在圣光之愿礼拜堂奋战的玛尔兰，如果她知道她变成了这副模样会怎么想？她会替她伤心，还是和其他不明真相的人一样咒骂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百无聊赖的看着油灯上跳动的火苗，整个监狱里只有它还会动。
没过多一会，她的法袍被送了回来，并且由一名女性典狱官帮她穿上，同时她身上除了禁语的刑具，其它的刑具全部被除去，手上还换了一副很轻的镣铐。
她看着眼前这一切，嘴角时不时的抽动一下。血色十字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堕落到如此地步的？就连最基本的诚实都做不到了。
这曾是一个发誓要清除所有亡灵天灾，光复洛丹伦，让人们能像从前那样生活的伟大组织，现在却变成了被狂热引导，被贪欲腐化，被谎言填满的堕落组织。阿比迪斯总是说血色十字军还没有到不破不立的地步，那只是她处于权力的旋涡中，感受不到它的变化罢了。
玛塔乌斯站在她的监牢门前注视着她，他看到了她还和平常一样靠着桌腿坐在地上的草堆里。当他把目光和她对视到一起时，仿佛感到她只是个普通的犯人，一点圣贤的样子都没有。
愤怒者将一把钥匙丢在她面前，她垂下眼帘看了看，那是能打开她脖子上刑具的钥匙，但她并没有领他的情，而是把这把钥匙踢到一边。
“不想说话就算了，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玛塔乌斯说道，“如果你的回答是‘是’，那么你就眨一下眼睛，如果是‘不是’，你就摇摇头，好吗？”
德米提雅可怜巴巴的抬起了眼睛，她对玛塔乌斯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毕竟他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甚至在他监管时，都没有逼她吃过那种绿色的面包。
他还让杰希卡进来给她送吃的，韦沙斯不再的时候，还会让她和她说一会话。这个监狱长虽然不讨喜，但也不讨厌，于是她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可以满足他的这个要求。
“外面在传你是一名女巫，但你不是，对吗？”玛塔乌斯问道。
德米提雅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你知道谁在陷害你吗？”玛塔乌斯又问道。
这次，德米提雅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她真的不知道，她怀疑过阿比迪斯，因为她一直对她在为达索汉征兵这件事很不满，这就导致了她们之间关系一般，甚至有些冷淡。为了血色十字军的团结，她们只在公共场所时表现得很亲密。她也怀疑过斯崔特主教，而且越来越怀疑他才是真正的主谋。
当韦沙斯到此对她进行审讯一开始就一直在强迫她吃那种绿色的东西，最初她以为那只是一种能增加她的痛苦或者削弱她的意志的药，但每次吃下去以后，身体里就会充满了空虚感，脑袋也会变得混乱。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到斯崔特来这里测试她是否还能呼唤圣光的时候，她才猜出来他们想要干什么。
“那个血精灵，是来救你的，对吗？”玛塔乌斯问道。
这个问题，让她觉得问的毫无意义。塔希尔子爵能来这里，并且将徽章送进来，这意思非常明显，那就是他会想办法救她，即使他没成功，她也不会出卖他。所以她淡淡的摇了摇头。但他既然知道了有血精灵到这里，那么军营也应该知道了，这不免让她有些担心他的安全。
“我不相信，如果不是为了救你，他为什么潜伏在这周围？”玛塔乌斯扶着监牢的铁门说道，“海文郡来了很多血精灵，不止杰希卡家里的那一个。”
德米提雅转过身去蜷缩起来背对着他。
“你本有机会走掉，可你为什么要回来呢？”他打开了牢门把钥匙捡起来，又退了出去。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这件事，只是圣贤的责任让她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大十字军的种种怪异行为让她对他已经产生了怀疑，而且蒙托尔神父更是激进，公开指认他是逼疯托马斯爵士的真正凶手。所以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以征兵为借口滞留在提尔之手，而没有返回血色堡垒。
也是出于对达索汉的怀疑，她没有选择将她在圣光之愿礼拜堂看到的预言告知给他，而是要将它告诉给阿比迪斯，毕竟大将军是提尔之手军队的总指挥官，血色十字军的未来掌握在她的手中，所以她有必要和她谈一谈。
可还没等她去找大将军，大将军却带着人找上了她，并且知道她想前往奎尔萨拉斯的事，于是她草草的说出预言，还是被当场逮捕了。后来，大将军来监狱看望过她，她向她强调了她看到的语言，可却被她当成了狡辩之词。
地下的监狱没有窗户也没有灯，玛塔乌斯走后，这里没有一丝光亮，估计已经到宵禁的时间了。她瘫坐在那里，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血精灵最终还是没有给她送来她想要的东西，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运。她悄悄的尝试着呼唤圣光，可是回应她的依然是扭曲虚空中的暗影能量和要腐化的她的那个声音。
她无助的叹息着，听到她的声音就知道她彻底的放弃了。明天的庭审也许会像一个写好的剧本一样进行，而那些自认为代表公平与正义的检察官和陪审员将像一个个提线木偶一样，在不知不觉中给那些想要陷害她的人充当起刽子手。
第九十三章：女巫审判
人的脚步会停留，但是时间不会，就像德米提雅被带到审判庭时一样。她跨入那座熟悉的圆厅，直直的站在了被告的席位上。她是最后一个到这里的，检察官和陪审员都已经到齐了。审判庭的大门被关上了，为了防止群众干扰，窗帘也全都放了下来，外围还有一个大队的士兵负责维持治安。
审判庭的面积很大，陪审员们坐在了东侧，大多数是德米提雅所熟悉的面孔，但这些熟人却都在用看陌生人的目光看着她。
庭审前，他们在互相交头接耳，一时喧嚣四起，一时寂静无声。她的目光落到了一双长长的耳朵上，但是当她眼睛往下瞟的时候，那长耳朵下的慈祥面孔却让她觉得很陌生。他看到了她疑惑的目光，回应给她一个和蔼的微笑。
在审判庭的主位上，伊森利恩、怀特迈恩以及瓦洛斯，这三位检察官坐姿各异。伊森利恩在闭目养神，怀特迈恩用一个复杂的眼神在看她，一直在咬自己的手指甲，瓦洛斯神情显得有些慵懒，好像这场审判与他没什么关系似的。
除了他们就只剩一些衣衫褴褛的群众代表和维持秩序的血色士兵和宗教警察了，代表们堆坐在西部挤成一团，士兵和警员笔直的站在大门的周围，一脸严肃。
德米提雅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头顶的天花板显得有些肮脏，周围的壁板还有些潮，明显的已经可以看出霉变。壁板的钉子上挂着一些油灯，烧的应该是植物油，光弱烟多。灯架底下的桌子上放着铜制的烛台，上边插着点燃的蜡烛。真是可惜了那些鲸油制成的好蜡烛了，要为这么一场被谎言填满的审判照明。
总的来说，审判庭并没有德米提雅想象的那样威严肃穆，而是显得有些阴暗丑陋。也许是因为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很好的布置。
钟表的时针指向了8，并打响了声音。伊森利恩睁开眼睛，敲敲桌子上的锤子，让气氛安静了下来。此时德米提雅看着这三位检察官好像看着三个张牙舞爪的魔鬼一样，让审判庭变得更加恐怖了。
一名士兵在她的身后放了一把椅子，她耷拉着眼皮，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像一个被迫来看歌剧的观众，专门来看这一出圣光编导的悲剧。
公诉开始了，兰德雷修士是这次的公诉人，他拿着韦沙斯审讯的结果以及从她的住处搜出的所谓的“证据”慷慨激昂的陈词了一番，他才华横溢，辩才无碍，热情高亢，语言的组织与修辞感人至深，使得审判庭所有人的感情牢牢掌控在他的语言中。
他花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条分缕析，将所有的证据与所谓的事实联系了起来，似乎将她这一年来的种种恶行完美无瑕的衔接在一起并且完全符合逻辑。
当他做完这一切后，伊森利恩敲敲锤子问道：“德米提雅，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即使现在种种证据都在证明你是一名潜伏在圣光教派中的女巫，但你依然有权力为你自己辩护。”
德米提雅只是呆坐在那，甚至没有将眼睛抬起来看他。
“既然你没有什么要说的，那么这些事实和证据你都认可吗？”伊森利恩接着说道。
“我看已经可以宣判了。”瓦洛斯小声的在伊森利恩耳边嘀咕了一句。
大检察官望向了怀特迈恩，她没有表态的意思，还是咬着指甲神情复杂的看着德米提雅。
“您看，陪审员们也没什么意见。”瓦洛斯又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这次他点了点头。
“请等一等，大检察官先生。”恩纳斯神父发话了。
“神父，您有什么要说的？”伊森利恩问道。
“现在宣判显然不合适，”恩纳斯神父站起来说道，“即使她承认了所有的罪状，包括给诅咒神教招募成员，给通灵学院秘密做宣传，甚至抓活人卖给被遗忘者做实验材料，就算这些都是真的，从她的住处那里搜到的五花八门的金币也都是她的，那也只能证明她对黄金有着过分的贪婪，利用她在十字军中的职务之便，在为自己谋私利。可是，这并不能直接证明她是一个女巫。”
“这名血精灵神父说的有道理啊。”
“是啊，她只是在搞钱，这跟女巫没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女巫，她怎么会用这些方法来搞钱呢？赚钱的方式多的很，可她偏偏要用人命换钱。”
“那她的预言能力又怎么解释呢？圣光会给一个如此恶劣的女巫启示吗？”
“那正是来自于邪恶的黑魔法。”
“对，就像那些暮光之锤的混蛋们一样。”
周围的陪审员们又开始了互相交头接耳。
“那您有什么建议？”怀特迈恩竟然主动说话了。
“既然这是一场对女巫的审判，那么这些世俗的罪状只能作为参考，并不能成为证明她是女巫的决定性证据。根据奎尔萨拉斯曾经猎巫的经验来看，女巫是不会流泪的，请问在座的陪审员和民众代表们，有人见过她哭吗？”恩纳斯神父问道。
“我见过，我可以对圣光发誓，德米提雅从小就很爱哭。”杰希卡立马窜了起来说道。
“对啊，让她在这哭一场就行了啊。”
“哪有人能说哭就哭的？她又不是一名歌剧演员。”
“用切开的洋葱蹭她的眼睛。”
“这种方法在洛丹伦被证实是不严谨的，”韦斯温感到场面有些失控，于是站起来说道，“洛丹伦的很多女巫都会流泪，她们会用这种方式将自己伪装成普通人。”
“那我建议用水验法。”恩纳斯神父接着说道，“无论在哪里，女巫都会被水所排斥。”
“这个主意好。”怀特迈恩看到韦斯温一副想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表情，便抢着说道，“就这么做！”
神父扫视了一下陪审席上的所有人，目光又落在了韦斯温的身上，他神色有些紧张，在跟身边的阿比迪斯低声耳语着。
伊森利恩也觉得这是个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的办法，也同意了这件事。于是，怀特迈恩跟阿比迪斯以及陪审员中的所有女性成员和两名女性血色牧师一起将德米提雅带出了审判庭。血色士兵阻拦了围观的群众，并给她们让出一条道路，一只小规模的卫队将她们护送到了提尔之手的公园。
在公园的中心湖畔，阿比迪斯找了个借口钻进了树林，怀特迈恩和另外两名血色牧师则把德米提雅剥了个精光，然后仔仔细细的检查着她的每一寸身体。
过了一会，大将军回来了，一股微风吹得德米提雅有点哆嗦，阿比迪斯没管她发抖的样子，而是把她放倒，并将她的手脚捆到了一起，趁着她的身体能挡住怀特迈恩视线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将一根轻羽毛塞到了德米提雅手脚的缝隙里。
原来真的是她！德米提雅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她虽然怀疑过她，但是始终不愿意相信。大将军用耳语的声音在她耳边念了咒语，毫无疑问，她被扔下水的时候，没有沉下去，而是漂在了水面上。
看来她真的是一名女巫，杰希卡受到了惊吓，呆坐在了地上。一切似乎变得无可辩驳，但是德米提雅转念一想，这才是她的生机！
她死死的抓着那根轻羽毛，在她们给她松绑和穿衣服的时候紧握着拳头，大将军悄悄的在跟她抢，但是她忍住了手上的剧痛，拿出来就是把她手腕扭断也不松手的决心抓着它，最后阿比迪斯也不敢在人们面前做太大的动作，只抢去了一小半。
返回的路上，德米提雅的神情显得轻松了许多，大将军却脸色难看。有什么能比临场抓住的证据更有说服力呢？
如果她在法庭上将这根羽毛拿出来，并指出是大将军用漂浮术在陷害她，她的境遇不就瞬间扭转了嘛。这个血精灵神父真是老谋深算，甚至可以说不可思议。他竟然能算计到这一步，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高兴归高兴，冷静下来一想，恐怕也没这么简单，单凭半根羽毛去指责大将军？恐怕没人会相信她，最好的情况应该是可以帮她再拖延一些时间。也许，血精灵就是要争取更多的时间来解决一些问题。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在行走的过程中在反复在心里练习如何组织语言将这件事好好陈述给伊森利恩。
她们重新回到了审判庭，德米提雅也坐回了她的被告席。
“结果是什么？”伊森利恩问道。
“她被湖水所排斥，没有沉下去。”怀特迈恩冷冰冰的说道。
“这回可以宣判了吧。”瓦洛斯已经坐得浑身难受了。
伊森利恩的心头燃起了火焰，似乎要从他的眼睛中迸发出来了。他怒目圆睁，看得德米提雅心里一惊，但转瞬间她就镇定了下来，并站起身。
“等等，我有话要说。”她拿出手中那半只轻羽毛面向怀特迈恩说道，“怀特迈恩大检察官，您在搜我身的时候，没有搜到这个吧。”
“不可能啊，”怀特迈恩激动得站了起来说道，“从你的头发到脚趾，我们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藏东西的缝隙，你不可能将这根羽毛藏在身上。”
“当然不可能。”德米提雅环顾了一周，目光落到了恩纳斯神父身上。神父轻轻的摇摇头，她眼珠转了一圈，好像明白了他摇头的意思。于是她不说话了，又沉默了起来。
伊森利恩在一名警员的耳边嘀咕了一句，他便走到德米提雅的面前说道：“把证物交给大检察官。”
德米提雅点点头，便把那半根羽毛递给了警员。他拿到羽毛以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将它交到了伊森利恩的手上，他看着残缺的羽毛转了转，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她藏一根羽毛要做什么？为什么它还是折断的？”他将它交给了怀特迈恩，她仔细的闻了闻，感到上面还残留了一丝魔力。
