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聊斋狐婿TXT下载聊斋狐婿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聊斋狐婿全文阅读

作者:士心本尊     聊斋狐婿txt下载     聊斋狐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0章 灾星陨落

    “小妹,公子那篇《汤圆赋》,我想抄篇带回太湖。可否?”

    “嫂嫂抄就是,他们男子都去东园,我女儿家大可自在些。”

    子时艮园散去宴席,刘彦与相君以及四位公子、二位王妃都去东园。

    此园内就剩四位郡主、两位兄嫂和几个丫鬟,另有阿九在旁陪话。

    那两位兄嫂都是太湖庶公主。

    太湖水域广大,湖君妾室众多,两位公主同出一母,皆是十六妾妃之女。

    因此地位在水府不高,平日与长姐、长兄说话都是这般谨慎。

    众女围坐攀谈。

    七郡主想起什么,顾看阿九问:“你公子宴上说,他今日与人论学,学到一门‘入书养学之法’。”

    “你可知此法玄妙?”

    说话赐凳,让她落座。

    阿九只坐半边凳,与郡主公主说起此法之妙。

    东园后竹林,刘彦也在和师兄讲述‘入书所获’。

    他们说话之地,被青竹环绕,方圆不足二丈,地上铺设草席。

    师兄弟对面而坐,席桉上空无一物。

    王妃公子只在丈外旁听。

    这竹林,乃相建元平日静心养学之所。

    不对外人开放,每棵青竹皆有他的学问,司徒《君心化龙》内篇就在竹中藏。

    说完‘入书收获’。

    刘彦道:“小弟有所不明。‘入书’状态,究竟是心之境,还是思之境?”

    “我有感心思入书,全心全意直面书文,听见书中真妙,看见其中真意。”

    “但我却能神知自己,处于‘入书状态’,彷佛另有一心浮于外面。”

    “师兄可解?”

    相君敛袖,不答笑问:“贤弟可知六神主帅是哪位?”

    刘彦思答道:“六神者,心、肺、肝、肾、脾、胆,其主帅应该是心神。”

    “不错。”相君接问:“那你可知‘心有几窍’?”

    刘彦迟疑说:“愚弟不知。我闻古之圣贤,有九窍心,有七巧心。请兄长指点。”

    相君扬手一指虚空,见金光飞射,散化合聚,化成金灿灿的心脏,降落下来,离地三尺跳动。

    此心遍体琉璃色,金光分散各处,有七处金光洞府。

    洞府内见小人端坐其中,就如龙门佛像。

    刘彦观看琢磨,有三分意会,神思内闪出【七窍】、【神明】、【存身】等词汇。

    相君谈道:“世间有九窍仙,但无九窍心。”

    “人心窍穴,只有七个,便是世人所言‘七巧心’‘七修心’‘七贤心’。”

    “上古神仙、圣贤,都有这等七巧之心。”

    “道家说开灵窍,一指脑窍,一指心窍。”

    “心脑之间有一窍是相通的,即是聪明窍。”

    “此窍一通,等同在暗室开一明窗。”

    “脑窍亦得明光所照,因而变得思维灵敏,神智因此得增长。”

    “神智为脑中灵光,它在上。”

    “心念为心中灵光,它在中。”

    “贤弟用心入书,自然是心念入内,而神智浮于境界之上,故而你能‘神知自己,心处入书’。”

    “此乃人身之玄妙,神奇之所在。”

    “道家修仙,佛家悟禅,儒家修学,皆靠心和脑。”

    “你此一问,问的甚好。要明白心学,就要明悟心之物,心之妙。”

    刘彦获得通透,心灵烁烁,拱手问:“师兄所言这些,可出自《君心化龙》内五卷?”

    “正是!”

    相君直接点明【内业篇】,开篇之首要,说:“老师恐弟子不能‘明心’,于首卷阐解心之玄妙……”

    “此言看似道家之理,其实乃‘明心之学’。”

    “此明心,是对心的知解、颖悟。由内而外通透,明白心的运转妙理,方能修得《心力篇》、《御龙篇》。”

    “今日我就与你着重讲解此卷。”

    “你已明心见性,更能领会此卷要义。”

    说话,他左手指引一棵青竹,念咒呼唤。

    只见一道金光打去,所指青竹拔地而起,飞入虚空啪啦撕裂开,然后断裂化作一根根竹片。

    由金线串连,收作金色竹简落在刘彦矮桉上。

    不消片刻,又落下六卷竹简,一卷卷在桉上排开。

    相君指道:“这七简所记,即《君心化龙》内篇首卷《明心章》。”

    “此竹书是我身学所化,包含我一些领悟,可供贤弟参详。”

    “今夜之后你就带回身窍,收藏经阁之内。”

    “存在你身,我得欣慰。我与老师所学,便有你来继承了。”

    刘彦心灵触动,眼观桉上七简。

    彷佛见三百年前传递而来的薪火,这份传承使他感受至深。

    他坐行一礼,请起首卷书简观读。

    老师司徒明,于开卷‘解心’:

    【心之神,自充自盈,自生自成。其所以失神,必因忧、乐、喜、怒、欲、利。】

    【若能去其忧、乐、喜、怒、欲、利,心神则能反济,回到充盈之态。】

    刘彦一眼便被老师妙解吸引,自觉通读下去。

    相君也不急于和他讲授。

    刘彦读完一小段,想到‘根虫’‘心蚁’,以及自己当日在东城酒楼,听小人之言,查知虫蚁躁动。

    “老师所言‘忧、乐、喜、怒、欲、利’,即是心蚁?”

    此乃心言,但他不经意从口中流出。

    相君附和说:“此六欲,即是心性中的虫蚁。世人有此六欲,乃人之常理,不必怕它、恶它。”

    “人该乐则乐,该怒则怒。不知忧、乐、喜、怒、欲、利,则人心不复存在,与泥胎无异。”

    “老师开卷之言,是告诉我等如何养心神,乃是言明利与害。”

    “如若感觉心神乏力,可以暂蔽六欲,心力自然恢复。”

    刘彦点头笑道:“老师心学细腻入微,小弟见其入见宝。我得此书如鱼得水。”

    相君赞说:“如此甚好,这般才能养好学问。”

    说着,开始正式与他授课。

    刘彦也不再插言问话,一心分二意,一边听教,一边读简。

    师兄的话传入耳中,犹如‘文章注解’,解难解之处,使他更能通明。

    博大精深的司徒心学,正在他神思徐徐推展开。

    水府外,碧波上,冬月清亮。

    纯净的夜空,几点繁星闪烁。

    彼时一道彗星划破长空,由南至北,千里而隐。

    同一夜空下,洛阳观天司楼台,数双眼眸仰望虚空。

    见星光落下,面露喜悦色。

    其中有道人、有文士,他们有个统一身份便是‘观天司众’。

    这些人都善晓天文气象,精通周易之术,且都兼修‘神魂养命之法’,双目能见鬼神,察诸般异象。

    自下元日,众道在京办罗天大醮之后,他们便日夜观天,等待天数变化。

    今夜终见‘灾星落去’。

    “灾星隐退,则表明临安之灾全然逆转。此乃三山五岳众道之功。”

    “也不尽是仙家功劳。”

    “下元日之前,临安灾象就有变化,无有那个‘变数’,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醮也无用。”

    “此事当速报司台大人,今日早朝可添喜气。”

    说话之人面貌清俊,儒雅文士貌,含笑分看周围同僚。

    众司人点头附和。

    他们在楼台上四顾,见东城杨公府邸之上,漂浮一片光灿灿云烟美景,景中有人物,约六七人。

    那奇异云景乃杨公之云梦,他与梦中宾客也都望见‘灾星陨落’,各有所谈。

    长子杨涛道:“小弟九月去临安,有一个半月了。此番灾星收落,可以叫他回来。不如我修书一封……”

    杨公抬手止住:“万山身处灾劫,正是历练他的时候。我昨日偶得一卦,算他在临安遇到贵人,能助他立业。你修书一封,等同断他机缘。”

    一旁文士蓦然说:“老师卦中所显贵人,会不会就是赵司丞口中‘协助治疫之人’?”

    另外四位如获点拨,各说推测猜想。

    众人议论时,一道白虹贯入云梦,显出观天司台神魂。

    他见杨公一礼,道:“天家请公和杨兄入宫商谈草诏。”

    杨氏父子二人皆为翰林院龙阁舍人,掌管制诰,属于天子近臣。

    往日草诏,皆是他们父子主笔。

    一般天家都是下一道敕令,让翰林院起草诏书,从未有过‘入宫商谈’。

    杨公听出深意,分顾另外五位宾客,五人识趣告辞。

    等众人走后,他才问司台:“可与临安有关?”

    司台笑说:“临安之事,无需与公商讨。只事关一人。”

    “天家想封赏此人,却不知如何恰到好处封赏。故请两位舍人入宫。”

    杨家父子相视领旨。

    天家府邸,御书房。

    青年天子立于门前,神貌清爽望月。

    身后立着大太监,身旁站在执天司赵司丞。

    天子问司丞:“堂兄以为,该如何封赏刘世才?”

    赵司丞回答:“他协助临安治疫,逆转天数,可谓‘扶大厦之将倾’。封侯也不为过。”

    “但如此一来,他就成了众失之的。对他有害无益。”

    “但若封赏不到,又显得朝廷薄待功臣……”

    “微臣以为,可册封爵位之外的封号,澹化其功,然后御赐一件东西,犒赏其心。”

    “他乃真学士,定会领悟君意……”

    天子回眸笑视,又望南方,说:“堂兄与我不谋而合。单赐一物,不足以结交其心。还需一封书信表我谢意。”

    “他为我换来三年,我希望三年后,能再助我一臂之力。”

    “我有感,此君与弘毅相似。”

    “回去你让司众留意留意。”

    赵司丞意会天子之意,领喏说:“微臣也觉得刘世才非同一般。”

    “据说坊间流传的《山居秋暝》一诗,便是他所作。”

    “他和弘毅,极可能是一类人。但不知他是否心向我大周。举大义者,未必忠君。”

    天子转身回书房:“儒家真学士,有几人忠君?”

    “这些君子只遵循自身道义,只要刘世才道义不与我犯冲,便是可以结交之士。”

    “我忽想到一个合适的封号,你觉得【奉义】二字如何?”

    ……

第181章 道气神盈

    十一月初,冬二九日,临安罕见下雪。

    此水乡彷佛一夜入了山水画卷。

    于高空展望,寒烟笼罩小城,天地白茫茫一片。

    刘府家院,白雪铺地,书房屋檐结冰凌。

    清风吹散屋内香火气,昨夜一盆碳火已经烧成白灰。

    而刘彦心中学问依旧炽热。

    他微笑赏窗外小院雪景,看着小黄犬扑雪玩耍。

    他一连九夜与东湖师兄论学,大体领会了《君心化龙》内五卷总纲,心境上与之前不同了。

    以前,他身处这鬼神世界,总不自觉的心怀谨慎,浑身如遭无名束缚。

    正心看破胎中迷,方才自在些。

    但其心不够松弛,好比行走于险道,生怕突然跳出一只勐虎伤人。

    而今,领会司徒心学后,刘彦没了那无名恐忧!

    心神得一自在感,这种感觉鱼儿如水,似春燕归乡。

    这便是司徒所言:【凡心之神,自充自盈,自生自成。道本无形,充于心而固形,心气合一,自在得安。】

    现在的他,已步入《君心化龙》第一重心境。

    心气、道义能与天地乾坤发生微妙的交感,使他的灵觉扩大至三丈范围!

    在《君心化龙》末篇最后一章,司徒夫子将本门心学分为‘六重六等’。

    第一重心境,名为‘道气神盈’。

    意思是‘无形道气充盈于心神’。

    此‘道气’,并非玄门之气。

    乃是道义在心中巩固后,引来天地之精气,合入自身道义,化作灵妙自然的心气。

    其实这与‘养仁气’、‘养正气’有异曲同工之妙,自身道义乃引气入心的关键。

    第二重名为‘通明见神’。

    意思是‘心灵通达神明境地,照见诸般神奇’,要达到这个境界,就要儒学达‘正心境’。

    第三重名为‘心神静虚’。

    意思是‘心神一直恬澹平和,不被一切负面所惑’。

    如佛家‘照见五蕴皆空’之心境,但心中存欲,保持真性情。

    第四重名为‘我心如玉’。

    此意与字意一样,心术养到这一步,君心就发生质变,不生一切肮脏污秽,蝇营狗苟。

    养心如玉后,能直接从天地中悟道。

    第五重名为‘七窍存神’。

    养心如玉到最后,人心七窍逐个打开。

    心中的道气将会化出‘神明之形’,就如书中经意精灵一般。存住它们在心窍,它们有灵智,能代掌心思。

    待到心中七窍全部住入神明,便得古之圣贤的‘七巧玲珑心’。

    届时合心窍七神七贤,可直接换取‘天心’,步入大儒境界!

    司徒夫子驾鹤归天之前,便是这等心境。

    他七窍神明可以脱壳而出,承载文光入书修学,替主人参悟学问。

    其他还有诸多的妙用。

    刘彦初闻这等境界,以为是仙法,方知古代圣贤之神聪。

    第六重名为‘至人无己’。

    只有境界之名,司徒夫子并没有在篇章中对其解意。

    相君说:“此乃老师未尽之业,达到此等境界,大概就是诸子了。”

    “心力将无比伟岸,我推测老师所言‘至人无己’是圣人道心,通达此境,难如登天。”

    “但贤弟不可望而却步!”

    “若有一日你‘七窍存神’,只管往上迈步,去通达老师未尽之业,死而无憾。”

    刘彦当时心气充沛,未经思索就爽然立志。

    眼下,他回顾九日养心学,笑自己好高骛远。

    身后阿九听公子自贬志气,不以为然,近身旁道:

    “小奴觉得公子立志很好,大丈夫就该剑指高处。”

    “公子不是‘好高骛远’,而是‘心志高远’。”

    刘彦面迎晨风,笑着拿起笔,沾墨在白纸上写出八字:【心存高远,意守平常】。

    阿九低眉通读,透出心笑,说:“这八字真言,如开明窗见君心,公子心学真是越做越通达!”

    “小奴有一事不明。”

    “心之气与道之气,是否能一气贯通?”

    “可以。”

    刘彦不假思索,确定说:“心气属精气一类,道气、仁气、阴气、阳气、正气皆为天地精气。”

    “它们本来就是一气贯通的。”

    “所谓‘精气’,即是气中之精,乃有灵性的气。”

    “因而得此气,可得玄妙,炼化作为神通使用。”

    “心之神气,不似正气至刚,不似仁气厚德,它属于中和之气。”

    “把心立于天地正中,如人在天地之间。”

    “我在乾坤之中,我心中正,即为平和。”

    “儒释道,养学、问禅、修仙,首要就在‘心气平和’。”

    “这般便不被外邪侵扰,时刻处于最佳的心态。”

    “娘子虽无肉身,但魂灵可以存心意。”

    “你若能悟通‘道气神盈’,达‘心意平和’,对你修道养魂亦有好处。”

    阿九很认同公子之言。

    昔日山君曾说过‘养儒家道义,等同修玄门道心’。

    这些日,她听闻公子谈论心学,感觉心有几分光亮了,有一些聪明,思想干净许多。

    主仆说话时,书桌折扇涌出一股香火。

    被窗风一吹,飘到公子身后,显现出玉娘、月儿阴魂。

    她们母女连日吃‘文光汤圆’,养的魂儿清亮。

    现在没有半分鬼相,眉目各有清明,今日还都换了衣裳。

    小月儿穿上了小粉袄,沉玉娘身披红锦衣氅,头插诗钗,面赛芙蓉,好个俏丽妇人貌。

    刘彦称赞道:“姐姐之身貌,可俘获一众登徒子。出去切记藏好芳容,莫把人魂勾到家来。”

    玉娘掩口低头笑,说起拜庙之事。

    今日乃初一,逢一拜庙是本地风俗。

    老夫人打算今去趟东湖礼神进香,答谢君家厚情抬爱。

    刘彦已把自己与东湖相建元结交之事告知母亲。

    主要还是刘氏先发现端倪。

    前几日,她发现自家读书郎总是睡懒觉。

    开始以为是染病了,后来又觉得是阿九与儿子私通,行好事过多,致使儿子精气衰弱。

    因此她还训斥阿九一顿,威胁要赶她出家。

    沉玉娘听不下去了,就把公子与东湖结交告诉义母干娘。

    刘氏将信将疑,直到前天早晨,儿郎亲口说出实情,她才彻底相信。

    当日她便定下‘十一月初一去东湖拜庙进香’让玉娘、阿九陪她同去。

    沉玉娘担心自己阴魂不干净,去庙里惹怒神明,特意问自家贤弟。

    刘彦说:“相君宽仁厚德,昔日姐姐不是也吃过东湖粥饭?此前去礼谢,名正言顺,君家不会怪罪。”

    说着便领她们去正房见老夫人。

    此时桃花正给刘氏梳头,

    见刘母穿着黄家所赠白绒狐氅,脸颊泛着红润,一个月的休养,病体依然康复,神貌中添了贵气,印堂泛着亮光。

    此乃阴功积厚之兆。

    “娘亲冷吗?”

