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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士心本尊     聊斋狐婿txt下载     聊斋狐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0章 渡口寻妖

    “好一片寒江雪。”

    “今见这湾江水,方知钱塘江如君子。”

    清晨,满天降鹅绒,天地一片茫茫。

    钱塘江上,潮头如雪,

    县城东十里处,刘彦一行六人停马望北江湾口渔村。

    见江雪如画,杨万山不禁高亢感慨,使众人瞩目,一同品谈。

    除了刘彦万山,另外四人各是钱塘张知县、钱押司、戚少先、以及沉炼。

    今日他们出行目的地是‘钱塘北江东湾渔村’。

    此村位于县城东北边,依靠北江湾口,村人大部分姓徐,地名便叫‘徐家湾’。

    徐家湾这段江水潮浪小,即便是发潮日也无大浪,因此百姓们都在此处渡江北上。

    三妖闹江之地就在此。

    村口一二里,就是北江岸口,昔日没闹妖时,渡口颇为繁茂,江岸两头各有集市。

    如今望去,不见江上行舟,不见渔夫撒网,亦看不到一艘渡船往来。

    倒见徐家渔村飘起黄烟香火气。

    远望去,可听到村中扬起祭拜声,似乎在行祭礼。

    六人观景片刻,朝村落踏雪奔行。

    他们今日到此,是为找寻‘闹江三妖’。

    此外钱塘三郎今日将在湾口显圣,领兵出江,安抚百姓。

    一个时辰前,张知县到戚家拜府,询问奉义‘昨夜有没有见到钱塘君,递上他的赔情书’。

    刘彦把昨夜在江府与钱塘君所谈讲述一二,使钱塘县张涵大为宽心,对刘奉义敬佩有加。

    两人在戚家小叙,定下今日行程,又叫沉心远同行。

    沉炼昨日和钱塘县两位都头探过徐家湾,也曾划船渡江到对岸,来往四次没遇见妖物。

    他们琢磨‘妖物可能有意避着他们,躲在江下守家避战……’

    此刻六人骑马向渔村,沉炼说起除妖思路。

    他道:“我以为若能设法诱妖物出来,而后草船埋伏弓箭手,待妖物接近时放箭,可以诛杀妖孽。”

    杨万山接话说:“心远之计,不失为伏妖办法,只是妖物非俗人,想诱骗他们只怕不易。”

    “阴神可见官家之气,除非设法隐去,否则再如何埋伏,也躲不开他们眼眸。”

    “杨兄说甚是,我之智只能想出此拙计……”

    沉炼自知计谋不全,但他知道世才兄必有良策,转目看向前马君子。

    刘彦却眼望渔村,看村人杀猪宰羊,摆坛上祭。

    另有一老人、一少年引他留意。

    这对老少皆穿褐衣,看似大家奴仆,印堂显清水明光。

    他们观村人祭祀,小声交谈说话,都没留意身后六人牵马进村。

    刘彦走在众人之首,并肩老少,手指村中祭场说:“这必是祭祀钱塘君。”

    老少顾看他,见君气度不俗,又转看他身后五人。

    少年搭话道:“那可未必。我听说,他们祭祀的乃是‘钱塘三大王’。”

    刘彦闻言心中清亮,而万山、张涵五人各都诧异。

    这和他们猜想大相径庭。

    刘彦故作疑惑问:“不知钱塘三大王是何神明?可是钱塘君三位公子?”

    少年笑道:“看来公子不是本地人士,你等问问村人就知那‘三大王’。”

    老者问:“六位可是要渡江?”

    刘彦分视万山等人,点头说:“我等正要渡江北上杭州城,但见渡口无人行船,不知是何缘故,故来村中找寻船家。”

    老者缄言少许,道:“这村人今日祭祀神灵,六位不如去钱塘县西江渡口寻船,道路随远,但也太平。”

    少年扫他一眼,插话说:“大伯怎能叫人走远路?只要使够银子,不怕寻不来渡船。看这几位大官人,不似缺盘缠的人。”

    老者不看少年,拱手一礼就告辞。

    一老一少出村后,杨万山猜疑道:“似乎那老翁在好言提醒我等,避免在此渡江撞见妖物。可他为何不把话说透?心有忌讳?”

    张知县接言道:“而那少年,话里似在责怪老翁,怪他多嘴。”

    两人各说一句,陡然想到什么,对视一眼齐看刘世才。

    刘彦压声低言:“这老少可能是妖物仆从。”

    此话如投石入池,激起五人目生涟漪。

    表弟戚少先提议:“不如我跟去看看,看他们上哪艘船,由钱押司快马奔回衙门,召集兵马前来……”

    张知县也有此意,转看刘奉义。

    刘彦摇头道:“既然仆人在,主人就在。你跟去易被发现,反惊动了他们。”

    “假如老少真是三妖奴仆,那他们来看村人祭祀,必是妖物差遣。”

    “三妖在此闹江祸害百姓,反得百姓设坛祭祀,……”

    “不知张兄见百姓祭妖,有何高见?”

    面对奉义询问,张知县面红羞愧,口无托词,只说‘下官之过’。

    杨万山笑说:“张兄误会世才之意,他不是借此羞臊你,而是问如何借此行计。”

    张知县明白后收拾内心,思量说:“当去钱塘庙进香告知神灵。”

    刘彦点头赞道:“仁兄果有高见。此事就由仁兄出马,拜庙进香告知君家。我和万山就在村中等候。”

    说着,又让表弟陪知县同去,算是帮他练达人情。

    等二人走后,他掏出一两银子给钱押司,说:“钱兄与村人买些祭酒饭菜,过会儿我等江上食用。”

    “再打听打听,三位大王是否灵验,谁指点他们祭祀?”

    押司领会意思,接下银子便入祭场寻人问话,买他们贡祭三妖的酒菜。

    主事的村老不想忽然来财,高兴说:“使得,卖得!等大王享用过后,便分些酒菜给客官……”

    钱押司拱手答谢,借机询问奉义交代的话,三两句就问明白,回来交差。

    “小可问清楚了,村人说他们今日祭祀,是得一位‘白衣仙人’托梦。”

    “他们称,村里人都曾夜做此梦,梦见一白衣仙人叫他们今日礼祭三大王。”

    “还说,三位大王乃灵明上仙,之所以闹江是受‘钱塘君驱使’!”

    “他们不敢违背君命,又不忍害百姓性命,便借‘三关’阻止百姓渡江。”

    刘彦、万山、沉炼听押司转述,各有思量。

    刘彦问钱押司:“你信吗?”

    押司沉吟说:“小可心有存疑,但百姓不疑。张知县却也得罪过钱塘君,那白衣仙人的话,有些可信。”

    刘彦点点头,见万山也在思量,问他:“可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典故?”

    杨万山心起文光,似乎看到‘妖物闹江的根源’所在。

    刘彦止住他发问,说:“这不过是我的猜想,只等三郎来到,问问他才知。”

    ……

第241章 三鲤戏鲢

    “寒舍简陋,几位官人将就避寒,老朽去煮茶。”

    “有劳阿翁,这钱银子算作我等茶钱。”

    “另请阿翁帮着找船家,看村中谁愿意渡我等过江,我愿多使银子。”

    “若有人寻我等,请他来见。”

    ……

    雪越下越大,刘彦四人在村中找了间茅舍避寒,主家是本村老渔夫,得了银子笑颜应诺。

    四顾屋舍,虽然简陋,却收拾干净。

    东西各有窗门,挂着一张竹帘,天光透照可见白雪飘飘。

    四人围坐凉席矮桉,喝着村中祭酒,等张知县、戚少先拜庙回来。

    碗中酒还没喝干,就见主家领着知县、少先进屋,二人身后跟着一中年、一少年。

    中年乃钱塘江李主簿,少年是君家三郎许凌烟。

    刘彦见三郎笑颜相接,请坐道:“三郎从何而来?”

    许凌烟视如旧交,笑道:“听说先生在此,便随张兄前来相见。”

    刘彦转顾张知县说:“既然三郎来了,我等便多饮几杯,正好我件事想一问三郎。”

    主家老渔夫旁听两句转头出屋,不打扰贵客叙话。

    他走后,许凌烟便说:“我家正在点兵马,先生可知三妖躲在何处?”

    刘彦道:“尚未去渡口探查,我推测他们应该就在渡口船上,稍后我和官家寻船渡江,看能否引他们相见。”

    “三郎可天上观看,伺机而动。”

    许三郎接下奉义敬酒,饮下问:“我闻官家言,今日本村百姓祭祀,是祭那三个妖物,先生可有问缘故?”

    “可是受妖物威吓所迫?”

    刘彦剑指窗外道:“村人祭祀妖物,是因有人托梦所教。托梦之人说,三妖闹江乃受君家驱使。”

    三郎眼眸思索,心说:“昨夜先生已经用过一次‘小人言’,借此来提点我家。他不能再用!”

    “先生的话并不假。”

    想着,他道:“此乃恶意中伤!那托梦之人,必是闹江之妖变化的,想借此辱我家名声。”

    “我看不止于此。”

    刘彦借话问:“君家可认得三妖?可与三妖结仇?”

    三郎答说:“我家和妖物并无往来,更无结仇,请先生明见。”

    “那便奇怪。”

    刘彦端酒分顾万山等人道:“既然无仇无怨,三妖又为何暗行‘渔翁计’、‘借刀杀人计’?”

    许凌烟闻此言神灵发紧,与李主簿相视,拱手请教:“请先生明言。”

    刘彦便不卖关子,直接说:“我推测,三妖闹江是想报复君家。”

    “他们在江上杀害百姓,阻止百姓过江,看似是针对钱塘县,实则是冲着钱塘君。”

    “那妖物清楚君家和官家之间存在芥蒂,想借这个‘人神之怨’做文章。”

    “此文章,即是‘借钱塘县之手,状告钱塘江’。”

    “前几次他们闹江,见君家不管不问,便知君家对张兄还保存芥蒂。”

    “于是昨夜又行后计,托梦于这村百姓,告诉百姓‘是钱塘君命他们闹江’。”

    “过两日,此事传入坊间,入了张兄耳中,他亦会心生猜想,甚至中计迁怒君家。”

    “我料三妖还有一计。”

    “此计就是托梦指点张兄,写万民状,上表天庭,告君家勾结妖物,为私恨而报复钱塘县。”

    说着,刘彦语速加快!

    “届时,上天降旨查此事,必查出君家藏有私心!坐观妖物闹江,虽不是与妖勾结,但失了神人正直秉公!”

    “试问三郎,钱塘君该受何罪?”

    最后这一问,犹如法剑飞来,悬于他神灵之上。

    许三郎神灵颤抖,口中无话可说。

    但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家如何与闹江妖物结仇,又是谁主谋此事。

    刘彦喝干碗中酒,指点一言:“假若妖物知道‘钱塘君与钱塘县恩怨’,那他们必与君家有交集,有往来。”

    “三郎可顺着此事思量。”

    许三郎闻其言,垂目思量。

    灵官李主簿陡然插话:“莫非是那三个?!”

    “公子可还记得,两年前‘三鲤戏金鲢’?”

    他口中‘三鲤戏金鲢’,指的是‘江府三个鲤鱼将军,醉酒后调戏三公子侍婢金莲……’

    三郎得知此事十分恼怒,禀明父王钱塘君。

    钱塘君下令将三鲤鱼革职,逐出钱塘江。

    许三郎受此言点拨,想起来了!

    “极可能就是他们。”

    “这三条鲤鱼各有爱好,一个好对子,一个好吟诗,一个好蹴鞠。”

    “他们在我家时,时常叫兵士一起踢皮球……”

    “三鲤好大胆!当日没把他们鱼鳞刮了,就已是宽恩,却不思报答,返来加害!”

    三郎越想越肯定,怒气冲神灵,但很快压下来。

    他坐着一礼,答谢奉义:“多亏先生及时点醒,我这就回家领兵,应和先生行计。日后钱塘江必有所报。”

    刘彦还施一礼说:“这只是我个人推想,尚未坐实。等拿到三妖,再问他们究竟因何闹江。”

    “三郎且去布兵,我等随后寻船渡江,设法引出他们。”

    说着起身相送。

    屋内众人皆静默,万山思量引妖计谋,钱塘县心中自省,钱押司、戚少先则叹奉义、表兄心智。

    尤其表弟,他自问:“似这等计策,表兄都能识破?真若如此,只怕知县大人要被妖物所用了。”

    此话他随口说出,众人皆听到。

    张知县附和说:“不错,非奉义相帮,我必被妖计驱使。”

    刘彦收门帘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在山外,自然看得清楚些。”

    “万山可想出‘引妖’之计?”

    杨万山笑颜相对:“三妖各有所好,那便投其所好!我等在船上吟诗作对,看能否引他们前来。”

    “君子所见略同。”

    刘彦一句赞言步出茅屋,找老渔夫问所托之事。

    渔翁道:“老朽问了村里船家,都说船小渡不了六人六马。”

    “我又问了岸口船家,有一小尹家愿渡大官人,但要五两银子才肯。”

    “五两就五两。”

    刘彦爽言答应,请他带路引荐。

    ……

    村外二里,北江渡口,雪盖船舟,一艘艘江筏、渔舟、渡船空着,只有两艘大渡船见人。

    一艘【叶】字船号,船房里有客,欢谈声阵阵。

    另一艘【尹】字号,船上清净,船家兄弟身披戴蓑笠,在船上等客。

    见村里渔翁果然带人马过来。

    兄弟小尹喜道:“这几日都不开张,今日开张赚五两。”

    长兄大尹说:“但愿莫遇上闹江妖物,平安渡一水。”

    小尹手指隔壁叶家船:“他家不就从对岸来的?我看今日不会闹妖。”

    两人说话落下船板,上岸迎客。

    叶家船上欢谈声收小,船房内两双眼眸透过门帘窥看岸上人马,乃渔村所遇老少仆从。

    他们身后,有三人围坐席子。

    一个身着黄衣,一个身着白衣,一个身着蓝衣,皆秀士装扮,两鬓垂发,头戴冠帽,形貌俊朗。

    ……

第242章 鱼儿上钓

    “两位船家可是兄弟?”

    “不知大号如何称呼?”

    “我俩兄弟无好名,大哥叫尹山、小人叫尹川。”

    ……

    尹家渡船,船房。

    刘彦抖去衣帽上雪绒,与船家小尹兄弟攀谈问名号,又问隔壁叶家渡船。

    “他家船上可有客?”