“这上面有施法的痕迹，”怀特迈恩凑到伊森利恩的耳边说道，“我记得我们检查完德米提雅以后，是大将军捆的她。而且，给德米提雅穿衣服的时候，她显得很不自然，一直紧紧的贴着她。”
怀特迈恩的语气并不像鸡蛋里挑骨头似的找茬，伊森利恩又看了看德米提雅，她也一直在暗示是大将军。然后他又望向了阿比迪斯，她此时的确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脸色也不好看。
第九十四章：穷途末路
提尔之手毕竟是阿比迪斯的地盘上，不可能直接把她抓起来。
“那就是说另外半只羽毛在阿比迪斯的身上喽？”伊森利恩轻声的说道。
这个老滑头不动声色的把这个得罪大将军的点火的工作甩给了怀特迈恩，而她也仗着她的背后是指挥官雷诺而有恃无恐。
怀特迈恩对阿比迪斯说道：“大将军，在我们检查过德米提雅以后，只有您和她接触过。您介意证明一下您的清白吗？”
“当然不介意。”此时阿比迪斯看上去非常的镇定，已经从刚才的慌张中恢复了过来，站起身走向一个角落。
怀特迈恩和几名女性牧师把她带进身后的一个房间，然后也将她剥了个精光，仔细的检查着她的身体和衣服，并没有找到那半根羽毛。
过了半个小时，怀特迈恩和阿比迪斯走了出来，伊森利恩望向她的时候，她很自然的摇了摇头，大将军则是一脸轻松的回到她的坐席。
审判陷入到了僵局。这时，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主教斯崔特终于活动起来了，他走到伊森利恩的旁边，悄悄的耳语道：“大检察官，您不必疑惑，一根小小的羽毛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如果要证明她不是一名女巫，就让她在这里召唤圣光来证明她的立场和忠诚。如果圣光回应了她，那我们只需要遵从圣光的旨意就对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伊森利恩又来了精神，他又跟瓦洛斯和怀特迈恩小声讨论了一番，他们两个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德米提雅，仅凭这根羽毛就让我们认定有人要陷害你是不严谨的，但我们也不能忽视它的存在。所以，我们决定给你一个自己证明自己的机会，请你在这个审判庭内召唤圣光，以此来证明它对你的认可和接纳。”
斯崔特主教的一举一动都被恩纳斯神父看在了眼里，最初在庭审上恩纳斯神父认为瓦洛斯是参与者，但现在看来他好像和这件事没关系。从他们各自的行为来看，阿比迪斯、韦斯温和斯崔特，这三个处于血色领地权力最高层的人，一个都跑不了，他们全都和这件事有关。
两名警员站在了德米提雅的身后，她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刚刚燃起的那一丝希望又被绝望所吞噬。看她的动作有些磨蹭，于是这两名警员架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到了审判庭的中间。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她，包括恩纳斯神父。但神父脸上的神情显得不是很凝重，反而有些轻松。他又思索了起来，直到他感受到了德米提雅那绝望的目光。
他看到她在看着他，于是停止了思索冲她又微微的摇摇头。
德米提雅再次领会了他的意思，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主意了，就按照他的意思做吧。她把双手抬起，从长长的袖子里露出来时，手指上的伤让伊森利恩和怀特迈恩都感到一阵汗毛倒竖。她的两只手像在捧什么东西一样，但只是做做样子，什么都没有。
“大检察官，我召唤不出来。”德米提雅开口了，但仅仅说了这半句话，她就又犹豫了，她在想是否要说出来他在监狱里被人下毒的事？
说出来了，又有什么胜算，会不会被认为是伪证和陷害？她又把目光望向了恩纳斯神父，他还是像刚才那样摇头，然后把手指竖在嘴前。她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又沉默了。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斯崔特又在伊森利恩的耳边嘀咕着，“圣光曾经青睐于她，但是她的贪婪和堕落辜负了圣光的期望，所以它现在抛弃了她。”
“那她帮助大十字军反攻斯坦索姆这件事又如何解释呢？”怀特迈恩插嘴问道，“如果不是她的预言看到了瑞格雷沃公爵和他的部队被调往剧毒林地，大十字军如何能攻破病木林的守军，并突入斯坦索姆？”
“这正是诅咒神教的诡计，他们要把我们最精锐的战士困在斯坦索姆然后一网打尽。”斯崔特说道。
“你的意思是圣光收回了赐予她的预言能力了？”伊森利恩问道。
“大检察官，我赞美您执法严谨的态度，而且我也相信您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斯崔特感到已经差不多了，便从他身边退了出去。
“德米提雅，我再给你最后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伊森利恩老迈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审判庭时，所有人的心情都紧张了起来。
怀特迈恩在两名牧师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她们走进了一间偏厅，过了一会，她们两个手中捧着5只一模一样的盒子走了出来，并把它们放在了德米提雅身前的桌子上。
其中一名牧师用一条白布将她的眼睛蒙上，另一名牧师将这五只盒子打开，当着所有人的面将4枚金币分别放到其中的四个盒子里，又搅乱了顺序。
“你的面前有5只盒子，可只有4只盒子里有金币，现在请你把没有金币的那只盒子打开。”怀特迈恩说道。
就曾经而言，这对德米提雅来说不是一个很难的考题，甚至是送分题，因为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命运。如果此时她还有这种能力，并且她的命运是活下去，那么找到那只空盒子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她颤抖着抬起手，却不敢下手，因为她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是凭借着感觉像瞎子摸东西一样把手放在半空中来回的晃。一次毫无征兆的痉挛，让她的胳膊不由自主的向下垂了一下，小手碰到了一个盒子。
她根本没想要碰它，本想马上解释说这是一次意外，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说。因为心虚的话，就等于她承认了这一切。好了，既然她会在这时突然痉挛一下，那这也是天意，就将一切交给这2成的概率吧。
怀特迈恩跑了下去，站在她的面前，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和担忧。她一直希望审判庭对她的一切指控都是荒谬的，只是碍于身份才对她表现得如此冷漠。她打开了她刚才摸过的那个盒子，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大检察官将那枚躺在盒子里的金币拿了出来，并高高的举起。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伊森利恩宣判了休庭。
一切都完了，她的时间仿佛戛然而止。休息的时候，她被单独带到一间小屋子里，这里没有检察官，没有陪审员，没有警员也没有士兵，只有她和她那颗被苦涩填满的心。杰希卡悄悄给她送来了午餐，两个女孩对视着，又无声的抱在了一起，心中怀着的都是苦涩。
太阳偏向了西方，庭审再一次开启。
审判已经接近了尾声，兰德雷修士已经准备好了做最后的陈述，他墩了墩手中的稿件，走到德米提雅的面前，来回踱了几步，又走到陪审员们的面前，用一个庄严且仁厚的声音说道：“在血色十字军成立到现在还没有发生过这么可怕的事！先生们，女士们。在你们面前的，是一名卧底在十字军中的残忍女巫。”
他又走回到了德米提雅的身前，但是背对着她，像介绍一个陌生人在她面前翻着手掌，然后又冲着陪审员们说的：“请你们好好的看，仔细的看。这个女人曾经是我们的圣贤，是十字军战士的精神支柱。如果她继续保持着对圣光的虔诚和对血色十字军的忠诚，那么早晚有一天，她的雕像也会树立在提瑞斯法血色大教堂的广场之中。
可她偏偏放弃了这份无上的荣誉，选择沉沦与堕落，并与诅咒神教勾结，帮助他们残害那些曾经把她视为圣光化身的普通人，可怜人。
我并非是出于嫉妒和报复，而是为了洛丹伦的未来做出这个呼吁，我要求审判庭对这个女巫处以极刑，把她送上火刑架上处死。只有这样，才能平息那些因她而死的人们灵魂中还在燃烧的怒火。”
“宣判之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怀特迈恩问道。
德米提雅又一次望向了陪审员，并找到了恩纳斯神父。他的脸上还是那慈祥的笑容，而且此时还多了一份自信。她能看得出来他的表情并不是做出来安慰她的，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自信。
这让她反而有些疑惑。这神父是来帮她的没错，但是他却失败了，没有改变任何结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她说完话，这几位检察官就会判她死刑。可他那一脸的自信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还能有生机吗？德米提雅一边想着，一边缓缓站起身，当她看到斯崔特那副讨厌的嘴脸时也来了一些火气。反正都要死了，那不如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于是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挺直身体，扬起下巴，又恢复了曾经说话的口气，她说道：“尽管兰德雷先生用了很多不好听的词语来诋毁我、污蔑我，但他至少认可了我曾经的虔诚和忠诚。
谢谢，我自认为我的确可以称得上虔诚和忠诚，不管你们是否相信，我现在依然保持着这份虔诚和忠诚，即使在监狱里被酷刑所折磨，被审讯员强行喂食毒药，我依然没有动摇。
可我不知道我的虔诚和忠诚到底为什么会引起某些人的不安甚至是恐惧，使得他们要无所不用其极的来迫害我，甚至为了置我于死地将我污蔑成一个女巫。
然而，我已经不想再辩解什么了。可就在这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时刻，我仍然要说，如果继续任由这股不诚实之风蔓延，早晚有一天，圣光将会抛弃整个血色十字军。”
第九十五章：尘埃落定
他们讨论了很久，最后伊森利恩清了清嗓子神情坚定的说道“德米提雅，你被判有罪。”
“你将被处以绞刑，”怀特迈恩说道，“后天上午在提尔之手的血色广场公开处刑。”
德米提雅的目光有些发呆，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甚至要稍微好一些，他们没有要烧死她，只是想吊死她。此时此刻，对她来说，审判庭里好像变得一个人也没有，甚至是她自己也没有了，她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只剩那颗悲痛的心。
她又听到了内心的声音，那个一直在给她灌输仇恨的声音，圣光想要她逃避的声音。可是此时，它可以拯救她，但是它要她用仇恨来交换这个活命的机会。
她陷入了一个幻象中，就好像自己真的站在刑场上一样。绞索已经套在她的脖子上了，那个胆小的邪祟也终于肯现身了，她模糊的看到了一个恶魔张开了翅膀，苍白干枯的手上有着长长的指甲。
它在手中汇聚起一团暗影能量递给她，那表情就像在施舍给乞丐一块面包一样。他的脸越来越清晰，看上去很像暗月马戏团的小丑，但却有着一张血盆大口。它贪婪无比，要的不止是她的仇恨，还有她的灵魂。
即使在此刻，德米提雅依然没有忘记她自己还是一名侍奉圣光的修女，她坚定的拒绝了它。它变得愤怒了，要强行将这股能量塞进她的身体里。
她朝他那丑恶的嘴脸狠狠的啐了一口，一瞬间，在她的幻象中圣光再现，它烧断了绑缚她双手的绳索，于是她果断的收紧了自己的绞索并拉动了脚下踏板的开关。
这一瞬间就仿佛她真的被吊死了一般，既不能呼吸又不能挣扎，可她的意识还存在，好像被困在了这副躯体中一样。她陷入了黑暗之中，感官全部被剥夺，又不能活动，就像一个活人被绑成了木乃伊又被装进了棺材埋在地下一样，让她有一股抓心挠肝般的难受。
这个过程其实只是一个瞬间，但是在她的意识里仿佛过了很久。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再次呼吸的时候，所有的人又回到了审判庭。
她从容的站起身，微笑着面对陪审员，又面向检察官。这看起来是绝望时刻的笑容，让所有见到的人无不感到难受，只有恩纳斯神父，他从她的笑容中看到了她内心中的坚定。神父从容的笑了笑，准备和其他陪审员一同离开。
就像伊森利恩说道一样，审判结果马上公布了出来，庭审中所有的一切细节和那些指责她的证据也都被展示在了公示板上。
在这个世界，比光传播的速度更快的，只有坏消息。
从提尔之手到海文郡，德米提雅的支持者们炸开了锅，那些滞留在审判庭门口的，耐不住性子的人甚至跟大门前的血色士兵发生了冲突，但规模很小，只有几个冲撞大门的，还有几个朝士兵和警员丢石头的，但很快他们就被逮捕了，冲突也就平息了下来。
杰希卡回到店里以后再也忍不住了，扑倒子爵怀里大哭了一场，并将结果告诉给了他。他依然保持着镇定，但是心中却有疑虑。
按照正常逻辑，时间如此的紧迫，神父应该准备行动了，他也知道他在杰希卡的店里，但是他为什么没来找他呢？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他有些喜出望外，于是擦干了杰希卡的眼泪，催促她下去开门。但是当她推开门的时候，却是一名血色士兵。她说道：“今天这里不营业。”
“我不是来吃饭的，”霍克斯比尔驱散掉身上的幻象说道，“我来找船长商量营救德米提雅的事。”
此时子爵也听到楼下的声音，好像有点熟悉，于是悄悄的走下来，看到了霍克斯比尔。
“亲爱的，他是你的同伴？”杰希卡指着霍克斯比尔问道。
“呃，是的。”子爵郁闷极了，他这回算是有了真正的把柄落在霍克斯比尔手中了，于是他带着一点点讨好和奉承的语气说道，“我来给你介绍。伦瑟·霍克斯比尔，奎尔萨拉斯最好的侦察兵。”
“你好，侦察兵先生。”杰希卡有些发蒙，也有点语无伦次。
“啊，你好。”霍克斯比尔此时没心情八卦子爵的事，他说道，“德米提雅被判死刑了。”
“这事我知道了，神父没有行动计划吗？”子爵问道。
“估计这时候他刚刚回到海文郡。”霍克斯比尔看了看杰希卡，突然用萨拉斯语问道，“她可靠吗？”
“放心吧，绝对可靠。”子爵用洛丹伦语回答道。
“船长，你知道我最不喜欢欠人情，如果没有德米提雅，银色黎明不会接手奎尔林斯的防务。别看那只是一些不起眼的破房子，可我有数不清的战友长眠在了那里。