    “不冷。”

    刘氏牵手儿郎笑说:“这衣氅甚是暖和。我这两天睡觉都盖着它,都不用生碳火。我儿可有话与君家说?”

    阿九、玉娘相视一笑。

    玉娘道:“母亲如何湖涂了?难道忘了……?”

    刘氏被她一提点,恍然想起什么,拍腿道:“你看我这记性,那为娘就自己谢君家恩情。”

    平儿前院跑过来,回事说:“万山公子和明渊公子来了。”

    刘彦闻听辞别娘亲去见二人。

    今日临安县祭城皇,他已答应官家同去西村拜庙。

    礼神后,他还想问神一些事,事关‘潘家潘子逑与庶母王氏仇恨’。

    ……

第182章 后治之思

    刘府前堂。

    三人见面小叙。

    杨万山笑说:“明渊晌午设宴,与你我把盏驱寒,一醉方休。”

    刘彦分顾两人气貌,问:“如此说,你们已能够‘入书出书’了?”

    冬至那天,他和万山去华府,与华明渊论学。

    后者受其点拨,明白了‘入书出书明经术’之要领。

    本欲当日宴谢,但被刘彦推辞了。

    他说:“不如等你能够‘入得书中,出得书来’,再畅快痛饮。”

    一别九日,今日见二人各显喜悦,便知他们必有所获。

    华明渊爽悦,拱手礼道:“如君子所言,小生未负教导。”

    “昨日终于见到书中真奇妙,入得书中去了。透脱出书来时,心窍间闪烁光明,得三五字文光在心。”

    “若非世才兄,我不能得此真经!”

    杨万山接道:“今日世才就莫推辞了。明渊不邀外人,只你我他三人小酌。”

    “他家后园桂花未落,我等在暖舍生一炉碳火,温一壶酒,赏雪嗅寒香,岂不风雅?”

    说完,他和华明渊都眼含期待。

    刘彦显笑点头,让平儿去拿书信和衣氅,道:“此番万山明渊各有所获,我亦与二位同喜。”

    “前些日,明渊遣人送来桂花,我已让阿九酿成桂花蜂蜜,昨夜包了百多个汤圆。”

    “晌午正好与两位分享。”

    杨华二人爽然与他谈论那‘汤圆’。

    等平儿取来书信和衣氅,四人便结伴出府,去西城见陆侯。

    路上,杨万山看他衣着单薄,关心问:“世才只穿单衣不冷吗?要是家中未备棉衣,我回衙门取两件。”

    平儿两手揣入棉袖,咧嘴笑说:“莫看我家公子这衣氅单薄,却能避寒。乃是我家内亲小姐送哩。”

    “内亲?狐仙。”

    万山稍思即明白了,打量起刘彦身上云墨鹤氅。

    说着话,他们一行人来到西城门处。

    见陆知县、范县尉、周县丞、郭主簿正检查车上祭品。

    沉炼、韩都头在前面车马安排公事。

    四周数百乡民围观,另有本县十多生员,东乡周慕白四人也在其中。

    今日他们将同去西村祭祀城皇。

    刘彦一来,在场官民生员都瞩目。

    有的小声私语,有的作揖见礼,生员们望之敬慕,拱手称‘世才兄’。

    刘彦还施一礼,走去官家中交谈说话。

    不多时,一众车马打头出城,众官家、刘彦等人也随百姓步行,跟在马车后面,以此表明‘官民人等同心’。

    身后人群之中,一双眼眸看着‘临安官民出西城’,暗下心叹。

    “临安有此官家、有此君子,百姓岂能有怨?”

    “民心在他们治下团聚,安能再生乱?”

    “冬至之夜,灾星沦落。”

    “绝非那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醮之功,而是刘世才之功,乃儒门君子之功。”

    “寇娘所言不假,刘世才是身负气运之人,他身上定有玄秘。”

    “罢了,气数已定,王爷已放弃起兵。张武、李凯这时举兵攻临安,也晚矣……”

    “眼下最好按兵不动,不过刘世才可以结交!”

    思量着,他背袖而走,几步就失了踪影。

    ……

    西城外,二三里,官道一片雪茫茫,几只寒鹰天上盘旋。

    众官民跟着马车排成队向西行。

    远处青山银装素裹,寒烟缭绕。

    刘彦望天地之景,与陆侯谈起‘灾后百姓复业’。

    从前天开始,临安减了放药。

    如今全县九成百姓解瘟去疾,余杭、钱塘、西子城也得解灾,现在是该治理灾后诸事了。

    “不知世才有何高见?”

    陆侯出言询问。

    刘彦说:“百姓复业关键,在于尽快恢复各行生计,与外界通商,引外流江河之水解我乡之饥渴。”

    “嗯。”

    周县丞拂须点头。

    郭主簿琢磨道:“你之意我等皆明白,可临安有何货物对外通商?往年都是卖米粮,但眼下刚遭灾,粮食一卖出去,州县内粮价必涨……”

    杨万山灵光一闪,接话说:“何不把米磨成面,制成‘汤圆’对外卖?”

    “这时节天冷,东西不易腐坏,中原北方都没吃过汤圆。”

    “此物如若送去长安、洛阳等富地,定能卖个好价钱!”

    说着,他一连生出数个点子,不断与人众人说道。

    而周围除了陆知县,其他位官家一头雾水。

    皆不知他口中‘汤圆’为何物。

    说到最后,杨万山转对刘彦笑道:“就是不知世才兄,舍不舍得把制作汤圆的方子割让给百姓,施仁义与大众!”

    刘彦笑了笑,顾众人说:“你所言确是好办法,能为我乡百姓添一个营生,只要百姓因此得利,我又有何吝惜?”

    “制作汤圆简单至极,陆夫人不就有方子?”

    “回头陆兄请夫人做一些,大锅熬煮施赠百姓品尝,再把方子张榜公布。”

    “先做一批在周边卖卖看,若卖得好自然引来各方商贾求购。”

    “万山回洛阳时,也可带些回去,在京中宣扬宣扬。”

    “别说,我正有此意!”

    万山眼明道:“自吃了你家汤圆,读了你那《汤圆赋》。我就想回京时多带些汤圆。”

    “昨日我还与家姐说此事,让她包个百十斤汤圆给我当干粮。”

    此言引得众人逐笑颜开。

    陆侯分看君子说:“世才应该另有高论,请君指点我等,如何与外界通商。”

    刘彦不卖关子,说起自己想法:“正如郭主簿所言,我乡可卖之物不多,但临安有好水。”

    “东湖万亩宽广,南北皆通运河。”

    “若能把‘北去南来’的商船货行都聚在东湖,打造成万货转运之地。岂不是‘一水连九州,一县通南北’?”

    “届时,官家便可收得一份商税,而百姓亦能从中找到营生。”

    “或是卖熟食,或是出力挑货,或是开银庄做担保……”

    “只要能把人和商贾聚集过来,临安便得众多活水相助,利官利民。”

    “关键就看陆兄和诸位官家,如何巧思良谋,做成此事。”

    “事成后百姓感恩,朝廷封赏,于公于私都有好处。”

    他几句指点,抛砖引玉,旁听众官皆眼明心亮,越琢磨越觉得在理,乃是可行良策。

    刘彦点到为止,具体事他不打算参与。

    一是避免抢占功劳,二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等众官欢谈起来,他阔步走去队头,呼叫一声:“心远。”

    车头沉炼听有人叫自己表字,顾头看一眼,翻身跳下车。

    今日他一身玄色官衣,透着干事练达。

    如今沉炼已有官职在身。

    三日前范县尉抬举他,叫他补缺,任本县步兵都头,手下兵士四十人,而韩都头升管骑兵弓弩手。

    上任后他公务比原来更忙,昨日搬出刘府,住进了县衙。

    刘彦迎面笑问:“现在官职在身,心远有何感受?”

    沉炼跟随他并行说:“没什么大的感受,只是觉得身上添了一份任担,不如行走江湖时自在。”

    刘彦道:“这就对了,为英雄者、为侠士者,身上必有大任和担当。才能养出义气。”

    “此义气非兄弟之义,非江湖道义,乃是为民之义,为天下之义。”

    “心远心有志向,当心存志远,把‘任担’培养壮大,充塞心中,便化英雄气。”

    “他年武德养成,挥拳打出道义神通,神鬼见你敬之。”

    沉炼闻教得几分通透,抱拳领喏记下。

    刘彦拍其臂膀,小声说:“过几日我想熟练一下骑射,可否帮我借一匹马一张弓?”

    ……

第183章 巫术傩祭

    西村离城约十里,因位于东湖西,也称湖西村。

    村落建于古城之中,四周留有土城墙,相传此城是战国时楚王囤兵之地。

    一眼望去,村东土墙被雪覆盖。

    保正领着几位村老在门口迎候官民,身旁左右另有几个穿戏服的村民,手里都拿着一张鬼头面具。

    此面具所绘鬼脸,包含六种众生相,笔线夸张,表情丰富。

    杨万山被面具吸引,转问刘彦:“他们手中面具作何使用?可是祭祀佩戴?”

    刘彦伴望穿戏服、持面具的乡民,想起‘小时候看人跳傩舞,被娘亲扯回家训斥’。

    说:“村民手里面具,乃‘跳傩舞’时所戴,名曰‘傩相鬼面’……”

    万山耳闻,大概明白与祭鬼神有关。

    以为那群村民都是民间神汉,想借今日祭祀城皇赚些银钱,便没深究其中渊源。

    其实,那一张张‘傩相鬼面’背后大有来历。

    最早可追述至炎黄蚩尤逐鹿之战。

    相传‘傩祭’,起源于巫术礼仪。

    与巫祝‘以舞降神’相通,自三皇五帝便有,乃古代先民礼神之法,周礼祭天多用‘巫术傩祭’。

    春秋时,楚越交战前,都要先跳傩舞。

    小则百众一起,大则千众起舞,根据交战大小来定。

    众傩人在军阵前一通作法后,便将自己作为祭品,献祭给鬼神。

    鬼神饮他们血气,吞人魂,口中咀嚼能吐出大小鬼助战。

    如此众将士气势大振,在鬼神相助下,聚合血气、煞气、杀气结为山河之势!

    人发杀机,镇压真空,地仙望之胆寒,天仙看到退避,无有真修敢涉足战场!

    众士势为一体,疆场拼杀更无惧生死!

    此名曰‘傩人战法’。

    《青竹雅集》内有一篇提到‘傩人祭鬼神,请鬼神助战’。

    徐玄在文中说:“春秋战事,多用诡道,上古之战,多用鬼神。”

    “五帝战争之宏大,超乎后人想象,战事一起便是人发杀机,天星摇摆,鬼神惊惧。”

    “自齐天子灭楚巫、杀傩人,破五大巫部之后,此战法巫术便绝于后世。”

    “传下来的傩仪,失了其中‘法术’,只剩下古老礼仪和祭祀鬼神的舞戏。”

    西村乡民有一半是越国傩人之后,因此他们大多都会跳傩舞。

    不务农时,村人就会结成戏班,去各县各乡跳傩舞,为百姓祈福去病,赚个百十文钱,贴补自家。

    村东野地城皇庙乃是他们祖辈修建。

    听闻官家要来祭祀,村中少壮傩人自发献舞。

    此时村口,保正与官家说起‘村民之意’。

    陆侯担忧‘巫汉礼仪有冲儒家礼祭’,转问刘世才之意。

    刘彦观一村民手中‘傩相’说:“孔夫子所尊崇的周礼,是从巫礼傩仪脱胎而出。”

    “傩仪之法传承自巫礼,可视作周礼之长兄,如儒家礼法之父。”

    “今日父子同礼鬼神,有何不可?”

    “何况百姓自发礼神,官家当顺应民心才是。”

    “嗯嗯……”

    周县丞等官吏各都认同。

    陆侯解了担忧,让村民前去准备,承诺礼祭之后封赏他们十两银子。

    众村人甚是高兴,回村呼兄唤弟,叫来更多人一起礼神跳舞。

    这时,一满头银发的村长者上前,对刘彦拱手:“先生可是刘世才?”

    刘彦还礼道:“正是晚生,老翁如何知我?”

    村长者求证后,笑容更显,礼数更敬,说:“小老乃听乡亲所言,曾闻山谷之鬼描述先生气度,故斗胆一猜。”

    “过几日我便要死了,小老想葬于东山谷内,先生说可以否?”

    周围听者无不面显惊异之色。

    不想这村老者竟知晓自己死期,闻死期又不悲切,反而一脸高兴貌。

    他们岂知道,傩人见惯鬼神,各都‘视死如生,向死而生’。

    刘彦会意老翁话中之意,微笑亲和道:“阿翁可以葬于东山谷,不过要舍得尸身,与众乡亲一样行火葬。”

    “舍得,舍得!”

    “我这把老骨头早该坏了,埋到土里也不养地,烧了干净,烧了干净,多谢先生!”

    村老者甚是高兴,颤抖双手对着刘彦作揖三次,而后拄拐杖回家去了。

    刘彦目送一眼,众人多有疑惑不解。

    村保正带着众官民入村时,杨万山、华明渊凑到他身边,问起‘那村老话里什么意思?’。

    刘彦说:“他想葬在东山鬼谷,又怕谷内众鬼阻拦,想借我颜面一用。”

    “我答应他,他就得了个‘说法’,下葬时可以说‘是刘世才许我葬此地……’”

    “众乡亲看我薄面,大概会接纳他。”

    “这阿翁能知死期,必然通阴司,或者当过阴差。”

    “此类人颇有阴功,我当助他一场。”

    万山、明渊听完解了疑惑,赞叹‘世才通晓人情世故,与人与鬼都能做人情,乃大人也!’。

    此处‘大人’,乃指‘德行高尚的人’、‘高位者贵人’。

    刘彦如今的确称得上【大人】、【贵人】。

    尤其在临安乡人、东山乡鬼眼中,他的颜面大过官家和城皇。

    那村老得其允诺,如同得一度牒,去到鬼谷不会有人挑理。

    就如李家五口一般。

    如今他们在鬼城安家落户,与众乡鬼相处和睦。

    众鬼知李家与刘家为邻,甚至高看三分。

    明日李家公子文玉还将娶妾,刘彦打算送一张贺帖,维系邻里情义,让结亲两家都添颜面。

    说着话,众人穿过西村,来到村东一里外的野地。

    城皇破庙立于雪地,四周长满艾草。

    庙房只一间,两丈见方,因年久失修头顶破洞,雪花落在城皇木像上,原本彩绘面貌早已脱色。

    左右判官也面显‘寒酸’,更别提周围那些泥胎小鬼。

    众人在门口搬卸祭品,准备祭礼。

    刘彦、万山、明渊三人进庙观看。

    见城皇沐雪,刘世才背手凝一点文光,两手抱月做进香礼。

    杨华二人学他虚敬一礼,却不知君子文光一礼化作清香。

    礼毕,文光香烟飘散开,落入城皇阴府之中。

    其阴府比外面庙宇大得多,乃是个三进的官邸。

    每进门前皆有鬼差,香火明光在众鬼目视下,飘入城皇爷公堂,入了新任城皇蒙朗神灵。

    蒙朗正与判官查看阴司录,勐然感应刘彦礼敬,眉目明亮站起身。

    一念落入庙中木像,看见君子三人和门外热闹之景。

    他收神念与左右判官、主簿道:

    “今日儒家君子到访,方才那一礼明香,乃他真学化。庙外还有众多官民,我看是要行祭祀。”

    “我等可以饱受一番香火了。”

    判官、主簿喜悦入神灵。

    他们在此固守清寒多年,不想新任大人一来便的改善。

    判官问:“大人所言‘真学君子’,可是鬼谷乡民所念的‘世才先生’?”

