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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士心本尊     聊斋狐婿txt下载     聊斋狐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19章 渡口邂逅

    “山里人家,无物恩谢相公。”

    “这些麋脯望请收下,路上可做干粮充饥。”

    “老人家美意不可拒,我就收下此麋脯。”

    ……

    清晨,太阳出山。

    西峦村,吴猎户家。

    刘彦主仆在前屋与猎户父子辞别。

    老猎户托起一包裹麋脯笑说送上,周围婆媳、儿郎各看着刘相公。

    昨夜那五两银子,使猎户一家惊愕又高兴,用剪子铰开一验果然是真银,就想分出四两给刘彦。

    刘彦婉拒好意,当时指银子说:“这五两银子,一两是殷学海该给的,另外四两是他的赔礼。”

    “老人家安心收下便是,他不会事后来刁难。”

    老猎户心怀感激,夜里睡不着觉,与老婆商量‘送些什么谢他恩义’。

    老婆说:“我家还有没卖的麋腑,可与相公做干粮。”

    老猎户以为合适,便有眼下‘赠腑之景’。

    刘彦感山里人家朴朴之心,欣然领下美意,礼谢后让刘平收下。

    后,他们便不在村中多留,告别吴家猎户,去往山南灵江渡口。

    那渡口离落龙山有十里路程,从北岸渡江到南岸,便是海门县治下江口村。

    主仆二人骑驴乘马,走了约有半个时辰。

    辰时来到渡口江边。

    向东看去,一条江水向海流,红日朝气与灵江水气杂糅,远处如诗如画。

    江上扁舟过百,有捕鱼的渔舟,有渡人的船舟。

    艄公唱着小调,鸬鹚也在欢唱,叫声此起彼伏。

    刘彦背袖赏江景,面享风光,髯须飘飘。

    刘平转头四顾,没寻不见殷学海,说:“殷相公莫不是还在娘子香被中?公子都来了,他却没来。”

    刘彦吹着江风,眺望对岸道:“渡船还没到,你何必着急?”

    “说的也是。”

    刘平走去毛驴旁,解开箩筐中的布袋,抓几片麋腑来尝,嘴里嚼着吃。

    刘彦敛袖捏来品尝,看毛驴瞪眼盯着,让刘平也喂它尝一片。

    主仆一驴香香吃着麋肉铺,称赞‘美味’。

    不多时,有一艘大渡船靠岸。

    渡口等船的百姓一拥而去,船上下来七八个男女老少。

    其中有两个文士貌,仪态儒雅,身显书卷气。

    一个短须二十几岁,一个长须三十几岁,身后跟着书童、仆从,牵马扯驴。

    刘彦看时,那二人也留意到他,眼眸清亮,如见美景。

    三人彼此神交,两位文士手袖携风结伴而来。

    一士拱手做礼数,道:“仁兄风雅。不知尊姓,何方名士?”

    刘彦还礼说:“在下新安刘彦昌。我见二位亦洒然脱俗,想来是当乡名流。敢问称呼?”

    两人含笑相视。

    年轻文士自荐道:“小生糜松,这是家兄糜竹,我兄弟皆住海门。”

    三人交换名姓,寒暄几句。

    糜松越倾慕君子风度,有感‘此士非寻常’,试问道:“刘兄可要渡江去台州府?”

    刘彦笑着说:“今日与朋友相约,同游灵江海口。之后再去海门、台州游访名士。两位这是要去何处?”

    糜松暗动心思,分视长兄道:“我兄弟要去临海县。听闻临安刘奉义到此,我二人此去拜访。”

    刘平显笑,眼看自家公子。

    刘彦稍思说:“两位此去,只怕见不到他。”

    糜竹持礼问:“莫非他已不在临海?”

    刘彦点头道:“他三日前就已行踪难觅。”

    糜竹神色怅然,叹说:“造化低了,无缘见君子。”

    其弟糜松宽慰两句,分看刘彦道:“虽无缘见识刘奉义,却有缘结识刘彦昌。”

    “我观这位刘兄,气貌伟岸,身如风竹,有万卷诗书藏身,必是大学之士!”

    “小生不才,想与仁兄结交,不知能否?”

    刘彦环视两兄弟说:“有幸结识两位,我到海门,当去拜会。”

    糜松神采高兴,告知他‘家住何处’,说:“刘兄何时来海门,只管到舍下来。小生不胜欢喜。”

    刘彦礼谢美意,问:“糜兄家居海门,可听过一位姓海的秀才、名士?”

    “海姓?”

    糜氏兄弟各是思量。

    糜松道:“我海门县有名之士只那几位,并无海姓。刘兄可知其名表字?”

    刘彦见二人不知,大概推测‘海公子也是游人外客’,说:“我只知其姓,不知其名。”

    说话,又问‘海门名士’。

    糜氏兄弟说出四位名士来,各姓‘朱、秦、尤、许’,还提到一位‘任秀才’。

    刘彦笑说:“我看足下还少说二人?”