在没有将他们的骨灰和遗物全部带回奎尔萨拉斯之前，我不能接受亡灵或者巨魔亵渎那里，是她帮我保住了它们。所以，这是我欠她的，我得还。”霍克斯比尔一脸认真的说道，“如果神父明天还没有行动的话，我会潜入监狱里把她救出来，我想到时候你帮我把她送出城去。”
“我和你一块去。”子爵说道。
“你去了，她怎么办？”霍克斯比尔瞟了一眼杰希卡问道。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也想把她救出来，并查清真相，洗刷她的冤屈。你们会需要我的帮助的，我对监狱的情况很熟。”杰希卡说道。
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子爵，他冲他点点头，于是他说道：“好吧，那我就回去继续监视那个海军上将了。明天傍晚我再来这里找你。”
子爵冲他摆摆手，关上店门又把杰希卡带上了阁楼。
神父回到了海文郡，不出意外的，公爵他们已经知道了德米提雅的审判结果。大家都聚集在一起，只有普雷蒙没在。
“神父，您不会让我们白跑这一趟，对吧。”公爵打破了沉默。
“当然。”神父已经选好了亮底牌的时间和地点，他坐在桌前抖抖袖子用一支羽毛笔在便签上飞快的写着，又从抽屉里取出来一个小小的真银十字架，汇聚起一团耀眼的圣光注入其中，最后将它和那张便签折好交给了这名修士，要他把这两样东西给塔希尔子爵送去。
“现在，到我们出手的时间了。”神父接过另一名修士递来的咖啡抿了一口说道，“这姑娘真不错，意志坚定，无比虔诚，没有什么力量能干扰到她，即使面对死亡，也没向那股邪恶屈服。而且她有胆量有胸襟，最后陈述时，不卑不亢。吉姆，这些都是你女儿所缺乏的，我要把她带回去，让她陪着海伦娜好好修习圣光之道。”
“您把我们大老远的弄来只是为了给那丫头带回去一个女书童？您也太宠着她了吧，”公爵说道，“等萨瓦里把那些游侠训练成了骑兵，让海伦娜给我当随军牧师，用不了一年，我保证这些品质她都会具备。”
神父干笑了两声，把他的计划跟公爵和医生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这时，普雷蒙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他推开了神父的房门，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一个装水的罐子，将它端起来猛喝了几口。神父驱散了他身上的幻象，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去沙漠里探险了吗？”
“神父，那些支持德米提雅的人，在大肆的购买武器。”普雷蒙说道，“刀剑、枪炮、长矛、棍棒，有什么就买什么，还有把自己家里祖传的铠甲也拿出来穿上的。我听说他们要去攻击提尔之手监狱，要把德米提雅救出来。”
“不好，不能让他们乱来。”神父的表情显得有些阴沉，对医生说道，“拉列，你快去阻止他们。”
“他们正在激动的时候，这怎么能阻止得了？”拉列医生问道。
“想办法让他们冷静下来，”神父说道，“不能去白白去送死。”
“对，不能让他们死得毫无意义，”公爵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说道，“你先去拖延他们一段时间，我随后就到。”
拉列医生火速的前往了那些人的聚会地点，公爵招呼普雷蒙来帮忙，他马上又用欺诈宝珠给自己制造了那个矮人的幻象。
他们两个骑着龙鹰来到了国王港，降落在鹈鹕号上，并指挥船员转港至海文郡的码头。公爵清点了一下船上的火枪手，又组织了一个10人的队伍，并将一部分武器和炸药装进一个个密封的箱子里。
此时太阳已经和月亮交换了领地，公爵心里也有些焦急，仅凭拉列医生自己恐怕不能阻拦他们太久，他必须要抓紧每一秒钟。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他们终于将这些枪支弹药全都打包好了，于是公爵指挥几名船工赶忙抬着这些大箱子前往德米提雅支持者们聚会的那个隐秘别墅。
拉列尽力的在阻止着他们鲁莽的行为，他将大门的门轴和门臼冻上，又召唤出一只身形硕大的水元素将那些想要翻墙跑出去的人都拖回来。但这里的人们群情激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敢为圣贤拼命的表情。
他们不认可这场审判，要审判庭重新调查。如果他们继续这样下去，恐怕拉列医生剩余的魔力只能再维持十几分钟。
看到公爵的到来，拉列心里有底了，人群也看到了他，他们知道这个血精灵的地位很高，就连奎比镇长见了他都要点头哈腰的行礼，是奎尔萨拉斯的一名大贵族。血脉中自带的威严气息让公爵震慑住了人群，他身后的火枪手们也让这些普通人本能的开始害怕。
其中也有一名胆大的，他冲公爵喊道：“你们不能阻止我们去救我们的圣贤！”
公爵什么话也没说，火枪手们凿掉门轴和门臼上的冰，把那些大箱子一只只的拖进来。旁边的伪装成矮人的普雷蒙撬开了其中一个箱子，里面整齐的躺着一些枪支弹药。
第九十六章：不利的开局
箱子里的东西点燃了气氛，人群沸腾了起来。原来他们错怪这些血精灵了，他们是朋友，是来资助拯救圣贤的行动的。其实折腾了这么久，这些拿着武器的农夫和工匠以及小商人早就精疲力尽了，他们只是凭着一腔的热忱在发泄情绪罢了。
当他们真的面对监狱那厚实的墙壁和武装到牙齿的守卫，又有多少人能敢于直面这种恐惧？这群乌合之众想要把德米提雅从监狱里救出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好了，大家冷静。”公爵用不容置疑的的语气说道，“我们也是德米提雅的朋友，也想要救她。请相信我们，我们的营救计划已经展开了，请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会在最恰当的时机把她解救出来。这些武器你们拿着到提尔之手去，如果我的同伴失败了，那么我会和你们一起将那座刑场摧毁，把她从那里救出来。”
“对，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你们要藏好这些武器，悄无声息的前往提尔之手。后天让我们齐聚在处刑台下，并向人群呼喊，一起推翻这荒谬的判决。”拉列医生说道。
人群安静了下来，拉列医生清点了一下，这里只聚集了30多个人，按他们的代表的说法，这只是一部分，至少会有100人愿意前往提尔之手。
公爵估计刑场的守卫一定非常森严，即使他们真有100人也不够用，但有就比没有强。于是他在人群里又选了两个代表，让拉列医生和他们三个明天一起组织这些人前往提尔之手，他和普雷蒙则连夜赶往子爵那里。
一个霍克斯比尔就已经让杰希卡有些惊讶了，今天傍晚来了一个剃光头顶的修士，现在已经到了深夜，又来了一个她的船长还大的人物，这让她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住压力。当普雷蒙撤去幻象，以巨魔的样子呈现在她面前时，杰希卡直接晕了过去。
看到公爵的到来，子爵倒是蛮开心的。有他在，他的心里就更有底了。但是公爵却有些担忧，他没有在意杰希卡，直接问道：“神父的计划，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我觉得设计上没什么问题，但是执行起来难度不小。”子爵回答道，“不过我觉得至少有6成的把握，提尔之手也有很多支持德米提雅的人，他们并不认可这次审判。
神父还真有两下子，现在那些人死抓着那半根羽毛的问题不放，咬定了有人要陷害她。他们甚至认为那些所谓的证据都是伪造的，要求重新调查。我和杰希卡商量过来了，明天她会把神父送来的十字架和行动计划悄悄传给德米提雅，然后就看你的了。”
“可我这边并不乐观，海文郡能来这里的大概有100人左右，但我估计最多能来一半。”公爵说道，“真要执行起来神父的计划，恐怕不行。”
子爵眼睛转了两圈，突然诡异的笑了笑，然后神神秘秘的在公爵耳边嘀咕了几句。
“这能行吗？”公爵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子爵苦笑着反问道。
第二天早晨，子爵醒来以后给公爵施加了一个人类的幻象，普雷蒙又变成了矮人。子爵告诉他这个幻象只能坚持4个小时，中午之前必须返回这里。
公爵重新校准了表，然后带着普雷蒙去勘察地形了。在血精灵里，公爵绝对称得上另类的典范，他几乎不会使用任何魔法，对魔瘾也毫无感觉，他甚至觉得酒瘾比魔瘾更可怕。
他带着普雷蒙一直在血色广场和赤色烈焰大教堂之间行走和测量，最终他将路线选定在东侧的小路上。然后他又带着他开始测量赤色烈焰大教堂到提尔之手城门之间的路程，想要寻找一条隐蔽的路线。最后他又前往了一次血色广场，除了看一看他选择的那条路周围都有什么样的商铺和建筑，就是要去看看刑场了。
血色禁卫队已经将那里围了起来，工人们也将加工好的零件拼接组装成绞刑架，与已经搭建起来的处刑台组装到了一起。
怀特迈恩用一个假人在那里练习如何处刑，顺便测试并校准这台杀人机械。时间差不多了，他也应该回去了。拉列医生也已经到了这里，海文郡的支持者们也陆续前来。
提尔之手支持德米提雅的人与他们见了面，两伙人在一个支持者经营的酒馆的二楼密谋着明天的营救行动。
到了傍晚，杰希卡将今天要送去的东西准备齐了，子爵把那枚给德米提雅的真银十字架和神父写的信交给她，告诉她务必要亲自交到德米提雅的手里。
她这次特意晚了一些出门，在那些典狱官轮流休息的时候到了监狱。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给那些订馅饼的人送东西，然后不声不响的来到了关押德米提雅的那一层。
今天她的运气实在不好，看管她的是韦沙斯，他坐在监管的位置上，视野正好可以看见德米提雅的牢房。他的桌子上点了一根蜡烛，火苗的跳动将他的影子映在了墙上，显得有些恐怖。他的面前放着一只盘子，里面有2片面包，看样子是在吃东西。
杰希卡慢慢抬起眼睛，韦沙斯穿着一身普通的便装，头上戴着一个兜帽，手里在滴油。她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他手中握着一只烤鹌鹑，正在用手一点点的扣它身上的肉来吃。他小气又贪婪，不把骨头啃得干干净净不会罢手。
杰希卡抱着她的背包贴着墙，躲着他的视线往里蹭。好巧不巧的，监狱里有个犯人好像突然犯了疯病，毫无征兆的大喊起来，而且没完没了的叫喊。
韦沙斯没有搭理他，继续的撕扯着鹌鹑肉，不停的往嘴里塞，但是那个发病的犯人也越来越严重，他不停的嚎叫着，重复着同一句话，还爬上了高高的牢门。
韦沙斯感到非常生气，他最不喜欢吃东西的时候被打扰。于是，他随手抓起一块破木头朝那个犯人丢了过去。那名犯人被吓得从牢门上掉下来，摔倒地上不停的惨叫。韦沙斯朝着隔门猛蹬一脚，想让它阻断那声音。真是奇怪，平时他最喜欢听犯人的惨叫声，但是今天似乎手里的烤鹌鹑更吸引他。
就在他踹门时的一撇，他的目光正好落在了悄悄往里挪步的杰希卡。真是太好，这女人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他将手中吃剩的鹌鹑扔进碗里，然后怒气冲冲的走过去。他的目光落在了杰希卡怀里的包上，二话没说就上来抢，因为他知道那里装着给德米提雅的猪肝馅饼。
如果是平时的话，杰希卡根本不会和他抢，会把馅饼给他然后灰溜溜的离开。但是今天这里有能救德米提雅的东西，所以任他怎么抢，她这次也不撒手，死死的拽着背包，不让他将它打开。
韦沙斯跟她用力的撕扯起来，他也在纳闷，今天她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反常。
“你把它给我！”韦沙斯吼道，“监狱里不允许你随便送东西！”
“想吃的话，你就得付钱！”杰希卡也吼了回去。
“我才不是要吃，我是要没收这些不允许被带进来的东西！”韦沙斯更用力的在抢她的包。
“收起你的鬼话，没人会相信你！”杰希卡眼看着包要被他抢去了，于是一着急低头狠狠的咬了他一口，然后冲他骂道，“你这个贪婪又吝啬的骗子！”
这一口咬得非常用力，韦沙斯甚至感觉手腕附近那块肉都被她咬掉了一般。他撒开手用力推了她一把，从牙缝里倒吸着气，猛揉了两下手腕，他看着她还在死抱着背包的样子怒火中烧，喘着粗气，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她面前，在她的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更用力，疼得杰希卡发出一声尖叫，嘴角流出了点血。此时她看他的眼神里也有一丝愤怒，把嘴角上的血吸到嘴里，混着口水狠狠的吐在了韦沙斯脸上。
“我要你因为这件事后悔一年！”他抹掉脸上的口水，反手用更大的力气又抽了她一巴掌。
尖叫声，打斗声和撞击声把还在冥想的玛塔乌斯吸引了出来，他看到韦沙斯扬起了巴掌，而在他身下，杰希卡一手抱着包堆坐着，另一只手捂着肿起的脸颊。愤怒者这次真的愤怒了，他迈了两步走到韦沙斯的身边抓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里捏着一个滋滋直响的火球。
“是她！是她！”韦沙斯也慌了起来，他赶忙说道，“我要没收她包里的违禁品，她死活不同意！”
玛塔乌斯看了看杰希卡，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怀特迈恩已经来了，他有撑腰的了。所以，他只能不动声色的熄灭了手中的火球，然后对杰希卡说道：“把包给我。”
“不给！这是我的东西！”杰希卡拒绝了他。
“把它拿过来给我！”玛塔乌斯愤怒的吼了一声。
还没等她说话，愤怒者毫无征兆的朝她大叫了一声，那声音让她害怕极了，心里感到一阵恐惧。趁着她发抖的功夫，玛塔乌斯麻利的从她手中将包裹夺了过来，并叫两名卫兵把她从监狱拖了出去，毫不在意她那歇斯底里的哭喊。
第九十七章：意想不到的转机
杰希卡被拖出了监狱，那两名卫兵像丢废品一样把她丢出了监狱的大门，她坐在那里哭得撕心裂肺，几名平时关系很不错的典狱官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把她架起来送回了她的店里。
在监狱里，玛塔乌斯拿着杰希卡的背包和韦沙斯面对面的坐着。韦沙斯像一条没吃饱的饿狗一样盯着他手里的包，玛塔乌斯压根没有理会他的眼神，在她的包里翻了翻，只找到一袋给德米提雅的馅饼。
杰希卡不可能为了这两个馅饼去挨这两巴掌，于是他更仔细的摸了摸，在一个网兜里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他悄悄把它打开，看到了里面的真银十字架和那封信。
于是他像给狗丢骨头一样把那两个馅饼丢给韦沙斯，趁他不注意，悄无声息的将那封信藏在桌下并翻开，上边的文字让玛塔乌斯心头震颤了好几次。
我的天呐，为了救那个女人他们竟然要把这里闹翻天。愤怒者现在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他到底应该怎么处理这封信，应该做怎么的抉择？
这时，主教斯崔特来到了监狱，他和他们打了个招呼，韦沙斯一脸谄媚的向他点头哈腰，然后又一脸贪婪的继续吃着馅饼。主教径直走到了德米提雅的牢门前，招呼玛塔乌斯过来将门打开。他捧着一本圣契坐到了她旁边，挥挥手示意他离开，并把隔门关上。
愤怒者按他的要求做了，心想正好主教来了，那么把信交给他吧，这样就没自己什么事了。但是转念又一想，这样会害了杰希卡，他犹豫了，靠在隔门后双手抄在胸前闭着眼睛做思想斗争。