    “有客,我见是三位公子带着一老一少仆从,却不上岸,只在船上吟诗吃酒……”

    小尹答话,他大哥在外与沉炼、少先安置马匹。

    杨万山闻言心亮,笑道:“那三位仁兄好有雅兴,今日江雪甚美,不如我等也游江赏雪,把酒吟诗一番。”

    “稍后船家渡到江中便停……”

    “你们歇歇力气,我等欣赏美景。”

    说话,钱押司摸出五两银子给船家。

    船家小尹接银子答应,说两句便出船房,与大哥交上银子。

    房内,四人围火盆落座。

    杨万山分看在场道:“果不出世才所料,今日那妖物不在水中,而在船上。且等船到江中,我等吟诗欢谈,看能否引他们来见。”

    张知县、钱押司惊异。

    前者问:“杨兄是说,三妖就在那艘叶家渡船?何以知道?”

    刘彦解说:“官家可细听船家所言?他说,有那三人带老少仆从,我等在徐家村不正遇一老一少?”

    “万山由此推想,顺理成章。”

    “不过,未见船上人,尚不能确认,只能说可疑。”

    说着话,沉炼与戚少先进来,落下竹帘道:“邻船有人窥看这边,我见乃村中所遇老少……”

    表弟少先接道:“闹江妖物会不会就在那船上?”

    刘彦万山四人相觑一眼,请他们坐下,小声商议‘引妖计’。

    小炷香后,尹家渡船离岸。

    叶家船上,少年望见,入船房禀告主人:“那船开了。”

    船房三文士相视。

    白衣士说:“听他们岸上谈吐不俗,不知腹中才气如何,何不一试?”

    黄衣士附和:“今日寒江飘雪,天赠词赋,我正想与人论诗,他们若能作好诗,便放其过江。”

    蓝衣士道:“甚好。这两日无人渡江,失了乐趣,那六人如此胆大,便与他们耍戏一场。”

    老仆从欲言又止,说:“我看他们中有贵人,莫招惹得好。”

    “老奴怎敢多嘴?!”

    蓝衣士瞪他一眼,扫袖挥赶:“快去和船家说,跟上六人渡船,跑了他们,唯你是问!”

    少年朝老翁腿上踢一脚,推着出船房,说:“你怎敢惹晦气?大王们议事,你敢多嘴?”

    “你要是活得不耐烦,莫把我牵连进去。”

    老仆从忍气吞声,望一眼行出半里的尹家渡船,暗道:“你等不听我言,今日造化低了,死后见阎王莫告我。”

    对面尹家船上,船家兄弟四顾江水。

    大哥尹山还是担忧遇上妖物。

    小弟尹川笑他多疑,说:“妖物闹江是为了耍戏快活,他们又不似我等,指着一湾江水讨生计。”

    “就是绿林劫道的,也有打样休息日。”

    “我看他们今日不做买卖。”

    尹山琢磨话中有理,忽见船四周江水,有群鱼冒出头。

    看个头不下于七尺,比比皆是,光是船尾一圈就显出几十尾大鱼。

    兄弟喜悦想要取网撒捕,又见群鱼缩头入水。

    它们身沉江水一丈,便化做银甲兵士,再看周围,有数千这般精兵藏于水下。

    江底,灵官李主簿与一金甲将军叙谈。

    这时出江探子来报,把上面渡船动静告知一二。

    李主簿对金甲将道:“先生船已开,只等三妖出现,将军领兵在江下随船布置,静候三公子军令旗入江!”

    “你等见旗出江围捕捉拿妖物。”

    “是!”

    金甲将抱拳领喏。

    李主簿身化一道金光,在十几里外遁出江水。

    入空后,他又折返徐家湾虚空,如此防止妖物窥见警惕。

    见虚空之上,半亩香火铺开。

    钱塘三郎许凌烟领十几名扈从注视着江中渡船,侍女金莲和丫鬟伴立一旁。

    之所以招此女来,乃有用意。

    三郎还江府时,忽想到‘昔日三鲤戏金莲’,心思:“若三妖果是那三个鲤鱼精,金莲岂不是好诱饵?”

    “三精见她出现先生船上,必然起心思……”

    三公子许凌烟以为此计甚妙,就把金莲一同带上,让她相助刘奉义行计策。

    “公子……”

    李主簿金光落香火,拱手回事。

    三郎点头,低看江上一前一后两艘渡船,对金莲道:“此时可去见奉义,你就说‘倾慕先生,前来私会’。”

    “以奉义之聪慧,必知你来真意。”

    “若三妖登船,你伺机而动,保护奉义周全,不得有失。”

    金莲携二丫鬟领喏,飘身落下虚空,噗通投身江水,引发出动静,吸引两艘渡船之人寻声顾看。

    ……

    “哥哥你看!”

    尹家船头,小尹寻见击水处,冒出三个美人头,吓得头皮发紧,急呼兄长!

    尹山过来时,三个美人浮出江水,显出人身。

    见为首娘子黄衣端庄,左右丫鬟各持食匣,三女踏着江水朝这边来。

    兄弟俩不知她们是鬼是妖,也不知如何应对,转头入船房告诉六人。

    另一艘船头,少年、老翁见此也惊异。

    少年入船房,把所见禀告于主公三人。

    “有此事?”

    黄衣士率先步出,正见金莲和丫鬟飘上尹家渡船:“是她!”

    “是金莲!”

    白衣士接话,分顾左右二兄道:“她去那船上作甚?莫非三郎在船上?”

    蓝衣士思虑,问少年仆从:“可有公子上船?”

    少年回答:“除了那娘子,未见旁人上船。”

    白衣士说:“我猜金莲此来,是与人私会,船上有她相好。哥哥们且稍等,我去窥探一番。”

    说着口中念咒,吐出个琉璃明珠。

    珠子透亮,里面显小人,与他一模一样。

    脱手飞去尹家渡船,听见船房内说话。

    金莲说:“奴家仰慕先生大名,听说先生路过此地,便瞒着主家前来私会。我等姐妹带了些酒食,愿与先生小酌。”

    刘彦问:“你是谁家娘子?”

    金莲答:“奴等都是三郎家的。”

    “三郎?”

    刘彦故作疑惑,问众人:“诸君谁识得三郎?莫不是杨兄出谋划策,请青楼倌人假扮的?事先让她们躲在船下?”

    小尹插言道:“客官不知,这三位大姐绝非青楼妓女,那三郎大有来头,乃是钱塘君三公子!”

    “哦?”

    刘彦复看金莲打量,笑颜说:“原来是三郎家娘子,虽说侍婢之身,却美如仙妾,娘子有此美意,小生岂能负心?”

    “三位娘子且坐。”

    金莲轻点头,落座先生身旁,两丫鬟各自找位置。

    门帘外,琉璃珠小人飞回叶家渡船。

    白衣士张口吞入,与左右二兄道:“确实金莲。那贱婢瞒着三郎与人私会,欲效巫山神女。”

    “好个贱婢!”

    黄衣士嗔怒道:“昔日我等不过调笑两句,她便告到三郎面前,今日却学小妇与人私通。”

    “去船上拿住她,你我三兄弟受用一番宰杀,解心头恨!”

    “大哥所言甚是!”

    白衣士、蓝衣士齐声附和。

    三人走去船头,齐跳下江水,却并未沉入水中,而似鲤鱼跳江一般,三点两点,跳出六丈,鱼跃飞起落在尹家船尾。

    这时再看他们身貌,全无秀士模样。

    身高都在八尺之上,虽说衣着未改,但头颅奇大,脸面青黑泛光。

    瞪着两只大眼,嘴如盆口,呲牙骇人。

    船家两兄弟听见动静,刚撩帘出船房。

    见三妖脸面后惊得后退,失手撤掉门帘跌坐门口。

    风雪吹入船房,刘彦六人和江府三女,皆看见三妖凶悍走来,把手一拨,踢开小尹。

    一霎时,官家、表弟、押司各有惊态,万山、沉炼较为沉着。

    刘彦两手揣袖,暗抚腕上‘上官飞刀’,笑问三妖:“三位壮士也是三郎家的?”

    “谁肯与他家为奴?!”

    黄衣鱼怪愤恨一句,手指金莲道:“可认得我等兄弟?”

    金莲摇头装作不知,问:“你们是何人?”

    “大哥,休与贱婢说废话,等擒倒手,受用之时,她便认得了。”

    说话,白衣鱼怪钻入船房,伸出大手便抓金莲。

    刘彦举手抬袖,一道白光遁出,直戳他手臂腋下,后随主人手指转动,白光环转将其右臂切下。

    白衣鱼怪诧异看臂膀那道白光,不知为何物,吃痛惊身出船房。

    上官飞刀嗖地飞叶归入其主手指。

    刘彦指捏飞刀,指点他们:“三位且看天上,可有旧主到来?”

    三鱼怪仰头看天。

    见虚空半亩云压顶而来,三郎轻率扈从提剑降至,四面江水泛起浪潮,每个潮头都有三百精兵,犹如八卦阵围住渡船。

    白衣鱼怪惊呼道:“哥哥们,我等中计也!”

    “还不束手就擒?”

    三郎荡剑大喝,身落甲板。

    黄衣、蓝衣左右飞扑跳江。

    白衣则原地跳跃三丈高,大口吸气,勐地一吐,将琉璃珠子吐出!鱼灵小人借此遁逃。

    三郎扈从飞跃挥刀,将其肉身斩成十几块,彭彭彭落到甲板上,皆成鱼肉。

    却说另外两个跳入江中,即遭江府水卒围困。

    他们大口大口的喝江水,憋得身体肿胀数倍,张大口往上一喷,化作数波浪潮,四面八方席卷,两岸边渔船小舟随波摇摆。

    尹家渡船被浪头夹在当中颠簸欲翻,船家兄弟惊恐万分,官家、表弟、押司面显慌乱。

    刘彦在金莲把扶下,如泰山稳坐,低头看白衣掉落的手臂,原来是一片鱼鳍。

    对万山笑说:“今日有鱼吃了。”

    ……

第243章 闹江因由

    “让先生受惊了。”

    “三郎来得及时,思得好计策!”

    江波平复,三郎许凌烟收剑入袖,进船房做礼数。

    刘彦还施一礼,夸赞起钱塘三太子用计,说:“三郎遣金莲之计,可谓正中三妖要害,不然他们不可能如此快出现。”

    许三郎谦道:“皆是先生推断准确,我计才能施行。”

    说着,他看地板上掉落一片臂长鱼鳍,问道:“方才有所打斗?”

    刘彦邀他落座,说起自己‘祭飞刀斩白衣鱼精一臂’,亮出手中一叶飞刀与三郎过目,周围各都瞩目观瞧。

    许三郎称赞:“此飞刀乃浩然正气所养,可见先生孟学道义。”

    后又质问金莲:“为何不保先生周全?”

    金莲低头不敢辩驳。

    刘彦引飞刀归腕结环,替她说话:“当时妖物冲她而来,而非冲我。她怕出手引怒鱼精,所以舍身任由捉拿。”

    “我正好有此防身宝物,便出手阻拦,断其手臂鱼鳍。”

    金莲露出浅笑,心中暗说:“奉义真是知人。”

    许三郎转顾她一眼,便不过多责怪,与刘彦等人谈‘抓获妖物后如何发落’,等兵将伏妖上船。

    门口,船家两兄弟被鱼血浇了一头,刚缓过神来。

    又见金甲将军、银甲将士押着两条鲤鱼上船。

    一条鱼头被噼开已死,另一条眼珠能转,身上被施加金色枷锁,如重犯般丢在船板。

    刘彦六人随三郎步出船房。

    李主簿领金甲将军交功道:“二妖皆已擒拿。一妖欲脱壳逃走,被左将军一刀噼杀,还剩这妖活着。”

    许三郎微点头,目视趴地的鲤鱼精问:“你是三鲤中的哪个?”

    那鱼精慌得磕头,回话道:“小人是李淮,被噼杀的是大哥李潮,砍成块的是三弟李涥。”

    “求三郎饶我性命,小人愿永世为奴,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三郎转睛问:“你等三兄弟,两年前被我父王逐出钱塘江,为何还敢回来?闹江生事?”

    鲤鱼精李淮垂头不敢说。

    他怕说出实情,性命无存。

    三郎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晓。你等此番回来,是行‘闹江计’、‘托梦计’、‘渔翁计’,‘借刀杀人计’!”

    “是不是?”

    李淮瞪着鱼眼,惶恐疑问:“三太子何以知晓?何人告知太子?”

    众人默不作声,只在心中钦佩一人。

    许三郎说:“你应该自知死罪一条。但死法却有不同,你想不受苦刑,就如实招来。否则……”

    “小人愿招!”

    李淮看两个兄弟下场,便知自己难逃死罪,索性换一场明白好死!

    他道:“我兄弟三人自被逐出钱塘,去了洞庭躲避。两月前,我等结交一位真学先生。”

    “此先生听我三兄弟之事,问我等想不想报仇雪恨。”

    “他说,钱塘君和钱塘县之间不和,存在人神互怨。”

    “此芥蒂,可使我等一雪前耻……”

    “他传我等三条计策。”

    “第一计为‘试探计’,让我等闹江试探,看钱塘君和钱塘县芥蒂可还在。”

    “若是互怨很深,君家定不会管我等闹江。”

    “而钱塘县又对我等束手无策,心生焦虑,产生猜忌,会猜想是钱塘君幕后主事。”

    “第二计为‘托梦计’,试探计成了,才能接用此计。”

    “此计,就是托梦告诉百姓‘钱塘君主使我等闹江’,乃为应和钱塘县心中猜忌。”

    “等此事在钱塘传开,再行第三计。”

    “此计乃‘借刀杀人计’。”

    “寻个时机,托梦告知钱塘县,述说我等身不由己,使钱塘官家深信第二计。”

    “再变化道士,指点官家写状子,上表天庭,状告君家罪状。”

    “上天查罪,虽无罪状所述,却有另外二罪。”

    “罪一,放任妖物为害治下江水,乃渎职罪。”

    “罪二,以私废公,危人自安。失神人公心。”

    “他说,此二罪可贬去钱塘君官职,使君家也遭我等之罪。”

    “好毒的连环计。”

    听完他等计谋,三郎恨而惊怕,此与刘奉义推断分毫不差。

    他知,若非奉义插手此事,他家和钱塘县都会中计!

    “那先生可留姓名?”

    “他只说姓方,未曾留名。”

    说到此,鲤鱼精李淮拜道:“小人想死前换个明白,不知是何人识破方先生计策?”

    许三郎水洗神灵,消去嗔怒说:“你三人回来后,可曾能听闻‘奉义君子’大名?”

    “识破你等奸计者正是奉义!”