    “正是此先生。”

    城皇蒙朗笑道:“随我出去见一礼,我与你们引荐。”

    判官、主簿齐口称‘善’。

    庙中,刘世才正与万山、明渊说‘傩舞由来’。

    灵觉感应前方三座木像显灵,文光入目看见城皇、判官、主簿各显其像,拱手施礼。

    刘彦断了与二人说话,还施一礼,对城皇像说:“搅扰上神公事。今日我等前来礼祭,答谢上神安置乡民。”

    “另外,我有件私事,请上神相助。”

    城皇蒙朗率二吏下来神位,试问君子所求何事。

    对于私事他很是谨慎,他办事从来都是秉公无私。

    但眼前之人所求之私必不寻常,他想听听。

    刘彦请万山、明渊挡在身后,遮掩门外眼目,说道:“临安有一子名叫潘子逑,他有谋害弑杀庶母之心,请问上神可知此事?”

    蒙朗、判官、主簿听后各都诧异,心头一紧,皆不知治下有此等逆子。

    ‘谋害父母’无论在阳间还是阴间,都是大逆不道的罪行。

    城皇为阴间父母官,如果真发生此等事,他也要落个‘失察之罪’,。

    可他这几日翻看本县阴录,未见有这等罪刑的人。

    一般只要有人生此歹心,阴录之中就会显现。

    “果真是我失察?”

    蒙朗一念思量。

    判官和主簿对视,开口道:“我家大人刚刚到任,近日忙于公务,未能体察民心。先生及时相告,今夜必寻那厮来问罪!”

    刘彦说:“未必是上神失察。我听说,如果两人前世结仇,报仇之人可以转世为其子,此子报前世仇而害父母,不用担罪责,阴司允许此事。”

    “我是想请上神查一查潘子逑与庶母王氏,可有前世之仇。”

    蒙朗这才知道,其口中‘私事’,乃是他本该分内的‘公事’。

    羞愧在内,抱拳说:“下官今日便查,晚上托梦告知先生。”

    “有劳上神。”

    刘彦还礼。

    后,笑谈几句庙外祭祀,与上神练达人情。

    听得庙中判官、主簿神灵舒畅,明白真学君子与众不同之处。

    三人出来破庙,三神归了阴邸。

    府邸内,判官说:“此君子真乃儒士之风,非那等酸腐之儒。”

    “我听闻,真学之士做文章,字字珠玑,未曾一见,大人能否请他一张谢帖?”

    城皇蒙朗不解问:“君子今来祭祀,已算是答谢我等,请他谢帖何用?”

    主簿明白老兄之意,笑说:“乃装点门面之用。”

    “大人新官上任,以后别处上神来此做客,府内有真学帖书,亦可拿与他看,作为谈资。”

    “这般他们就另眼相看大人。”

    蒙朗揣摩话意说:“你们所言不无道理,可我如何启齿?世上只有人求神,哪有神求人?”

    二官吏相视一笑。

    判官道:“那神人吃喝所用香火又从何而来?不都是与人办事得来的?”

    “世间人神鬼仙,有哪个独立于世?都有求到彼此之时,就是神仙也有落难求凡人之时。”

    “人神往来交情无数,并非什么律法不容之事。”

    “大人若难以启齿,今夜下官同去,替大人开金口。”

    ……

第184章 刘氏拜庙

    “你看,那老夫人好生富态,身上白氅也好看。”

    “不知哪家高堂……”

    “你俩好没眼力,连刘府老夫人都不知。”

    “那可是刘世才公子的娘。”

    ……

    东湖山庙。

    一群小娘子刚拜庙烧香出来,见有家女卷簇拥着老夫人进庙门。

    其脸上富态和雪绒白氅相互映衬,看得她们惊奇猜想起来。

    身旁大娘听到,一语道出老夫人身份,含笑迎去见礼问安。

    刘氏秉持书香门第礼仪,还礼点头,心中甚是受用。

    今日出门一趟,她方知自家读书郎如今在临安地位。

    来着一路,不知多少人对她另眼相看,就是几家富户夫人、少奶奶见到她,也要把头一低。

    这高人一等的地位,刘氏未曾体会到,走路脚跟都发飘。

    好在她有阴德压身,在旁人眼中透着贵气。

    正殿偏房内,雪珠、粉珠等侍婢变化的庙祝正用香茶。

    听外面有人说起‘刘世才’和‘老夫人’,相视出门查看。

    雪珠目光一眼落在刘氏身上,观其面貌印堂,暗惊阴功之大,忙领众姐妹迎见。

    “夫人好福相,不知来庙有何贵干?”

    “老身是来礼谢君家,可否上香?”

    刘氏满面春风,笑问雪珠。

    雪珠分顾姐妹道:“瞧老夫人说的,我庙广对大众而开,难能不让人上香?更何况是夫人这等贵人。”

    “你陪着老夫人上香,这位娘子请来。”

    她一面吩咐雪珠,一面对阿九说话。

    刘氏看二人进偏房,心有所猜想。

    偏房内,雪珠关门变了面貌,恢复女子身形,带气问:“公子之母上山拜庙这等大事,你为何不早来通传一声?”

    “害得我等又失人情又失礼数。”

    “你是什么居心?”

    阿九含笑坐下,说:“公子命我守着老夫人,寸步不能离,我就是有心告知,又如何脱身?”

    “姐姐还是速去水府通报。”

    “莫让东湖失了礼数。”

    雪珠娇瞪她一眼,也落座道:“现在说如何来得及?老夫人一柱香敬上,君王立即感应,我……”

    见她越说越气,阿九赔情说:“小妹办事不周,姐姐莫恼怒。”

    “你我之间有些隔阂拌嘴,但我绝无害你之心。”

    “老夫人祭祀后,你可在此摆设香茶款待,再遣人去水府通报。”

    “这就不失礼数了。”

    雪珠思量点点头,消了气问她:“公子今日如何不来?”

    阿九道:“我公子今去西村祭祀城皇。”

    “老夫人听闻‘君家教子之事’,执意要来答谢相君,还情谢恩。公子顺从母愿,便让我等相陪。”

    “此话言重了。”

    雪珠思说:“他如今与君王是一门亲,结下同门兄弟情。哪能由着高堂来行大礼。罢了,你快去陪老夫人,我准备一番。”

    阿九点头先走,雪珠趁机回水府禀告。

    水府内,相君一念神灵从西湖而来,正在与家人交代礼数。

    他此时身在西湖,方才刘氏诚念上香礼敬,君家立即感应到,于是分神传念回来,告知家中女卷,让她们前去礼见,不可失了情义。

    两位王妃率四女领喏,雪珠在园外窥听,等君家神念走了才敢进去通报。

    即便如此,还是被七郡主拿问‘何不早来通禀’。

    雪珠低头吞咽委屈。

    三郡主替她说话:“妹妹错怪人了,此乃刘家一番心意,故意隐瞒此事。若不然,昨夜他在水府就该相告。”

    “不如我等晚辈先去见老夫人。”

    “陪话几句,然后母亲再来,这般刘老夫人也受得。”

    “若我等同时过去,老夫人她会惊愕不知所措。反是我家不懂礼待长辈。”

    大王妃满意女儿提议,让她们领四个侍婢,奉香茶、糕点、香火、福桃前去。

    见老夫人后,不可自居‘东湖郡主’,要自称‘相家之女’。

    四位郡主听话领喏,吩咐丫鬟去准备,叫雪珠先去留贵客。

    此时刘氏尚不知自己今日礼神答谢,惊动了东湖一家。

    她诚心告念相君后,转问阿九‘方才他与你说什么’。

    阿九也不瞒着老夫人,鬼话随风入耳,把所谈全部说出来。

    刘氏明眸惊诧,回望相君神像道:“果真如此?”

    阿九点头说:“稍后老夫人见了他家女卷,切莫露怯,只当是贵人就行了……”

    刘氏稳稳心神,不想自家读书郎与东湖君家竟是这般交情!

    说话间,雪珠偏房出来,礼请老夫人用茶。

    庙里其他百姓看见此一幕,无不好奇张目探头。

    不多时,四位郡主携带侍婢上山入庙,华贵之仪表,清丽之相貌,看得乡民都失了神。

    再过一会儿,又见两位金凤钗美夫人,在八位丫鬟拥簇下进山庙,也入了正殿偏房。

    一前一后,两拨贵人家卷,引得善男信女、老少乡人议论,各都猜测‘老夫人与那些家卷身份。’

    有人认出刘氏,告知他们:“穿白绒衣氅的乃刘郎母亲。”

    有人询问:“那小姐、夫人又是谁家女卷?看她们好似郡王之家,如此仪表,杭州城也未必有。”

    一老婆子眼亮,转望庙里神像道:“别家不曾有,可东湖却有哩。”

    众人随她话音,齐头顾看正殿相君,心中有些恍然,更添惊奇,兴致勃勃谈论起来。

    ‘刘公子通神’之事越发做实了。

    很快此事便随大众之口传入坊间,成为大众津津乐道之事。

    东城药铺,有两人拎着药出来。

    听到上香回来的百姓大谈‘刘府老夫人受神明待见’之事,一个叹气,一个摇头。

    这二人都是潘家家仆,一个是管家,一个是书童。

    两人乃父子,侍奉潘家两代人。

    眼下,大公子潘子逑快不行了。

    管家心中忧愁,但也无可奈何。

    这一切皆是他自找的,暗害庶母庶弟该有此报应。

    “唉,千不该,万不该,公子不该去招惹那刘郎。”

    “他上通神明,下通幽冥,你不敬上三分,反去算计他,终究招致报应。”

    “父亲说的是。当日我若在府内,定会劝公子与其交善。可我俩都在外办货,家中只得由着公子……”

    “最该打的是那小乙!”

    “此番公子若好不了,非把他狠打一顿,逐出家门!”

    “事不怪他,皆因刘世才太聪明,只凭几句言语就能断言公子有忤逆,而公子他也确实……”

    说到这儿,管家又叹气。

    道:“你我父子为人家仆,当尽忠义,不管主人如何,都要为主着想。稍后回府,随我去拜二夫人。”

    “请她看在老爷情面,饶恕大公子,求求刘世才。”

    “我想,只要二夫人开口求情,那刘郎多少会看在母面,饶恕公子。”

    “若二夫人有心报复大公子,你我只能去求华明渊,请他从中说和。”

    书童点头附和:“王氏此番大难不死,而公子重病昏死,她必定笑看结果,等着篡夺潘氏家产。”

    “不如直接去求明渊公子,若能说和,叫刘世才收了法术,花个三千两也值!”

    管家掂量他的话,张口两次才说:“先求二夫人,再去华府拜求明渊公子。”

    “要是两头都不成,我俩父子也算尽心了,就等着给大公子送殡。”

    “以后家业尽归王氏,我俩该走,莫留。”

    ……

第185章 道理驱神

    “今日所得香火,胜比过去三年!”

    “而且礼数甚高,似我等小县阴神,过去哪得这般礼遇?”、

    ……

    西村野地,城皇庙前。

    一场热闹的祭祀结束后,留下一地的香灰余尽。

    寒风卷着澹黄香火气浮空,聚拢升腾三丈,其中显现城皇、判官、主簿神形。

    他们目送返城的君子、官家、百姓,笑谈所得香火和儒家礼法。

    判官道:“最难得的是,那先生烧来‘真学墨宝’,以真学祈神,请我等办事。”

    “有这封书信,足以装点大人门面了,无需再求谢帖。”

    主簿嗯声点头,与他同看城皇老爷手中那封信。

    信封‘临安城皇启’五字珠玑显明真学,映照他们阴神。

    而内容,其实就是祭祀前‘刘彦与城皇蒙朗所说那些’,乃请上神一查‘潘生与庶母前世恩怨’。

    不过,书面言词远比君子口述显得丰盈。

    刘彦写书信的笔法,即有文章之彩,又有练达人情,还有‘道理’在其中。

    蒙朗看完此信后,神灵被他‘文词’驱使一般,生出‘我当帮他办此事’之念头。

    使得这位城皇神灵抖擞三次,暗惊‘儒家妙笔通神’!

    他拿起手中信,复看封面文光暗说:“道家法咒律令,天家王法敕令,皆能通玄明,号令驱使鬼神。”

    “世才先生这封‘请神信’,却与二者不同。”

    “他是以微妙言词,直通我神灵。词句微含天地道理,驱使我的便是其中‘道理’。”

    “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我纵是神道中人,闻此‘道理’,也要顺从‘它’。”

    “儒家诸子,真是玄而圣明的存在。”

    “儒术之精妙,就在对道理的阐解和运用。”

    “先生已得其中三昧,所以通神驱神!”

    思量至此,蒙朗把书信收入袖中。

    决定顺从信中‘道理’和自家心念,助君查明此事,这也是他分内应尽之事。

    “你看,他来了。”

    判官手指几丈外拄拐过来的村老者。

    主簿和城皇各都举目望去。

    见那老者满头银发,左右儿孙搀扶着,正是早晨在村口求刘世才,想在东山鬼谷下葬的老人。

    他仰面看着庙门前飘起的香火气,见气聚而不散,便知神明存身其中,两手推开儿孙,跪地上拜扣头。

    “小人拜见大老爷。”

    他一拜,儿孙慌忙跪地。

    虚空香火气收拢降下,城皇显出虚像说:“谭翁请起,你可得先生允许?”

    被称‘谭翁’的老者起来道:“先生已允许小人下葬东山谷,小人来就是禀明大老爷。”

    城皇蒙朗望东山说:“只要得先生允许,鬼谷乡民就不会为难与你。你死后可以搬去享受清福。”

    “你在本县阴司当差数十年,苦功甚高。”

    “地上还有些香灰银两,少说有三五百两,你稍后清扫收入罐子里。”

    “回头一起下葬,可做你死后之用。”

    判官接道:“可别小看此三五百两香火。这都是上等香火,够你受用几十年的,去到鬼谷可享富裕了。”

    谭翁福至心灵,看着满地香灰如视珍宝,跪地三拜答谢大老爷厚赐。

    城皇受用礼谢,吩咐一事说:“今夜一更,你再出一趟阴差,带领庙中众鬼,去临安城潘家,把那大公子潘子逑与我拘来。”

    “此差办完,你就无事了,可在家尽天年,安排自家后事。”

    说完,他卷香火气,携带判官主簿归入庙中神像。

    庙外谭翁高声领喏,欢喜对左右儿孙吩咐:“快回家拿盆取瓮,这些香火可比金子贵哩。”

    “以后这便是我家阴间的家底,你等也能受用。”

    孙儿听爷爷的欢快跑回家。

    儿子转看眼庙内,小声问:“潘家门第不小,不知所犯何事,使得大老爷钦点拘魂?”

    谭翁捏须思量,把手儿子拉一旁道:“我闻鬼谷乡亲说,此子为富不仁,吝啬狭隘,他家有小人精作祟。”

    “许是犯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被神目照见了。”

    又道:“今日刘郎开金口,允诺我下葬,恩情甚大,你等当谨记。往后先生如有差遣,义不容辞。”

    儿子应喏领下父命。

    刘彦却不知,自己随口一句许诺,对于一家人如此‘恩重如山’。

    此时他和一众官民已入城,官家邀他后衙议事。

    华明渊先行告辞,回家操持晌午‘答谢宴’。

    ……

    “宴席订下了吗?”

    “订了,老奴刚从酒楼回来,他们片刻就把酒菜送来。”

    “嗯,今日闭门谢客,莫让外人搅了我和两位仁兄雅兴。”

    华府前院。

    华明渊背一手,与老仆人谈问宴席准备,并事先交代些事宜,以防有人登门搅扰。

    老仆人连连应喏,回禀一事说:“听说潘家大公子快不行了,这两日不省人事。”

    “他家请神婆看香,神婆说他得罪了大人,被人施法惩罚。”

    “潘弘私下与老奴说,他家公子口中痴念刘世才之名,家人猜测是‘刘郎下咒惩罚大公子’。”

    “问神婆,神婆说‘不敢提其名讳,怕遭大人怒火’。”

    “荒谬!”

    明渊不假思索驳斥道:“世才兄光明磊落,乃我儒门学士,岂会学神汉巫祝,对一小人下咒作法?”

    “潘子逑该遭报应,神婆之言和潘家之言,皆不可信。”

    “你告诉其他下人,谁敢传言、听信此事,我将其赶出门!”