“好啦好啦，德米提雅，你到现在还不承认你有罪吗？”斯崔特带着一股轻蔑的语气问道。
“恐怕我的罪和大检察官宣判的罪并不是同一个罪。”德米提雅冷哼了一声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斯崔特又问道。
“您难道不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吗？”德米提雅反问了回去。
“好啦好啦，我不是来跟你犟嘴的。”斯崔特说道，“我是来帮助你，让你和圣光重新和好。”
“我和圣光一直是和睦的。”德米提雅说道。
“你就当最后做一次忏悔，”斯崔特说道，“明天行刑之前，我会给你一点说话的时间，发表一个发人深省，劝诫人们更加虔诚的临终发言。”
“我想，”德米提雅眼珠转了一圈说道，“我一定得是在听了主教阁下为我做的祈祷以后，才有了这番感悟的，对吗？”
“德米提雅，你真不是一般的聪明，”斯崔特干笑了几声接着说道，“既然你想通了，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作为交换，我会宣布你的灵魂已经被净化，并且得到了圣光的宽恕，还会允许你的遗体葬在赤色烈焰大教堂地下的墓室中。怎么样，这价码不低了吧。”
“赤色烈焰大教堂？”德米提雅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这声音里带着一点点的哭腔，“我宁肯烂在城外的泥土里！虽然这片土地上还在肆虐着亡灵瘟疫，但它依然比赤色烈焰大教堂要干净！”
“你可真是不识抬举，”砰的一声，斯崔特合上了手中的圣契，并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冷哼一声说道，“既然这样，你明天会死得毫无意义！你曾经做的一切将会被从十字军的历史中抹去，在你死后，任何胆敢祭奠你的人将被挖眼拔舌，不得好死！”
主教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有点激动，但他马上恢复了平静，站起身从容的说道：“现在，你还有点时间，好好想一想吧。”说完，他便扭头走出了牢房。
斯崔特走后，玛塔乌斯很机械的走上来，并且锁上了德米提雅的牢门。
他坐回了韦沙斯的对面，已经到了监狱里吃晚饭的时间。监狱的工作人员先给他和韦沙斯端来了晚饭，然后开始给犯人分发食物。德米提雅今天可以得到一份很不错的东西，甚至还有一杯葡萄酒。因为她明天就要走向她人生的终点，这算是监狱给的最后一点关怀。
玛塔乌斯心不在焉的翻动着杰希卡的背包，刚才斯崔特和德米提雅的对话让他恶心到了，当他再次望向德米提雅时，眼里有了一丝同情。他把那个给德米提雅的十字架捏在手里，那是一个又小又薄的十字架，非常朴素，表面上甚至连浮雕都没有，拴它的链子只是一根细细的皮绳。
愤怒者回想着刚才德米提雅所说的话，内心里开始有点佩服这个姑娘的勇气了。于是他下定了决心，从身后的架子上拿出一块曾经一直在给德米提雅吃的黑面包，在桌子下方悄悄把它掰开一个缝，又将那封给德米提雅的信折了几下夹在里面，再揣进口袋。然后他做出一副愤怒的样子，走到德米提雅的牢门前，再次将它打开。
“你！一个女巫，你也配吃这些东西？”愤怒者一脚踹翻了德米提雅的桌子。
他这一下将她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玛塔乌斯毫不顾忌她那颤栗的眼神，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拎起来按在墙上，另一只手猛得往下拽她的领口。
德米提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无礼行为吓得发出了一串尖叫，由于手上戴着镣铐活动不便，她使劲踩了他几脚，但他丝毫不为所动，并将她的领口拉得更低，然后贴近她身前，做出一副猥亵的样子，却悄悄将那枚真银十字架塞在她那两个小丘陵之间的缝隙中。
德米提雅惊讶的看着他，然后用力的夹着胳膊护在胸前。他在帮她？这让德米提雅感到不可思议。可还没等她想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从衣兜里掏出那块面包，捏着她的脸颊猛的往她嘴里塞，使她感到有些不能呼吸。
“你就配吃这种东西！”愤怒者喊了一句，便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去重新坐在韦沙斯面前。
审讯者刚才一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表现出了如此的愤怒。果然，他和传言中的一样，对已经被定罪的犯人是冷酷无情的。但他感到他也不算什么好人，至少是个好色之徒，他看向愤怒者的眼神里满是猥琐，他以为刚才他用愤怒作为掩饰猥亵了她。
“很好捏，对吗，”韦沙斯拿出了跟婊子说话的语气和愤怒者说道，“你刚才是不是捏得很开心，等一下我也要试试。”
“我劝你还是别了，”玛塔乌斯很自然的拿起一块布装模作样的在手上擦了擦说道，“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溃烂了，蹭了我满手的脓液。”
“真恶心，”韦沙斯不甘心的又看了德米提雅一眼，早知道这样应该早点去捏几下才对，他带着一点懊悔的说道，“真是可惜了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了。”
“时间不早了，我要去找个医生检查一下。”玛塔乌斯一边说一边戴上兜帽，并站起身。
“以防万一，你得喝一点能抵抗瘟疫的净化药水。”韦沙斯说道。
玛塔乌斯没有和他打告别的招呼，径直走出了监狱。但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来到办公室，找来一支笔在一张羊皮纸上飞快的写着，然后将它折起来收在衣兜里才离开。
他来到了杰希卡的店前，隔着门就听到了她的哭声。自从她回到店里，就一直在哭，子爵和公爵还有霍克斯比尔也是一脸的失望。最重要的事搞砸了，这可怎么办？没办法，只能去监狱里抢了。
玛塔乌斯叹了口气，将那张羊皮纸顺着门缝塞了进去，然后蹲在窗户底下。房间里又传来了争吵声，应该是他们看到了他塞进去的东西，于是他悄无声息的离开，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公爵认为这信上说的事不可能，它是在钓鱼。但是杰希卡认出了是玛塔乌斯的笔记，她觉得这件事是真的，并说服了他们放弃今天晚上潜入监狱的行动。
在监狱里，德米提雅把那块面包从嘴里抠了出来，面包屑呛得她猛烈的咳嗽，韦沙斯一脸厌恶的看着她，然后又踹了隔门一脚。她蹲在角落里，这面包又黑又硬，她根本咬不动，肚里的饥饿让她从地上捡起了一点被愤怒者踹翻在地的白面包咬了几口，又吃了一块蚌肉，那蚌肉上的青芥末呛得她又咳嗽了几声。
她想到了愤怒者给她的那个十字架，于是把它拿出来戴在脖子上，仔细的体会了一番，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圣光之力。愤怒者被策反了？是血精灵的卧底？这不可能吧。
但如果他不是的话，那他怎么可能会给她一个蕴含圣光的十字架呢？就在她疑惑的时候，她想起了愤怒者逼他吃的这块面包，那是他头一次强迫她吃东西，是不是这里也有什么蹊跷。
正在她想着的时候，韦沙斯此时又打开了门，他还是不甘心，刚才又喝点酒，不想浪费她那漂亮的脸蛋，壮着胆子过来看了看。他看到她嘴角的那一抹绿色的芥末，以为她真的开始腐烂了，一脸的厌恶。但是看她的身体还是蛮正常的嘛，重要的部位应该没有流脓，于是他脸上又多出了一丝猥琐。
德米提雅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那邪恶的想法，她本能的坐在地上往后蹭，抓起地上掉的食物朝他扔过去。刚巧她又抓了几块蚌肉，朝他扔的时候，他看到她手上那黏黏糊糊的绿色青芥末以为是亡灵脓液，一脸的厌恶转身离去。
确定了他真的离开，德米提雅开始在地上寻找刚才因为慌乱掉下去的面包。有一只大老鼠在面包旁边来回转悠，为了不被它咬到，她扔给它一块白面包做交换，然后迅速的将黑面包捡起来。
她鼓足勇气忍着牙齿的疼痛一点点吃这块面包，没吃到一半，竟然拖出来一张纸条。她把它打开，借着昏暗的灯光认认真真的读着上面的漂亮文字。
原来这个十字架真是血精灵送进来的，并且他们已经做好了营救她的准备。她试呼唤圣光，在十字架的加持下，很快得到了回应，于是她手中聚集起一团圣火，将那封信烧成灰烬。
胜利的天平也许真会倒向了她，德米提雅重新燃起了希望，虽然这么做会把血色领地搅得天翻地覆，那么就让血色十字军从这大破大立之中重生，并找回曾经的荣耀吧。
第九十八章：广场上的骚乱
骚乱的出现一般是毫无征兆的，但它一定是经过某个群体的深思熟虑，并加以严密的组织才酝酿出来的，只是很难被发现罢了。
它既可以什么都是，也可以什么都不是。一颗火星，一阵微风，都有可能把它引燃，并且蔓延的比瘟疫还快。尤其是被激怒的信念，在怨恨的煽动下往往会让人释放出潜意识中的斗志。
天还没有大亮，人们便聚集到了血色广场的处刑台周围，拉列医生一直在人群中穿梭，将昨天他们选好的一些人口才比较不错的人分散安排在人群各处，公爵站在了离血色禁卫军最近的位置，子爵和杰希卡一起站在了人群的最前方。
从海文郡来的人们只有一部分来到了这里，他们手里攥着武器，躲在人群之中，拿着冷兵器的都挤在前排，拿着枪的站的位置稍稍靠后。
血色禁卫军们早已从军营赶到，他们拉起了横队，把守住要道在人们的唏嘘和交头接耳声中维护着秩序。他们穿着铠甲拿着盾牌，手中的短剑闪闪发亮，身后的处刑台就和黎明时分的天空一样漆黑，在风中荡漾的绞索牵动着周围人的心。
在监狱里，德米提雅手上的镣铐被除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细绳将她的两只小手反绑在身后。这名即将把她送上处刑台的典狱官看起来应该也是同情她的人，绑她的时候尽量的避开了她手腕上的伤。
“葡萄酒？”典狱官拿起一个小杯子放到她嘴边问道。
“不，谢谢。”德米提雅摇摇头回答道。
玛塔乌斯看了她一眼，此时德米提雅还像平常一样，一副小可怜的样子，但是眼神里却已经没有了慌乱也没有了害怕。他朝着这几个人挥挥手，一名血色牧师翻开圣契开始祷念，剩下的四名典狱官将她夹在中间走出监狱。
德米提雅刚刚将一只脚迈出监狱大门，就暂停了脚步，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看着光芒越来越强烈的太阳感到肺里一阵舒适。她本想再多享受一下，但是身后的典狱官推了她几下，于是她只好跟上他们的脚步朝血色广场的方向走过去。
负责这次处刑的人已经来到了刑场，斯崔特和瓦洛斯坐在一块交头接耳的嘀咕着，主教说的很开心，但是检察官却半搭着眼皮，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于是拿起一只杯子猛灌了两下，出了一口长长的气，又打了一个嗝。
大将军带着一些士兵站在伊森利恩的身边，她今天看上去精神十足，伊森利恩还是病恹恹的。怀特迈恩已经登上了处刑台，她用假人又测试了一次这台机器，确认了它可以完美无瑕的执行这次处刑。
霍克斯比尔混进了血色禁卫军里，他们分散在各处维持秩序，而他则悄悄躲进处刑台附近一个还没来得及运走的杂物堆后，正好在一个可以看到子爵的位置。普雷蒙没有来到处刑现场。
从海文郡来的一小部分人也没有来，他带着他们聚集在公爵勘察好的那条小路上，将他们分散在各个商铺周围，并将这些门和栅栏拆除，然后将一切能用的杂物集中起来，在一个面包店和一个蜡烛点中间的街道上堆制了一个街垒，等他们救出了德米提雅就会沿着这条街撤退。
太阳驱散了天上的云雾，阳光射向地面，周围变得亮起来。德米提雅被带到了处刑台，她扬起了小脸，一步一步缓慢的走上了新木头做成的阶梯，站在了怀特迈恩的身边。
斯崔特主教用一个恶毒的眼神盯着她，心里不免有些失望。瓦洛斯打着哈欠，依然是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无聊，心里期盼着怀特迈恩赶紧动手。
大检察官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拽到踏板上，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头套想要给她戴上，可她拒绝了。于是她将她的双脚绑在一起，又熟练的把绞索套在她脖子上，并慢慢收紧。微风吹来，轻轻的抚摸着她脖子上的汗，她看到了混在人群里的血精灵。
就在怀特迈恩做好了一切，准备伸手去拉那个杆子时，她便像昨天那样呼唤着圣光，慢慢的，一层淡黄色的光晕将她从头到脚的笼罩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怀特迈恩咕哝了一句，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动作，看到德米提雅身上的光晕感到那的确是圣光，可是庭审时她明明说她呼唤不出来。
斯崔特拍着桌子站起身，他不止拍了一下，而是歇斯底里的拍，眼睛里写满了不可能和不相信。阿比迪斯看上去还是很淡定，但在心里，她感觉像被人从十几米高的悬崖上推下去一样，她的心跳得极快，每吸一口气，都会感到胸中的震颤，眼前甚至开始有点模糊。
伊森利恩看上去还是很淡定，但也是满脑子的问号，心里隐隐的不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前天她为什么要说她呼唤不出来圣光？这让伊森利恩越来越想不明白。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个女巫吗？”
微风持续吹着，人群骚乱了起来，一切仿佛都变慢了，斯崔特不顾形象的朝怀特迈恩挥手，示意让她赶快拉动机器吊死她，可大检察官却因为心中的疑虑迟迟不肯动手。
“审判庭的，来解释一下，她不是一个女巫吗？圣光怎么会认可一个女巫？”阳痕公爵冲着人群大喊了一句。
“对啊，庭审的时候不是说她呼唤不出来圣光吗？”
“审判庭的，你听不懂话了吗？”
人群七嘴八舌的开始质疑起来，提前安排好的几名支持者开始煽动周围人的情绪，并把手中的石头和砖块往处刑台上扔。维持秩序的血色禁卫军跟西侧已经开始躁动的人群推搡了起来，东侧的人也零星的在行动了。
骚乱的规模还很小，两名卫兵举着盾牌挡在怀特迈恩身前，此时斯崔特已经不只是用手在比划了，而是对怀特迈恩大喊，让她赶紧行刑。
子爵焦急的左右扫视着，他要找一个人，最好是一个老女人，可是簇拥着他的都是海文郡来的年轻小伙子，他们群情激愤，少年的轻狂和轻率让他们发疯般的朝处刑台怒吼，有的已经拔出了手中的武器，时刻准备为这个处刑台上的圣贤发动一场悲壮的战争。
眼看着骚乱的规模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他心里焦急且矛盾，但是周围实在找不到他要找的人。这时，中部的一名小伙子已经跨过了栅栏要冲向处刑台，两名血色禁卫军麻利的将他按到在地上。
子爵跟霍克斯比尔对视了一眼，然后抓着杰希卡的肩膀，对她做了一个昨天晚上他们约定好的手势。侦察兵在杂物堆后瞪大了眼睛，表情复杂的无法形容。