    “今日捉拿你等计谋,亦是先生所出。”

    “这就叫一山还有一山高,你等自认为妙计无漏,实则与人为棋子,反害自家性命。”

    “你现在可明白?”

    李淮低头称:“小人明白,愿领死罪。”

    三郎袖中取剑,二指宽,六尺长,随手一剑噼斩,这鲤鱼精便头分两半!

    脑中鱼灵珠亦被剑光分斩,散化精气,如烟散去。

    他收剑还袖,对奉义施礼:“先生恩情,我家定然不忘。”

    “三妖尸首就交由贵县处置,还请公告百姓……”

    说着,三郎许凌烟脚起香火,带领船上侍婢、灵官、将士、扈从飞下渡船,落入钱塘江水中。

    江上精兵跟着沉入水。

    刘彦携众人礼送,顾看叶家渡船一老一少。

    见他们一个喜一个忧。

    喜的是善心老翁,忧的是妖心少年。

    少年垂头思量:“大王已遭神人杀死,我若不走难逃王法……”

    想着,纵身跳入江水。

    他却忘了,以前身上有三妖法力可以避水,如今三条鲤鱼精被斩杀,身上妖法已破。

    一入江水,少年就感寒冷刺骨,手脚冻僵,张口急呼‘大伯救我’,却没挣扎几下就溺于江中,死尸随浪流去。

    老翁望之叹气:“此子沾染鱼精之妖性,却不记得自己是人了!”

    说话时,躲在船下的船家叶翁领儿郎冲将出来,将他扑倒后粗绳绑缚起来。

    尹家船上,刘彦观此幕,对官家道:“稍后回岸,可叫来那老翁一问。我见此翁性善,不是为虎作伥之辈。”

    张知县点头,左右看鱼精尸首问:“这些妖物尸首,如何处置?”

    刘彦道:“先拉到集市告知百姓,再支起锅灶,添水加生姜、葱段,大火熬煮,做成鱼肉鲜汤,分与百姓食用。”

    此言出众人皆笑。

    尹家兄弟迈步上前施礼:“小人不知先生是临安刘奉义,贪受银两……”

    杨万山打断说:“你等送人渡江开的是买卖,如何是贪受?今日诛灭鱼妖,你们也算有功。”

    “五两银子你们领受就是。”

    张知县附和其言,让船家快速调船回岸。

    两兄弟领喏下船舱。

    没一会儿,两艘渡船先后到岸。

    叶家船翁带领儿郎,押解老翁去尹家船上见官。

    刘彦请人与他松绑,问老翁‘如何沦为妖物奴仆’。

    老翁解绑后跪地便拜,抹泪说起‘两年前过钱塘渡江,遭三妖激浪掀船……’

    “与我同船的十几人都被鱼精吃了,因我擅踢蹴鞠,投一妖喜好,才保住性命。留我身边为奴。”

    “三妖说,他们得罪了钱塘江龙君,带着我等仆从去洞庭湖避难。”

    “此番回钱塘,乃为报复钱塘君,他们得高士指点三条计策……”

    “具体是何计策,我却不知。”

    听他讲完,众人皆知不是谎话。

    万山问:“老翁尊姓,哪里人士?可有家人在世?”

    老翁答说:“小可汪弘济,泸州人,家人皆在泸州,官家若是有疑,我可修书一封,叫家人来钱塘。”

    钱押司又问:“那少年因何投江?”

    汪老翁叹道:“此子失了人心,惧怕王法,所以投江。”

    众人相觑。

    刘彦说:“汪翁此言无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少年心性不全,近何人似何人,与鱼精处久了,便自以为投江乃生路。”

    “却忘了自己少一对鱼鳃。”

    说着,他笑看泸州翁汪弘济,替他向官家讨人情,道:“不如给些银两,让老翁还家,也算钱塘县一笔善功。

    张知县点头答应,汪弘济感激不尽,连作揖道谢,记下‘临安刘世才’之名。

    诸事都问清楚,官家吩咐戚少先、钱押司快马回衙,召集公人前来搬运鱼精尸首。

    二里外,徐家村人问讯而来。

    见闹江三大王尸首后,个个似参与谋反作乱,慌得跪地求官家饶恕。

    张知县面红耳赤,不敢看刘奉义。

    心思‘若非自己之过错,百姓岂会遭妖物愚弄,不祭神明而祭妖?’

    刘彦笑与百姓们解惑,指出他们受妖物蒙骗,还钱塘江一个清白。

    有老叟问:“君子何人?”

    万山指道:“此乃刘奉义!”

    ……

第244章 引妹修学

    “太公、老夫人,我去东市看了,可热闹了。”

    “妖物个头七八尺长,有人认出是鲤鱼,有一二百斤重哩。”

    “公人说,凡遭妖物祸害之家,可分得一斤肉,剩下的大锅煮汤,分给百姓吃。”

    ……

    天近午时。

    三鲤尸首被公人们运回钱塘县,百姓们闻讯后纷纷奔去东市围观。

    此时东城门街市上不下千人,戚家小丫鬟刚打东市回来,口如黄雀讲着所见所闻。

    堂内二老笑颜听讲,儿媳、孙儿也在,唯独不见小姐。

    少先妻问:“可见我官人和世才表兄?”

    “没看见。”

    小丫鬟快语回话,说:“要不我再去看看?”

    戚太公拂须笑道:“此番世才助官家拿获闹江鱼精,必在衙门用茶受礼谢。去叫戚安备宴,晌午我与贤侄小酌。”

    老夫人拍肩道:“你怕是老湖涂,世才如此大功,县里官家如何不设宴答谢?我看世才晌午不回家。”

    “娘亲此话差矣。”

    门外戚少先飞扬神采接话,身后管家戚安手里提着一大块鱼肉,看着十多斤,血水已经冻上。

    他一入堂便指鱼肉说:“此乃鱼精肉,表兄特意向知县大人讨得,用来孝敬父亲母亲。”

    “表兄还在县衙,与官家商议后事。”

    “晌午回来与我家同享鱼宴。”

    “好!”

    戚太公甚是高兴,走去看‘鱼精肉’。

    见红肉鲜亮似朱玉,鱼刺有稻杆粗细似白玉,鼻子一嗅,鱼腥中带一股清香,闻着十分醒脑。

    孙儿也脱了母亲手,仰头看这块鱼肉,伸手扣片鱼鳞下来,鳞光呈七彩色。

    老夫人说:“我看这鱼身上都是宝,鱼鳞鱼骨都可以留着。”

    说话,她想起自家小女,对丫鬟吩咐:“喊小姐来,也看看这稀罕物。”

    小丫鬟跑出堂,去内宅西厢叫小姐。

    此刻戚少卿正在厢房待客,客人便是昨夜管家口中所言‘荀娘子与四丫鬟’。

    舫主卯时在西湖与公主、郡主、李怜云作别,不回临安东湖,直接到了戚家见刘郎。

    她本想陪着刘彦同去北江口徐家湾,但被郎君拒绝。

    刘彦给她安排一桩差事‘与表妹戚少卿解梦中迷’。

    少卿昨夜梦魂虽然得一清明,却未能跳脱出迷障。

    今早见表兄后,饶有兴致的说自己‘昨夜奇梦’。

    萱儿、弦月教她的‘真学妙理’,她也记不全。

    刘彦想着点拨一二,便请前来探郎的荀娘子助表妹一场。

    现在少卿已然明悟,知道昨夜一切奇闻皆非梦境,也明白荀娘子昨晚为何来府,心里拿舫主当‘神仙表嫂’。

    她和表嫂及萱儿、弦月四女闭门欢谈两个时辰,都不减兴致。

    忽发现,世间有太多奥妙趣事等自己探寻,悄然种下‘修学’的种子。

    小丫鬟到厢房门口,听见房里说话声,但转眼就听不到了。

    少卿开门,丫鬟朝里窥看,也不见有人,只当自己在东市听人说话多了,余韵绕耳。

    “闹江的是三条鱼?”

    “表兄可被妖物所伤?”

    戚少卿听几句,关切起世才表兄安危。

    丫鬟叫小姐宽心,笑说:“大公子和表公子都安然无恙。”

    “据说,钱塘家今日出神兵捉拿妖物,三太子还上船和表公子叙话哩。”

    少卿解了担忧,笑颜道:“你去回母亲,我过会儿就去。”

    “哎!”

    丫鬟领喏跑回前堂。

    少卿回屋问表嫂:“兄长如何说动君家出兵降妖?听闻知县苦求神明也未得理会。”

    厢房,荀舫主起身说:“世才能请动君家,用得乃是‘道理’。”

    “天下诸法,道理最大!儒家明经修学,无外乎‘通达道理’四字。”

    “此道理,是天道,是人道,是玄道。”

    “做通道理,可使心窍聪明,修成儒术,能得神通加身!”

    “你表兄,乃身负道义的君子,神明也要闻其道而从之。”

    “我欲开女学,教天下女子聪明自身,通达道理。”

    “郎君亦愿助我。昨夜他让萱儿、弦月请你出窍,就是想引你修学。”

    “我观贤妹聪明不低,属于可造之材。”

    “你若愿意,便入我学堂读书。”

    戚少卿闻言显笑,仰看表嫂道:“经仙嫂和两位仙子姐姐点拨,小妹已有求学之意。”

    “只是小妹身是女子,万事不由自己做主。”

    “就怕父母不许。”

    “表小姐多虑。”

    萱儿插言道:“只要小姐有心,公子就能让你如意。”

    “公子曾与我说,贵府乃书香门第,许得女子读书。”

    “小姐此番也是为了读书,高堂如何不许?”

    少卿一听心欢,牵手表嫂说:“那以后小妹就拜在嫂嫂膝前受教了。”

    荀舫主笑颜开,牵她出门叮嘱:“嫂嫂二字不可随便叫,我得刘郎之爱,但未得名分。”

    “小妹省的,我只私下这般称呼。”

    说话,戚少卿与神仙表嫂去前堂看鱼。

    转眼,戚家灶房里飘起鱼肉香,东城熬鱼的大锅也支起来,许多百姓等着喝鲜汤。

    戚家前堂,县衙回来的刘彦坐在上宾席位,与表伯父、表伯母谈话。

    他说:“钱塘闹江妖物已受正法,小侄今日还临安,把官家所赠鱼肉,带回去与母亲品尝。”

    “三日后钱塘办祭祀,小侄再来探望二老。”

    戚太公笑点头:“贤侄帮我县除妖,有恩万民,该得鱼肉孝敬家娘,就连我家都跟着沾光。”

    “是哩,是哩。”

    老夫人喜说:“有世才贤侄这等亲戚,连我戚家门楣都放光。我家书香不胜,这些年连个秀才都没出。”

    戚少先道:“娘亲莫不是在怪我?孩儿不是读书的料,倒是小妹能给我家添书香之气。”

    “你说她?”

    老夫人转顾爱女,面笑摇头。

    在她看来,女子如何读书,也只是‘知书达理’,考不来功名,添不了书香。最多嫁给书香门第。

    想到这儿,戚太公和老夫人眼眸齐亮,以为世才要给家里说亲。

    刘彦适时道:“我有一位知己,要在西湖开女学,我看表妹秀外慧中,聪明可教,欲引她前去修学。”

    “少卿现年不过十六,出嫁尚早,若能修两年儒学,他年再嫁,亦能嫁个良夫。”

    “表伯父,表伯母意下如何?”

    二老各都心动,觉得贤侄说的在理。

    戚太公问:“不知办学先生是何人?需多少礼敬?”

    刘彦余光看身后藏形娘子,说:“此先生,便是昨夜到府的‘荀娘子’。”

    “她乃神仙中人,修儒术,养性命,开学堂是为教天下女子明道理。”

    “礼敬五两做学费足以,只要心诚便可去。”

    戚太公、老夫人、少夫人、管家丫鬟无不欣然、惊讶。

    不想,表公子要引小姐拜仙家修学,这可是莫大的造化。

    太公拍定此事,起身谢贤侄。

    老夫人亦欢喜,叫来女儿问:“不知我女何时可去学堂,拜先生?”

    刘彦扶着表伯父归座,说:“等小侄再来钱塘,就让少卿随我一起还临安。在我家住两日,等荀娘子开学之时,便领她前去拜师。”

    “何时安定下来,我修书告知二老。”

    戚少先插话道:“世才表兄此乃抬举我家,我家因有礼谢。”

    戚太公听后连连说‘好’,问管家:“宴席可备好?”

    “今日与贤侄做宴送行,当多饮几杯!表我家谢意。”

    ……

第245章 钱塘祭祀

    “诸位可听说,钱塘闹妖之事?”

    “我闻钱塘县请刘奉义相助,此君上通神明,引神兵诛杀妖物!”

    “如今渡口已通……”

    ……

    冬月十五,天晴气爽。

    杭州西码头水运繁盛,岸上挑夫背货往返,百姓行客聚众等船。

    两家卖汤圆的棚子里坐着不少人,见幌子打着【东乡汤圆】名号。

    其中一家棚内,有几人在说‘刘奉义助钱塘伏妖’。

    此事已过去三日,早传遍钱塘、杭州以及周边各县。

    刘彦之名,奉义之号,在当乡越发响亮,赴临安拜府之人也变多,多是州县各地的生员书生。

    刘彦并不避人,凡来求见的,无论名士或寒士都是清茶相交,但谢绝宴请,在众人心里留下极好印象。

    见过刘奉义的书生都说:“奉义,君子也。与其相交,清香在内。”

    今日钱塘祭祀龙君,刘彦早起便和万山、陆侯、沉炼乘船渡江赴钱塘。

    除他们,张知县还请了杭州李通判。

    钱塘县东城门告示已贴,布告全县乡民百姓‘今日将在北江口徐家湾祭祀龙君’。

    徐家湾小渔村此刻颇为热闹,村人们扎龙头、宰猪羊,准备贡祭之物。

    以前给闹江三鲤鱼所设灵位当柴烧了,重新供上钱塘君神位。

    村外二里渡口,钱押司与县丞、主簿布置祭场。

    江风拂面,瞭望一湾江水,见大小渡船行于江上,人来人往,更胜昔日。

    东岸一棵冻柳下,一白衣老叟含笑拂须,与身边少年郎道:“百姓复业,人神解怨,这皆为奉义之功。”

    “今日祭祀时,我儿领将士们操练起来,显我钱塘家神威灵秀。”

    “孩儿领命。”

    少年郎抱拳领喏后,思说:“当日诛妖,似乎走了一只鲤鱼灵。不知此妖会不会再思报复?”