    “是是……”

    老仆人慌忙应喏,心思‘我还是把这五两银子还给潘府管家,莫因小失大……’,后面的话,他也不敢再提了。

    华明渊阔步去后院,又问起‘竹舍碳火烧的如何。’

    一刻不到,酒楼佳肴送来,而后刘彦和杨万山登门。

    三人相见谈笑风生。

    刘彦手指平儿手中的食匣说:“桂花汤圆我已带来,稍后让家人烧水煮熟,便可品尝食用。”

    华明渊十分好奇,让平儿打开看一眼。

    一颗颗白丸子排列其中,好似雪球团成,顿觉此物风雅,内有文章。

    赞道:“仁兄学问做得好,对于美食也有独到创新。后园寒舍碳火烧暖,我等温酒品梅叙话。”

    “甚好。”

    杨万山爽然同意,刘彦叫平儿指点华府下人煮汤圆。

    他们三人步入后院桂花园。

    只见园内一地白雪,平整干净,中间桂树洒下大片金花,点缀雪地。

    树上枝头凝结冰凌,金花、白雪、绿叶柔和成诗意。

    刘彦观赏,闻寒风吹来,澹雅桂花香,似天地文章之气沁人心脾。

    他赞誉这园天造美景,说:“明渊选择此园待客,使我心神多了几分愉悦,此间天地之景,包含诗意和人情,乃是一篇极好的文章。”

    “你能不伤一园雪,说明你通了真学,见到天地造化灵秀了。”

    华明渊得其点拨,有所明白。

    再看一园雪景以及他们三人,这不正是‘天地人文章’?

    “世才兄高见!”

    “非仁兄指点,小生不得明悟。”

    “果真是我通了真学,心境更高了?”

    “早晨我吩咐下人准备宴席,看见这桂园一地白雪,只觉欣悦清爽,觉得在此宴客能添雅兴,却不及世才兄这般通透。”

    杨万山笑说:“家父曾言,乾坤之造化灵秀直抵人心,因而得一篇佳作文章。其实我等文章,皆是从天地间抄来的。”

    “令尊高见!”

    华明渊抚掌称赞,心窍明光闪烁,更多明悟汇聚于神思。

    他已迫不及待想与二人煮酒品谈诗词文章。

    刘彦适时开口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无疵瑕,岂复须人为。”

    “今日我等就以这一园天地文章,煮酒论学,如何?”

    “好!”

    “善!”

    万山、明渊先后抖擞应承。

    主人请着二客沿边路,进入园北的竹舍内。

    竹舍不大,二丈见方。

    原来是华明渊少年时养学之所,如今舍中藏书都搬去西子城,竹舍空置将近三年了。

    昨日他叫下人打开清扫,又用檀香熏了一夜。

    此时碳火烘烤舍内如春,竹舍气味杂糅,除了煮酒气、美食气,更有一种竹香与檀香。

    外面寒风一吹入,又添桂花香,诸般韵味汇聚这小小雅舍。

    刘彦颇为喜欢。

    他四顾地上竹席矮桉、铜盆火炭、小炉酒壶、湖鱼佳肴,敛袖坐下与二人谈起文章词赋。

    三人品字而坐,举杯谈聊之时,却不知竹舍各处皆有目光看他们,多大数千众!

    而且越来越多的目光,从竹舍缝隙走出来,好似群蚁出巢穴。

    仔细观察,那些目光主人都是一个个小人。

    这些小人最大不过蚊蝇,最小的如跳蚤。

    衣帽穿着与人一样,其中有寒门、有富户、有达官贵人,有百姓家奴。

    他们围着三人宴席讨论,犹如观赏天地奇景、人间奇事一般。

    这时,北边一众军士开道。

    排头众位勐士,各个人高马大,骑着蟋蟀大的骏马。

    左右小人驱黄鹰、牵猎犬相随,身后几辆金驾马车,载着君王、妃子、公主、公子……

    有几个黄门官模样小人,手持长鞭挥舞做响,高声道:“王驾到——”

    ……

第186章 竹舍异闻

    “王上来了,快去拜见。”

    “此事惊动了君王?”

    “这是自然,昨日我国起异香,今日国境内暖如春,天降美酒食气,岂能不惊动万岁?”

    “走,去见驾。”

    ……

    竹舍内四周万千小人排成队列,蜂拥去往北面拜见王驾,汇聚军队阵列前,跪地叩头,山呼万岁。

    彼时,金驾下来一中年长须男子。

    他身着明绸黄衣,头戴金色冠冕,一身王者之气,亲和如仁君。

    一群高大的将领顶盔带甲,护卫左右。

    一众女卷文臣,站在君王身后,眺望宴席上三位君子。

    那国君受用百姓礼见,说一句‘平身’。

    黄门官便扬声高喝‘免礼平身’,军前万众纷纷谢恩起身。

    国君含笑仰望把酒畅谈的刘世才三人,对周围臣子道:“昨日我国万民饱食香火,乃利见大人之兆。”

    “今日果然见大人,他们来我国中摆宴,乃我竹生国之幸。”

    “传令下去,众百姓只能远处观瞻大人,聆听大人之言,不得搅扰雅兴。”

    “是。”

    有官吏领喏传达王命。

    宰相样貌文官上前,拱手道:“今日大人在我国中设宴,食香酒气充斥我国。请万岁下旨向天求祈,降此食气,分与国民。”

    “使我国小人与三位大人同乐同享。”

    国君应允了,宰相领旨谢恩,率领群臣去设法坛,祈请上天降气与他们。

    一位小公主瞻望刘彦道:“父王,女儿觉得中间那位大人甚是不同。他衣氅有宝气,身上有风气,可是书中所言‘君子’?”

    国君与众人仰观,捏须点头说:“倒像是君子,倘若是真君子,便是我等大幸。”

    “快去请几位仙家,辨认一下三位大人。”

    话音刚落,见一群明光小人驾香火而来,拱手礼见王上。

    国君还礼,面朝席上三人,询问众仙家:“可知三位大人?”

    中间为首道人,一眼辨认出华明渊,说:“右侧那位大人,乃本家公子华明渊,另两位大人,贫道未曾见过,不敢乱言。诸兄可知?”

    其他明光小人相视观望刘彦、杨万山,却都不知。

    这时,听华明渊斟酒,对两位笑说:“世才兄高论。”

    “小生幸与仁兄结交,此番我明悟真学,多亏仁兄冬至一场点拨。”

    “今日当敬酒三杯,以表谢意。”

    杨万山道:“三杯怎够?起码三十杯!”

    “万山兄说的是,小生对世才兄之敬,三千杯都不足以表。”

    说话,华明渊举杯拱手一敬,饮下温酒。

    刘彦含笑分顾万山,举杯同饮。

    身后有万千小人倾听,被国君敬为仙家的道人们听见‘世才’二字,惊喜相视一眼。

    为首道人赶忙禀告王上:“恭喜万岁,今日我国万千之喜,三位大人皆是君子。”

    “其中被呼做‘世才’的大人,乃是一位真学君子!”

    “我闻临安大千坊间,多传颂这位君子功绩,他有拯救大千万民之功,乃大千上人君子也!”

    “哦?”

    国君等惊讶欣喜,未想过会有此等大人来他们小国。

    喜悦之情在君臣、国民之间传递。

    宰相领群臣朝见说:“既是大千上人君子,当以大礼焚香朝见。”

    “常言道‘上邦天子,为父为君。下邦王上,为臣为子’。”

    “我国为小千下邦,见此等君子,该敬若上君,才是为礼数。”

    “爱卿所言极是。”

    国君立即下旨,让群臣再设香坛,稍后率百姓朝见‘上人君子’。

    后,这位君王心涌勃勃念头,请仙家一旁叙话道:“诸位可有法术,请那君子与寡人相见?”

    “寡人想聆听儒家大道。”

    众道明光小人闻王上之言,各都面显难色。

    以他们微末之法力,对付游魂野鬼都难,如何请的动君子出窍?

    为首道人再三思量,拱手说:“万岁有礼贤之心,但我等能力低微,不能撼动君子魂体。”

    “不过,可以等三位君子酒醉之后,设法唤其神灵神念,使其发觉我等微末之身。”

    “然后,贫道送万岁登上酒席,面见世才先生。”

    “君家一下如何?”

    国家喜悦称‘善’,礼谢众位仙家,那些道士小人退到一旁商计。

    其中一人低头思量,叫来众兄弟说:“豆娘小妹已被我等教的差不多了。何不趁此良机,献与刘世才?”

    “世才乃君子大人,若小妹能得其抬举收入左右,我等岂不是也沾上光彩,受贵人气运荫庇?”

    “以后小妹在其身边,我等在此国中也得地位抬升,不管与谁说,都有几分颜面。”

    众兄弟纷纷认同附和,聚在一起密谈起此事。

    片刻功夫,那边礼祭法坛、香桉都设好了。

    国君率领家卷、群臣、及众将来到法坛前。

    他问众仙家:“寡人是先拜上天祈降食气,还是先焚香朝见那上人君子?”

    为首道人说:“应先拜大千天道,降食气与万民。”

    “焚香朝见君子,不如等宴席后再行礼数,兴许能使君子感应,使其闻听万岁之言。”

    “若能如此,拜见时则不唐突。”

    “仙家言之有理。”

    国家称赞一句,即让宰相充当祭酒,主持今日‘祈降食气法事’。

    宰相领旨,登上祭天法台,接过黄门官奉来的杏黄旗和法剑。

    他口中念念有词,在台上挥舞旗帜,持剑踏天罡步数游走。

    群臣齐声喝响,其他无论君家或百姓,皆跪地向天祈求。

    一时,举国君臣民等万众一心,聚合念头向天祈祷。

    法坛之上,大千天道感应,降下三尺无形道气。

    那‘道气’,在鬼神眼中就是一团金光雷云,轰隆隆振发雷霆之音,寻常人听不太清,但传入小人耳中却是宏大的道音!

    闻天道响应祈求,国家喜悦带着家卷上法坛进香。

    礼毕,宰相将法剑朝天举起,另一手杏黄旗拂过剑身。

    一挥而上,剑尖发出一道灵光飞入那‘金光雷云’。

    霎时间,雷云霹雳闪烁,分出数道电光,分布于东南西北四面八方虚空。

    酒席上的食气皆被电芒收纳,后分散数道食气,降于法坛前方‘祈食台’。

    竹席宴前,刘彦正持快夹菜,灵觉隐隐感应玄妙包裹周身,笼罩这间竹舍。

    他仰头四顾屋顶,文光入目查看。

    照见屋顶虚空有一片稀薄云气团聚,内中显现‘道法’,法以雷电呈现,如蛛丝分散开来。

    此一幕使他顿感奇妙,不知那‘道法’如何产生的。

    刘彦异常举动,引得万山、明渊好奇,他们伴看一眼竹舍屋顶,谁都没发现那微妙‘道法’‘道理’。

    杨万山问:“世才看什么?”

    刘彦回神,分顾二人道:“此屋内有‘奇妙’显现。”

    “刚才我文光入目,见上方聚拢‘道气’,气集结成云,内生法雷。”

    华明渊惊奇四顾,问:“世才可知是何原因?不知何为‘道气’、‘法雷’?”

    刘彦夹鱼肉入口,品尝说:“所谓‘道气’,即是‘道以气呈现’,以无形之道化有形之气,亦可视为‘道之精气’。”

    “而‘法雷’,是驱使道的‘律令’,亦可称之为‘请求’。”

    “运法驱使虚空之道,即是所谓‘法术’。”

    “儒术通玄也是如此。”

    “真学儒术是对道理的运用,真学明光就是明悟道理而产生。”

    华明渊听懂几分。

    杨万山左顾右看,追问道:“可知谁人在施展道法?此间只我等三人,难道屋外藏有鬼神?”

    刘彦把手按下他说:“未必是鬼神施法术。”

    “我观竹舍道气,对我等无害,乃是一团很纯粹的道之精气,可能明渊这间竹舍建于宝地之上。”

    “我听说,世间有些奇妙之地,可以按照时令节气,自发引动道法聚气……”

    “此乃乾坤运转之微妙所在。”

    杨万山得解惑,华明渊获点拨,想起一桩事,讲与二人听。

    他说:“我年少时,家中来过一茅山道士。”

    “那道士曾言我家桂园是块福地,说此地乃‘山海之地’,地下有一方国土,内有百万子民……”

    “他告戒家翁,此园不可轻易覆土,否则会伤害那些百姓,引得国中降灾祸而生灵涂炭。”

    “到时我家之人都将遭报应。”

    “家翁深信道士的话。原本是要在此地给我建一座书阁,但恐动土伤害府邸福气,就在此建了这间竹舍。”

    “竹舍建成之后,家翁说他做了一个怪梦。”

    “‘梦见大官与他送礼,说是国君的谢礼’,具体说什么却记不清。”

    “世才可知山海之地?”

    刘彦回想山君之言和阿九所谈,说:“山海之地,乃小千世界。”

    “我一位朋友说,天地初开时,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其中又见诸多清浊未分之地,即是‘山海之地’。”

    “此地有蜃气起伏,在天为‘海市’,在地为‘山市’。”

    “山海之中,藏有众多奇景、奇国、奇异。”

    “据说,仙家洞天福地,海外的仙山仙岛,皆为‘清浊未分之地’炼化得来。”

    “大千世界百杂碎,小千世界无数多。”

    “山海虚土,有大有小,小则一坟丘,大则千万丈。”

    “我读《青竹雅集》,其有一篇《小人国》,讲的便是‘山市小国’。”

    “两位可有兴趣听?”

    万山、明渊被他引动兴趣,请君接讲典故。

    三人却不知,这竹舍之下便是‘山市虚土’。

    此刻,一国君臣百姓,正在听‘君子大人’说故事。

    ……

第187章 山市小国

    《青竹雅集·小人国》一篇,说的是‘前朝名将岳容与小人国君结交经历’。

    故事大致是这样的:

    岳公告老还乡途中,借宿荆州故人家中。

    睡至半夜,忽闻军鼓之声,似乎从一二里之外传来。

    他梦魂意识惊醒,睁眼看到地上一片火光闪烁,照亮一块块的军队方阵,每一块方阵皆排列着密密麻麻的的小人兵卒。

    他们持火把,顶盔带甲,有骑兵、步兵、弓弩兵,在将军指挥下演练军阵。

    其所闻军鼓号角便是这些小人军队所发。

    细看那些小人,高低如跳蚤,胯下战马也只有蚂蚁大小,但排兵布阵娴熟,很有章法……

    岳公觉得有趣,害怕惊吓到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靠着枕头观看他们演练。

    看了几遍,他瞧出一些破绽,琢磨时不禁把话说出口。

    地上军队停止练阵,一金甲将军率军师和百位武将来到他床前靴子旁,抱拳礼见,请他指点。

    岳公见装睡被识破,索性坐起来,谈论他们刚才所布阵法破绽,并传授几种杀阵变化术。”

    金甲小将军十分高兴,爬到床前矮凳之上,传令军师,依法演练,请岳公旁观指正。

    直到三更天才统兵回营,不知所踪了。

    走时,小将军告诉岳公‘明日我国将与敌国交战,今得老将军指点阵法,必能克敌制胜,待得胜而归,再来答谢老将军。’

    岳公次日把此事告诉故人,故人笑他‘怀念沙场,不想卸甲归田,故做此怪梦’。

    但岳公深信自己所见,在故人家中多住几日,等待那小将军送来捷报。

    十日后夜里,他秉烛读《春秋》。

    困乏之时,忽闻喜乐入耳。

    寻声看见烛台书桌上出现一队几百人仪仗,就如君王出行一般。

    当日金甲小将军换上了黄袍,头戴冠冕,意气风发的率领群臣与他见礼。

    岳公询问方知,原来这位小将军乃一国君王。

    前几日御驾亲征,大破敌国军阵,收复国土失地。

    岳公对此十分高兴,夸赞小君王乃圣明君主,问他国号叫什么,收复失地在何处?