她尽心尽力的照顾他，帮助他，他竟然要拿她下手？但是现在没时间让他在心里骂他的薄情寡义，他麻利的掏出了一支手枪，瞄准了杰希卡。
霍克斯比尔深吸了一口气，心无旁骛的瞄准，扣下了扳机。砰的一声，枪口冒出了一阵白烟。杰希卡痛苦的尖叫了一声，疼痛和惊吓让这个小寡妇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这侦察兵的枪法太好了，只是在她的胳膊上打出一个擦伤。紧接着子爵马上朝着血色禁卫军的队伍大喊一声：“不许朝女人开枪！谋杀犯！”
“血色禁卫军竟然开枪打死了一个女人！”
“绝对不能原谅他们！”
“他们想要用血腥来镇压公正！”
“绝不能让这些杀人犯继续为所欲为！”
霍克斯比尔的这一枪彻底点燃了民众的怒火，在场的人不管是否支持德米提雅，不管手中是否拿着武器，不管男女老幼，从四面八方涌向了处刑台。
他们推到了栅栏，填满了每一个空隙，厚实的人群与血色禁卫军的防御阵线撞在了一起，怀特迈恩还算是镇定，她知道这时绝对不能拉动拉杆，如果德米提雅被吊死了，那她的下场一定会比她更惨。
伊森利恩这时也想不了那么多，他命令血色禁卫军不准用武器还击，于是他们只能拿盾牌推搡着人群，但是奈何人数太多了，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挡得住的。
公爵带着东侧的人率先冲破了他们的防御，然后他拔出剑指向了斯崔特他们，支持者们马上举起武器和他一起往那里运动并往那里投掷一切能捡到的杂物，周围一部分不明事情的民众也起哄一般的跟着他们冲了过去。
德米提雅此时还没有停止召唤圣光，反而身上的光晕越来越亮。她越是显得圣洁，人群就越愤怒。冲破防御的人胡乱的和十字军的士兵扭打起来，场面十分混乱不堪。
斯崔特被这场面吓得屁滚尿流，钻到了桌子底下，竟然双手合十的祷告了起来。他嘴角不停的震动，唾沫横飞，声音颤抖，不停的向圣光祈求。
阿比迪斯带着卫队保护着伊森利恩，并派人返回军营，仅凭刑场上的这些士兵不可能制止得了愤怒的群众，但是拉列医生召唤出来的巨型水元素拦住了她的信使。
子爵把晕倒的杰希卡交给另一个人照顾，带来中部的人群朝处刑台攻了过去，他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方，尽量避开要害，用手中的细剑刺倒一个个士兵。
霍克斯比尔趁着混乱，轻手轻脚的走上了处刑台，怀特迈恩往后瞟了一眼，看到她以为有增援了，心里稍稍安稳下来，但转瞬之间他就察觉到这个卫兵身上有魔法幻象的气息。
她的感觉已经足够敏锐了，但可惜他们离的太近，现在察觉已经来不及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转身，霍克斯比尔的枪口已经顶在了她的头上。
第九十九章：冲突的根源
霍克斯比尔挟持了怀特迈恩，将她的双手反绑在身后，并把她拖下了处刑台。紧接着塔希尔子爵跑了上来，他先击倒了那两名卫兵，又火速的割开套在德米提雅脖子上的绞索，把她抱了下去。看到她已经安全了，跟着他一起冲进来的支持者们高呼着：“圣贤被救下来了！”
从惊慌中恢复的怀特迈恩想逃跑，她虽然感知到了这个挟持他的人应该不是一名十字军战士，但也不是暴民。他沉着冷静，动作娴熟，出手时绝不拖泥带水，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但她现在没有时间慢慢的猜，慢慢的试探他到底是谁，只是在想如何摆脱她。
怀特迈恩的行为有些抗拒，不想往他指定的方向走，于是他将手里的枪又在她头上戳了一下，让她知道此时自己的处境。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赶快摆脱他才是最重要的，这种混乱的场面，只要藏到人群里，他就很难发现她。于是她猛的用肩膀垫了一下他的胳膊，转身蹲下并向前窜了一步，用头撞向他的头。但她并不是想撞晕他，她没这个力气。她只是找了个机会贴近他，顺势在他耳边念出了咒语。
霍克斯比尔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稳，一头栽在了地上。看到他昏睡了过去，怀特迈恩马上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快跑两步钻了进去。
过了大约十几秒钟的时间她觉得自己已经摆脱了他，心里暗自庆幸这个家伙还不难缠，于是挣开绑在手上的皮绳，小心翼翼的寻找逃离广场的路线。可是突然她心里一颤，那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她感到刚才那支枪又顶在了她的头上。
这不可能啊，他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她，这里是如此的混乱，而且视线也会被烟尘所限制。就在她感到愤懑和疑惑的时候，一只猎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它扭过头歪着脑袋看着她，眼神就好像在嘲笑她的幼稚一样。
在公爵那边，他也已经带领这些民众包围了阿比迪斯的阵地，伊森利恩岿然不动的坐着，斯崔特依然在桌子底下祷告，瓦洛斯则是匍匐着爬到大将军身边。现在阿比迪斯进退两难了，面前是阳痕公爵和愤怒的民众，背后是拉列医生和水元素，公爵对阿比迪斯说道：“投降吧，不会为难你们的。”
他看着她的卫队里有几名士兵蠢蠢欲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接着补充说道：“小心斟酌你们的每一个动作，我有好些年没和人类打架了，控制不好手上的力量。”
阿比迪斯环顾了一圈，现在心中愤恨极了，这些血精灵果然制造了一场大麻烦。她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向后退着，余光撇到了拉列医生，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于是她又朝身边的禁卫军使了个眼色。
她等待的机会来了，拉列医生的魔力耗尽了，水元素维持不了自己的形态，在他们的身后化成了一滩水，医生赶忙从兜里拿出一块魔力水晶吸了一下，又掏出一瓶法力药水猛灌了两口，这才压下了体内那份电击火烧般的刺痒和疼痛。
阿比迪斯抓住了这个机会冲了过来，医生迅速的拔出了剑挡住她的攻击顺势一压，然后将另一只手张开伸向她的面前，手心中汇聚起的奥术能量周围有一些细小的碎冰浮动。
阿比迪斯本能的将盾牌抬起，挡住了要害，奥术能量爆发时产生的压迫让这些碎冰像子弹一样飞向了她。它们大部分打在她的盾牌上，也有一小部分打在她肚子上，让她感到又痛又冷。
阿比迪斯从拉列医生那里没打开局面，他的卫队只好从公爵那面找突破的机会，两名卫兵摆好架势朝公爵挥舞着手中的短剑，他的剑和其中一名卫兵的剑撞在了一起，马上手腕翻转半圈，将对手的剑偏斜，顺势向前刺。
剑尖顶在了卫兵的胸板甲最厚的部位，那是一块由黑曜石和魔化瑟银锻造的，厚度超过了4毫米的厚重黑曜石胸甲，可在公爵的剑前却像一块黄油一样不堪一击，公爵的剑穿透了他的铠甲也穿透了他的身体。
紧接着他松开了手中的剑，侧身躲开了另一名卫兵的劈砍，顺手抓住了他举起的盾牌向下按，在他失去平衡时把右手握成拳头打在了他的头盔上。公爵一连打了2拳，使他的头盔被打凹进去一大块，摇摇晃晃的瘫倒下去。
大将军呆住了，就连她爸爸在训练时，同时面对两名保持战斗姿态血色禁卫军也要苦战一番，这个血精灵却如此轻易的击倒了他们。看来，即使让卫队全部投入战斗也毫无胜算。
前后都没有突破的机会，又看到了被挟持着一步步走过来的怀特迈恩，为了保证检察官们的安全，阿比迪斯只好丢下了她的剑和盾牌，带着她的卫队向他们投降了。公爵点点头，把剑收了起来，身后的人们跑上来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并将他们和阿比迪斯一起捆了起来。
霍克斯比尔告诉公爵德米提雅已经被救出来了，他的表情变得轻松了许多，舒了一口气朝人群挥挥手，将这个消息大声告诉了他们。人群沸腾了，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庆祝，随后他又朝身后挥挥手示意他们按计划好的路线撤退。接着，他走到伊森利恩的身边，恭恭敬敬的将他扶起来。
“你们究竟想要什么？”伊森利恩问道。
“想要一个结果，”公爵说道，“一个对得起良知的结果。”
“那你们已经得到了，不是吗？”伊森利恩又问道。
“还没有，”公爵回答道，“这个得要您在审判庭里亲自宣布。”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伊森利恩又抛出来一个问题。
“为了让民众看到真相。”公爵回答道。
“德米提雅不信任审判庭，对吗？”伊森利恩的脸上有些失望。
“她经历了我们都无法想象的折磨，”公爵苦笑了一下说道，“身体上和心灵上都是。”
处刑台上的圣贤不在了，圣光也不在了，追求的公正也就不在了，可是人群的愤怒却越来越盛。压抑许久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了。
暴怒的人群胡乱的攻击，见什么就摧毁什么，尤其是血色十字军的士兵，这些一直保护着他们不受亡灵天灾侵扰的战士成了他们发泄怒火的对象。一场由木棍和石头对抗钢铁的战争对双方来说，都是恢宏且悲壮的。
有计划的人撤退了，被无故激怒的人们还没有发泄够，急躁的情绪继续指挥着接下来的战斗。血色广场几乎被彻底摧毁了，自白银之手时代就矗立在这的大纪念碑被人们推倒了，摧毁它时人们的欢呼声不亚于德米提雅被救下时。
冲突持续了近2个小时，当人们褪去以后，只剩一片狼藉。满地的碎片与断裂的武器，残破的尸体和苟延残喘的伤者在火焰和烟尘面前都是一样的命运。
以物质作为基础的冲突叫做动乱，以精神为基础的叫做起义。但这场在血色广场发生的冲突事件却不能被归纳到任何一处。这的确是一场冲突，看似追求公正，追求事实的冲突，并且起初还保持着克制。可为什么它最后会演变成一场暴乱？因为霍克斯比尔那一枪误打误撞的点燃了人们被压抑的情绪。
每个人都是有思想的独立个体，不可能像一颗螺丝或者一个齿轮一样在一台机械里完美的运作。因为不管是螺丝还是齿轮，它都是为了机械的运作而被制造出来的，它们存在的意义便是使机器运转，没有了机器，它们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是，每个人都是在他们父母的自由、爱情和责任中偶然诞生的，也就是说人存在的意义与机械零件是截然相反的，人的到来并不带着一份使某个机械或者组织运作下去的使命而来，只是为了到来而到来。
所以这次冲突的导火索是对审判的质疑，实质上的根源却是提尔之手的军事独裁与新阿瓦隆的正教合一勾结在了一起，打着圣光的旗号进行的奴役和压迫所导致的不满。他们用精神物质双重的打压，强迫这里的人们像螺丝和齿轮一样的生活。
但军营和教廷很聪明，用城墙外的危险恐吓人心，又用所谓的稳定和安全贿赂人心，最后用圣光强行给他们树立一个能让自己获利最大的廉耻观。
反抗大将军是不对的，反抗主教更是可耻的。因为大将军的剑是为了保护他们，主教的布道也是要让这里更加稳定。
所以他们失去了反抗精神，因为反抗是违法的，他们失去了独立的思考，因为独立思考是堕落的，他们要无条件的服从军营和教廷的安排，唯有服从才是获得圣光青睐的唯一通路。
提尔之手和新阿瓦隆的人们在被洗脑后看不见了拴在他们脖子上的枷锁，反而嘲笑海文郡那些虚无缥缈的选票，和不停争吵的议员。他们在奴隶主的皮鞭下一边惨叫一边笑。
他们仿佛是在说：“终于，我们被压迫了！感谢大主教和大将军，我们终于被压迫了！”他们的样子在自己眼里有多荣耀，在别人眼里就有多滑稽。
他们已经将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应该拥有的一切品质廉价的出卖给了大将军和主教，并且成了他们的私人收藏品，他们拿起武器反抗奴役和不公的行为已经被法律粗暴的定义成犯罪，现在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些，并发现以此为代价所得到的稳定和安全，显得是那么廉价，那么苍白，那么可怜。
是啊，没有军营和教廷的保护，他们会被亡灵的瘟疫感染，会成为无脑的僵尸或者食尸鬼，可又是谁在阻止他们自己保护自己呢？他们的生命有什么用？恐怕唯一的用处就是被军营和教廷压榨。
第一百章：冲突还在继续
血色广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军营，参加处刑的大部分高层被挟持，只有斯崔特主教好像得到了圣光的庇护幸免于难，但实际是因为他躲在了桌子底下，又被死人堆挡住了，公爵的目标本来就只是伊森利恩和瓦洛斯，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就被他给忽略了。
斯崔特跑到了军营，找到了瓦德玛尔、韦斯温和乔丹，并将一切告诉给了他们，三位军官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各带20名龙骑兵和10名剑盾手去寻找并解救他们。海军上将准备去审判庭附近搜寻，而瓦德玛尔则决定去赤色烈焰大教堂方向。很快，他就来到了普雷蒙带领人们堆砌的街垒前。
他从马上下来，大声的呵斥道：“你们都是什么人！”
“我们不认可对德米提雅的审判，所以我们要求审判庭重新调查！”代表说道。
“你们在刑场制造冲突还绑架了检察官，这是叛乱！”瓦德玛尔喊道。
“不，这是在追求真相。”代表说道。
“你们将检察官们绑架到了教堂，对不对？”瓦德玛尔问道。
“你猜到了也没用，不攻破这个街垒，你们休想到达教堂。”代表指挥着守卫街垒的人用枪指着对面的骑兵说道，“等新的审判结果出来了，我们就会放了他们。”
这时，乔丹也带着他的士兵赶了过来，看到这幅景象，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冲突在即，乔丹从马上下来，仔细观察着街垒。他看到了他们手中的枪，看起来并不是老旧的火绳枪而是新式的燧发枪，并且规格和制式都是统一的，他怀疑这是一些有组织的叛军，于是提高了警惕，让这40名龙骑兵全部从马上下来，举枪与他们对峙。
血色十字军所处的拐角是整条街最窄的地方，60人的庞大队伍在此处显得有些拥挤，于是瓦德玛尔做了新的部署，让剑盾手保持防御姿态站在两侧向前推进越过拐角，而龙骑兵们充当了火枪手的角色，站成横队，第一排单膝跪姿，第二排则是半蹲，第三排保持站立，剩下的那10名龙骑兵走进两侧的商铺寻找制高点。
“我再给你们15分钟的考虑时间，如果你们还不让开，我们就要进攻了。”瓦德玛尔高声喊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对峙的双方越来越紧张。其实这根本不必考虑，双方都不会妥协，只是谁也不敢开第一枪而已。瓦德玛尔的表情沉重极了，他从来没想过血色领地竟然会出现如此大规模的叛乱，他们不是一群即虔诚又忠诚的人吗，怎么会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
干热的空气让这位十字军领主感到非常不舒服，他甚至能嗅到空气中已经有了一股血腥味。时间到了，他的耐心也消磨没了，从背后拔出那柄双手大剑，跟剑盾手们站在了一起。乔丹拔出了腰间的剑向前一挥，发出了开火的命令。