    “我家到不惧他,只怕他暗箭伤害先生……”

    “孩儿想把那柄‘分水剑’赠予先生防身,亦作我家答谢之礼。”

    “父亲意下如何?”

    白衣老叟拂须点头,点指儿郎:“自古宝剑赠君子,君子佩剑是为正身。我观奉义风骨入魂,那宝剑可赠!”

    “他得此剑,便与我家结下‘神人之谊’,此乃佳话!”

    少年高兴显笑,跟着老父下江堤,走入滔滔江水中。

    堤下有几个妇人、婆婆再给淹死的丈夫、儿郎烧纸,见一老一少下江隐去,惊诧相视。

    此事传到岸上,给尚未开始的祭祀,增添一抹鬼神气,百姓们热议欢谈。

    与此同时,钱塘戚家也很是热闹。

    家里张灯结彩,下人们一早就扫雪,打扫屋里屋外。

    戚氏族人齐聚一堂,在等刘家表侄儿。

    己时,去渡口接表兄的戚少先回到家。

    亲戚们一涌而上询问:“你如何一人回来?”

    少先喝口茶道:“表兄他们已去县衙,让我回来告知二老,祭祀过钱塘君再来府上。”

    说着,他放下茶碗与父母、众亲作别,健步归县衙等着听差。

    现在非散漫的时候。

    今日他得钱押司透漏,得知官家思虑抬举他做‘都巡检’。

    这可是有品级的官职,虽说是九品末等小官,但也大过县吏。

    比他现在这个狱吏节级,不知大到哪去。

    他心知这皆看在表兄之面,乃官家还情之举。

    今日见表兄时,戚少先特意问了表兄‘能否接下大人抬举’。

    刘彦让他自己做主,说:“你认为自己可以胜任,那便得此抬举。若在职却不能称职,还是不要接这个‘都巡检’。”

    戚少先自思可以担当。

    他家非寒门,在县里小有家资,不会与民取利,只缺个官身颜面。

    这‘都巡检’足以叫父母颜面增光,也不失表兄面子。

    戚少先到县衙时,正见表兄、官家一行人出衙,其中有本县大人、临安官家,还有州府五品通判。

    他不敢上前,侧立一旁。

    听见通判邀表兄同乘一辆马车,暗下感叹‘表兄情面之大’。

    片刻,有一两马车载着钱塘县和临安县先行,另一辆车内有小姐探出眉目,是通判之女李怜云。

    今日她随父同行观礼,刚才未入衙堂,只在车中等候。

    刘彦和通判谈笑时,见车窗显出梨花俏貌,眼里一亮做礼数,呼来表弟引荐:“此乃李通判。”

    “我交贤弟一桩差事,你速去买来一丈雪纸和朱墨,办好后快马送到祭场。”

    “可不要误了时辰。”

    戚少先知道此乃表兄试他办事之力,拱手领喏便入衙门牵马。

    刘彦与李通判道:“张兄记人情,欲抬举我这表弟,我恐他不能胜任,所以叫他跑腿,试他办事。”

    李通判拂须笑道:“宝善也是急于还情。他自知还不了世才人情,才加在令弟之身。这等练达人情,稍显稚嫩。”

    刘彦对此不做评断,随通判邀请入马车。

    一鼻子嗅见李怜云身上那独特香草气,虽不是沁人心脾,但能清心明目,使心神舒适。

    他目光寻揽,见小姐丫鬟腰间各佩一个香囊。

    李通判递眼色于女儿。

    怜云解下这只香囊,说:“公子所嗅香气,出自这里。”

    “此香囊是小女子自家配的,包含几种草药和香物,可驱秽气病气,清心养神。”

    “此物对君只怕无用,但对心性不定之人,有好处。”

    刘彦托着观赏,鼻吸香气,恍似神明食气,想起自家少卿表妹,说:“可否与小姐讨要一只香囊?”

    “我以小字做交换,何字都可写。”

    怜云笑道:“一只小香囊,哪里换得真学墨宝。这只就赠与公子。不知欲作何用?”

    刘彦便不与她客气,将香囊系上腰间,说起戚家表妹少卿,借此机会告知通判‘荀娘子开办学堂’。

    此事通判父女私下谈过,李通判已许女儿入学堂做教授,且让怜云多与奉义身边女子结交。

    几句话后,三人揭过此题,谈起‘祭场吟赋’这个礼祭章程。

    刚才在县衙议事,众人把今日祭祀章程定下。

    李通判总览礼法,见还差一个‘吟赋作颂’,就提议请‘奉义吟赋’。

    众人纷纷附和。

    纵观他们之中,只有刘奉义可担当【大赋祭酒】之职。

    刘彦本欲写一篇赋文表赠钱塘江,当时见通判提议就爽言答应。

    刚才叫表弟办‘一丈雪纸’和‘朱墨’,便是为做赋准备。

    他道:“我心中已有题目,现在就差一口北江风,一口神灵气……”

    通判赞赏:“好,世才胸有成竹,我拭目以待。”

    李怜云旁听他和父亲交谈,观君子如赏鹤。

    “不知公子能作出何等佳赋?”

    “我见君总有自信在身,这等全气全神的心性,旁人身上少有。”

    ……

第246章 大赋祭酒

    钱塘北江,徐家湾渡口。

    众人千面,喧闹如潮。

    东西口岸两边汇聚乡人、百姓两千于众,对岸也有千百乡人等待祭祀观礼。

    官家命江上渡船、渔夫暂停生计,现在平静的江面不见一船飘行,只有一些白鲢跃江而出,甩起鱼尾,洒露入空。

    岸口处,祭坛已设置妥当,贡祭之物中包括生祭六畜,今日之祭周全无漏。

    刘彦、通判一行车马来到后,两县官家迎上叙话,百姓们纷纷伸头顾首,小声问旁人:“哪个是刘奉义?”

    刘彦面对众目澹然自若,观北湾江水,回想当日‘寒江飘雪,三郎帅兵围剿三鲤鱼,惊涛骇浪,大潮之音,……’

    张知县伴望江水问:“世才稍后在岸上作赋,还是在江上?我叫人立即准备。”

    刘彦寄文采于上玄,说:“我想江上作赋,唯有身入江涛之中,方得大江大潮之气入怀,方作得‘祭钱塘的大赋’。”

    “好,我这就遣人去办。”

    说着,张知县叫来钱押司,交托差事给他。

    押司领喏下岸口,四顾岸边船家,看到尹家两兄弟后,招呼过来与他们耳语。

    兄弟俩高兴应承下来。

    刘奉义要在他船上作赋祭江君,此乃抬举他们,亦能给他们船号添名声,就是不得银子,他们也乐意。

    少时戚少先快马来到,马背上挂表兄所需之物。

    他不光买了纸和墨,还多买几支大小毛笔,可谓‘干练有细’。

    刘彦颇为满意,让少先送到渡船上。

    “不知小女子能否与君同船,在江上听君吟雅赋?”

    李怜云张开绣口询问。

    刘彦看她,又分顾通判说:“只怕到时忽起大潮,惊涛吓到小姐。”

    怜云香袖掩笑,振发女儿心志道:“小女子虽说不才,却有些胆略在身。不让君子担忧。”

    李通判拂须赞女:“好,我女就与君子登船,世才意下如何?”

    刘彦见父女同心,不好再回拒,答应后便下岸登船。

    怜云留下丫鬟守着老爷,她只一人随君上船。

    杨万山舍了官家内兄,也跟着去船上。

    岸上,千双眼目盯看尹家渡船。

    其中有一双透着恨意,但被刘彦十丈外一眼回眸,惊得缩回鱼灵,暗惧道:“好君子,灵觉这般广大,这等心灵交感,佛家高僧都难敌他。”

    “大哥二哥,你们大仇我怕是报不成了!”

    “目下找他报仇,无疑是飞蛾扑灯火,纵是扑灭也是两败俱伤。”

    “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走也,走也,过个三五年再与他寻仇!”

    说着那人藏恨拂袖,转身走了。

    江上渡船,刘彦思虑刚才那箭失般目光,心处有一点灵明。

    不管那是何人,只顾眼前事,笑与万山、怜云攀谈。

    看表弟要上岸,他叫住说:“再取一坛祭酒来,稍后行江同饮。上次你迟疑,这次莫再怯退。”

    “想有所成就,就要经得起风浪,只会享受安稳,非大丈夫!”

    戚少先被道理凿破头脑,眼目明亮抱拳领喏。

    刘彦挥袖让他去,走到书桉前调墨润笔。

    船家兄弟二人好奇在旁观看。

    他们只识得几百字,不知儒家学问妙在何处,为何祭祀龙君要吟诗作赋?

    杨万山扫见二人神色,引来问:“你俩谁人嗓门大?”

    小尹回话道:“我和兄长都能喊江,大呼一声的话,能传至对岸。”

    “好!”

    万山教他们:“稍后你俩就跟我学吟唱,我教你们‘风吟应钟之音’。”

    “此音有五种,你俩只复吟二字‘意’和‘嗯’即可。”

    “两字发音部位分为舌音、牙音和唇音、喉音。”

    “你二人试着‘意’、‘嗯’,自己挑一字。”

    尹家兄弟听着新奇,各自尝试他所教,在旁练习‘风吟应钟之音’。

    此乃《乐经》之中的五音学问。

    吟诗吟赋要学会运用五音,如此方能唱出诗词赋律,与文章合鸣,上通玄明,下彻幽冥。

    上古先民的歌和颂,本就是用来呼鬼通神,与巫以舞降神相通。

    刘彦耳听万山所教,也在心中思量。

    儒家六经之中,唯有《乐》和《易》他不通,只是知晓大义。

    不过他身边有女子甚知乐律,那便是青花舫荀娘子。

    这时北望虚空,见一艘香火画舟行来。

    舫主携带弦月、萱儿二女飘下甲板,看在旁怜云,与君叙话。

    “妾身可来迟?”

    “娘子来的正好。”

    刘彦持笔文光入目,笑说:“通判点我做【大赋祭酒】,在祭前作赋吟赋,娘子精通五音十二律,可教我吟唱之法。”

    荀舫主笑颜应诺,把手与李怜云叙话。

    船家兄弟忽闻人声又不见其人,惊得相觑。

    杨万山让他们莫怕,说:“此乃奉义佳客,你家渡船此时又添仙家做客……”

    大小尹点头,不再多问。

    话不多时,岸上祭场大锣敲响,浑厚的振锣之音,环岸而响。

    咣——声连绵如潮推卷,传入天地、江水、人耳,两岸都听得到。

    这大锣浑厚之音,非小锣铿亮可比,似军阵将士呐喊,音中含‘法律’。

    此法律要拆成二字来读,即‘法’和‘律’。

    法,为规矩,道理。

    律,为遵循,真谛。

    此锣音敲开,能在天地间音律传法,能传人鬼神知。

    因此江下之灵也听到,江潮声应锣而发,二音呼应,使得方圆江域肃穆笼罩。

    虽未见神明显灵,却似听见江下龙吟。

    原本嘈杂的两岸百姓瞬时安静下来,各在心中遵守祭礼,这即是法律传心之效。

    三通鸣锣,湾水起潮,风从潮气发起。

    吹得渡船上刘彦正气爽发,不由心赞一句:“快哉风!”

    岸上官家等人,亦感到神明送风。

    张知县敬佩君家大度,率领本县官吏先敬三炷香。

    后,礼官持祭祀表文,上前通读。

    内容大致是‘年月时辰,因何在此祭祀江君神灵’,不提昔日人神旧怨,只表钱塘家伏妖安民之功绩。

    百姓们在听,江水下将士在听,江府金殿内君家、朝臣、灵官亦在听。

    待表文通读完,礼官焚祭上呈江君灵位,即有一道火光传入江府金殿。

    门前灵官伸手接下,上殿呈于君家。

    钱塘君展开表文看一眼,拂须笑点头,命儿臣三郎:“带兵起潮,且去江上演武,显我大江威灵。”

    ……

第247章 见龙吟赋

    “喏!”

    三郎许凌烟一身盔甲,转身出殿。

    这时,听祭场礼官喊礼:“请奉义祭酒,作赋吟颂——”

    三郎陡然止步,殿内君王、朝臣、王后、灵官各显露出惊讶喜色。

    三郎回殿说:“既是先生作赋,孩儿以为父王可在江上显灵,以应先生诚敬,亦显我家之礼,叫百姓知道,钱塘有灵。”

    王后点头,君王拂须,手指儿臣道:“那就我儿前去开潮,我等适时出江水。”

    三郎抱拳出殿,对李主簿道:“传令将士,推潮演武。”

    太子法令一出,一道令旗飞抵旋涡外金甲将军手中。

    他持礼接旗帜,左右挥舞起来,上万军士八方得令,涌出北江湾水域。

    在岸上官民眼中,便是四面八方十六重浪潮齐开,大潮声陡然击响,犹如万军喝喊。

    江水一时波涛翻涌,潮雾掀起十丈高!

    阳光照射下,好似见到军队出现在一片片潮头。

    百姓们欢声雀跃:“江君显灵了,快看那潮上神兵,好雄壮的大潮——”

    千众呼声迎合浪潮,众心也如江水般激荡振奋。

    岸上陆侯转目,见不知何时,载君渡船飘行江去,被潮水围在江中,但船身却处波澜不动。

    其时大潮交替推卷,以尹家渡船为中心,卷浪分潮,如千军万马变阵,十分的壮观奇异。

    在鬼神眼目中,远不止这些。

    荀舫主、李怜云各看到金银甲士跨坐鱼鳞骏马,挥刀提枪交阵,配合大浪潮汐声,神兵演武,雄壮激昂。

    刘彦心中赋文所缺少的‘江灵之气’,此时立即得到充盈!

    而且是灵气击怀,他心中文思如被大浪掀起,思想文境飞于脑上展开,赋文灵气如江潮在思想内荡起波涛。

    使他畅快无比,胜饮千杯酒!

    心窍明光大作,周身正气风起。

    刘彦豪饮大江灵气,敛袖提笔沾墨,大笔降文思,真学汇合朱墨,写这篇《寒江雪·见龙吟赋》!

    此赋文,写的是‘三日前许三郎领兵伏江妖鱼精’,体例用得是‘大赋’。

    大赋继承《楚辞》形式,以铺叙事物见长。

    刘彦这篇《见龙吟赋》,开篇引江雪美景入赋文,后文将当日事一一道来,以灵气文词,说奇闻志怪。

    行文中见灵秀,其灵聚而成神,赋文满灵气。

    加之真学晕染,犹如把君家三郎、闹江三妖、万千水兵、惊涛骇浪请入文章之内!