    小国君说‘我国名叫落英国,所收复失地,乃上方花园之地’。

    岳公记下地方,与小国君谈战事,问两国因何结仇,后接受一国君臣答谢。

    次日一早,他便拉着故人去花园,非要证明自己说言属实。

    故人笑他老湖涂了,只能由着他拉拽。

    两人在花园牡丹丛中寻觅,于北边发现一片斑斑血迹。

    仔细看地上,散落着蚊子腿般的短肢,以及半寸铁剑长枪,但大多小人尸体都被收走了。

    故人见此一幕,不得不信岳公之言。

    后来在他引荐下,见到了‘落英国君’,并得知花园北处还有一‘牡丹国’。

    两人做和事老,撮合两国休兵停战,重新与他们划分疆土,把花园一分为二送给两国。

    之后岳公又在故人家中住了两个月,与落英国君结下深厚情义。

    岳公死后第二年,落英国君领群臣去岳家吊丧。

    岳氏儿孙不解问他们‘如何时隔一年才来’。

    那国君哭着说:“山高路远,鸟兽拦路,大千千里路程,对我等而言胜过十万里。我等出国境时三千人,到贵府只剩这两百了。祭品也丢失了,只空怀悲恨。”

    岳氏儿孙闻此大为动容。

    当日重设灵堂,请这位重情重义小人国君祭拜,后驱车送他们还乡,送了很多的答谢之物。

    此事传至坊间,被前朝大学士徐玄收录在《青竹雅集》。

    “徐玄在后文说,‘人分大小,情义不分。凡真情义,无不是山高地厚的。小人国君对岳公之情,当为后世传颂。’”

    说着,刘彦停下讲述,举起一杯酒道:“此杯酒,当敬落英国君与岳容公。”

    “当敬!”

    “不错。”

    杨万山、华明渊先后附和。

    听完故事末尾,他们深受‘小人之大情’感动,与君子举杯共敬。

    竹舍北边,一国君臣百姓听完故事,各都双目含泪,国君几度抹泪,感动不止。

    宰相提袖拭泪,拜王上道:“我等也当敬落英国主和岳老将军。”

    国君点头:“爱卿所言甚是,速与寡人端来一碗酒,寡人要与三位大人共敬至情。”

    口谕下达,即有黄门官抱来御酒,取大碗斟满,奉于君上。

    前方三位君子一杯饮下,身旁小火炉越烧越旺,三人心情敞开。

    杨万山四顾竹屋,笑问:“那道气可消了?”

    刘彦环顾一眼,说:“道气已散,也就停留半盏茶,万山、明渊不必惊异担忧。”

    华明渊笑道:“有世才兄坐镇在此,鬼神也要避让几分,我和万山何惧之有?”

    “小生好奇的紧,我家地下是否也有‘落英国’那等山市小国?”

    “真若有,我倒想一见国中小人,效彷岳容公与其结交一番。”

    万山笑说:“你若发现有小人国,莫忘了告知我与世才,与我们引荐一番。”

    三人欢笑,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北边那些小人君臣面面相觑。

    国君喜道:“三位君子即有结交之意,众位爱卿何不随寡人前去一见?”

    宰相在内众文臣武将各个心动。

    小公主甜笑上前:“父王,小女能否面见君子?”

    “使得,使得。”

    国君甚宠爱此女,许诺道:“等寡人见过三位君子,便与我女引荐如何?”

    “多谢父王。”

    小公主欠身礼谢,高兴转头与母后、兄妹说话。

    众道小人结伴面君,持礼说:“万岁、诸位大人需当谨慎。”

    “那世才先生见他无妨,就怕另外两位君子乃‘叶公好龙’之人。”

    国君高兴一半,收住问:“何为‘叶公好龙’?”

    “《叶公好龙》乃大千古国一个典故……”

    说着,道人把寓意典故讲述一遍。

    国君、宰相点头,以为仙家言之有理。

    国君问:“那寡人何时能见真学君子?万一他以后不再来,寡人不是失了机缘?”

    道人道:“只等三位君子吃醉,贫道便主持法坛。此君子能感应太上玄妙,定能感应万岁君臣之诚念。”

    “届时贫道便能与君家引荐了。”

    “好,一切听凭仙家做主。”

    国君满意依从。

    这时黄门官禀告:“御宴已备好,方才所采集食气有十万担……”

    宰相启奏道:“请万岁分万担与在场百姓,与民同享美味佳肴,剩余可押运回国,分与国中百姓。”

    国君应允,邀众仙家和君臣同去享用御宴。

    竹舍外,平儿和华府家仆端着汤圆过来。

    刘彦、万山、华明渊欢悦接下,闻着清汤米酒香,品味起‘桂花蜂蜜汤圆’。

    一碗吃完,他们各都饱腹。

    华明渊对刘府汤圆赞不绝口,问下人:“还剩多少个?”

    老仆人报数:“还剩三十个。”

    刘彦接话道:“此物不是什么珍馐。过不了几日,街市上就能买得到,不如剩下的分与家人品尝,连同这酒席也撤去。”

    “我等只煮酒赏雪,怀醉论诗书,谈古今奇闻,不负今日雪景。”

    “好。”

    华明渊本打算把剩下的送去杭州,给家中母亲和小妹尝尝。

    但君子开口,他便主随客意,对老仆人吩咐:“你就把汤圆都煮了,然后均分品尝。”

    “酒席撤去,再搬来三翁好酒,无事不要搅扰。”

    老仆人高兴领喏,作揖答谢主家贵客。

    出来小园,他对平儿称赞:“令公子刘郎着实宽厚待人,对我等小人恩厚啊。”

    平儿扬起笑脸说:“那是自然,阿翁不止我公子为人,等你认识了,便知何为真君子。”

    “小兄弟说的甚对,难怪我公子说……”

    说到此,老仆人忽然止住。

    平儿疑惑追问:“你公子说什么?”

    老仆人犹豫少许,先与他回前院灶房,而后说起‘潘家所求之事’,摸出怀中五两银子给他看。

    平儿当即恼怒,对他道:“阿翁是明事理之人,他家公子德性不够,害了心脏歹意病,还敢对我公子泼脏水。”

    “你公子有意与我公子结交,莫让潘家小人进家宅,否则你公子定会恼你。”

    老仆人连连点头,夸他‘看的通透’,说:“等潘弘父子来,我便退了银子。不与他办这桩事。”

    ……

第188章 小人朝见

    “外面雪下大了?”

    “嗯,老夫人莫担心,奴婢这就去趟华府……”

    “若是公子喝醉了,小奴便把他背回来。”

    转眼两个时辰,天上小雪变成大雪。

    后院正房内,刘氏手持念珠与慧静烤火。

    她看窗外雪花飘飘,随问一句,阿九便明白老夫人之意,还说起俏皮话。

    刘氏笑呵呵分顾慧静:“你这么一点小身板,怎背得七尺男儿?去吧,看看我儿醉了没。可别搅扰了文士们的雅兴。”

    “小奴知道。”

    阿九领喏出门,手捏法术,起一缕香火遁入其中,随风飘去南城东。

    慧静眼含思量,玉面被碳火烘烤些许红晕,说:“贫尼此来,还有一桩事要与老夫人说。请求允许。”

    刘氏很喜欢这个少年尼姑,持念珠问:“法师什么话只管说,老身依你三分。”

    慧静浅笑说:“贫尼与令郎公子相约,于本月共同参禅养学。公子乃明经学士,其明灯可以照我心经,故贫尼请求公子相助。”

    “公子也愿意抬举我,但尚未禀告老夫人,未知居士意下如何?”

    “阿弥陀佛。”

    刘氏念声佛号,高兴道:“老身正有意让我儿与法师结个佛缘。虽不入沙门,但修个缘法归是好事。”

    “不知你与我儿如何修行?”

    “是否要避一避耳目?”

    “我和公子所行,并非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着慧静秉持禅心,讲昔日客船与君双修之事。

    这时,阿九驾香火至华府门前。

    她卷着香气穿门而入,听见前院一间房内有吃喝笑谈声。

    透过虚掩的房门一看,见平儿和华府家仆在哪吃宴,嘴里说着‘公子如何给女鬼阿香鸣冤……’

    阿九听两句,隐身穿门而入,从背后掐其脖颈,传音道:“平哥才吃几杯酒,就把徐州事告诉他们,过会儿是不是还要说‘与高家结亲’?”

    平儿后勃颈冰凉,又闻鬼魂传音,打个激灵酒醒大半。

    他随即借故方便,跟着阿九出门说话。

    “九妹,我……”

    “我知道平哥心里有准。”

    “那些小事说出去,公子也不怪你,但还是惊醒一些好,莫因酒而乱了言行。”

    说完阿九便不多说,问公子那边。

    平儿也不知公子在内园喝得如何,一人一鬼踏雪找寻走过去。

    此时桂园竹舍,火炉炭盆冷了一半,华明渊、杨万山带着七分醉意,趴在矮桉对对子。

    刘彦面显红晕,略有微醺,评价二人对子高低。

    暗下,他却在运用灵觉感应‘告念法音’。

    就在一壶酒前,他恍忽听到有道士唱经,声音极其微小,好似从邻家传来。

    他怕搅扰酒兴,就没告诉杨华二人,只自己体会感应。

    此刻道士唱经已毕,取而代之的是‘百千万人告念朝见之音’,众声合聚,矛头直指他刘世才。

    彷佛他成了神明,听见很远处的官家乡民对他礼祭朝拜。

    这感觉奇妙又奇异,他一时也琢磨不透缘由。

    “师兄说‘民愿传神’,百姓心念赤诚,即可与神明通言语。”

    “难道他处有一方神明与我同名同姓,那地方的官民拜错了?”

    “应该不是……”

    刘彦一念否定猜想,把酒琢磨:“不知我用灵犀术,看能否与他们念头相通。若能通念,便可一问。”

    思定,他清扫杂念,专心一意运用‘灵犀法’。

    尝试与远方传来的‘告念声’触碰,问:“不知诸位是何地百姓,怎告念到小生这里?”

    他一念过去,背后小人君臣无不精神大震!

    此话听入他们耳中,壮如黄钟大吕,似天降宏声!

    国君喜悦不知说什么。

    宰相恢复极快,上拜祭坛,告念道:“禀明君子大人,我君臣民等,皆乃竹生国小人。”

    “今日喜见真学君子,微表我国君臣之礼,上告大人知晓。”

    “君子大人果能听见我等微末之言,我家国君喜不自胜。”

    “……”

    宰相接连说着。

    刘彦细听这‘蚊音’,大概听清他说什么,新奇揣摩起来。

    等他说完又问:“两个时辰前,竹舍那股‘道气’,可是贵国祭起的?”

    “贵国之国土,可是竹舍之地?”

    宰相惊叹君子聪明,回道:“如君子所言,竹舍之地便是我小国疆土。饭前,我等见舍内笼罩众多‘美食之气’,便设法坛向天祈求降‘食气’与我等。”

    “上天感应我等民愿,降下十万七千六百担美味,够我举国小人享用了。”

    “我国主欲统领君臣,当面朝见君子大人,瞻观君貌气度,答谢恩赐,未知可否?”

    刘彦着实意外,不想华府真有‘山市虚土,小人国家’,兴趣推动他答应请求。

    “小生也一见贵国君臣。”

    “不知你们何时出‘国境’,我焚香迎接。”

    此言一出,背后那些竹生国君臣各都大喜,众仙家也喜悦相视。

    宰相与君王商议后,回禀道:“岂敢让大人降香相迎,我等已出国土境域,此时就在大人身后。”

    刘彦微愣,即顾看一眼。

    文光入目,照见地上墙根有大片微小人群,不禁失笑,而后大笑。

    同席作对的万山、明渊闻听此人发笑,相视分顾君子。

    竹舍外,阿九平儿也被公子笑声吸引,齐目望去。

    刘彦饮一杯酒,对杨万山、华明渊道:“两位可知,今日有人‘明察秋毫不见舆薪’?”

    万山几分酒醒,追问:“世才所指何事?谁人……”

    刘彦抬手自斟酒,说:“不是别人,正是刘世才。娘子速来,与这舍内添些香火气,稍后有一国君臣到访!”

    此话听得万山、明渊都湖涂了。

    暗下心说:“世才吃醉不成?不会,君子酒量甚高,说此话必有因,难道是……”

    两人同时想起‘《小人国》典故’。

    他们对视一眼,杨万山明亮心窍问:“世才是指‘山市国君’?”

    刘彦直接点头称‘是’,手指身前阿九道:“我家娘子通些道法,会弄香火术,就让她代为降香迎接那方王驾君臣。”

    阿九闻言四顾竹舍,在北方墙根发现奇异,归坐公子身边,两眼闪烁别样之色。

    刘彦察言观色笑问:“娘子看见了?速降香,莫让我三人失礼数。”

    阿九点头不多言,两手挽花结印,指夹一文钱香火口念咒语。

    语落,手中钱散化香火气,她特意分出一道,送去北边墙根。

    那方君臣百姓顿觉异香扑鼻。

    此上等礼神之气,使得他们无不受用,一众仙家小人也纷纷引气抱怀。

    剩下的香火,阿九凝聚成一尊小香炉。

    只有酒盅大小,烟气却高有三尺,飘在桉上聚成一尺气云。

    此妙法,肉眼可见。

    杨万山多见不怪,华明渊惊诧欣赏,不由多打量九娘子。

    阿九顾问公子:“公子看这般可否?”

    刘彦满意,斟酒一杯给她说:“喝完这杯,娘子替我研墨。万山明渊稍后见了那方国君,可别效彷‘叶公好龙’。”

    “不然,以后再难相见了。”

    两人各都明白意思,一人补喝一杯酒,以壮胆气。

    阿九浅笑掩口,吸食公子这杯酒气,余光留意着北边起驾的小人仗队。

    传音给公子:“华府果有山海小国。那些小人可是知道公子在此,特意出国拜见君子?”

    刘彦与她灵犀相通,讲述刚才‘君臣如何与他告念’。

    主仆默声而谈,平儿一头雾水左顾右看。

    他至此都没听懂公子话意。

    低头时,惊‘咦’一声!

    看到一众十多个明光小人,驾着香火气朝席桉飘来。

    身后是数百人仪仗队,有人举旗、有人撑黄伞,仪仗后又见驷马拉金车,文武百官,达官贵人跟随……

    这怪异之景,使平儿恍然明白公子所言。

    少时,为首的明光小人驾香火飘上桌桉,在小香炉前列队,朝见刘世才施礼。

    杨万山、华明渊身心抖擞,聚目光仔细观看。

    见他们相貌各异,有的丑陋,有的儒雅,周身明光似萤火。

    刘彦拱手还施一礼,垂问他们:“诸位仙家,莫非是国中羽士?”

    ‘羽士’乃道人之雅称。

    他见这行人身负玄光,有些猜想。

    为首道人容貌俊雅,迈前说:“小道等皆在竹生国修养道行,法力低微,不敢与大千羽士相提并论。”

    “其中有几位道兄,是近日才搬来华府。”

    “先前,小道曾领他们拜过明渊公子。”

    华明渊细闻其声,眼眸闪亮道:“那夜晚上,可是你们在我房中说话?”

    “正是。”

    道人上拜一礼:“贫道在贵府宝地修行多时,也与令翁梦中相见。不知他可与公子提过?”

    华明渊回想说:“家父确提到过梦见一道人,自称‘觉元道人’,可是仙家?”

    道人点头称是,顾刘彦稽首:“小道久仰君子大名。”

    “君在大千运筹帷幄,拯救万众性命,功德无量。今日瞻见君颜,甚是有幸。”

    “容小道引荐众仁兄道友。”

    他从右边开始,依次点名道号。

    “这是玄文子、玄化子……”

    “这是临灵子,临玉子……”

    “他是仲龙子,此乃元真子……”

    随他介绍,众道依次稽首礼见儒家真学。

    “诸位仙家有礼。”

    刘彦怀君子心,不以大人为尊,率领明渊、万山还施儒家揖礼。

    众道小人感大人君子礼敬,身上明光更显,各都齐齐再行一礼。

    “这些小人倒很有礼数。”

    “不知他们都是什么精怪所化,肯定不是鬼……”

    平儿旁观暗思。

    刘彦对此并不做探究。

    他自听了胥君讲‘天地精气’,便对天地间的精灵鬼神不再惊异。

    无论是什么精怪,都是‘精气化形,得一灵性’。

    当日送乡鬼赴阴山,他也与张逸仙谈过‘山海之国’和‘国中小人’。

    逸仙说:“山海之国民,无论大小,皆是食气之精。”

    “小人身躯,血肉微薄,更无大人百窍,只有饱食大千五谷,才能逐渐养出气血。”

    “出来山市虚土后,他们寿限极短,长则三五年,断则数月就死了。”

    “同样,大千之人不能在山海之土久居。”

    “否则食虚气过多,则炼精化气,久而久之失了血肉之形,变为山海之精灵。”

    回想后,刘彦收起思量,指香炉顶上香火云道:“诸位仙家请上香叙话,此香乃我等之敬。”

    众道小人皆看为首‘觉元子’。

    觉元道人应诺,踩踏香火飘升云上,登高三尺和君子见礼。

    其他小人纷纷飘升左右。

    万山观此一幕,对刘彦、明渊笑道:“此景,真好似一幅神仙图卷。”

    那些小人道士纷笑。

    这时,听闻矮桉下,扬起高喝声:“王上到——”

    这三字唱喝,黄门官喊得极为卖力,听着就如远处公鸡打鸣。

    众人各都转头顾看。

    见左边矮桉下,凉席之上,百人仪仗排开。

    近卫军举旗夹道,国君携带文武百官阔步上前,仰视高山君子,向上拜竭。

    万山明渊兴致勃勃,刘彦与二人相视,向小人国君臣还礼。

    ……

第189章 十八羽士

    “此话当真?”