队形紧密的龙骑兵们同时扣动了扳机，霎时间，他们的枪口前好像爆炸了一团烟火一样炫目，排枪的声音震耳欲聋，一排排的弹幕打在街垒上，那些临时武装起来的人们很少有能保持镇定的，有好几个被这巨响吓得两腿发软，瘫倒在地上，把枪丢到一边，捂着耳朵祷告。
在龙骑兵们的掩护下，瓦德玛尔也向前挥舞长剑，发出一声怒吼，剑盾手们以整齐的两列纵队在逼近，并在街垒前展开横队，开始往那上面爬。对面的枪声停了，就抡到街垒还击了。他们手中的枪威力要更大一些，马上还了他们一轮散射。
街垒的射击口中白烟四起，乔丹身边的两名正在装子弹的龙骑兵发出一声大叫，一个被打中了大腿，一个被打中了胳膊。乔丹此时也拔出了手枪，他瞄准了面包店的二楼的一个人影扣动了扳机，子弹射中了他的肩膀，疼痛使他身体失去平衡，从店里掉下来摔断了脖子。双方互相的两轮弹幕，一共死伤了5个人。
普雷蒙捡起了摔死的那个人的枪，剑盾手们已经爬上了街垒，这里手持冷兵器的人也从背面爬了上去，两伙人缠斗在了一起。普雷蒙用枪托砸中了一个人的盾牌，又猛的推了他一把，将他从街垒上推下去。瓦德玛尔挥舞着大剑砍了过来，他又用枪身横着挡住了他的进攻。
如果他现在身上没有幻象的话，他一定会用脚将他踢开，但怎奈他现在是个矮人，腿太短了，够不到他。
但普雷蒙是个聪明的巨魔，他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而且思维很活跃，马上将魔力汇集在手上，召唤出了大量的闪电元素，它们顺着金属的枪身传到了瓦德玛尔的剑上，又传到了他的身上。
十字军领主感到双手一阵痛麻，赶忙将剑提起，往后退了两步脚下却踩空了滑到了街垒下方。他强忍着疼痛，召唤了一道圣光附在他的手上，消除了他被电击的疼痛。
除了他抵挡住了进攻，其余的方向都不理想，这些刚刚武装起来的人哪里是那些常年训练的士兵的对手，于是他从街垒上捡起一根断了的椅子腿，掏出一把匕首在上面挖了个洞，又刻上几个魔法符号，然后将魔力注入其中并将它插在地上，又往上撒了一把土。
街垒后的人们都感到了一股大地之力灌输进他们身体，甚至有的人感觉自己的胳膊粗了一圈。此时他们信心大增，撸起袖子，随手从街垒上捡起五花八门的杂物对爬上来的士兵反击，一度将他们打了回去。
枪声，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街垒这边由于占据了地形的优势，赢得了这一回合的胜利，瓦德玛尔的剑盾手退了回去，重新整队。普雷蒙先是给受伤的人分发绷带和治疗药水，然后又刻了一个新的图腾，插在地上，用来帮助大家回复体力。
“矮人，你竟然是个萨满？”一名伤员一边给自己包绷带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说道，“你的图腾看起来虽然不怎么样，但是真好用。”
“厉害的还在后头呢。”普雷蒙有些得意忘形，做了一个习惯性的摸獠牙的动作，但是抓了个空。
“你真怪。”一名正在给枪装火药的人说道。
“哦，泰坦啊，我的烟瘾犯了，”普雷蒙随机应变的能力非常好，马上想到了他现在是一名矮人，“可我正在戒烟，紧张的时候，我总以为我的烟斗就叼在我的嘴里。”
“这时候要打起精神来，”一个农夫模样的人扔给他一根手卷烟说道，“今天就不要戒烟了。”
“谢谢。”普雷蒙一边用他那蹩脚的洛丹伦语道谢，一边把烟点着。差一点就穿帮了，如果这时让这些人知道领导他们的是个巨魔，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一阵马蹄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于是他悄悄爬上街垒，看到了韦温斯也带着他的士兵来到这里。他看了看街垒，又跟乔丹小声嘀咕两句，独自骑马跑向后方。这下可坏了，对面的人数已经是他们的三倍了，而且他有一股强烈的坏预感。他拍了拍身边的一个握着刀子在发抖的小孩，对他说道：“你快去教堂，找那个血精灵公爵，让他派增援来。”
“是的，矮人先生。”小孩喜出望外，扔下手里的刀子就朝教堂方向跑。
看来，他的判断是对的，这孩子已经吓坏了，估计那些大人也差不多，于是他又叫了一名青年跟着他。普雷蒙心里有些抱怨，本来想跟着血精灵的船到这里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挖的宝物，结果稀里糊涂的参加了一场冲突，现在还得指挥这些平生第一次放枪的菜鸟们抵挡血色十字军。
他一边刻新的图腾，一边抱怨，可过了半个小时，对面还没有动静。他有点安耐不住了，又悄悄的爬上街垒看着血色十字军的阵地，他们正在用周围的碎石和砖头堆砌胸墙。此时，那个被他派回去的青年也回来了，他爬上街垒，拍拍普雷蒙说道：“公爵的增援一会就到，他们正在和审判庭谈判。”
“大概要多久？”普雷蒙问道。
“他很厉害，口才相当好，那些检察官不仅畏惧他的剑，更折服于他的辩才，也许此时他们已经启程了。”青年看看怀表说道。
“他派了多少人来？你有告诉他这里有多少敌人吧。”普雷蒙又问道。
“他派来2个人。”青年说道。
“什么？”浓密的大胡子底下现在是一张难以置信的老脸，“他就派来2个人？”
“是的，公爵阁下说这2个人足够。”青年的脸上蛮自信的。
“他派来的是两名泰坦吗？”普雷蒙没好气的说道。
“不，其实我们现在可以投降，”青年说道，“但公爵阁下说最好坚持到那两个人到来以后再说，这样我们可以回到海文郡去，否则会被他们抓到监狱里。”
说话的功夫，韦斯温也返回来了，回来的不止他，还有10名扛着沙袋的工人以及2门大炮和负责操作他们的炮兵。他们把沙袋堆在胸墙前，紧跟着两门大炮正运动到拐角处，转过这个直角弯，炮口就会面向他们的街垒。
“该死！我就知道我的预感是对的！”普雷蒙朝地上吐了一口，又骂了一句。
此时，他赶紧叫那些懒散下来的人们回到射击位置上，并对他们说道：“瞄准前排的大炮。”
虽然他们的确还在瞄准，但是普雷蒙已经看到了他们脸上恐惧的神情。他回头望了望，那两个人连影子都没有，就算是真的来了两个泰坦，如果他们都死了，也没有意义了，他必须要让他们撑下去。于是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摸摸口袋里那两张珍贵的魔法卷轴，下定了决心。
第一百零一章：冲突平息
乔丹觉得街垒中是一伙训练有素的叛军，他想要再调两门炮到这里，但是瓦德玛尔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他们的确拿的是统一制式的武器，但是作战时杂乱不堪，只有一个矮人还算能打。
他认为这两门炮已经足够用了，只要威慑住他们，就能让他们投降。此时他们最紧要的事就是冲破街垒，然后赶到教堂去解救被挟持的人，乔丹也同意了他的这个观点。
既然这两位陆军军官已经达成一致了，那么韦斯温这个海军上将就不需要在再发表意见了，于是命令炮兵们将两门炮推到胸墙之间的空隙里。
他们的炮刚刚就位，对面的街垒上便发动了攻击。两名炮兵应声倒地，乔丹赶忙让一些龙骑兵过来组织反击。炮兵们装好了炮弹，韦斯温立刻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炮声，街垒上的杂物像被炸药炸开了一样，厚度消失了将近一半。乔丹手里拿着一个王者印记上下抛来抛去，街垒虽然还没完全被轰开，但对面传来的声音就证明那里已经开始变得混乱了。此时应该是有人想逃跑，有人想投降，真正还有战斗意志的人应该寥寥无几。
他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了，下一炮应该就能把这个街垒轰烂，于是他把王者印记抛向空中，召唤出了耀眼的圣光，又念了一句咒语。
王者印记仿佛有意识似的停在了空中，它里面蕴含的圣光冲破了外皮，像一个光源一样在空中闪耀，被这股光芒照耀到的十字军战士变得更加有活力，他们感到身体好像变得更轻了很多，但却更有力气了。
正当准备就绪的炮兵要再次发射炮弹时，从残缺的街垒上高高跃起了一个小身影。他一脸的红胡子，穿着一件半袖夹克，手里拿着两根镶着大长钉子的桌腿跳到了阵前，瓦德玛尔赶忙指挥剑盾手们排成横队，防止他攻击炮兵。
普雷蒙算了算距离，又往前跑了几步，用手中的两把武器砸向了一名剑盾手，然后大叫一声，天空阴了下来，一片雷云汇集到了一起，紧接着一道闪电划过，正好击中了他。
可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吸收了这股闪电，又将它像冲击波一样扩散到四周，站在他附近的剑盾手们都好像踩到了电网一样，浑身发麻又被冲击波震出去很远。
趁着这个功夫，他赶忙把右手中那个缠着魔法卷轴的桌腿插在了地上，又抓了一把土洒在上面。大地开始震颤，石板路变得像大海的潮汐一样，所有的人都站立不稳，普雷蒙也伸开双臂，艰难的保持着平衡。
这时，半空中出现了一股具象化的能量，周围所有的石头被这股能量吸引到了一起，越聚越大。紧接着，不光是石头，泥土、砖块、沙子等等只要是大地中有的东西，都被这股能量吸引了过来。这些无机物仿佛变得有生命一般，在血色十字军惊讶的目光中，变成了一个类似巨人的形态。
它朝地上猛的砸了一拳，就有2名剑盾手被震倒，瓦德玛尔赶忙跑过来挥舞着他的大剑掩护这些士兵们离开这个由土元素构成的怪物周围。
它对瓦德玛尔来说也是个难缠的对手，虽然它行动缓慢，想要砍伤它很容易，可是这并没什么用，他挥剑在它身上留下的口子，很快就会被周围的土石所填补。
他在心里默默念着祷言，神圣的能量充满全身，甚至让他手中的武器圣化。他咆哮着冲向土元素，将他的剑横着举起抡了半圈，剑身上的圣火几乎将这个土元素烧穿，顺带着烧毁了普雷蒙轮着的简陋武器。矮人被他抡倒了，但是土元素依然没有解决。
不过乔丹好像看出了些端倪，他朝一名龙骑兵勾勾手，接过了他手中的装填好的燧发枪，瞄准了一个低一些的位置，并扣动了扳机。
子弹不偏不倚的打中了那根包着魔法卷轴的怪模怪样的图腾。随着图腾的倒地，它不能再从大地中获取力量了，自然也维持不了土元素的形态。土元素在瓦德玛尔面前土崩瓦解，泥土和碎石像泥石流一样倾斜，多到没过了瓦德玛尔的大腿。
十字军领主扭动着身体从土堆里走出来，看着有点发毛的矮人，在手中聚集起圣光并将它具象化凝成一柄战锤的样子。
他颠着手里的锤子满眼的怒气的看着正在往旁边的房子里蹭的矮人，冷哼了一声。他一步步的逼近他，并把手中的战锤丢过去，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街垒那里传来了一声呼喊。
“瓦德玛尔，快住手！”怀特迈恩从街垒旁挤了出来，霍克斯比尔跟在她旁边。
虽然听到了她的声音，但他此时已经无法收手了。圣光凝聚的战锤丢了出去，矮人本能的用双手挡在身前，他被这柄威力强大的战锤击中了，战锤中压缩起来的神圣能量爆发出来，推着他冲出去好几米远，直到他撞到一面墙上才停了下来。
瓦德玛尔赶忙跑了过去，怀特迈恩和霍克斯比尔也赶到了普雷蒙的旁边。矮人一脸安详的躺着，一动不动。
“我的天啊，这又是一个天大的误会。”怀特迈恩自言自语的说道。
听她这么说，瓦德玛尔心里也一惊，他摘下头盔，瘫坐在矮人的尸体旁边用一个惶恐的眼神看了一眼怀特迈恩。
就在此时，矮人突然睁开了一只眼睛，看到瓦德玛尔没有防备，立马变得全身通红，从地上弹了起来扑到他身上，用两条腿夹着他，一口咬在他耳朵上，速度快得让霍克斯比尔都没有反应过来。
瓦德玛尔疼得头晕目眩，用手猛揪他的头发，但他就是不松口，霍克斯比尔也上来拉他还是没用，最后还是怀特迈恩又用那个使人昏睡的法术让普雷蒙停止了这疯狂的反扑行为。
她一边给瓦德玛尔止血，一边好奇的看着这个矮人，他的生命力究竟有多顽强？常人只要挨了瓦德玛尔这一锤子，就没有能站起来的，可他不仅没被打晕，还意识清醒的躺在那装死，伺机反扑。
他胸前的夹克的确被战锤的圣火烧穿了，胳膊和胸口上都有很大的一片烧伤，但是那烧伤竟然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同时她还看到一团聚集起来的土元素围绕着他毫无规律的在运动。
她好奇的去抓那个土元素，不管她出手多快就是抓不到它，但是当她握着拳头想要打普雷蒙时，那土元素却会在她的拳头前拦截她的攻击，并从中渗出一股自然能量，治愈这个矮人身上的伤口。
她看到他的裤兜里支出一截烧穿的羊皮纸，便把它拽了出来闻了闻，上边还有残留的魔法的味道，看来是这个卷轴上的魔法保护了他。
“大检察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瓦德玛尔耳朵上的伤已经不是很疼了，他一边给自己包绷带一边问道。
“德米提雅的案件被改判了。”怀特迈恩说道。
“其实我也不相信她是一名女巫。”瓦德玛尔心里好像有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舒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没事了吧，一切都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对吗？”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怀特迈恩说道，“虽然她在刑场当众召唤出了圣光，这说明她不是一个女巫，但是那些证明她与诅咒神教有来往的证据也不能忽视。所以，伊森利恩阁下以通敌的罪名要求要对这件事彻底调查。”
“那还等什么，”瓦德玛尔立刻站了起来说道，“我这就送您回去。”
“不，”怀特迈恩瞟了一眼霍克斯比尔说道，“伊森利恩和民众代表们谈过了，他们决定让这些血精灵来调查这件事。教廷、军营以及那些民众代表，全都不允许插手。”
“这是为什么？”瓦德玛尔不解的问道。
“因为没有更合适的人了，”怀特迈恩说道，“其实血精灵们也不想插手，那名公爵提议请银色黎明的人来调查，但是伊森利恩阁下不想让银色黎明看到我们内部有任何问题，于是就有了这样的决定。”
“可是这也不妥吧？”瓦德玛尔问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德米提雅不被允许离开赤色烈焰大教堂，我也不会回到提尔之手，而是作为人质和他们一起到海文郡去。”怀特迈恩看了看霍克斯比尔，一脸无奈的说道，“相对的，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和调查不被干扰，海文郡民兵的指挥权要暂时交给那名公爵。”
“这太过分了！”瓦德玛尔生气的吼道。
“没关系，”怀特迈恩摆摆手安抚着瓦德玛尔的情绪说道，“而且我并不只是去做人质而已，我会监督他们的调查过程是否客观公正。”
说话间，普雷蒙已经醒了，他呲着牙瞪着眼睛在寻找目标，瓦德玛尔看到他这副表情一脸的无奈，做了一个停战的手势，最后还是霍克斯比尔安抚了他。
“这些人要怎么处置？”瓦德玛尔指着街垒问道。
“你自己看着办吧，”怀特迈恩说道，“阁下也说了，他们的行为不算叛乱。”
“那我明白了。”瓦德玛尔点点头说道。
第一百零二章：仅存的一点线索
谈判完全结束后，公爵和医生也来到了街垒，瓦德玛尔借给他们五匹马，医生带着普雷蒙返回了庄园，公爵、霍克斯比尔和怀特迈恩前往了杰希卡的店。
在他们走后，瓦德玛尔接受了街垒中那些人的投降，怀特迈恩的意思很明白，首先要大事化小，稳定双方的情绪，所以不能把防守街垒的人送进监狱，于是他只好对他们进行了一番盘查，首先将受伤的人送到了提尔之手的医院，又收缴了他们的武器，然后将本地人放行，最后把海文郡的人送到了他们的代表那里。