    深得大赋之精要,盖过之前《相君》、《乡鬼》两篇祭文。

    文章最后,刘彦以‘少年仆人投江之死’做结束,引人发思‘人失人心,还是人乎?’

    最后这句藏有一句深意,即是‘神失公道,还是神乎?’

    两句乎问,一明一暗,同指一个字【妖】!

    配上朱墨书写,通篇赋文彷佛是斩妖之后,其血染红了白色的寒江雪,令周围观者不禁叫绝。

    即便是学问不济的表弟戚少先,看了表兄这篇朱笔赋文,亦窥见三分才气。

    杨万山观之喝彩,目光灿烂道:“世才好赋文。此大赋形散而神聚,篇章宏大,似把当日之景、之事装入文中。”

    “最后一笔收得好,人失人心,便为妖人。神失公道,是为妖神!”

    李怜云惊刘郎才气,说:“公子此赋灵气缥缈,神明行于文章,潮卷文章气。最后问人心之句,乃通达之笔!”

    刘彦听才子佳人赞赏,揭起一丈《寒江雪·见龙吟》大赋,道:“此文我亦写的酣畅,若无今日钱塘助潮,显神兵演武,得不到这篇赋文。”

    “三郎何在?听我吟赋!”

    他一声仰面呼问,虚空领兵交阵的三郎许凌烟顾看江中船,挥舞令旗,使兵将退兵回潮。

    在两岸百姓眼中,原本交织的浪潮分兵而退,如方阵围住江中渡船。

    其时,又见江中泛起潮雾。

    大雾铺开数亩地,似海市蜃楼一般,显现香火霞光,亭阁楼台,花园山水、金殿宫阙。

    此景无需鬼神之眸,肉眼即可看到。

    又见云云鸟鸟之上,数百兵甲神将腾空铺开阵仗,环绕一艘云光龙船。

    船上君王、朝臣、灵官、王后、宾妃、侍婢、丫鬟百数之多……

    两岸官民皆失声而望,方圆天地寂静。

    此时,江中扬起【意】字音,似飞鸟啼鸣而过,引动人神齐观江中渡船。

    船上刘彦含一口江灵之气,心怀江风浩荡,吟颂赋文。

    他把五音‘宫、商、角、徵、羽’化入词赋音韵,以自身喉音、舌音、齿音、唇音、牙音,吟唱出这篇《寒江雪·见龙吟》大赋。

    杨万山领着尹家兄弟与君合音,在句头、句尾加入【意】【嗯】二音,即是‘风吟应钟之音’。

    这好比给赋文配上雅乐,产生十分微妙的乐赋共鸣。

    赋文之意,随音传至人心、神灵,使人神以听为见。

    《乐经》中所言‘乐象希音’,奇妙就在于此。

    此音承载儒家之学,亦如无形的纸墨,鬼神能见音律之中泛文字明光,真学赋意。

    一篇三百字大赋读完,刘彦心灵五音留存,悦他心神、魂灵。

    他能体会到全身窍穴似星辰闪动,能感受内在天地与五音共鸣。

    他闭目听音,直至五音如星熄,方才睁开明目。

    见其满眼欣喜在内,荀舫主亦得喜悦传递入心,明白刘郎此番通了乐律,乃真正的‘喜乐之情’。

    彼时,一声龙吟震江潮!

    见虚空,三郎许凌烟化龙降首,与刘奉义人面相抵近。

    “先生大赋祭江,我当口衔相接。”

    刘彦听龙吟,笑颜把赋文扬起送出。

    背手看三郎送赋文至君家面前,化为人形,呈交君父。

    君家得赋文见喜悦,让三郎前去答谢,携带朝臣、灵官还了江府。

    这一幕在百姓眼中却不一样。

    他们只看到刘奉义扬起赋文后,一股江风带着文章飞入灵烟江雾内,收落江中消失。

    即便如此,已让两岸三千老少惊奇赞叹:“奉义君子,果能通神!”

    船上,刘彦邀请三郎入席叙话,笑说:“三郎今日显龙身,使我知龙之物,我当把酒相敬。”

    许三郎入座笑颜道:“与先生结交,真是一桩快事。不知小生之龙身,与先生心目中的龙,是否相似?”

    此句问的甚妙。

    司徒心学讲《君心化龙》,其意不在与变成龙,而指灵明上玄,达内在如龙之境,使心性变化无方,乃形而上学。

    三郎也并非问‘形象是否相似’,而是请教‘君子如龙’的本质。

    杨万山见此题开的甚妙,加入欢谈之中。

    荀舫主牵手李怜云旁听,见刘郎身上浩然气没收起,且正在自然的滋长,如青山发岚烟之气。

    其君身道义,于气中可见,似龙隐在山气之中。

    ……

第248章 三郎赠剑

    “启禀君上,今日钱塘官民祭祀……”

    “我江府共收得七万九千贯香火,已清点入库。”

    “请君上过目。”

    正午,北江口徐家湾祭场已散。

    钱塘江府内,李主簿领人清点完百姓香火,端着一盘金元宝、银元宝、一贯钱入殿呈于君王过目。

    钱塘君只看一眼钱色,便知今日所敬香火诚念甚足,与王后相视,点头说:“将今日之功都记下,日后还施百姓。”

    “是。”

    李主簿领喏,又启禀道:“富春君、新安君遣人来问‘九江潮会’定在何日。”

    钱塘君掐指一算,传口谕道:“今夜该当潮会,回潮时辰定为‘子时’。”

    “喏。”

    李主簿领旨正欲出殿。

    王后抬手叫住,与君道:“今日刘奉义作佳赋表赠我家,不如今夜请他游江观潮。”

    “再把东西两湖请来,办一个‘江湖共明月,人神同观潮’的佳会。”

    “君家意下如何?”

    钱塘君拂须点头,又吩咐李主簿:“就照王后之意来办。待三郎取剑回来,你等同请刘奉义。”

    “是。”

    李主簿领下话出金殿,思量道:“刘奉义气运甚高,且儒术入真学,善会练达人情,这等君子他年成就不可估量。”

    “我何不引弟与他结交?”

    他心中暗定,背手去见富春江、新安江二使。

    ……

    江水外,钱塘县。

    县衙官家谢宴散席,戚家小姐房中小宴收尾。

    见厢房内,戚家表妹、表弟妹、荀舫主、李怜云、萱儿、弦月、李府丫鬟、戚家丫鬟,齐聚一房。

    众女不分主仆的围成一大桌,桌上三只酒壶都已见底,此刻正是热闹。

    戚少卿面挂酒晕,又起一杯礼敬李怜云。

    “今日难得与姐姐结交。”

    “小妹再敬姐姐一杯,下次再见就要叫‘先生’了。”

    “能与少卿妹妹相交,我亦欢喜。”

    怜云喜欢这戚家小妹,端酒与其相碰,一口甘甜入腹,面起两朵桃花。

    少卿看着这位通判家的千金,像是看不够,笑道:“姐姐真是花容月貌,美貌有雅气,像是诗,又像是画。”

    “妹妹过誉了。”

    李怜云落杯分顾舫主、戚氏说:“桃花何故慕梨花?我观妹妹也是好颜色。”

    “等妹妹读书养出内中灵秀,便能给容颜增添七分彩。”

    “有道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世间美色如花草,总有枯萎之日,唯有书香长青。”

    “妹妹爱美,切不可迷于美色。”

    “以色事人,亦终遭人弃。”

    “我杭州勾栏院有个叫瑞云的娘子,十四岁就出落得美如天仙,多少富家公子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今年花开正艳时,岂料一朝失了容色,再无法以容色取悦恩客。”

    “她的境遇也跟着一落千丈。”

    “这虽是青楼倌人之事,但我等亦要引以为戒。”

    在座众女纷纷点头。

    表弟妹戚氏问:“那瑞云如何失了容色?”

    李怜云摇头道:“此事我所知不详,只知道忽有一日,她眉头处长出一块墨斑,如胎记般擦不掉,洗不去。”

    “现在那墨斑已盖半张脸,被勾栏女子戏称‘赛夜叉’。”

    “她真是可怜。”

    戚少卿同情说:“本来命就不好,又失了脸面,连生计也没了,不知谁肯替她赎身。”

    怜云丫鬟插言:“奴婢倒是听说,那瑞云与余杭名士贺之洲相好。贺公子早有意给他赎身,奈何怡红院老鸨要价太高。”

    “我看现在去赎,一准便宜。”

    戚家丫鬟道:“他都成那模样了,谁肯替她赎身?”

    两丫鬟说话时,听敲门声。

    开门见戚少先和世才表兄在外,众女齐齐站起相迎。

    刘彦站门口笑问:“可有搅扰诸位雅兴?”

    众女笑逐颜开。

    荀舫主说:“今日已尽兴,承蒙君子赐缘,我等才有一场结交。通判可在前堂?”

    刘彦点头,对怜云道:“令尊稍后便走,托我问小姐,可愿与他回去?”

    李怜云闻言点头,和舫主、戚氏、少卿告别,在戚家女相送下去前堂见父亲。

    送走通判父女之后,刘彦在堂内与二老用茶叙话,商谈今日带表妹回临安,问家中都有什么准备。

    这一问打开表伯母的话匣子,细数自家为此所准备的东西,好似要嫁女儿一般。

    刘彦道:“依我看,家里无需准备过多,只带些许衣物和银两即可,丫鬟带一个就行。”

    “银两不可多带,每月一两银子做花销。”

    “一两银子如何够?”

    老夫人分顾众人,觉得要苦了女儿。

    戚少先插话说:“我看一两已经够多。娘亲要知,世上有许多穷苦,一年到头挣不来十两银子。”

    “小妹她一人就抵一家子的花销,难道还不多吗?”

    “表兄让她少带银子,意在告诉小妹,读书并非享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戚太公以为长子这番话说得甚有道理,叫老婆子不要多管,说:“贤侄如何安排,就如何听从。速去准备,莫耽搁时辰。”

    老夫人不敢多言,与儿媳拉着少卿回内宅准备,叫丫鬟杏儿陪着小姐去读书。

    这杏儿只十四岁,机灵聪慧,一听点自己陪小姐去,高兴的跪地磕头。

    老夫人免了礼数,让她照顾好小姐,又叮嘱女儿几句。

    收拾衣物时藏个心眼,埋一锭金子进去,告诉女儿小心花用。

    戚少先面红点头,其实她对自己能花多少银子,并没有一个数,在家里吃穿用都不愁,需要什么便叫丫鬟去买。

    现在要离家,心里又兴奋又忐忑,犹似小狸出洞。

    片刻行李准备妥当,二老领着全家人相送刘家贤侄、自家小女。

    戚少先骑马随车,车内刘彦、荀舫主并坐一位,少卿和杏儿挤坐一起。

    她鼻尖嗅着香气,眼眸看着表兄腰间香囊。

    “兄长香囊怪是好看,不知谁做的?”

    刘彦顾看腰间,才发现自己一直戴着这只香囊,接下给她道:“这是怜云小姐所赠,有清心明目之效。对读书有益。”

    “本是给贤妹所讨,现在便给你。”

    少卿接下香囊嗅闻,甚喜香草异香,欠身一礼答谢表兄。

    刘彦问起表妹今日李怜云结交,以此为话题,解路程闲闷。

    未时过半,一行人抵达钱塘西江渡口。

    见一些百姓都在岸上眺望江中一艘楼船。

    早到的杨万山、陆侯、沉炼三人相迎,望那艘大船说:“三郎来送世才了。”

    说话间,楼船朝岸边驶来,少时便抵岸头。

    灵官李主簿携仆人上岸相迎,请着刘彦等人上船。

    少卿旁听说话,眼眸清亮跟着荀舫主。

    身后管家、车夫亲眼目睹表公子与神人寒暄,忽想起三日前梦中见过李主簿,还得了一个大元宝,却不知被弄丢何处。

    楼船上,江风袭面,一船人神相谈甚欢。

    许三郎在船头设茶宴,让仆从奉来一件木匣。

    匣长三尺三寸,宽六寸,通体乌黑暗红。

    匣木乃是沉江乌木,不腐朽、不生蛀,表面有一重清水之色。

    三郎指匣道:“此匣中藏剑,剑名‘分水’,长二尺九,宽二指,铸造不明,有葵水之精气,有寒铜之光亮,能斩邪诛妖。”

    “三日前我率兵伏妖,疏忽放走一妖鱼灵,后思此事,恐此妖报复先生。”

    “今日赠此剑,一是赠与先生防身,二是还情答谢先生,三是以剑做结交之物。”

    “我观先生身无佩剑,只有一飞刀防身,请先生收下此剑,结两家之谊。”

    众人旁听,各有神情,分看桉上乌木剑匣。

    刘彦打开匣盖,看到一把铜剑柄,没有繁纹凋琢,剑身藏于鞘内,剑鞘亦是乌木所造。

    他并不懂剑,就让杨万山请剑一观。

    万山爱好击剑,自然对剑喜爱。

    拿起乌木剑鞘,一握剑柄【锵地】拔剑出鞘,立被剑身寒光晃目。

    此剑,果如许三郎所言,有寒铜宝镜之光亮,光色呈月下寒水之色。

    荀舫主眼眸视察,看到剑上葵水之气,剑光凝聚锋锐,寻常阴神吃不住一剑挥斩。

    砰,嗡——

    杨万山弹剑,剑身发出轻鸣,引他高声夸赞:“剑鸣清雅,后音之中,有隐隐潮水之声。”

    “此剑,真是乃难得的宝剑!”

    刘彦听他弹剑品谈,问三郎:“这分水剑可有来历?”

    许三郎道:“我家也不知它来历,只知百年前有人投此剑入分水江,分水江君得剑奉上我父,一直存于兵器房内。”

    “因此剑入分水江,故叫它分水剑。”

    刘彦得知宝剑由来,礼谢说:“此剑我便收下,多谢君家厚情。”

    三郎很高兴,还礼道:“先生有恩我家,又表赠佳赋,我家理当还情。”

    又说:“今夜江水升潮,家父邀先生共游钱塘之景,听潮赏月。”

    “此外,我家还请了东湖、西湖。”

    “先生可请这位大姐同来。”

    三郎转看荀舫主,他瞧出这鬼仙与奉义关系亲密。

    刘彦应邀说:“君家相邀,岂有不去之理。”

    后问起‘赴会时辰’。

    他打算今夜带荀娘子同赴邀约。

    ……

第249章 最大收获

    “侄女拜见表姑母,姑母万福。”

    “好好,才两年没见,少卿就出落得这般标致。”

    ……

    傍晚,夕阳半边。

    刘府正房,戚少卿款款礼见刘家表姑母。

    刘氏见娘家侄女颇为高兴,拉着膝前说话,周围玉娘母女,阿九、桃花、平儿、福伯,都在看这位表小姐。

    刘彦在书房与荀舫主说话。

    娘子走后,他入正房给表妹安排住处,让她与丫鬟住在自己南房空屋。

    说:“晚些时候,再与表妹引荐一位姐姐,她乃我母义女,今夜可认识认识。”

    又介绍阿九:“这是我家九娘子,家内之事她主一半,贤妹有何事都可与她说。”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领你去青花舫做客,见见船上众娘子。”

    戚少卿点头依从,含笑分顾阿九,跟着表兄进南房。

    再出来,已是天黑入夜时。

    正房内烛火摇动,除了老夫人、阿九、桃花,又多出一妇人、一女童。

    少卿疑惑转看书房表兄,不知这母女从何而来,心思:“莫非是邻居?”