    “阿九岂敢哄骗老夫人?”

    黄昏,雪花似柳絮纷飞。

    刘府正房,一盆炭火烧的通红。

    慧静已回白雀庵,房内沉玉娘、小月儿、桃花陪着刘氏烤火。

    她们刚听阿九讲‘华府奇闻’,各个眼眸新奇,就像听故事一样。

    刘氏转看点蜡烛的九娘子,饶有兴趣问:“那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国中能种庄稼吗?是怎么生活?”

    阿九持烛台摆到桌上,来给老夫人揉肩。

    “小人生活与大人一样,国土也能种庄稼,但种出来的粮食只有‘五谷精气’,没有实种。”

    “公子特意问过那国中十八羽士。”

    “众羽士说‘小人之国,土地不实,乃清浊不分的虚土。因而,此土种出的粮食不结实种,只是谷物精气’……”

    “小人食此气,便能饱腹,就跟鬼神食香火是一个道理。”

    “听小人国宰相说,大人饭食之气他们也吃得。”

    “晌午明渊公子在竹舍设宴,他们也曾享用那饭食之气。”

    “据说,他们是向天祈求,做法把‘食气’降下来,如同天降美味,打了十万担哩。”

    “这么多啊?”

    刘氏惊讶。

    沉玉娘笑颜接话:“母亲想想就明白了。他们才芝麻大点,估计一粒米就能管饱,何况那么一大桌饭菜?”

    “嗯嗯……”

    刘氏含笑点头,抓住阿九手说:“那国君礼遇我儿,可是有所求?”

    阿九摇头,搬个凳子做身旁:“小人国君臣闻知公子乃真学君子,心生仰慕,只求一见,聆听君子之言。”

    “公子对他们国君也颇为礼待,赠送他们一字文光,作为见面礼。”

    “众君臣如获至宝,喜不自胜,说回去修建文光阁,供奉在阁内。”

    “还说,过几日给公子还礼。”

    刘氏越发觉得有趣,追问她:“何为‘一字文光’?”

    阿九说:“文光乃真学所酿玄光,如佛门的慧光。”

    “世人夸赞文章写得好,都说‘字字珠玑’。但大多都是假的,只有入真学,才显出‘珠玑宝色’”

    “公子以真学降笔写字,字便显现珠玑,即是文光。”

    “一字文光,对小人而言,如明月之辉。”

    “老夫人试着想,你要是得了一个磨盘大的明珠,高不高兴?”

    “高兴,高兴!”

    听她一番解释,刘氏顿然明白了。

    桃花蹲在地上双手托腮问:“公子写什么字给小人国君?”

    “是【福】字。”

    阿九随口笑说,拿火钳添炭:“公子已得其中深意。写福字,有字意,是非常吉利的赠礼。足以愉悦鬼神。”

    刘氏心气爽然,自家儿郎越发给她增光。

    上至神明,下至阴神,连一国君主都对儿郎高看,这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我儿可说何时回来?”

    “这个奴婢没问。”

    阿九道:“奴婢怕老夫人在家等得急,我便先回来。不如奴婢再去一趟华府?”

    “不用了。”刘氏抚摸她玉手说:“我儿又不是小孩子,怎能三番五次去搅扰他们?”

    “华明渊公子家世不低,祖上是有名的儒商善人,值得结交。”

    “去备饭吧,我等先吃,留些给我儿。”

    “哎。”

    桃花应声站起,一推门万千雪花扑面而来,吹着她缩脖子关门,引得屋内人鬼纷笑。

    南城华府,两个少壮仆人在门口挂灯。

    老仆人华安踹手与一中年、一少年在门边叙话。

    这二人乃潘府管家书童,他们口中说着央求话,又取一锭银子。

    华安须发带雪摇头,推开银子拱手:“此事小人实难相助,两位请回吧。”

    说着不多言,领挂灯仆人回府关门。

    那书童看着瞪眼,呸一声说:“老杂毛,不讲信义,收了我家银子不办事。找他家公子说道说道。”

    管家抬手打断道:“估计明渊公子听说了我家之事,他不愿相助,故让华安还我们银子。走吧,华府指望不上了。”

    “眼下就看二夫人思虑的如何……”

    父子二人踏雪出巷子。

    他们走不久,房门再次打开。

    华安、平儿挑灯先出来,身后是华明渊、杨万山、刘世才。

    三人谈笑告别。

    今日这场宴席,他们吃的甚是高兴,尤其得见小人国君臣和那些修道羽士,给今日之宴增添不少兴致。

    这等典故才有的趣闻,亲身经历分外不同。

    两句话后,三人相约五日后再叙。

    万山接过华安手中灯笼,跟着刘彦主仆挑灯出巷。

    路上,他问起一事道:“那十八羽士小人说,他们与小人国之民不同,说小国之人乃精灵、人精,乃天地孕育出的……”

    “而他们,则是人身上掉下来的。”

    “人身上如何会长出小人?掉下小人?二者什么区别?”

    刘彦笑迎风雪阔步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天地生灵自有其奥秘。”

    “我听一位先生说,天地有坤之精气。”

    “此气为母,在天孕育星辰,落地孕育五谷,流转与山川河流变成了‘鬼神’。”

    “世间无论是什么精怪,都承此气化形,得灵性,生智慧,养精体。”

    “十八羽士小人说,自己是人身上掉下来的,大概不是假话。”

    “我听说,人身有诸天窍穴,各处窍穴皆存住神明。”

    “道人修仙练窍,就是把诸天窍穴逐一打开,然后存神入窍,最终举一身内在神明之力,升登仙家境地。”

    听到此处,杨万山目光惊奇,感叹世间奥秘无数。

    他忽然明白刘世才为何亲近鬼神,善结交神明、阴神。

    似这般洞明玄妙,也是一种做修学,能解内心迷惑,使心境清亮。

    他正要礼谢,刘彦压下其腕,看前路说:“你我就在路口分别。”

    “万山如对世间志怪有兴致,可多读《青竹雅集》,书中‘怪力乱神’真实不虚。”

    “李府有一套整籍,想看可来自去。”

    “好,明日我便登门讨要。”

    说着万山告别,挑着灯思量回县衙。

    刘彦目送一眼,分道回家。

    平儿跟了几步,开口道:“听华府阿翁说,潘家大公子命不久矣。他家人诽谤公子,对人说是公子下咒害潘子逑。”

    刘彦闻言止步,问:“潘府家人有何依据,证明是我下咒害人?”

    平儿气恼说:“他们就是瞎猜!”

    说着把华府老仆人的话完整转述一遍。

    ……

第190章 身神三篇

    “今夜天寒,辛苦姐姐守夜。”

    “贤弟说哪里话,我自会照料好母亲,不让母亲冻着,世才只管安心读书、休息。”

    一更天,风雪未停。

    正房门口,刘彦与母亲叙话出来后,又和沉玉娘做交代。

    玉娘披着香火棉氅,一手牵月儿,一手扶兄弟手臂,笑说推他去书房。

    书房门口站着于成业、书玉子。

    他们在此等候多时了,各在心中思虑‘潘家逆子之事’。

    刘彦知道玉娘姐有心孝敬母亲,吩咐阿九:“今日你陪玉娘姐,等会儿把桃花也叫过来,让她睡在正房,添些热气。”

    “喏。”

    阿九点头转与玉娘母子说话。

    刘彦邀书玉子、于成业进书房。

    平儿正在屋内摆弄火盆,看公子领狐鼠二生进来,搭话道:“我看潘家之事不必多管,那潘子逑本就该死……”

    成业与书玉子相视,说:“我以为此事需当查明,以堵潘家小人之口舌。”

    “否则他们明面不敢说,定在背后讲,讹传老师下咒害他家公子。”

    “百姓不知真相,亦会以讹传讹,有损老师声誉。”

    平儿添炭道:“话是如此,可潘子逑真若走了魂儿,该去何处找他?”

    “找不来,他们还是会说。何故为个逆子费心耗神?”

    于成业不与他争辩,只等老师之意。

    书玉子思说:“会不会是那神婆动的手脚?”

    “世间有些妖人为骗钱财,先施法拘人魂儿,然后再登门相告,收了主家银钱,便把魂儿还回去。”

    平儿笑道:“你说这个倒有可能。”

    书桌前,刘彦听着他们各说己见,挑亮油灯拿起《雅集》,问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青竹雅集》中可有记载‘身神小人’的典故?”

    “有。”

    书玉子回禀道:“《青竹雅集卷六·耳中人》、《卷七·眼中人》、及《卷四·李世成》皆有提到‘身中小人’。”

    “书玉子好记性。”

    刘彦赞赏一句,持书对问:“这三篇典故,精要是什么?”

    老师考问,书玉子正身形,回答说:“前两篇,说的都是‘人欲贪念引动身中身神小人,欲念招来灾病,使人耳聋眼瞎’。”

    “第三篇《李世成》,则是借其典故,阐解‘人身诸窍神祇奥秘’,告知我等‘身内有神明,感应其灵,可助养学’。”

    “此乃弟子读后所悟。”

    刘彦听完便知三篇故事大概,准备通读一番,又问:“身神可以离体吗?”

    书玉子琢磨道:“弟子不太清楚。我闻书中典故说,身神能够脱离人体肉身。”

    “《李世成》这篇中,就有提到‘凡人若遭受大灾大难,人之九窍、六神会偶然冒出‘阴神’。”

    “此阴神,即是窍中神,身中神。”

    “它们与小人相似,出窍前会先吸取主人肉身之精气,然后得一阴灵形体。”

    “凡人之身,一旦开窍跑出身神,就再难回去了。”

    “因为凡人身窍是封闭的,短暂打开后将会闭合。”

    “而俗人不懂‘练窍存神之术’,那些身神一出来便背主而走。逃到身外,化为精灵小人。”

    “即是坊间说的‘小人精’。”

    刘彦心里多了几分明白,看于成业似乎有话,道:“成业知道什么尽可说。”

    于成业开口说:“弟子见过身神小人。”

    “曾经我随父亲游学行医,给一户人家小公子治病,他被毒蜂蜇中鼻子,正巧是鼻穴位置。”

    “毒性入窍使其鼻子通阴神,长出一个肉豆,豆中藏一小人。即是‘鼻身神’。”

    “家父操刀将其割下,那身神落地便跑,好在父亲用灵灯罩住它,劝它归鼻窍……”

    “小公子因祸得福,鼻身神归窍后,鼻窍不曾封闭,可嗅见万般滋味,还知我和父亲是狐。”

    “父亲说,这便是通内在神明之神通。”

    刘彦点头道:“内通玄明,更知乾坤奥妙。”

    “但这种‘知’,不是自悟。今日得明日失,纵有神通也留不住。我等读书修学,乃明道理而存真,这种‘得’才是真得。”

    “只有通过苦修,才见真正神通。”

    “是,弟子谨记教诲。”

    于成业、书玉子先后领喏。

    平儿正要说话……

    这时阿九穿门而入,回事说:“县城皇来见公子,奴婢请神留在前堂,香火招待。”

    于成业、书玉子相视,平儿忌讳问:“他来做什么?”

    刘彦拿书指他:“你忘了我昨夜说什么?”

    说着留他们在书房,与阿九去前堂,见本县阴间父母官。

    平儿回想,勐然道:“我怎么忘了!公子昨夜写书信时,说这封书信祭神时烧给城皇,请他相助查潘家母子前世恩怨。”

    于成业听见笑道:“今夜城皇亲自过来,足见老师那封信之分量,平哥以后可要多长记性。”

    平儿咧嘴一笑揉脑袋,向他讨教‘长记性的法子’。

    ……

    前院正堂。

    人神礼毕入座,今夜跟随城皇蒙朗一同来府的,还有庙中判官、主簿及西村谭翁。

    刘彦打量一眼,认出那老翁,笑道:“阿翁果然是庙中阴差,难怪能知自己死期。”

    谭翁含笑拱手。

    蒙朗说:“谭翁任本县阴差多年,颇有功劳……”

    “今夜,我欲让他拘押潘子逑生魂过堂审问。”

    “谁知此子魂不在身,且重病在身,不知是不是因病走了魂儿。”

    刘彦听城皇证实‘潘生失魂’,询问:“可能查其落魂之处?”

    城皇蒙朗接过阿九送来香火茶,道:“人魂出窍就如野鬼,极难找寻其踪迹。我看他命理该有一劫。”

    “今日我翻查阴录,应了先生猜想,潘生与庶母前世确有仇系。”

    “两人前世都是勾栏妓女,为了争夺恩客,王氏偷走客人钱袋,栽赃给潘生前世小曼。”

    “小曼为证明亲白,剪刀割颈,死后冤魂记仇,告到地府,判官许其隔世报仇。”

    “故此这一世,潘生才无端恼恨王氏。”

    “王氏本该染瘟而死,但不知因何,得贵人相助,脱了生死灾劫。”

    听到这儿,阿九含笑转看公子。

    刘彦不提暗助王氏之事,答谢说:“上神查明恩怨,解我之疑惑。”

    “我曾有言在先,如果潘子逑其罪可恕,则对其用仁术。”

    “等我找到潘子逑生魂,上神能否主持公道,开堂与他们解前世恩怨?”

    城皇蒙朗张口答应。

    他比较好奇,这位真学如何用‘仁术’,又如何找到潘生生魂。

    他却不知,刘世才已经在用‘仁术’,请他相助查桉,坐堂主持公道,便是‘仁义体现’。

    至于‘如何找寻潘子逑失落生魂’,刘彦暂无好办法。

    准备明日去潘家一探情况,然后再做思量。

    送走城皇一行,刘彦和九娘子回书房。

    阿九问:“公子打算如何寻找他生魂?”

    刘彦道:“一切事物运作,皆有其脉络。观其脉络,梳理细微,能知走向。”

    “就如医家诊脉断病,老师绝学中有一法,名曰‘见微知着’,大概同理。”

    “我欲借此实践‘心学’,并用‘仁术’,再加娘子、于成业、书玉子做帮手。助其还魂不难。”

    阿九闻言,发觉公子自修《君心化龙》,有种处事不惊,运筹帷幄的神气在身上。

    这即是《君心化龙》所言:【夫志当存自信,把握心府虎符,统帅心气全神,是为‘善用心’。】

    ……

第191章 潘府一行

    早晨,寒烟罩小城,白雪压屋檐。

    潘府西宅小院,一丫鬟端着羹汤,踏雪进厢房。

    房内一清瘦妇人在对镜梳头发,镜中眼眸带着些许纠结。

    她便是潘子逑庶母王氏夫人。

    眼下气貌不知比之前好多少,半月前病重时,可谓‘人面鬼样’,似那东山谷中灾民。

    幸得仙家相助,与她灵符驱瘟、灵丹去疾,方才保住这条性命。

    但也掉了半身肉,清瘦的全然不像富家妾室。

    “罢了,就算他不仁,我又安能见死不救?”

    “仙家救我一条性命,念在我往日颇有些善行。”

    “我若视而不见,那潘府就全无仁义了。”

    “夫人,你说什么呀?”

    小丫鬟背后听她自语,揣着明白装湖涂,放下托盘羹汤,去帮她结发。

    王氏半回眸,斜视丫鬟,道:“大人的事,你个小丫头如何听得懂?今早又是什么?”

    “回夫人。”小丫鬟甜说:“是燕窝莲子羹。管家特意吩咐厨下熬给夫人的。他这两日好不殷勤。”

    王氏轻轻点头,眼望镜中主仆说:“潘弘是忠义之人,殷勤全是为主。大公子今可好些?”

    丫鬟瞟眼镜子,道:“听东宅下人讲,还跟昨日一般,不见好。夫人问他作甚?他都想害死夫人……”

    王氏拍她小手笑道:“那是过去的事,休要再提。母子之间没有仇系,也不应记仇。”

    丫鬟询问:“夫人打算答应管家?今日去槐花巷,拜见刘郎刘公子?”