医生回到庄园后将今天发生的一切，一个细节不落的告诉给了恩纳斯神父。他对于公爵同意接手这个这个案件的调查工作有些担忧。
但神父还是蛮乐观的，觉得这件事还算是有些头绪的，他敷衍了他两句便催他把普雷蒙带到治疗室，尽快对他进行治疗。
霍克斯比尔带着卫队前往监狱，并封锁了那里。他先带着两名卫兵在德米提雅的牢房里进行了一番搜查，然后又到办公区对监狱中与她有接触的工作人员进行一番排查。子爵则是接收了审判庭留存的证据，并拿着它们到赤色烈焰大教堂对德米提雅进行了一番询问。
在杰希卡的店里，怀特迈恩在照顾她。她可以很轻松的治好了她的伤口，但是惊吓对她的精神造成了一些伤害，使她看起来脸色惨白，神情上显得有些憔悴，只有多加休息才能恢复。于是她疏导了她几句，便对她进行了催眠。
怀特迈恩走出阁楼，看到公爵正在跟一个卖花的小女孩聊天。她扶着楼梯的栏杆饶有兴趣的盯着公爵，静悄悄的看着。
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多英俊，而是他身上那股沧桑又忧郁的气质再加上他有些痞气的行为举止与他贵族身份的反差，让她感到他的灵魂似乎不像他的血统那样高不可攀，使得她那颗已经沉静下来，全心全意侍奉圣光的心又活跃了起来。她提起胆子，走下去小心翼翼的坐在他对面。
“有什么事吗？”公爵塞给那小女孩1个金币，把她那一篮子花买下来，然后拍拍她，让她离开。
“我只是很好奇，在您的身上我感觉不到任何魔法气息。”怀特迈恩用手拄着下巴说道。
“不是每一个血精灵都沉迷于魔法，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更相信手里的剑。”公爵抬起眼睛看了看她，她眼睛下方的红色油彩像两道红色的眼泪一样，又让他想起了一些往事和故人，神情显得更忧郁了，他比量着眼睛问道，“你喜欢这样彩妆？”
“不，我不喜欢，”怀特迈恩指着眼睛回答道，“但这是我作为检察官的特殊妆容。”
“那为什么伊森利恩的眼睛下面没有呢？”公爵又问道。
“职责不同。通常他负责审判，而我负责行刑。”一说到这里，怀特迈恩脸上也有些忧郁，她津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耸耸肩膀说道，“对他来说，那些站在刑场上的不过是等待被消灭的异端和邪恶，可我却站在那些人身边，看着他们一个个像正常人一样挣扎着死去。”
公爵这时才好好的看了看这个女孩。她很聪明，起初他想要瓦洛斯来当人质，因为他足够蠢，并且毫无责任心，他断定只要让他生活得舒服了，他就会像条宠物猫一样慵懒，不会影响到他们。
但是怀特迈恩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于是她主动提出了来这里做人质，在当时的氛围下，他不好拒绝她，便同意了。他直直的盯着她，过了大约半分钟，才一字一顿的问道：“如果她在刑场上依然没有呼唤出圣光，你会怎样？”
“如果是那样的话，不管那是否会发生冲突，我都会拉动那个机器吊死她，”怀特迈恩回答道，“等一切都结束后，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为什么要哭呢？”公爵把双手抄在胸前问道，“你也不相信她是一名女巫，对吗？”
她被他盯得有些发虚，心里甚至有些发毛，小心翼翼的把目光回应过去说道：“不，我会相信手中的证据。如果她真是一名女巫，那么她就该死。可即便如此，我依然会为她感到悲伤。”
公爵只是点点头，不再说话了。此时他觉得她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冷酷，内心反而有些柔软。他舒了口气，看着她有些扭捏又有些小心的样子，苦笑了一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要在他们的庄园里度过，虽然他们的物资很充足也很丰富，但却没有给她换用的衣物。于是他邀请她出去逛逛，并在最好的裁缝店里把适合她身材的衣服和鞋子全都买了下来，然后给了店里的小伙计10个银币，让他把这些东西送到庄园去。
晚上7点钟，子爵返回了店里，又过了不到半个小时，霍克斯比尔也回来了，他们看到怀特迈恩身上的新衣服、新鞋子和新首饰，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笑。但现在不是调侃公爵的时候，于是子爵把一个盒子放到他们面前。
“只剩这些封存在审判庭的信了，”子爵说道，“伦瑟在监狱里没有搜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看来都被销毁了。”
“销毁得干干净净，甚至连点气味都没留下。”霍克斯比尔耸了耸肩，将一根手卷烟叼在嘴里并点燃。
“他们的动作可真快。”公爵拿起信件翻了翻说道，“多亏德米提雅够机灵，藏了那半块面包。否则我们只能眼看着她被吊死了。”
“是啊，可她现在还没有脱罪。”子爵摆摆手，又用食指的第二个关节敲了敲盒子说道，“邪药的线索完全断了，现在只能从这些信入手了。”
怀特迈恩此时一头雾水，她的心被问题憋得实在难受，但是她刚要开口提问，公爵却拦住了她，示意她什么都别问。
“如果只是给她脱罪的话，我们只要证明这些信件是伪造的就好了，对吗？”公爵问道。
“是这样的，”子爵点点头说道，“可是难就难在这上了，我们即不知道这些信是谁伪造的，又对那个叫塞伦德的女人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她在那里。这要怎么查？”
“也许我有办法。”公爵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把这些信交给我吧。我在奎比那好像见过这个女人的东西，我对她有印象，因为奎比说过大战爆发前，她是海文郡唯一一名女议员，也许在他那里，我能找到跟她有关的东西。”
“我想伪造这些信的人也了解这件事，不过也只能这样了。”子爵并没有感到惊喜，只是淡淡的说道，“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明天我再去德米提雅以前的住处查询一番。”
如勾的冷月将一束冷光射进窗户，紧跟着一阵刺骨的寒风吹了进来，虽然大半被公爵挡住，但怀特迈恩还是不由自主的抱着肩膀打了一个寒颤。风停后，从厨房里飘出来一股奶油的香味。这味道刺激了她的肚子，使她感到了一阵饥饿，这时她才意识到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杰希卡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并邀请公爵和怀特迈恩一起吃晚饭，但是被他拒绝了。时间太晚了，他们要赶快回庄园去。于是子爵继续留在这里，霍克斯比尔准备吃过晚饭以后，再回去监视韦斯温，他和怀特迈恩去驿站租了一辆马车返回了庄园。
虽然肚子饿得难受，但怀特迈恩并没有直接前往餐厅，而是去了给她准备的房间。她不喜欢灰头土脸的吃饭，于是细细的清洗了一番，脱下外套，换了一件家居服。
侍从敲了敲她的房门，拿来了一些焦炭扔在了她的壁炉里，并点燃。她嘴角稍稍扬了一下，对着梳妆镜把眼睛下方的彩妆擦掉，又将盘起的头发放了下来。
做好这一切，她移步到了餐厅看到公爵已经坐在餐桌前等她了，侍从拉开椅子，她便很自然的坐到了他的对面。不得不说，这些血精灵让她感到真的很奇怪。
这里明明都是一些大男人，但是他们对这个庄园的布置和装饰却显得格外女性化，尤其是这个餐桌，上面还摆着一个秀气的花瓶，里面插着一些味道淡雅的黄紫色小花。她仔细的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侍从，这些大男人除了不画彩妆以外，他们衣服的袖口都有花边，而且全都打着耳钉，就连公爵也不例外。
侍从将一个面包篮放在了桌子上，面包的香味和花香混合在一起时，让她感到这是一种很新奇的组合，闻起来非常舒服。这股香味甚至舒缓了她的饥饿，并且把她的好奇驱散掉，让她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餐桌上。
不一会，侍从又端来了餐前小菜，她满怀期待的拿起一小块放到嘴里，轻轻咀嚼了几下。餐前的小菜竟然是巧克力挞，但又不是普通的巧克力挞，它一点不甜，细细的咀嚼中还会有一股鸭肥肝的香味慢慢扩散开来。
照理说，冷的动物脂肪，吃起来会有油腻的感觉，但是巧克力的苦味却很好的中和掉了它，回味起来只有两股相互独立却又纠缠在一起的醇香。她被这味蕾上的艺术惊艳到了，又拿起了一块巧克力挞塞到嘴里。
在她吃掉第三块巧克力挞时，侍从给他们各端来一份粉红色的黄油。巧克力挞让她的心情变得欢快了一些，准备用休假的心态来渡过接下来的人质生活，顺便好好了解一下血精灵的文化。
于是她马上学着公爵用黄油刀切了一小块抹在面包上，她并没有急于咬面包，而是先把鼻子凑近闻了闻，这味道闻起来真是好的不得了，于是她张开小嘴，尽她可能的咬了一大口，没有酸味，只有红酒和小麦的香味。
一道风味很复杂却又很有层次感的银头鲑鱼沙拉过后，侍从端来了今天的主菜，是用夜鳞鲷鱼做的一款她从来没吃过的鱼汤。
她模仿着公爵用大蒜蹭了蹭烤得焦脆的面包，又抹了一点蒜味蛋黄酱在褐色的鱼汤里快速蘸了一下塞到嘴里。大蒜的风味大大的提升了鱼汤里传递出来的那一股浓浓的热带风情，让她仿佛置身于藏宝海湾一样。最后，一个君度酒风味的舒芙蕾和一颗圆形的酸奶冰淇淋为晚餐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第一百零三章：不安分的人质
一间整洁而幽静的房间，窗户朝北开着，外面是后院，有几只身形庞大的龙鹰栖息在树上，这正是怀特迈恩的房间。清早，她醒来以后便坐在窗口用手拄着下巴看这些龙鹰飞来飞去。虽然这里美食美酒应有尽有，但是做人质到底还是一个枯燥的工作。她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想着接下来要怎么打发时间。
一匹马的低嘶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看到公爵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来，好像要出门的样子。于是她冲他挥了挥手喊道：“早上好啊，阁下，您要出门吗？”
“我要去一趟市政厅，”公爵轻巧的翻上马背，拉了一下缰绳，接着说道，“跟镇长已经约好了。”
“您应该带我一起去。”怀特迈恩问道。
“莎莉小姐，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公爵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我知道，可我也有监督的工作。我保证不会逃跑，也不会干扰您的工作。”怀特迈恩举起右手说道，“我对圣光发誓，说到做到。”
“好吧，”公爵苦笑着点了点头，又冲她招招手说道，“别穿裙子，我要骑马过去。”
怀特迈恩一脸高兴的拉上了窗帘，麻利的换好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接过一名侍从牵来的矮马，并在他的搀扶下骑了上去。她和公爵俩个人并排骑行，一起来到了市政厅。奎比已经在等他了，看到怀特迈恩的时候有些感到不可思议。
公爵还是一如既往的跟他聊着生意，海文郡现在最缺乏的就是食物、保暖衣物和燃料。奎比把一份详细的贸易清单和海文郡的商品清单交给了他，希望他能帮助海文郡在冬天到来之前将这些东西凑齐。他答应了他在返回奎尔萨拉斯以后，会尽快给他回复。
接着，他带着公爵去视察了一下海文郡的民兵部队，并把指挥权交给了他。公爵在驻防图上画了几笔，叫他按照他的标记调动部队，并安排了与庄园沟通的联络员。接着，他跟奎比说了些关于德米提雅案情的事。
奎比虽然有些抗拒，搪塞了几句，但还是带他们去了档案室，帮他们找了一些与塞伦德有关资料，并且给了他一张塞伦德在海文郡做议员时的照片和几封她的公开信。
然后他冲公爵使了个眼色，公爵打发怀特迈恩到档案室外等他，接着奎比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公爵皮笑肉不笑的瞟了满脸坏笑的奎比，悄悄塞给他一袋金币，并带着怀特迈恩一起返回庄园。
时间到了下午三点，庄园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忙碌。拉列医生在给这里的血精灵们做身体检查，并根据他们的个人状况分发魔力水晶。公爵进门时很随意的跟他打了个招呼没有做检查也没有拿水晶，而是从酒架上拿了一瓶宝石红色的葡萄酒返回了房间。
公爵坐在桌前对比着信上的笔迹，还没看出什么名堂，便听到一阵敲门声。他抬起眼睛，怀特迈恩换了一条朴素的裙子站在门口问道：“阁下，能和您聊聊吗？”
公爵看着她有些生气的眼神，对她的想法猜的八九不离十。他招呼她进来，拿起醒酒器在两只杯子里分别倒了点酒，问道：“你想聊什么呢？”
“如果您不介意我的莽撞，我就直接说了。”她像个淑女一样坐在他对面的把胳膊支在桌子上，用手拄着脸问道，“如果我没猜错，广场的冲突事件，是你们策划的吧。我今天才发现街垒后的人和你们的卫兵拿着同样制式的燧发枪。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所有人都在被你们牵着鼻子再走。”
“直觉很准嘛，”公爵稍稍举起杯子说道，“没错，的确是我们策划的。”
怀特迈恩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并抿了一口酒。味道虽然有点酸，但是回味起来有一股让人感到很舒服的果香。如果她晚来一会的话，这酒会更好喝。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怀特迈恩问道。
“当然是为了阻止这荒谬的审判。”公爵不想给她解释太多，递给她几封信问道，“你觉得这些信是真的吗？”
“您怀疑这些信的真实性？这可是我们修道院最好的审讯员找到的。韦沙斯根本不认识塞伦德，与德米提雅也没有过节，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制造伪证来陷害她啊。”怀特迈恩接过信简单的看了看，耸耸肩说道，“而且这笔迹很明显是出于同一个人的手啊。还有这蜡封是诅咒神教的标识，也没有错啊。这签名也是塞伦德。我觉得是您太多疑了。”
公爵尬笑着舒了一口气，这番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让他感到有些意外。如此聪明的一个女孩还是一名大检察官，可她却说出这么单纯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看窗外阳光已经渐渐变弱，天空中还有一片阴云，便把那些信装回盒子里并盖上盖子。
公爵重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着她那有些迷惑的神情问道：“你这么年轻就当上了检察官，你是洛丹伦的哪一所神学院毕业的？”
这句话问到了怀特迈恩的痛处，他在质疑她的能力。而且这个问题她很难回答，因为她并没有受过正规的神学教育，甚至做修女的时间也不长，只是凭着过人的天赋和无比的虔诚，又赶上了修道院人手短缺，依靠着她与雷诺之间的特殊关系上位的。