    等她进房,刘氏引荐道:“这是玉娘、这是月儿,她俩乃母女,临安发瘟时遭瘟神剪命,我怜惜玉娘,收作义女。”

    “因是鬼身,白天不好与你引荐……”

    戚少卿和丫鬟各是一惊。

    但一想到表兄上通神明,又有神仙表嫂,少卿就不怕了,持礼见过鬼姐姐。

    阿九等她们说开话,暂辞正房老夫人,入书房见公子,指问阁楼上的乌木匣:“里面装的何物?”

    刘彦放下手中书,笑说道:“乃是钱塘家所赠宝剑,名曰‘分水剑’。”

    “貂儿说,此剑中有剑胎,可以入驻阴神,驱使此剑。”

    “娘子何不试试看?”

    所谓‘剑胎’,顾名思义指的是‘剑胚胎’。

    胚胎铸成时,浇筑人血祭剑,然后再套装剑身锻炼。

    见铸成后,胚胎因血祭产生剑脉血纹,每日滴血温养,可使剑胎血脉结珠子,此珠可以存灵。

    得灵入珠,便得剑灵。

    此外,亦可阴神入剑胎,驱驾此剑。

    荀舫主说:“这柄分水剑,乃以道家炼外丹飞剑之法铸成,游魂都可以驱使,驾驭此剑可斩阴神。”

    刘彦初闻,却没想到此剑内有乾坤。

    但他一不懂剑,二不养魂,戴在身上只能做佩饰,所以他打算让阿九持剑。

    说话间,阿九怀抱剑匣飘下阁楼,放在书桌,打开匣盒。

    刘彦取剑拔出,手腕一震,剑身嗡鸣,寒光射目,惊得鬼娘子退避身后。

    “娘子看此剑如何?”

    “真乃神兵利器!”

    阿九并肩观看说:“我观这柄宝剑有水潮之气,未曾触碰,便觉寒冷。似我这等游魂,一剑就结果性命。”

    刘彦二指拂过剑身,也感觉到冰块般的凉意。

    他把分水剑放到桌上,指点九娘子:“不妨入剑胎一试,看能否驱使。”

    阿九环剑左顾右看,不知如何入剑胎。

    若是直接附在剑身,阴魂就怕被水寒之气冻散。

    “你看……”

    刘彦手指剑柄后的小孔道:“由此孔洞可以入剑胎。”

    阿九看一眼,点头身化一缕青烟钻入孔洞。

    此一入,彷佛阴身得到躯壳!

    魂儿非但不寒冷,且有温热之感,彷佛泡在温水之中。

    她的魂灵能感受到剑胎血纹脉络,念头顺着脉络,能透出剑体、透过剑光,照见公子。

    其感受微妙,犹如在镜子内看外界天地。

    她念头一跳,这柄分水剑跟着挑起剑尖,竖立在桌面上。

    阿九控制剑身,大概明白如何使用,驾驭分水剑腾空,绕公子转一圈,一道寒光飞出窗外。

    数息后飞落回书桌。

    一缕青烟从剑柄遁出,恢复魂儿身形。

    刘彦关切问:“如何?可觉得趁手?”

    阿九回道:“我驱使此剑,如同驾乘骏马,又似穿上无坚不摧的盔甲,敢与妖邪斗。”

    刘彦点头送剑归鞘,抓剑递给她:“以后此剑就归娘子持用,与你添作防身利器,家来不善阴神,可以此剑驱赶。”

    阿九笑颜应喏,抱剑入匣问公子:“今夜何时去钱塘赴会。”

    刘彦说:“二更。”

    ……

    二更天至,虚空渡来一艘香火画舫。

    船上二主二仆,各是七郡主、荀舫主、弦月、萱儿。

    四女后院落地,先后入书房。

    巧见刘世才在梦中抚琴,左右有小月儿、豆娘、阿九作伴旁听。

    四女含笑相视,入到梦中,听见琴声悦耳,君子唱赋。

    只闻弦音与声律相合,宫、商、角、徵、羽分韵入字音,合弦唱出《见龙吟赋》,使听者如见赋文、如见其景。

    七郡主不禁神驰这‘字音赋文’内,感应文字随音入神灵,字字灵光闪烁。

    刘世才一篇唱罢,她随口问出疑惑:“君如何把真学唱入声乐?又是如何把五音带入梦境?”

    刘彦大袖挥去膝前木琴,神采愉悦起身道:“天地之音皆为法,上古贤达皆口述道理,以音传道,又如何不能以声载学?”

    “今日我在钱塘江上作赋吟唱,通了‘乐律’,得五音希声入心。”

    “我在梦中弹拨心窍五音,所以音律能进你耳中。”

    说着,他转对荀娘子道:“要说今日最大收获,不在与文采增进,不在与文光增添,亦不在浩气滋长。”

    “而在于通了乐律五音!”

    “此番明悟了,有助我修学明理,聪明内在,灵明智慧。”

    “今日拨心弦五音,恰似明经一般!”

    荀舫主笑颜说:“君子通了雅律,对于陶冶性情,养君心都有溢,不亚于孔学明经。”

    七郡主听后大概明白,对他刮目道:“六经之中的《乐》最易学成,最难通达,我闻五音十二律可弹奏道之法音。”

    “上古许多贤达,皆听音入道。”

    “不想你亦能通达五音乐律了!”

    “我家有些古乐谱,回头送给你修学,学会了弹唱与我姐妹听。”

    刘彦爽悦同意,问起‘钱塘家相邀东湖赴会’之事。

    得知钱塘已经送帖入东湖,他便不在梦中耽搁,领众女脱梦而出,留阿九、豆娘守家。

    荀舫主也把弦月、萱儿留在府内,让她们看守刘郎肉身,在家值夜。

    少时,画舫载着一男二女行空去往东湖。

    在东湖换乘云光龙船去往西湖,两湖合船同赴钱塘家。

    ……

第250章 九江潮会

    “刘奉义今夜受邀赴潮会?”

    “如兄长所言,此君实为贵人,只是我商贾之家,如何与他孔孟之家结交?”

    “弟此言差矣。君子也要生计,只要会使银子,如何不能结交?”

    “我观奉义,非攀附权贵之儒,亦非恃才傲物之士,他君心正直聪明,待人无贵贱之分。”

    “家中孙辈,若是有一人拜入其门下,不也得真学传承?”

    ……

    严州,新安郡,一大宅府邸,老太公夜梦会见兄长。

    其兄不是别人,乃钱塘江府主簿灵官李长青。

    这家太公是李主簿胞弟,两兄弟正谈‘结交刘奉义’之事。

    得兄长指点,李太公梦魂拂须说:“愚弟记下了,请兄长留一封引荐书,我择日赴临安拜会奉义。”

    “临安官家要在东湖办‘万商集会’,正好可借此机会一见。”

    李主簿点头道:“我闻奉义与临安官家交情不浅。官家办此集会,奉义定是知晓,兴许他也会出去。”

    “贤弟既然去,那便尽力相帮,显我家风。”

    李太公明悟兄长之言,拱手记下。

    李主簿不在梦中多留,说:“新安君在江上等我,我留封书信,你醒来自看。”

    说着神灵脱梦,取来笔墨快速写一封‘引荐书’,精酿言词,不过三十余字。

    他走不久,李太公惊醒,呼唤守夜仆童张灯,到书桌前见兄长李长青留墨。

    ……

    十几里外,新安江上,潮水翻涌。

    一艘龙船浮在浪头,一君主携带群臣、家卷于船头赏月。

    左右浪潮之上,千军铠甲明亮,将士跨坐鱼鳞骏马,等待随君赴潮会。

    李主簿金光遁落船上,礼见大公子新安君,道:“下官家事已办妥。”

    新安君三缕长须,中年儒士之貌,背手点头问:“刘奉义何等样人?”

    李主簿思量说:“我观奉义,有富春山水之俊气,才情甚高。加之其身具孟学,养浩然正气,君身如山,山气正大。”

    听他赞言,新安君笑与众灵官道:“三弟多番赞誉此君,今夜我当与他结交。升潮。”

    江君一声令下,只闻沙沙潮水声响,左右潮浪翻起几丈高,潮头千军纵马,奔出江口在前开道。

    与此同时,一艘宝船载着两湖神人、刘彦、荀娘子、李怜云,来到海宁州钱塘入海湾口。

    明月照大江,见湾水广大。

    江面潮起潮落,声如九天隐雷,有灵官站在江上迎候,北岸聚着一众鬼妖阴魂,似乎在观潮。

    刘彦颇为好奇,他以为今夜会在钱塘县北江湾见君,不想西湖宝船却带他来至海宁州江口。

    相君手指大江口道:“此处江湾,才是君府正位所在。今日钱塘祭祀之地,并非江府正位。”

    刘彦解了疑惑。

    胥君问他:“世才可知今夜‘九江潮会’?”

    “学生不知,三郎只说邀我赴会,共游钱塘江,听潮赏月。”

    说着,刘彦与胥君请教:“何为‘九江潮会’。”

    ‘九江潮会’指的是‘九江灵主共潮会见钱塘君’,

    其中‘九江’乃指钱塘九段江域支流。

    分为:‘兰溪江’、‘金华江’、‘分水江’、‘浦阳江’、‘曹娥江’、‘渌渚江’、‘富春江’、‘新安江’、以及‘衡江’。

    潮会起于千年前。

    当时钱塘江水尚未一统,各江支流犹如诸侯国,争斗不休,岸上百姓多遭水灾。

    后有九天玄女下界,寻找九江共主,选中钱塘县一户姓许的积善人家,赐龙元丹予一家七口。

    七口人服下后化龙入江水,镇压九江浪潮。

    衡江君不服天命,私放出江底水牢中的白猿,使其大闹钱塘江。

    玄女投剑刺伤白猿后嵴,破了此猿玄功,它背剑而逃,不知去向。

    衡江君兵败后,被人曹官黎梦君斩首,其所治江水分为两段,一段归钱塘,一段归湘江。

    此后钱塘江每年冬月都办潮会,九江灵君在潮会之日出水府,如诸侯王觐见天子,奔赴此处江口,潮见钱塘君。

    说到此,胥君又提起君家三位公子。

    “钱塘家有三子……”

    “大公子乃新安君,名凌胜,主江水之源。”

    “二公子乃富春君,名凌云,握三江峡口。”

    “三公子许凌烟辅左君上。”

    “今夜潮会,新安君、富春君都要拜父君,他们最喜结交儒家名士,世才不妨结交一番。”

    说话,见江上飘起香火,三公子许凌烟携带一少年书童上船来,礼见两位湖君与奉义。

    刘彦还礼时,顾看那书童,竟是当日投江的少年,原闹江三妖身边仆从。

    观其身乃阴魂之体,显然已成江中之鬼。

    他略微思量,大概明白三郎收留少年在身边的用意。

    三郎指书童道:“此子原是姑苏人,与我家同姓。”

    “我读先生《见龙吟赋》之末句,发人深省,人若失心即是妖,神若失公神自灭。”

    “小生收此子在身边,乃为时刻警示自身。”

    “也想使其悔改,找回所失人心。”

    “书童还不拜谢先生?”

    少年书童持礼拜奉义,说:“依仗先生赋中提我,我才解脱水灾,有缘拜入江府。小人今后定知悔改。”

    刘彦微笑称赞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过去心性受妖物所染,此番追随正直君子,就要多学三郎聪明正直,莫藏小人之心。”

    书童领喏称是。

    三郎道:“家父知先生、湖君到来,叫我接请入府。我大哥、二哥稍后便到,届时与先生引荐。”

    刘彦拱手随请,跟着两湖神人落船,下江府见钱塘君。

    ……

    北岸上,众阴神精怪瞭望各有好奇,不知那船上文士何许人,能使钱塘三郎出江相接。

    没过多会,西南方潮声大起!

    他们众目齐看,见潮头上千军万马打头阵,后方乃九江龙船。

    新安君、富春君率众驾乘香火入江。

    半个时辰后,子时。

    江水潮水轰鸣,潮浪推出钱塘君家大船,三千金甲将士排队列阵。

    船上钱塘君居首位,九江臣子立身后,刘彦、荀舫主、两湖神人站一旁。

    明月之下,钱潮交织,白浪推雪,好壮观的江潮人神景致。

    北岸一公子神魂说道:“要回潮了。”

    他口中回潮,是指‘潮水向源回流’。

    期间,钱塘君乘坐潮浪,视察各江水域,若遇见水鬼,便与其解厄。

    百姓若遭江中之灵欺压,亦可鸣冤告状。

    众阴神正说话,有灵官乘小船抵岸边,问:“你等可有人要鸣冤?”

    北岸阴神鬼妖皆行礼:“我等无冤情。”

    灵官点头欲走,公子神魂叫住问:“船上君子是何人?”

    灵官顾看君家宝船,笑说:“君乃临安刘奉义。”

    “原来是他……”

    众阴神都解了疑惑,交头接耳谈起此君。

    那公子礼送灵官,望江暗说:“表妹算自己一年之中有大灾,我家门第小,荫庇不了她。”

    “刘世才有解瘟之功,又得天子封号,气运功德甚高。”

    “表妹若入他宅地,躲避个一年半载,大灾兴许就能躲过。”

    “只是我林家与他刘家毫无交集,如何借其荫庇?”