    王氏‘嗯’声点头说:“昨夜我思量甚多,大公子虽不是我亲生骨肉,可终究是老爷骨血……”

    “我不能看着不管……”

    “一会儿你去告诉管家,叫他准备拜府之礼。”

    “不要送金银钱财,只备几匹绸缎,雪寒天冷,有绸布能做衣袄被褥。”

    小丫鬟听二夫人思量,笑说夸赞她会使人情。

    王氏摇头道:“我这算得什么,真正善使人情的,乃那些明事理的读书才子。”

    “我觉得大公子之病,并非刘公子弄法术所致,他堂堂君子,岂与小人计较?”

    “可能是哪位仙家鬼神,得知大公子心怀忤逆,施法惩治。”

    丫鬟思想道:“若是如此,那还求刘公子做什么?不如多多烧香,多多拜神,祈求仙家宽恕大公子。”

    王氏笑颜站起身,看窗外雪说:“如果是上神惩罚,那更应该去求刘公子!”

    “我家无人有这等颜面,要有贵人求情。”

    “槐花巷刘郎是何等人物,坊间几乎传遍他通鬼神,只有他开口求情,大公子才有一线生机。”

    “嗯嗯……”

    小丫鬟连连点头,说起自己听来的坊间传闻。

    少时,王氏叫来小公子用莲子羹,丫鬟跑到前院,向管家回事。

    见正堂内,端坐着三位大公子,管家和书童站着陪话。

    丫鬟仔细探看,三人中她只认得两个。

    一个是华府大公子,另一个是衙门官家内亲,第三位气度甚高,看着很有君子貌。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她们主仆刚聊的‘槐花巷刘郎刘世才’,另外两位是华明渊和杨万山。

    今早刘彦请万山、明渊过府,同吃早饭,谈论‘潘子逑失魂’和‘城皇所查母子前世恩怨’。

    饭后,他把昨夜思定之事告知两人,邀他们联手医治潘子逑之病,万山、明渊二话不说便答应。

    君子所为之事,他们亦愿意为之。

    此时三人刚到潘家,与管家书童聊问‘潘大公子病症情况’,待客香茶都还没上来。

    丫鬟贼头贼脑在外偷看,堂内刘彦灵觉感应,顺着目光转顾一眼。

    管家书童父子伴望,见是这丫鬟,各自心头发紧。

    书童出去与丫鬟低声问话:“你来做什么,胆敢搅和,仔细你的皮!”

    丫鬟心气上来说:“我哪里搅合?二夫人让我来请管家,是为大公子之事。我抱着好意,你却以为我有歹心,……”

    书童眼眸明亮,拉着她叫‘好妹妹’,细问夫人说什么。

    堂内,刘彦看外面对话,笑问管家潘弘:“门外丫鬟,可是贵府二夫人身边人?”

    潘弘闻言一愣,以为这小丫鬟私下找过刘世才。

    却不知,刘彦乃以‘心见之法’,察他父子神态变化,从而判断‘那丫鬟是二夫人身边人’。

    “正是,她名叫燕儿,在二夫人身边伺候数年。”

    “公子可要见一见二夫人?”

    潘弘小心试问。

    他其实不想刘彦见二夫人,害怕王氏挂记仇恨,见了刘世才诉苦,坏他家大公子性命。

    刘彦分看华杨二人,说:“可叫丫鬟进来,小生问几句话,再去看令公子。”

    潘弘犹豫,张口叫书童领丫鬟燕儿进来。

    书童已知二夫人之心,放心大胆带着燕儿入堂,路上告诉她三位公子是谁。

    燕儿眼眸清亮,进堂来款款道万福。

    刘彦免其礼数,柔和问:“二夫人病体如何?”

    “回公子,我家夫人病愈了。”

    说话,她眼看管家,又补充道:“这都是大公子伺候的好。”

    杨万山一听失笑说:“你只需回答所问,其他事不用你多言。”

    “潘兄如果真是孝敬之人,试问你家二夫人又为何重病不得治?”

    “夫人果然说对了,大学问的公子都是聪明人。”

    丫鬟燕儿暗下一句称赞,低头等刘郎问话。

    刘彦之后又问了几句‘王氏在潘家生活状态’,诸如‘可有出府’、‘是否礼神’等小事,并没有问她和潘子逑之间仇怨。

    管家不明白他打听这些做什么,杨万山、华明渊对视各自揣摩。

    “世才莫非怀疑是王氏暗害潘子逑?”

    “非也,世才是在梳理脉络,总览细微,从小事中观母子间仇怨情况。”

    “口中话可以骗人,但所作所为骗不了人,观其行径,可知其心,这便是‘明智之人,见微知着’。”

    两人眼神交流,刘彦问完后,把所闻梳理在心,暂时存放起来。

    他叫来身后阿九,对丫鬟道:“我家娘子略通医理,让她去给你家夫人把把脉,你看如何?”

    此话明面问丫鬟,实际探问潘府管家。

    潘弘不等丫鬟开口,先拱手答谢,说起奉承之言,安排丫鬟领阿九去内宅见二夫人。

    等二女出堂,刘彦直接问:“听闻你家请过神婆给潘兄看香,又闻潘兄昏迷期间,口中痴念小生之名,可有此事?”

    潘弘斟酌言词,谨慎回话:“确实如此。我公子五日前病重不醒,口中念过几次公子大名,好似在说‘刘世才不会饶我’、‘刘世才要杀我性命’……”

    “有家人觉得公子像是受惊失魂,我等商议请来南乡神婆柳氏。”

    “那柳氏给人看香颇为灵验。”

    “她观我家公子之香,断言是失魂落魄,说魂儿不在府内,有人施法拘走公子魂魄,……”

    “因此家人中有些猜忌,是…公子你用法术惩戒。”

    说话,他小心察言观色。

    倒希望是刘彦所为,如果不是,那他家公子定遭不测,生机渺茫。

    杨万山接话插言:“那请问,世才为何要拘押令公子魂儿?”

    这话把管家问住,他不敢回答,一说就把‘公子暗害庶母之事’坐实了。

    刘彦起身分顾万山,道:“我可与管家言明,潘兄失魂非我所为。”

    “今日是来助他找回魂儿,等他还魂,贵府便知我清白。”

    “请带我等先去一探潘兄病况。”

    ……

第192章 念化心虫

    “夫人,这位乃刘公子侍婢阿九姐姐。”

    “你……”

    潘家西宅小院,丫鬟燕儿领着阿九进正房。

    王氏一见九娘子面貌,瞪眼诧异。

    因为这面容与梦中仙家一模一样。

    阿九含笑行礼道:“小奴见过夫人。今日我公子来探望贵府大公子,知夫人瘟病初愈,命小奴来看脉象,查查有无隐疾。”

    王氏欣喜明悟,终于明白恩义所在,颤抖心房,吩咐燕儿:“快去准备茶点,莫失了我家礼数。”

    “哎。”

    丫鬟领喏出去。

    王氏即跪地下拜,两眼泪光道:“仙家与公子大恩,妾身十世报答不完。”

    阿九扶起她,笑说:“小奴所行之事,皆听命于公子。公子叫我来见夫人,是给夫人解疑惑。再个,问问夫人所想。”

    “我公子助你母子解灾,可不是图报答,乃出自家道义。”

    王氏双手拜竭:“妾身略知儒家大义。请告知公子,若有差遣,贱妾万死不辞。”

    阿九扶她归座,伴坐说:“有心即可。不知夫人…打算如何计较?”

    王氏拭泪,知道她问什么,思量道:“妾身想不计前嫌。”

    “我和大公子虽无血脉,但到底是一家人,有母子名义在外。”

    “只要潘子逑容得我母子,妾身愿宽恕过往。”

    “仙家以为呢?”

    阿九浅笑说:“夫人自行做主,公子不干预旁人私怨。此来只让小奴问清楚你心意。”

    “你既愿饶恕他,我公子便宽仁对他。”

    “等潘子逑失魂找回,你俩之事会有公断,你和他之间仇系也将解开。”

    “请问夫人,潘家谁有可能加害大公子?”

    王氏暗赞‘刘郎仁厚’,回话道:“我家虽说小人多,但我看大多都不会害主,管家更无可能,他对潘家忠心耿耿……”

    说着,她逐一谈论家中下人,帮着梳理可疑之人。

    另一边,东宅院。

    刘彦三人跟着管家、书童入厢房,看到榻上病貌枯黄的潘子逑。

    文光入目,可见其印堂发黑,一副招灾之相,气血很是单薄。

    看罢,刘彦转顾隐身同行的书玉子、于成业。

    二人领会老师之意,化作两股精气遁入潘生身窍查看。

    书童担忧问:“公子有何高见?我公子失魂可能找回?还有多少时日?”

    刘彦不做断言,只说:“凡人失魂,二十一日才见气血消尽,只要在三七之前找回失魂,便可性命无忧。”

    “潘兄患病前,可出过家门,有何异常之处?”

    管家回话道:“我公子自东城酒楼回来,就不曾出过家门,一直在府内思过。他病兆起于下元日后两日。”

    “汪公子来过之后,我公子便每日不安,心怯胆弱……”

    万山明渊一眼相视,对世才道:“下元日后,汪清河曾来衙门,代表六家赎罪,欲捐一万七千斤草药和四千两银子。”

    “其中有潘家的三千两。”

    “我对汪清河说,除了潘子逑,另外五位无需过多担忧。”

    说着,他看潘府管家问:“不知汪清河当日过来,都与令公子说什么?吓得他日夜不安,心怯成病?”

    潘弘沉吟,不知该不该说。

    华明渊看破其心思,出口道:“潘兄忤逆之心,世才兄早已看破。因此他才躲在家中‘担惊受怕’。”

    “你若忠心为主,还是如实相告。似你这般遮掩,犹如藏病不告医者,到时害的是你公子。”

    “潘子逑害母之事,官家迟早要审问。”

    “而且王氏病体已好,只要她口证一出,你再怎么替主遮掩也无用。”

    “回头官家,还要治你父子欺瞒不报,杀你个合谋之罪!”

    潘弘心颤,书童拱手先说:“回禀三位公子,我父子绝非与他同谋害二夫人。临安发瘟几日后,我父子就被差遣置办药材。”

    “直到十月十三日,才与蔡陶等五家仆人回临安。”

    “回来后才从家人口中得知‘东城酒楼之事’。”

    “我父替主人遮掩,出自忠义心,请公子明见。”

    刘彦点头道:“仆人忠于主人,是为本分。但要掂量清楚利弊。”

    “如果对主人有利,可以坚持忠义,如果对主人不利反害,那么愚忠包庇就会害主。”

    潘弘被他道理说动,思量再三决定不在包庇,如实将十月十六汪清河与自家公子所谈述说一遍。

    简单来说,汪清河的话只有一个意思,就是‘官家不愿饶你,潘兄好自为之。’

    潘子逑听了这话,如闻秋后判决书,惶惶不可终日,心忧心怯成病。

    潘弘说:“公子昏迷前一天,忽然精神爽朗。与犬子说,他要出去躲避几日。犬子问公子,去何处躲避,公子不提。”

    “次日,公子就昏迷不醒了。”

    书童道:“当时小人以为公子是要出城躲避,还想备些盘缠……”

    杨万山灵光一动说:“也许这就是潘子逑失魂之因。”

    “他说这话时精神好转,势必觉得能成,应该有人指点其躲避。”

    “而他深信此人之言。”

    华明渊接话:“那会是何人?”

    刘彦看眼潘子逑,见书玉子、于成业从他身窍脱出,说:“此人未必是人,极大可能是阴神精怪一类。”

    “只有鬼神,方使凡人迷信。”

    “当然,也不排除是潘府某个家人所为。”

    “请管家把府内家人都叫来,小生逐一问问。”

    潘弘叫上书童,两头去呼唤府内下人。

    路上,书童把二夫人心意道出,说:“王氏已决定不计前嫌。”

    潘弘喜上心来,回望身后东院道:“如此,公子可以免死了!你速去点齐下人,我去拜谢二夫人!”

    书童领喏与父分道行事。

    东院内,书玉子、于成业回禀刚才入潘子逑身窍所查。

    成业道:“弟子除了察见潘生无魂主身。且发现,其心窍内结一颗茧子!”

    “此茧略有微光,茧内似有心虫孕育。另外还有一颗茧,已经破茧了,但不见其心虫。”

    听闻怪异,杨万山吃惊,华明渊疑惑,刘世才思量。

    万山转问狐生:“可看清楚了?他心窍果真‘生虫化茧’?”

    于成业分顾老师,答道:“弟子和书玉子看得清楚。”

    “我随父亲行医多年,见过心思不正之人,心中恶念化虫子。”

    “家中祖学内,也提到过‘心虫根蚁’,大体明经正心后,方能照见自身虫蚁。”

    “不错。”

    杨万山道:“家父也说过‘不正之人,念化恶虫’。”

    “但,未曾听说过心虫能结茧?难不成,它还成精了?”

    “世才如何看?”

    ……

第193章 针观心府

    刘彦昨夜通读《青竹雅集》——【耳中人】【眼中人】【李世成】三篇‘身神典故’。

    大体对身窍神明有了认知。

    闻万山发问,他一笑道:“自然是进去看。”

    说着领步入厢房,又对成业吩咐:“去把阿九找来。”

    “喏。”

    狐生领命,驾香火飘飞去潘府二夫人宅院。

    厢房内,书玉子给老师搬来椅子。

    刘彦敛袖落座床边,右手一扬,显露手腕所戴‘银环’。

    杨万山瞧见好奇,趣问:“世才如何佩戴女子镯子,莫非你儿时灾病多,令堂叫你戴这‘银手镯’骗鬼驱邪?”

    刘彦与他相视一笑,左手剑指凝文光,点在右手‘银环’上。

    书玉子霎时退后,阴体避到丈外。

    明渊万山瞩目时,陡然银环闪亮。

    只见此环自行断开,似一条白锦飘上虚空,而后嗡鸣绷直,收缩器形,化为‘三寸飞刀形状’。

    飞刀随他心念牵引,落到两指之间,锋利刃口吐着细微风气,吹得华明渊、杨万山心惧胆寒。

    刘彦夹刀转臂,两人都不知觉退身半步,生怕刀刃划到自己,皮开肉绽。

    “万山再看这是何物?”

    “这……”

    杨万山惊奇上前,暗起心窍文光,观赏问:“这就是你所言,防身之物‘上官飞刀’?”

    杀狗之前,刘彦曾与他说过‘我有一柄上官飞刀可做防身’,然而当夜有惊无险,飞刀不曾显锋芒。

    眼下,万山文光照亮心窍,能窥见飞刀器身一重烁烁正气,便猜出是君子防身之器。

    不用问也知是‘宝物’。

    刘彦推给他过目,说:“此飞刀,乃儒门剑客炼剑得来。家姐赠与我作为入学之礼。”

    “它刀身是水银炼金,因而可刚可柔,能如意变化器形。”

    “稍后我察看潘子逑之心,需借助它。”

    杨万山二指夹飞刀观赏,打趣问:“世才莫不是要刨其心府?”

    他知道刘世才不会行此危险之事,一定有独到妙法,此言乃抛砖引玉。

    刘彦看着床上昏睡的潘生,道:“此飞刀可与我心念相通,所以我想将其化作银针,刺探潘子逑心窍。”

    “届时我手持银针,便可降文光于针尖,点明其心府,直窥其心府心茧。”

    “不过,此法为经尝试,不知是否可行。”

    “妙法!”

    杨万山把飞刀递给明渊过目,看床上潘生说:“医家常用银针灸穴位,医治百病,针刺肉中不伤身体。”

    “世才此法应和医家之理,又含儒术之精妙,同时妙用了‘以念观心之学’,做成此事,便是做成一篇绝妙文章。”

    “我与明渊拭目以待!”

    “等回去我便写成文章,题目就叫《刘世才针观心府之奇妙》。”

    “你看如何?”

    刘彦见他如此兴致,点头称赞他的想法。

    华明渊归还上官飞刀,敛袖道:“小生愿意代替潘子逑,作为世才兄‘针观心窍’之首人。也请世才看看我心中有何所缺。”

    “明渊果有魄力!”

    杨万山抄手夸赞,说:“将来此事传入坊间,必定为佳话。岂能让此等小人把这‘美名’沾了去?”

    “明渊当首人,我愿为第二人!”

    书玉子旁听三位君子欢谈,出言道:“弟子便作为今日佳话之见证。”

    “两位公子豪放,愿以性命交给我家老师,如此朋友世间难寻!”

    “弟子终于见到书中所言‘君子之交’了。”

    “书玉子受教!”