要编一段体面的谎话吗？这个念头在怀特迈恩脑中突然闪过，但是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说实话。诚实是信仰圣光的基础，她又不是贵族，没有受过正规教育并不丢人。
于是她说道：“我没有上过任何一所神学院，甚至没受到过全面的基础教育，只接受过一些读写训练。我父亲是一名教会的穷骑士，我的神学启蒙是他带给我的。长大以后，经历了一些可怕的事，后来被一名白银之手的圣骑士收养，一直在血色修道院修行。”
公爵点了点头，看她的眼神里有点惋惜，但他心中的第一个疑点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她是因为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也没有受过检察官的正式训练，心智上还太单纯。再加上提供这些所谓的证据的还是她手下的干将，失察在所难免。
看着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怀特迈恩有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他是个贵族，在教育方面一定比自己要强得多。他是不是在内心嘲笑我呢？她不停的胡思乱想着，并且始终把他们放到一个对立的位置上。她似乎有了一个固执的观念，那就是他会因为她的贫穷而瞧不起她。
“那你可真了不起，”公爵舒了口气说道，“我相信随着你的阅历逐渐丰富，你会成为一名伟大的检察官。”
怀特迈恩虽然表情上没有变化，但是她的内心在翻腾。看他的表情不像在敷衍，作为一名贵族更没有理由去恭维一个平民，他没有瞧不起她。这让怀特迈恩的心情变得好多了，并且让她更进一步的认为他和那些因为自己血统特殊的高傲贵族完全不一样，他是平易近人的。
“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吗？”怀特迈恩喝了一杯酒，换了一个话题。
“我嘛，想法很简单。”公爵拍拍桌上的箱子说道，“既然这些信是那个叫塞伦德的女人写的，要判断它们的真伪只要找到那个女人，让她亲自证明就好了啊。”
“这的确是最直接的办法，”怀特迈恩又摇了摇头，撅着小嘴说道，“可是，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她。即使找到，她也不可能老老实实的配合我们做任何事啊。”
“不配合？我觉得她不会那么愚蠢。”公爵将那张照片拍在桌子上，又将一把匕首插在照片旁边，一脸傲慢的说道，“我会找到她的，然后将她抓回来。”
“您打算怎么找到她呢？”怀特迈恩说道，“她是诅咒神教的成员，不可能出现在血色领地中。”
“你以为血色领地里没有被诅咒神教渗透进来？你就这么相信这里的人和你一样痛恨他们？”公爵苦笑着举起杯子说道，“来吧，为你的天真和单纯干一杯。”
怀特迈恩有些不高兴，从他的话里她听得出来，他根本没把她当成检察官，只把她当成个孩子。此时怀特迈恩已经有点喝多了，但还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过了没多一会，她感到晕晕的，有些坐不稳，舌头有点打结的说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当然。我知道去哪里可以得到帮助，但恐怕我们这样去的话，不会被信任。”公爵想了想，突然笑出了声，带着点歉意的说道，“只好委屈你一下了。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脑子似乎停止运作了。听他说了这奇怪的话，她半睁着眼睛，她脸上泛着红晕，呆呆的看着公爵。
公爵找来一条绳子把她的双手捆在背后，然后拽开她的领子，让她的肩膀露出来。被他这么一弄，怀特迈恩好像突然掉进了火堆里一样，从脸红到了脖子，但是她的心却像被冻住了。
她挣扎了两下，公爵却笑了笑从身后的书桌上拿起一支羽毛笔蘸上墨水，在她肩膀的下方写了一串长长的萨拉斯语，然后又找来一条皮质的链子拴在她脖子上。
“快放开我，”怀特迈恩挣扎着说道，“您要做什么？”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奴隶了，”公爵把她扶起来说道，“而我呢，是一个来这里买奴隶的商人。”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怀特迈恩还在挣扎。
“想要让坏人信任我们，我们也得看起来像坏人才行。”公爵挑挑她的下巴说道，“做个可怜点的表情。”
听了他的解释，怀特迈恩虽然感到有些牵强心里还是不舒服，但也不反抗了。她塌下肩膀，用下唇包着上唇，做了一个充满怨气的眼神。
“我没有让你装成一个兽人。算了，你没有当演员的天赋。”公爵又倒了杯酒给她灌了下去，看着她晕乎乎的样子说道，“就这样吧。”
第一百零四章：想要找见不得光的人，就要去见不得光的地方（1）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公爵牵着链子走到了街上。怀特迈恩感到脖子上很不舒服，但是手又被捆着，只能不停的在用肩膀蹭那条拴着她的链子。
不过，公爵的办法还是奏效的，这一路上招摇过市让她感到总有眼睛在盯着他们。东张西望经常让她分神，跟不上公爵的脚步，被他拽了好几个踉跄，看起来还真的挺像个奴隶。
公爵牵着她走向郊外的一片森林，沿着木头栅栏走在一条乡间小路上。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一个简陋的路牌出现在他们右侧，怀特迈恩顺着路牌上的箭头望去，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座奇怪的建筑。
明亮的月光从天空中播洒了下来，夜晚的冷风让她变得清醒，定睛仔细的看了看，发现那是一个小酒馆，歪歪的建在一片斜坡上旁边靠着一棵粗壮异常的树，它的树冠简直比灰谷的岑树还大，阴影完全遮挡住了酒馆，如果不是今晚的月特别明亮，很难发现这个酒馆。
“您怎么会知道这么一个地方？”怀特迈恩问道。
“镇长今天告诉我的。”公爵掏出怀表打开看了看，已经是晚上8点钟了，他拽了拽她准备继续往前走。
这时，怀特迈恩看到一个人影在那酒馆前徘徊着。他的衣着陈旧，面容愁苦，头上戴着的旧圆帽有些脏。他看上去并不像酒馆的守卫，反倒像一个乞丐。怀特迈恩本能的躲到公爵身后，贴在他身上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诡异的场景。
“害怕了？”公爵问道。
“有一点，”怀特迈恩小声的问道，“我感觉这里一定都是坏人。”
“猜对了。这里有通缉犯、雇佣兵、瘾君子、阴谋家，”公爵把怀表收回到衣兜里，接着说道，“总之你能想到的怪人和坏人，这里都有。”
“诅咒神教的人也藏在这里，对吧？”怀特迈恩又问道，“可是不对啊，镇长既然知道，他为什么不向提尔之手报告，消灭他们呢？”
“坏人有坏人的用处。”公爵把她从身后拽出来，拍拍腰里的剑说道，“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起任何歹念。别害怕。”
虽然她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但他看到她嘴唇呈现出了灰白色，脸色也不太好，她还在害怕。但是已经到这里了，那就必须得进去。于是他牵着她往前走，虽然她还会犹豫也有些抗拒，但是怎奈被那条链子控制着，根本反抗不了。
公爵摆出一副严肃的姿态，他们两个并列而行，迈着缓慢的步伐朝前走着。她从他身上感到了一股无可言喻的威严与宁静，当这股感觉融入她的心里时，就变成了一股安全感，让她感到周围不再那么可怕。
他们走近了那个在徘徊的人，这时怀特迈恩才真的看清他的样子。他的脸上的愁苦比她在远处看到的时候还要浓，但是看到他们的到来马上显示出一股喜悦。她认出了他，这是一个跟了他们一路的人，在进入森林之前突然消失掉的。他在公爵身旁点头哈腰的行礼，公爵则是随手丢给他两个银币。
银币与土地的撞击声并不明显，那人在昏暗的光亮中眯着眼睛摸索着寻找那两个银币的位置。公爵朝着大门狠狠的踹了一脚，将门踢开。
虽然这一路走来怀特迈恩做足了心里准备，但是当她看见这里聚集的人群时，还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并倒吸了一口气。从大门喷出来一股又潮又酸的气息正好被她吸进了肺里，使她干呕了几下。她咽咽口水感觉舒服了一点，再次把头抬起来，在周围充满敌意的目光中她的心里又泛起一丝凉意。
一个佣兵头领模样的人从怪人堆里挤了出来，他戴着一个有好几处凹痕的头盔，右眼上戴着一个眼罩。公爵朝那个在地上捡银币的人屁股踹了一脚，将他踹了一个跟头栽进酒馆里，然后他语气傲慢的说道：“我要这里最好的那张桌子。”
佣兵头领看了看那个被他踹进来的人，又冲围上来的人抬抬下巴，他们便各自回到自己的桌子上。然后他引导着公爵来到酒馆深处的角落，并叫来了服务生。
“呵，一名血精灵先生，真是少见。”服务生是一个留着红褐色马尾的棕色皮肤女孩，她不紧不慢的说道，“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给我一杯黑啤酒，”公爵掏出来3个金币扔给她说道，“其余的，你看着办吧。”
公爵的前半句话说得很随意，是海文郡的一句俚语。服务员眼珠转了两圈，这可不是谁都知道的暗号，眼前这个血精灵跟镇长肯定有关系。他收起了金币，冲着一名脚上拴着镣铐的奴隶哼了一声，如蜜蜂般吵闹的声音里流出一串来自于手风琴的音符。
“请您稍等。”服务员转身走向后厨。
那棵巨大的树在酒馆里还有一部分，它支出地面的复杂交错的树根被一些人当成了椅子在坐着。吧台附近有几口大锅，里面煮着不同的东西。
它们看起来肮脏不堪，厨师用来搅动锅的东西不是勺子，而是一把斧子的柄。这里一切都显得即粗鲁又野蛮，使怀特迈恩又感到些许冰冷，好在他们的桌子旁边有一个用石头砌成的壁炉，里面的火很旺，这才让她感觉好一些。
服务生陆陆续续的将一些看起来蛮干净的东西端上桌，却始终没有端来他特意要的黑啤酒。公爵随手拿起块肉排塞进嘴里，嚼了嚼却吐在地上。
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但他却对周围所有人视而不见。公爵打开怀表看了看，已经过了半个小时，然后他瞟了怀特迈恩一眼，拽着链子问道：“还想跑吗？”
被他这么一问，她一下子愣住了，但随即便想到了他们现在的身份，于是做了一副可怜样，使劲摇了摇头还挤出两滴眼泪。公爵嘴角稍稍挑起一个弧度，把她手上的绳子解开，又将一个装着一整条风琴牛肉的盘子递给她。她接过盘子蹲在地上，毫不顾忌形象的用手抓着吃起来。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一名皮肤苍白，穿着灰黑色外套戴着眼镜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坐到公爵对面，看了看四周。其中一部分人陆续走向边缘用粗布隔出的房间，掀开帘子躺在地上准备睡觉。
“看起来您是一名贵族啊。”男人说道，“我叫梅兹，能有幸知道阁下的姓名吗？”
“不，我只是一名商人，”公爵掏出鼻烟吸了一下说道，“叫我吉姆吧。”
“那么吉姆先生，您来这里要做什么呢？”梅兹一边说，一边摸着胡子看向正蹲在地上的怀特迈恩。
“就像您看到的，我是来买奴隶的。”公爵拽着链子把怀特迈恩拉起来，冲他勾勾手指，在他把头凑过来的时候，小声说道，“我听镇长说在海文郡就没有您弄不到的商品。怎样，谈一笔买卖吗？”
“您给奴隶穿得这么干净，”梅兹盯着怀特迈恩肩膀上的那行小字看了好一会，他根本看不懂，只是在佯装能看懂的样子。他接着问道，“我猜，您经营着一家只给贵族服务的高档妓院，对吗？”
“我做什么不重要，您也不必再猜。”公爵晃晃手指，掏出一袋钱颠了颠说道，“我有钱，您要有货我们就可以合作。”
“我这里可没有这么漂亮的女奴隶，都是一些雇佣兵。这里的女人都跟野兽差不多，血精灵的贵族们不会喜欢。”看着公爵手中那袋沉甸甸的金币，梅兹的眼睛像磁铁一样被它吸住了，他咽了咽口水，神神秘秘的说道，“不过呢，我知道哪里可以买得到。可是您得付一笔信息费。”
公爵轻蔑的笑了笑，从钱袋里掏出10个金币放到桌子上。梅兹马上拿起一枚端详了一番，是奎尔萨拉斯金币。他用牙咬了咬，嘴咧成了一条直线，甚至笑出了声。
“谢谢先生，您真是慷慨，”梅兹依然咬着那枚金币，用牙缝里挤着声音说道，“您今晚会在这里留宿吗？我可以把我的房间让给您。”
公爵盯着他的眼睛，把那枚金币从他嘴里拽出来说道：“您收了钱可要好好斟酌您接下来要说的话，如果让我发现您欺骗了我，那么我会把这里夷为平地。”
“当然，当然，我见识过血精灵的魔法有多可怕。”梅兹站起身说道，“请您稍等。”
过了一小会，梅兹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托盘里放着一杯黑啤酒。
“请尝尝吧，海文郡的特产。”梅兹说道。
公爵端起杯子看了看，他突然一咧嘴把杯子递到了梅兹的嘴边。梅兹发出两声尴尬的笑声，接过杯子一口气喝了一半。他喝酒的时候，公爵看到杯垫下有一个纸角，便伸手将它抽出来，是一张硬纸卡片。他端详了它一会，正面唯一的一行字写着海文郡的一个地址，离他们的庄园不算太远，背面写着一串暗号。
梅兹打了个嗝又神神秘秘的凑了上来说道：“您明晚8点以后到那里去，将这个卡片交给屋里的人，再随便花几个铜板打发他一下，他就会把你带到一间暗室。那里有个女人专门从事人口买卖的勾当，主要给通灵学院的亡灵巫师们提供实验体。”
“我还要买一个特殊女人，”公爵点点头，接过他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又掏出那张照片放到他面前问道，“您知道这女人在哪吗？”
“怎么？您要买她？”梅兹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
“是啊，我的几个客户点名就要她。所以您不必疑惑，我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加入了诅咒神教。可是奎尔萨拉斯的贵族们总有一些怪异的癖好，并且愿意为这些癖好付一个好价钱。”公爵把怀特迈恩拽到梅兹面前说道，“就像她一样。”
“这……女孩……您……是”梅兹仔细盯着怀特迈恩看了一会，说话的时候磕磕巴巴的，“从哪里买来的？”
“看来您还是不信任我。我只能告诉您，到现在血色十字军都不知道她已经落到了我手里。您放心，我办事很利索，不会给您惹麻烦的。”公爵看着梅兹脸上不停变换的纠结表情说道，“如果您愿意提供一些关于塞伦德的信息的话，我愿意再付20个金币的信息费。”
“这……与信任无关，生意嘛，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梅兹脸上的表情透着不安，但这20个金币实在是诱人。他想了想，还是指着卡片上的地址磕磕巴巴的说道，“到了那里，您就能打听到她的下落。她们之间有很密切的来往，把她弄到海文郡来也不是不可能的，这到时候就得看您的手段了。”
公爵笑着把杯中的啤酒喝光，然后将卡片装在口袋里又扔给他20个金币，便牵着怀特迈恩离开了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