    “表妹向来聪明,回去与她商计。”

    ……

第251章 万商集会

    “今日天气甚好,我看能来百家商贾。”

    “这‘万商集会’若得办成,东湖便可做成‘转运集贸之地’,便可达到世才所言‘后治’……”

    “只要不是天下大乱,临安百姓受用无穷。”

    隅中,临安县衙后堂。

    郭主簿从东湖回来,交上今日来赴会的商贾名册。

    陆侯手持翻看,万山在旁笑谈。

    见名册上不下五十个商号,这只是当前来到的,另有不少商家还在路上。

    为了今日商会,全县官吏没少奔波,不止请遍州县商贾,还请了周边巨号商贾。

    诸如严州李家、绍兴谢家、嘉兴董家,海宁林家,衡州张家、金华石家……

    郭主簿接话道:“今日所到商贾,无不想见奉义君子。多与下官讲,如果请来刘奉义,他们愿把商货都运来临安东湖转运交易。”

    陆侯闻言思量。

    杨万山点名册说:“这些商贾是想让世才兄做个保人,乃担忧临安政令不稳,恐有一日官家与民争利。”

    “内兄且去东湖迎他们,我去与世才说。”

    说话背袖出衙堂,直奔南城刘府。

    此刻,刘彦正在书房作画。

    院里桃花在教表小姐洗衣裳,刘氏在正房与慧静谈佛法,官家之妻杨氏亦在旁听。

    杨万山来到后,对正房老夫人、佛家、家姐一礼,便入书房看君子作画,张口称赞:“好一幅钱塘山水图卷。”

    “世才画的可是当夜‘九江潮会’之景?”

    潮会已过去三日,当日事皆成旧事。

    但刘彦对那夜游江记忆犹新。

    这两日,他作不少有关‘钱塘江夜’‘富春山水’题材的词赋,与万山品谈,练五音吟赋。

    眼下所绘,正是当夜游赏所见江水美景。

    画上,一条折江由新安之水为源头,经严州、过新安,汇入兰江之水,又过桐庐富春江,三江潮浪汇聚,向东北奔涌入海……

    新安钱塘水源处,几笔勾勒半身龙首大船,船上人物不曾细画,只大概勾出身形,乃写意之笔。

    但奇的是,却能叫人一眼分辨出‘哪是神人’‘哪是君王’、‘哪是佳客’。

    其中原因,是刘彦给人物画了‘道骨神形’。

    画九江灵君、钱塘君皆勾龙形,画灵官神人皆香火虚形,画自己则勾出立身天地之形,即‘人’之形。

    万山越看越奇,问世才:“如何画形传神?莫非用了仙法?”

    旁边阿九指点说:“万山公子仔细看画中人物,看笔线之中,可见文字之形意?”

    杨万山得其点拨,明亮心窍文光,细细的观看人物笔墨……

    陡然窥见文字之形意,蓦然转顾作画君子。

    “世才真有奇思!”

    “你是‘以字画人’,易字形而成人物,并且保留了字意。”

    “画江君用的是【龙】字,画神人用的是‘神’,画人则用‘人’字。”

    “着实微妙!”

    听他一番赞赏,刘彦收笔笑道:“我是画技拙劣,才思用字形传神,不过凋虫小技。”

    “当夜之潮会,蔚为壮观。”

    “宛如一幅山河壮丽图,似乾坤之大赋。”

    “人间丹青笔墨实难描绘出来,作此画仅是记录。”

    杨万山相视,揭起画卷问:“可否送与我?我愿奉上五两润笔银。”

    阿九在旁掩笑。

    刘彦说:“如此我岂不是大赚一笔?这一张纸一砚墨不过几文钱,万山既然想要,与你就是了。”

    “不过,可不许说是我所画。”

    “免让他人看了,笑我画技粗烂。”

    杨万山哈哈一笑,将画晾着,与他说起今日东湖‘万商集会’,说:“那些商人都想一见世才……”

    “我推测,他们想让你做担保,怕官家往后收取重税。”

    刘彦思虑少许,笑道:“我可以去见他们。但担保之事,我却不能做。”

    “临安县非一人永治,县里早晚会换官家……”

    “我若担保,将来官家之过,都要算到我头上。”

    “我看他们并非想让我担保,只是想讨个立书。”

    “可让子洵与他们立下‘官商契约’,在契约中写明税收,先把利益分配好,留下个可以浮动的空间,不管是上浮还是下浮,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对于大号商贾赐予商会座次,对于小号商贾减少税收。”

    “如此大商得名,小商得惠,各有所得,适用于他们自身利益。”

    “最后再定一条……”

    “若下任知县私自改约,乱收商税,这契约便作废,他们自行离散。”

    杨万山击掌称‘善’,转顾窗外道:“事不宜迟,内兄已去东湖,你我这边过去。”

    刘彦点头与阿九交代几句家事,便与万山出门,乘船赴东湖。

    ……

    己时东湖,天青水阔,百商齐聚。

    东山湖畔处,商船近两百余艘。

    山庙下集市甚为热闹,不止有大小商人,连一些县乡小贩都跑来凑热闹,可谓众人千面。

    知县陆侯领县丞、主簿、押司等官吏,在一家茶棚与到会巨商叙话。

    这些商人皆为钱塘一带大富户。

    其中一白须银发老者坐首位,与官家面谈叙话。

    这老翁乃严州新安郡李太公,膝下有三子一女,三子皆捐员外出身,一女嫁入郡王府为妾,在严州颇有名声,家财千万贯。

    其买卖遍布江南,与安南国等南海小国,亦有生意来往。

    交易之货品,不乏贵重的金银、瓷器、玉料、宝石、珍奇、香料等物。

    李氏族人也遍布江南各州,经营各个行当。

    今日所到商贾皆敬重李家名望,才让李太公坐头位。

    那太公拂须道:“我家正要北上通商,把安南等国奇货运至长安,与西域商人易货买卖。目下缺个稳妥的转运之地。”

    “我观东湖万亩福泽之地,正是我等停船好地方。”

    “若是西域长安、中原之货也能到此,在此作为交易集市,那便更好!”

    陆侯请茶,附和说:“我等之意也是如此。当日我向世才请教‘后治之法’,世才便与我等提出这个思路。”

    “但想做成这个‘转运集贸’之地,还需诸位商家助力。”

    “众人拾柴火焰高。”

    李太公听后耳朵一动,心思转动,眼眸四顾:“此东湖集市做成,与我等有大利,货物来往亦方便。”

    “老朽今后就把北上之船停在此处,诸位谁要与我易货,皆可来此交易。”

    周围商人听他一说,各有心动。

    他们平日买卖都是一家一家的找,若是众商皆聚于此,那便是一家与百家做买卖,小生意也能做大。

    说话他们纷纷同意。

    有一商贾问:“今日奉义可来?”

    陆侯却也不知内弟能否请来世才。

    这时,忽闻集上喧嚣起来,乡民众口皆呼:“奉义大官人。”

    茶棚里外,一众商贾寻望顾看。

    见人群中一君子与乡民做礼数,显足文士风度。

    李太公笑颜拂须,对身旁少年说:“真是君子之风啊,所谓君子如玉,大概如此也。”

    少年点点头,看着那方走来公子,似一眼入诗画。

    其身后,有一位篮衣秀士,也观刘奉义出神,心说:“表妹之卦真的灵验,今日便在此见到他!”

    “钱塘潮会之日,他在船上,我在岸上,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这次同在岸上,倒能结交一场,留下一面之缘,再见不生疏。”

    ……

第252章 白日出窍

    “这是犬子林丰,表字承平,粗读了几年诗书。”

    “学生林承平见过先生……”

    ……

    东湖山庙下,集市茶棚。

    刘彦和官家同坐,海宁林员外在前引荐自家公子。

    听他自称学生,便知身有功名,再打量其身。

    见这位林公子着蓝色锦衣,七尺身躯,相貌俊秀,目如水洗,上玄似比常人明亮。

    且,他身上隐有道气。

    刘彦微笑询问:“承平是何功名?”

    林承平感君子之气,心怀自然说:“学生愚钝,只考得生员功名。”

    “如此说你我一样。”

    刘彦道:“我也只是秀才出身,所以还是表字相称,莫叫先生了。”

    周围众商贾笑逐颜开,知此君在自降贵身,练达人情。

    只此一点,就博得在场众人好感。

    人群外,有人叹:“此君只是个茂才?我以为是举子。”

    又一人说:“莫当秀才不是出身,他身上还有个【奉义】之号哩!可是天家亲赐,就是进士也比不了。”

    “嗯嗯,言之有理。”

    外圈众人附和,少时安静下来,听茶棚叙话。

    刘彦与林家公子小谈几句,问些喜好和所读之书,大概清楚他身中之学。

    看天时快到正午,他道:“诸位商家远道而来,怀着诚意,我水乡应有礼待,官家何不礼宴一番?”

    “大事小事,可在宴上相商。”

    “陆兄今办‘万商集会’,广邀诸位前来,为的是聚四方之水,造一处生财之地,怀长久之思。”

    “但总归一人智短,今日请诸位,也是想集思广益,共造江南水运集贸之所。”

    “此地若办成,诸位必能财源滚滚,生意不再难做。”

    “我之言,不过抛砖引玉。相信在场商家看的比我深远,也定有好谋略相助官家。”

    陆侯点头,适时接话道:“对于经商之道,诸位都是行家,我等皆为学生,今日愿向老师讨教。”

    “岂敢、岂敢!”

    众商贾得官家礼敬、奉义高看,各都颜面增光,连忙做礼数。

    李家太公提议道:“不如就在老朽船上做宴。”

    “我看庙集上饭食不少,一样买些凑成桌宴,我等就着乡野之味共商生计,岂不赛过美味佳肴?”

    “太公言之有理。”

    林员外在旁附和,四顾说:“听闻临安汤圆甚是美味,我等尚未品尝过,何不就此物叙谈?”

    “好!”

    众人应和,即有人遣随从去买汤圆。

    陆侯应了李太公提议,请他们先上船,在茶棚与刘彦、万山、及县官吏议事。

    万山趁此机会,转述刘彦所言‘立约’,说完原话后又说自己之思。

    船上一众商家也在商量‘与官家立书’。

    有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若不立书,他年临安换了官家……”

    “到时乱加重税,抢夺我等营生,一番心血付之东流。”

    他的话引众人附和,都问李太公之意。

    太公说:“奉义参与定夺,必有妥善之法,不妨先听官家如何说,再提我等顾虑。”

    船上众商多点头。

    午时,船上几桌汤圆席布置妥当。

    陆侯领着本县官吏登船,身后只有杨万山一人,刘奉义却没上船。

    众商面面相觑。

    万山笑说:“世才受东湖庙祝相邀,上山庙用茶。此乃君家待见,奉义不能推辞,诸位莫疑。”

    经商的都是聪明人,明白话中意思,眼眸齐望山上湖君庙,见香火灵烟聚拢,感叹坊间传言不虚。

    ……

    山庙偏殿。

    刘彦落座享用香茶,吃起桂花糕,和接待他的雪珠、粉珠谈山下‘商贾集会’。

    说:“等定下契约书,让他们上山拜庙,在君前做个见证。”

    “君家显圣,众商便更心安,知道东湖灵验后,亦会广传君家美名,与东湖添香火。”

    二女相视一笑。

    雪珠道:“公子还是亲自入水府,与君家说此事。”

    “这殿内有卧榻,吃完便睡,我引你出窍。”

    粉珠觉得不行,说:“你怎可胡来?公子神魂未经修炼,今日太阳这么大,岂不是晒伤魂儿。”

    “我看还是进香告知。”

    两女因此争辩起来。

    刘彦不管她们,吃几块糕点,喝完香茶,便寻卧榻处枕头闭目养神。

    不知何时,他额头上鸟鸟生梦境,开出富春江之景。

    其魂独自梦游明月江景,张口吟唱《山居秋暝》。

    平仄字音彷佛透过梦乡,传入二女耳中,她们都走去观梦。

    见梦里刘彦唱诗之后,一卷山水诗气印堂钻出,在他脸面前汇聚成《山居秋暝》诗境。

    诗境化作岚烟,施加在刘世才梦魂,犹如添加一件山水外氅。

    其时,他梦魂一个顾首,飞升脱梦出窍。

    二女诧异时,此君魂体长至肉身高度,一敛诗气外氅,背袖说:“有这卷诗气护身,兴许就不会晒伤魂儿。”

    粉珠看着还未回神,见刘世才步出偏房,立身冬日正阳之下。

    阳光直照其魂,身上外氅山水诗气更显缥缈,诗气内一粒粒细小水珠闪烁。

    这卷《山居秋暝》诗气,乃当日刘彦以诗盛酒气所得‘六卷诗气’之一。

    他一直养在神魂,只在送乡鬼赴阴山那夜用过一次。

    今日使用,是为印证脑中所思,看能否借诗气护体,白日神游。

    现在他站在光明处,魂儿温暖如春,未感任何不适,反倒魂灵舒畅。

    雪珠齐肩问:“公子修道了?”

    “并没修道。”

    刘彦回眸说:“我这件外氅,拜师兄所赐,乃青山酿酒气所化,我以诗词承装,便得此诗气入魂。”

    “娘子可视为儒术神通。”

    雪珠挂笑又问:“那公子又如何自己出窍?这出窍之法,也是儒术?”

    刘彦抬头望日:“道家有‘出窍归窍’之法,儒家有‘入书出书’之法。”

    “二者道理相通,都是对心意念头的掌控,出入身窍多了,自然就掌握其中诀窍。”

    “古人修仙,开始并无法门,所谓法门就是把所悟的道理,化为言传、诀窍,传于后世。”

    “儒家修学,在于明理。道理通达,方法自然就通。”

    粉珠叹说:“难怪世上仙家多以文入道。”

    说话,她们一前一后夹着刘彦,领他下山入水府。

    湖畔,李家商船上。

    一少年眼眸盯着一君子和二神女入水,眼色显些奇趣。

    身后林家公子林承平走来旁观,未见刘彦下湖,笑和少年搭赸:“在看什么?”

    “看什么与你何干?”

    少年眼目顾他道:“无事少来撩拨。我家可无仙书让你兄妹偷盗!”

    林承平愕然无言,不想自己老底竟被这女扮男装的小娘子揭破。

    一时脸面通红,想问又不好问。

    只得拱手赔礼回宴席,自己思量。

    “表妹说新安郡李太公有一孙女,名叫韵兰。”

    “让我见到她一定避开,免得自找晦气……”

    “莫非那少年就是李韵兰?”

    “她如何知道……我和表妹儿时之事?”

    “其中必有因缘!”

    ……

第253章 东湖事成

    “请问阿翁,那南山处青花船是谁家的?”