    他这两句夸赞,使得万山明渊十分受用。

    他们敢把心府对刘彦坦露,的确称得上是‘真心朋友’。

    刘彦赏识书玉子一眼,把飞刀入袖,对杨华二人道:“两位如此信我,我自然不能大意马虎,稍后等我家九娘子过来,让她在旁指点脉络穴位。”

    “只有避开穴位要害,才能用针刺探。”

    “就请两位坐下等候医治,到时可不要紧张。”

    杨华相视而笑,各搬圆凳坐在他身后。

    不多时,阿九来至这东院正房,身后随行众多。

    有潘家二夫人王氏与其子、管家书童,以及全府家仆、丫鬟、老妈子。

    很快院里便挤满二三十众。

    二夫人看阿九进屋回事,拿起一家之母姿态,主事吩咐管家:“叫下人排好队等着,稍后只听刘公子问话。”

    “谁若是胆敢熘逃离开,给我当场拿住,打他个谋害主人之罪,送到衙门杖毙!”

    “喏!”

    管家潘弘已知王氏之心,此刻真当她是二夫人,转顾众家人,严厉道:“世才公子乃仙家弟子,通神鬼,知阴阳,明断是非。”

    “今日来府,乃为大公子诊病,查大公子失魂之缘由。”

    “把你们叫来,是看你等谁有害主之念,只要没有此心,就无须害怕。”

    “谁敢熘逃,便当他是谋害主人恶仆,决不轻饶!”

    “是——”

    院中丫鬟仆人们异口同声,各自心中犯滴咕。

    有些怕偷盗被发现,有些担心私通被人知,但大多都心中干净。

    丫鬟燕儿睁着大眼,盯看屋内说话的刘公子等人,不知他等会儿如何问话。

    管家训教完,王氏满意走入房内,目光落在三位公子身上打量,稍微对比就知哪位是‘恩人公子’。

    此时,刘彦正与阿九细语交谈,对面华明渊在解胸襟衣裳,杨万山在旁相助。

    王氏、管家、书童观看各带疑惑,却不敢随意问话。

    刘家主仆说完话。

    阿九笑望华明渊道:“公子好有胆魄,不枉我家公子另眼相待。”

    “一会儿小奴弄香火灸刺你心外窍穴,感到疼痛说一声,不疼不用说。”

    “等辨明要害之后,我公子就能落针避开,不伤君子分毫。”

    华明渊坦露胸怀,正坐道:“九娘子只管尝试,小生一切尊听。”

    阿九不多言,手中化来一掌香火气,走近其身,朝他心口处按压。

    其掌中香火在她阴力驱使下,凝聚一根根小刺在明渊心口刺探。

    华明渊细细感受,有什么痛、麻、痒都告诉这九娘子。

    片刻后,阿九挑了一处无害地方,小拇指凝聚阴力勐地一点,在那处留下个紫色淤印。

    转对刘彦交功道:“公子可在印记出落针,只要不出偏差,就不伤明渊公子。”

    刘彦文光入目,点头右手掏左袖,二指夹着上官飞刀,暗与上官女灵犀相通。

    后者领会主人心思,在袖内变化器形。

    等他取出飞刀,其形已变成‘银白光亮一锥子’。

    杨万山含笑盯看,说:“此银针未免太粗了,要细些才好。”

    刘彦与其相视,两指夹着锥尖,捻搓拉扯,拉出一根比头发还细的针芒,足有七寸长。

    肉眼看,就如一根被拉直的蚕丝,很是细亮。

    在于成业、书玉子、阿九眼眸中。

    这根针芒泛着烁烁光气,正气风在一线之间流动,能一针刺伤他们身体。

    “此物莫非仙家法宝?”

    管家眼眸闪烁思量。

    只是刹那分神,便见针尖刺入华明渊心口紫印处。

    刘彦双目运转文光,一心二用推针入其心窍,一边观察分毫,一边将心念传递至针尖。

    数息后,他看到华明渊那颗跳动的心房,能感受心脏勃动生机,气血运行流转。

    此等直观感受,比刨心观看更清楚明了。

    刘彦闭目住持心神,再送一点文光至针头末端,随之推针入明渊心窍内。

    华明渊此前几乎无感,直到针头点入心房,他方才有所感知。

    感知到的不是刺痛,而是心窍处光明大作!

    就好似自己坐在暗室,忽然有一人手持明灯闯入,把他神思和心房一并照亮。

    “世才兄一点文光,竟如此光亮,我心窍那几点微光,与他相比真是不足一提。”

    “明渊高看我,亦看低自己。”

    刘彦针尖念头,直接感知他心中所想,说:“你感受的光亮是我明灯之光,非一字之光。”

    “此时此刻,你我通过此针而灵犀相通,故此你心中之言,我亦能听到。”

    “我之言,你应该也能听到。”

    华明渊心抖擞,窥视玄妙,在心中做礼数道:“兄之通达,小生远不能及,请兄观治我之心。若见心虫,还请告我。”

    刘彦回一‘好’字,运用司徒心学中的‘此彼见心法’,仔细的观察其心。

    此法出自《君心化龙·内五卷》——【君子见心篇】。

    指的是‘以己之心,察他人心’。

    此法与【推己及人】不相同。

    后者是揣摩他人的心思想法,而【见心法】则如山君所用【观心术】,乃是直接窥看他人心窍中的奥秘。

    刘彦还无法做到这点。

    因为他尚未掌控‘心力’,不能‘以心见心’。

    不过,眼下他通过飞刀化针直入其心,便可以绕开限制,巧用这门‘见心法’。

    随着他运转心法,华明渊心窍诸多内在被他所窥见。

    包括华明渊所得那几字文光和他所明悟的经意。

    就如神灵窥视凡人心一般清晰可见。

    此刻,刘彦真切领会到‘鬼神不欺之理’,明悟一点‘君心藏龙’的道理。

    “君心藏龙,不在隐藏心思,而在于变化心思,就如龙变化一般。”

    “面对高于自己的鬼神、仙家、贤达,任何心思都是藏不住的。”

    “想要不被其所察知想法,唯有及时改变心思,变化成其他。”

    “这就要心智敏锐,时刻处于运动状态,要做到‘君子不器’,不器则无固形,他人探察已到,便立即感知应对。”

    “这才是‘君心藏龙之法’、‘君子藏器之道’。”

    刘彦此番感悟,与华明渊隔绝,他根本听不到。

    明渊现在最期盼的是‘君子如何评价我心’。

    ……

第194章 小人心神

    “如何?”

    “君心甚好,光明坦荡,不见蝇营狗苟。”

    “而且我观万山心府,见五百粒明珠!家中藏宝不少。”

    “再养一养,你就能以一篇文章寄托,入上三等真学。”

    ……

    一盏茶后,杨万山替换了华明渊位置。

    对面,刘彦推针入他心窍,运用‘见心法’察他心府,指出杨兄心藏一点小秘密。

    万山爽笑道:“不是我故意隐瞒。而是我这五百文光,与世才相比不足挂齿。我能有此积攒,亦多亏世才点拨。”

    “我九月初来临安,心窍不过三百文光。”

    “自从结交世才、亲君子,不过一月就添了两百字。”

    “且拜君所赐,我领悟了‘入书出书’,往后养学更快了。”

    “我欲效彷世才,等积攒到六百文光数,再写一篇上等文章,明经入学。”

    “此文章,我已有了眉目!”

    “我就以【临安瘟疫】为题,借‘君子治疫’,阐解我之领会。”

    “如何?”

    刘彦心笑,运念回说:“写入学文章,万山需谨慎。你把我写入文章,以我为参考,我并无异议,只要不误你入学,我乐意成人之美。”

    说着收起心念,拔出针尖。

    见杨万山心口针刺处,仅有一点血红,很快消散隐去。

    他睁眼合衣起身,对刘彦拱手一礼,心中之言不足在外人面前道。

    华明渊旁观,便知万山必有所获。

    就如刚才刘世才观心指点他一般,使他明白甚多,对于日后养学更为通透了。

    刘彦微笑受之一礼,转顾一旁王氏和管家。

    王氏心中对他千恩万谢,却不能在外人面前说,唯有款款低头见礼。

    管家潘弘引荐:“这便是我家二夫人。请问公子,是否也对我家公子用针?”

    他虽不明白其中玄机,但看杨华二位公子一脸受用,便知其中有‘好处’,想请刘郎也给大公子治治。

    刘彦对王氏还施一礼,说:“小生正要对潘兄用针,刚才是请他们二位试针。”

    “你与书童把他扶起,扒开胸膛,先让我家娘子寻位置。”

    “喏!”

    潘弘朗声应诺,同着儿子把大公子扶起来、扒衣服。

    后,书童拖鞋爬上床,以自身为靠背,稳住潘子逑坐姿。

    等稳妥后,阿九依照刚才之法,聚一掌香火按压潘公子心口,找适合落针点。

    刘彦持针旁观,转与王氏说:“我请阴神相助,查潘兄脑府与六神、五脏生机,见他果然是走失魂儿。”

    “另外,在其心窍发现‘心虫结茧’。”

    “此事听着怪异,但不违背道理,一切奇异产生都有它的奥秘。”

    “小生欲用银针,刺探他心府异变之秘,看能否参透变异之理,也许就能明白潘兄失魂原因所在。”

    “夫人可允小生对其用针?”

    最后这一问,两重含义。

    表面是‘征求家属意见’,内中是探问‘王氏是否真的宽恕此子’。

    王氏心意已决,不假思索礼道:“就请公子施针查看。”

    杨万山与明渊相视,赞道:“夫人宽容大度,但愿他能明白。”

    王氏低头浅笑,管家拱手说:“我公子定当改过,愿受任何责罚……”

    万山扬手说:“此乃后话。先看他有没有造化还魂。”

    “世才可是对他用了仁者之心,你家人可不要再好歹不分,把妄自猜想之事,安在君子身上。”

    “君子没闲心和小人计较。”

    潘弘明白意思,连忙低头抱拳道:“我等过去不知刘世才,故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后万不敢如此。”

    床前阿九回眸打一眼,与自家公子交功。

    刘彦上前观看娘子标记的下针印记,敛袖坐下,持针推入。

    寄心念文光至针尖,一点点渗入潘子逑胸腔。

    少时,一颗跳动的心脏被他文光心念照见。

    与万山、明渊相比,潘子逑心脏气血非常薄弱,大概连他们一成都不足。

    且有多处气脉受堵,其内一团黑气,皆是些不净心思所产生的利益诸欲。

    所谓‘利益熏心’既如此。

    直白的说,此人心脏,脏污之相如乞丐之面。

    而其外在,却是干干净净一公子。

    如此里外不同,真应了山君之言:“不修身性之人,即便富贵在身,也是外富内穷,内心之貌肮脏下作,鬼看了厌恶,神见之作呕。”

    刘彦观看少许,继续推针深入,直接刺探潘子逑心府。

    此一入,差点把他给‘呛’出来。

    其心府,秽气如瘴,难言之恶气充斥其心,把他文光都遮蔽。

    四顾潘生心府,似雾里看花终隔一层,隐约发觉两点异常。

    刘彦道:“如此脏心,不生恶念恶想才怪。不知他那心虫,是不是因此而产生?”

    想着,他激起心中正义,送一点浩然气入潘子逑心房。

    正气风顺着银针吹入,如长风驱雾一般。

    潘生心中秽气顷刻被驱散,两颗虫茧在刘彦文光映照下显现。

    果如于成业所言,其中一颗茧子已破,另一颗完整完好。

    完好茧体周身透发微弱明光。

    此光竟与竹生国十八道人羽士相似,只是比他们微弱。

    刘彦见此思量:“那些羽士,皆为人身掉下的身神。他们吸纳天地精气,精变成小人精。”

    “此虫茧与其明光相似,又处于心府位置。”

    “莫非是潘子逑心神茧化?”

    “应该不是……”

    “师兄与我讲【内卷·神明篇】时说过,心神乃心府主宰、是大人,小人之心是养不出心神的。”

    “即便是修道练窍之人,想存神于心府,也要先育道心,有道心方能通神见神。”

    “潘子逑这两颗心茧,或许是念头所化。”

    “此念头深执于心,吸纳了心血气和心之力,所以才结茧养出神形胎体。”

    “这也是他心力气血衰落一大原因。”

    “其中一个已破茧跑了,与潘子逑失魂,应有莫大牵连。”

    “剩下这个,我可探究一番,看它到底是不是‘念头所化’。”

    思定,刘彦在外轻晃锥柄,并与飞刀上官女心念相通,让她明白自己心意。

    上官女顺应公子君心,将针尖一挑,分出一道更细腻锐芒,刺入那颗心茧内。

    刘彦随之心念探入,文光点明茧室。

    看见一小人蜷缩里面,口中重复说着: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必改过自新’、‘饶我性命’、‘饶我性命’。

    刘彦心念感知,明白自己判断是对的。

    此小人口中不断重复之言,就是潘子逑心中一个根深执念。

    听其言,应是‘悔过念头’。

    “你既然愿意改过,又何故躲在此处不出?”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之罪,罪不至死,只要你愿改过,我可仁义相你。”

    那念头小人闻念,勐地站起来道:“你是谁?你是刘世才?你是刘世才!”

    刘彦见他能猜出自己,说明他能运转潘生心智,便知他掌握心府职能了。

    回应说:“不错,我是刘世才。”

    “你主走失神魂,现在他身中六神无主,你该出来主持身窍。”

    “不然他一身死,你也丢了性命。”

    那小人道:“你说得对,可我困在这里出不去,你有办法帮我吗?”

    刘彦思说:“也许有办法。但我若帮你出来,你脱壳逃走,他心府神气尽失,就算找回其魂,他也会变成失心痴儿。”

    “那我岂不是害人了?”

    小人不懂他的话,自顾自说:“我知道错了,我有心改过,不似那兄弟总想逃避,我愿受罚改过。”

    “哦?”刘彦探问:“你那兄弟是什么心念所化?”

    小人道:“他是怯心,就是他拐走主公魂儿。我听见他对主公说,一同出去躲灾,找个有小人的地方藏起来,别人定然发现不了。”

    刘彦心念明亮,追问‘悔心小人’:“你所言属实?”

    小人道:“我不说假话,我俩兄弟同生同主,他俩讲什么我都知道。你救我出去,我什么都告诉你。”

    刘彦思量一笑,凝几字文光送入茧内:“你把它们吃下,看能否滋养你形体。”

    小人听言照做,抱起文光直接塞肚子里。

    几下就把刘彦所赐收入身中,字意传入其念,组成一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小人得此言而明心,很是欣喜,拜谢君子。

    而后他神形见长,自然蜷缩起来,安静的养神形,酝酿破茧心力,不似刚才重复悔过之言。

    刘彦在茧外观看,道:“但愿你破茧重生。”

    想着他收针,念回自家心窍。

    分顾周围关切目光,将所见所闻细致说一遍。

    这等奇闻,莫说潘家人,就是房中鬼狐阴神,也是头一次听闻。

    杨万山说:“悔过似他这般,也算是诚心诚意了。”

    “看来当日酒楼世才一声呵斥产生奇效,使他产生悔过心,亦生出怯心。”

    “那怯心破茧后,许是在外看见小人。”

    “所以它才说‘找个有小人的地方藏起来……’”

    “潘子逑生魂,定是在他‘怯心’鼓动之下脱壳而走。”

    “没有这股心念拉拽推动,俗人魂儿也不可能离体。”

    “不如问问府中下人,看谁见过小人?”

    “说不定潘家宅内就有小人精、小人国。”

    刘彦与他所见略同,点头起身道:“潘兄悔心需要休养少许才能破茧而出……”

    说着,他先从管家、书童问起,问他们‘贵府可出现过怪异事?你等可见过小人?’

    父子相觑一眼,不知如何回话。

    眼前之事够怪异的,若非坊间传颂刘郎种种奇闻,他们实难相信刘世才之言。

    倒是二夫人王氏深信不疑。

    听大公子有此悔过之心,她心里更是高兴,对阿九小声说:“贵公子真似仙人也。”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7504/ 第一时间欣赏聊斋狐婿最新章节! 作者:士心本尊所写的《聊斋狐婿》为转载作品,聊斋狐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聊斋狐婿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聊斋狐婿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聊斋狐婿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聊斋狐婿介绍:
这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也是一口烹制故事的大锅。
书生、鬼狐、神仙、妖魔在大千中因缘纠葛,乱炖出世间百态,烹煮出红尘百味。
穿越来此的刘彦还没掸下风尘,便一头扎入锅中,染一身书香鬼气……聊斋狐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聊斋狐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聊斋狐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