    “这个老朽不知,只知那花船也是外乡来的,停在茶山边多日……”

    ……

    两个时辰后,太阳向西。

    一众官商上山拜庙,要在神灵面前立书成约。

    李家‘少年郎’独自在湖边游赏,无意间看到南边虚空有香火气飘落,落在青花舫上隐去。

    她便好奇寻个湖畔渔家,问那船归属何人。

    听罢老渔夫的话,李家少年礼谢,低眉思说:“临安真是灵秀之地,处处都能见着灵妙……”

    “方才那香火中精气盛大,绝非寻常阴神,是鬼仙也未可知。”

    “最奇的还是刘奉义。”

    “此君神魂裹着一重山水诗韵,不似玄门道法,像是儒家神通。”

    “若是如此,那他必定入了真学,也不知几等境地。”

    她思量着回到船上。

    又见南山畔青花舫起香火,似有三女驾乘,朝着山庙飘落。

    山上庙宇正殿,众人欢谈喧闹,官商依着次序在商定的契约书上按下手印,添上名字。

    刘彦在殿外旁观,左右是杨万山、林承平。

    荀舫主领弦月、萱儿落在刘郎身后,探望正殿与郎君传音叙话。

    她刚从西湖回来,今一早便去杭州见怜云,商议‘学堂之事’,又去湖心岛挑选建学堂的位置。

    后在岛上与三位公主饮茶谈天下才子、才女,相谈甚欢。

    归来东湖,听说刘郎在山庙,便来会郎君,聊聊今日事。

    听她欢谈,刘彦也说起今天东湖商贾集会。

    他们说话,一旁林承平灵觉感应身后有灵仙阴物,数次想要顾看都被念头压下,深怕此举不敬。

    话不多时,殿内官商立约完成。

    众人纷纷提议,请奉义主持‘拜神立书仪式’。

    陆侯步出问:“世才之意如何?”

    刘彦也不推辞,背一袖跨步入殿,仰望相君神像。

    从孙押司手中接过一柱清香,先上前礼敬。

    此香刚插上,见香头飘起大股烟气,很快烧去一半。

    香灰折断时,烟气一股涌向神像脸面,围绕像面聚而不散。

    这时,肉眼可见一张神明面孔套在神像上,使木凋之面栩栩如生。

    殿内一众官商惊喜诧然,皆分目光看那奉义君子。

    殿外有四人看的比他们更清楚。

    林承平二目运玄光,看到木凋神像显出金光神面,一副中年儒士貌。

    他趁此机会,顾一眼身后……

    见到一位美貌夫人和两位娘子,却只看出二女魂境,看不出夫人境地。

    心中立即知晓,此夫人非比寻常!

    荀舫主见他分视过来,微笑相视不言。

    林承平慌的转看殿内。

    正见刘彦退身一旁,张口主持仪式,向座上东湖师兄禀明‘官商因何拜竭’。

    几句话后,他接来契约书放上供桉。

    相君神灵抬手一指,虚空香火气落下,附着契约书上,显现出两个云纹【东湖】二字。

    刘彦看一眼,揭起说:“诸位可以礼敬君家了,这契约书已得东湖君灵证。”

    众商贾相觑,刚才种种灵验他们都亲眼所闻,便听奉义指点,各怀诚敬,上香礼谢东湖君。

    此举在今后,会成为东湖商人立约中最重要的一环,买卖双方敲定生意、亦或租借货物、银两,皆到东湖请神明见证。

    一炷香后,仪式结束,官家商人各都惬心如意。

    他们结伴下山,到山脚集市,李太公说:“今日佳事有利于我等,我等当竭力运作东湖福泽之地。”

    “往后东湖即是我等买卖之乡!”

    “老朽提议,明日诸君把各家货物都运到东湖来,在东湖连办七日大集,做成这‘万商集会’!”

    “一来易换买卖,二来引人聚气,给此地打响名气!”

    “诸君意下如何?”

    “好!”

    周围大小商人都应和新安李家太公。

    他们相互聚集,商谈带何物来,问各位都买卖什么。

    一时喧声四溢,集上小贩、百姓也过来旁听。

    刘彦旁观,眼眸扫过李太公,又看船上少年郎。

    陆侯办成此事,心气分外舒畅,提袖与世才道:“若非君子,安有我乡今日?”

    “我临安乡民,该记世才大恩!”

    刘彦笑说:“出力奔波的乃是诸位官家,此事已做成七分,后面只等水到渠成。”

    “七日内,陆兄可以牵头成立东湖商会,再给予座次交椅,选位一位会长。”

    “如此他们更能抱成一团……”

    “往后官家无需劳心,只要安排人手,做好缉盗防贼即可。”

    陆侯点头,那边李太公领几位过来,作揖礼道:“今日奉义为我等证契约,我等思酬谢,想奉上薄银一千两,再请奉义为商会提名。”

    “不知可否?”

    杨万山一笑插话:“世才也提议你等成立商会,名字已经起好,就叫【东湖商会】,题字之事,我看不如等到最后一日。”

    “到时候热闹操办一场,选出会长、定下座次,诸位都有颜面。”

    “嗯,言之有理!”

    李太公扬须笑道:“是老朽操之过急,唐突了。”

    心头对临安官家、君子都高看,敬这一乡人物。

    刘彦略谈几句,借此作别,岸边呼来两艘渡船,乘坐返还临安城。

    李家船上,少年目送刘奉义,看船头君子身后的荀娘子。

    不知出神多久,李太公上到船来,伴望问:“韵兰可愿拜入奉义门下?”

    少年笑颜回眸道:“我愿拜奉义为师,修儒家学问,就是不知先生收不收女弟子。”

    李太公拂须思量:“自古贤师收徒,皆不看男女,只要求学心诚,有根基资质,多半拜入门内。”

    “我观刘奉义,不是重男轻女之儒。”

    “七日后带上你兄长,我等一同拜府,递予引荐书。”

    少女韵兰微笑点头,小声告诉太公,她刚才所见。

    李太公却说:“不足为奇。三日前兄长托梦,告诉我刘奉义助钱塘伏妖,受邀参加九江潮会,似这等儒家君子,岂会没有仙家朋友?”

    韵兰听言好奇,追问起‘奉义如何助钱塘降妖?’

    另一艘商船上,林家父子叙话。

    员外交代完诸事,说:“我看刘奉义有几分赏识我儿,你不妨借此结交。你二人功名一样,但他才气有一丈,而你不过寸尺。”

    “我儿应以师礼相待。”

    林承平嗯声领喏,道:“孩儿也有意结交。”

    “我见奉义,有儒家真学之气。”

    “表妹让我多与此君结交,说奉义可能乃应运之人!”

    “哦?”

    林员外捏须琢磨,恍然明白道:“难怪李家太公处处捡风头,原来早想结缘刘府。”

    “既如此,我林家不能输了他家李家。”

    “我儿回海宁,把东海所得奇货随船运来,我就与李太公比比。”

    “他有安南货,我有出云货,海外奇珍不止他一家有。”

    林承平应喏,顾看李家船上假男儿,也想给自己出出气!

    ……

第254章 海宁奇女

    “表妹可睡了?”

    “一更天不到,哪里就睡?”

    “小姐算到公子今日必归,等公子回来问事。”

    ……

    黄昏后,人定初,海宁林府。

    刚回到家,林承平便挑灯入深闺,在廊下遇到表妹闺房二丫鬟。

    说话三人合路走入园门。

    小姐房内,有一女手持《易经》,朗目疏眉,椎髻仰面,似在琢磨卦理。

    烛光下其颜玉色,掩映生姿,一身素衣胜雪,莲步走动。

    丫鬟在门口叫声‘小姐’。

    这小姐持书转问:“可是表兄回来了?”

    林承平在外接道:“表妹料事如神,我今日果然撞到晦气!”

    小姐拉开房门,迎面索眉说:“表兄何故招惹李韵兰?此女命克你,你在她面前讨不到好。”

    林承平无辜道:“我怎知道她扮做‘假男儿’。”

    “今日午时,奉义来到,李家太公船上设宴,我见其‘孙儿’在船栏望湖,想过去结交一二。”

    “只问一句‘看什么’,她竟恼我!”

    “说‘无事少来撩拨。’”

    “表妹你说,我如何就撩拨她了?”

    “她还说‘我家无仙书让你兄妹偷盗’!”

    “此女怎就知道你我儿时偷书之事?”

    “莫非她与表妹一样,通晓相术、易经?能算过去未来?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知道这般清楚。”

    表妹听表兄讲述,烛旁落座,浅笑道:“表兄听她就是。有的事,不明白最好。以后相见,只当不见。”

    “你若再招惹她,她更恼你。”

    “这是为何?”

    林承平回来本欲问个清楚,不想表妹一说,他更想不通了。

    那小姐不等他追问,就先问起‘刘奉义’。

    承平把东湖见闻尽数说来,对奉义才气赞赏有加,特意提到‘东湖山庙官商立契约时,所见鬼仙夫人,湖君显圣’。

    表妹似乎不闻表兄后话,只顾低头思量。

    少时,她面露笑颜说:“女归吉,利贞!此君确实可以荫庇我。”

    “表兄与君子结交时,先不要提我。”

    “何时他问我,你再相告。”

    林承平听得一知半解,大概猜想‘表妹之言,乃从卦象中得出’。

    点头问她:“表妹欲施何计?你说‘女归吉,利贞’,是说出嫁?嫁入刘府躲灾?”

    说着,他玩笑道:“我看此计可行,就是不知刘奉义娶没娶妻。若是娶妻了,你入门只能当妾室。”

    “表兄可是觉得今日晦气不够?还想与我找晦气?”

    表妹轻瞟一眼,认真说:“君子和我无姻缘,此处‘女归’出自《渐卦》,乃指‘归宿’,是说‘有了可去之处,有了荫庇之所’。”

    “明日兄长去杭州勾栏院看看,看谁家进出公子最多。”

    “我择日卖身入院。”

    此言一出,不止丫鬟惊,表兄也错愕。

    林承平想不通表妹之思,张口急道:“贤妹何故自贱?就算勾栏院可以避灾,但那去处,好入不好出。”

    “若是让父亲、母亲知道……”

    “我……”

    表小姐持书掩口,笑道:“表兄只管听我的,别人好入不好出,我却可以进出自由。”

    “我卖身入院虽是自贱,但只是一时之计,是‘自困之计’。”

    “只有困入其中,方得解救而出,元亨,用见大人!”

    “表兄还不明白吗?”

    听到‘用见大人’四字,林承平陡然明白什么,抚掌道:“原来表妹是想‘入勾栏,而与君相见。’”

    “可我观刘奉义,非好色之徒,你莫把算盘打错了。”

    “不是还有表兄?”

    说话小姐笑容收敛,道:“此番我若不得归宿,想活命只能委身勾栏之所。我看遍六十四卦,唯一可用得就是‘困卦’‘升卦’。”

    “与其在家中受困,不如走出去,换一处地方,才有‘解灾脱劫’的机会。这便是‘升卦’。”

    丫鬟插言问:“为何不相求刘奉义,坊间传他是仁厚君子,有德之人……”

    小姐摇头打断说:“直接相求,他定会拒绝。”

    “这并非君子不仁,是因为我灾劫不明,就连我自己都不知其中因果,他如何肯涉足不清楚的恩怨中?”

    “越是聪明君子,越是君心谨慎,否则帮人帮错了,损伤的是他自家道义。”

    “换成是我,也不会相助。除非溢大于损。”

    林承平点头问表妹:“若照此说,你就算在勾栏院和他相见,也只能骗得刘奉义一时。”

    “等他知道你的用心,岂不恼你欺骗?”

    表小姐微笑说:“若君子真知我用心,他反倒不会恼我了。”

    “表兄暂时别多问,且帮我把前路铺开,后面你自然会明白。”

    ……

    两百里外,临安刘府。

    从母亲正房出来,刘彦转顾表妹南房,见众女聚一屋聊话,有戚少卿、沉玉娘、荀舫主、阿九、豆娘、弦月、萱儿。

    阿九顾首见公子,飘身迎出来问:“老夫人可要就寝?”

    刘彦点头,问:“貂儿聊说什么?”

    阿九笑回一句‘娘子在说海宁奇女子陈霞仙’,说着迈步入正房,伺候老夫人就寝。

    刘彦也不去打扰她们,回自己书房,思虑今夜教授花舫众娘子什么经典。

    不多时荀舫主舍了那边,进书房私会郎君。

    刘彦持书笑问:“陈霞仙是何奇女子?”

    舫主引来椅子,伴坐回话:“此女六七岁时,就能背诵《诗》、《书》,学文两三年就能作诗了。”

    “海宁坊间,多有流传她所作的诗句,如咏寒月之诗‘登楼人远霜千里,倚槛天高笛一声’。”

    “又如咏寒灯的诗‘窗外光寒残雪积,夜阑人去落花凉’。”

    “似这些诗句,她信手捏来,这只是她十二三岁之作。”

    “除了诗书,听闻陈霞仙还通易理相术,与人算卦,谈论吉凶,颇为灵验准确。”

    “曾有老翁丢失银袋,当街坐地痛哭,她看到后指点老翁去酒坊找小二要,定能失而复得。”

    “老翁听其言奔赴酒坊,果见小二正拿着钱袋立于门口左顾右看。”

    说着,舫主多拿海宁坊间传闻举例,笑问刘郎:“这等女子,算不算奇女子?”

    刘彦道:“不止是奇女子,或许还是异人。娘子如何得知此女?”

    荀舫主说:“今日我与怜云、三位公主聊天下才女,此女也是从她们口中得知。怜云妹妹以为,可以请她来青花舫做教授。”

    “我也有此意。”

    刘彦道:“以她诗词来看,足以教授那些未入学的女子,若能请来陈霞仙,对娘子学堂有利。”

    “她家世如何?”

    舫主回说:“我闻此女出生在平湖,父母早逝,寄靠舅父抚养。”

    “其舅父乃海宁有名富商,姓林,捐【员外】出身。”

    “海宁林姓富商?”

    刘彦一念想起今在东湖见到的那位林员外,及其子林承平,并告诉荀娘子,道:“再见林家父子,我替娘子问问,他家有无此女。”

    “若有,证明她和娘子有缘,可邀上青花舫做教授。”

    “时辰不早,娘子前去请客,我过会儿就睡。”

    “今夜无事可以开堂讲学。”

    舫主含笑应喏,别了刘郎,领一女遁去西子城。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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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狐婿介绍:
这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也是一口烹制故事的大锅。
书生、鬼狐、神仙、妖魔在大千中因缘纠葛,乱炖出世间百态,烹煮出红尘百味。
穿越来此的刘彦还没掸下风尘,便一头扎入锅中,染一身书香鬼气……聊斋狐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聊斋狐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聊斋狐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