    兄弟思虑相视,问:“刘兄是说哪二人?”

    刘彦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话落糜竹、糜松开怀而笑,持礼自谦起来。

    三人笑谈间,见殷学海疾步而来,到跟前便抱拳作揖,说:“小可来迟了,让刘兄久等。”

    糜氏兄弟看眼,感觉似曾相识,一时记不起来,但见刘彦朋友来,便拱手告别。

    刘彦目送一眼,问殷生:“可识得那二人?”

    殷学海手袖拭汗,望着道:“此二人乃海门大家士族,世代书香门第。高祖年间的糜学士,便是他家先人。”

    “他家还有一妹,名叫糜兰,天生体带香气,嗅之如兰,故得此名。”

    “糜兰娘子精通【琴棋书画】四艺,乃才貌双全之女,倾慕者无数。今年应有十八了。”

    “坊间有传闻,说糜氏乃兰草仙转世,眼目能见神鬼,是奇女子。”

    刘彦随口道:“如此佳人,想来求亲的不在少数?”

    殷学海说:“求亲的确实不少,但听闻糜氏有疾,天生断了癸水之脉,天癸早竭,因故不能出阁。”

    说着,他转顾江边舟船道:“小可找好一艘船,酒菜都在船上。刘兄此时可有雅兴?”

    刘彦相视笑说:“殷兄破费了。晨风气爽,把酒游江正当时!”

    “能与刘兄纵舟游江,乃我之幸。千金换不来。”

    殷学海诚心目敬,请着他去往江边寻船,又呼来两位船家载驴马。

    一里外,糜氏两兄弟谈着‘刘彦昌此士’。

    糜松陡然生出一念,停步回眸,与兄长道:“莫非,刘彦昌便是刘奉义?!”

    糜竹听了顾首回望,问兄弟:“何以见得?”

    糜松眼眸晶亮,说:“其一,二人皆姓刘。其二,他又怎知刘奉义不在临海?其三,兄长莫忘了,刘奉义名叫刘彦。”

    “此士却叫刘彦昌,去掉【昌】字,叫什么?”

    糜竹忽地抖擞精神,眼望江边片刻,笑道:“若真如贤弟猜测,此番邂后,可传佳话!”

    “我看,今日莫要远行,午时前就回海门,到家让小妹占卜一算。”

    “看刘兄到底何人!”

    “世间奇士,不慕虚名者大有人在,或许真如你所言。”

    “刘彦昌,即刘奉义!”

    ……

第420章 与浪共潮

    轰隆隆——

    午时,百里雷云从东海推卷而来。

    一刻不到,大风卷尘,雷雨急袭海门县。

    城内六市静街,避之不及的百姓都在两街屋檐避雨。

    城南东巷一户高门府邸。

    糜氏两兄弟欢笑庆幸早回来,不然少不了‘沐浴天恩,大雨洗身’。

    他们说话,沿着外廊进到内宅西院。

    听院内闺阁,传出‘急如暴雨般的琵琶声’,便驻足门外,听弦乐。

    楼阁二层,一女子端坐雨窗边,怀抱琵琶,低眉垂头,十指乱拨琵琶弦,精神恍然入了风雨中,弦下音能与风雨相合。

    其音韵中,透着敲击钟磬之韵味,又含雨落平湖之希音。

    她的弹奏指法,犹如点枪击剑,彷佛剑招枪法在手,一指指弹送弦音,化入风雨雷霆声中,技艺近乎化境。

    片刻,风声、雨声、雷声渐弱,其琵琶声亦转温柔,似水滴石,如泉叮冬。

    糜氏兄弟含笑相视。

    长兄道:“贤妹琵琶,敢当海门第一手!”

    其弟道:“可惜妙音不出闺阁,他人不知我妹琵琶语。”

    两人说话,楼阁上弦音中断,糜氏怀抱琵琶探看窗外二兄长。

    三人笑目相视后,在楼下厅堂会面。

    糜氏问:“哥哥不是说,今日去临海拜会刘奉义,如何午时就回来?”

    糜松敛袖坐下道:“听闻刘奉义已不在临海,故此我俩没去,只在山中一转便回来。”

    糜氏眼疑分顾长兄。

    糜竹说:“我妹不知,辰时我们渡船到江北,在渡口遇到一位刘兄,是他告诉我二人‘刘奉义三日前就已行踪难觅’。”

    说着,他把‘渡口遇刘彦’,以及‘他们所谈之话’,完整讲述一遍。

    期间,二兄糜松多赞‘君子气貌风度’,说:“我以为,今日所遇刘兄,即是刘奉义。”

    “小妹以为是否?”

    糜氏眼眸含思,转看二兄说:“哥哥所猜不无道理,我来占算一卦。”

    长兄糜竹道:“我正有此意。他说今日与友游江,之后再来海门访名士……”

    糜氏听了,看门外风雨,思说:“如此大雨,他若还在江上,怕要困在江浪之中,有落水之险!”

    “哥哥少待,我祭香火去江上看看。”

    说话,让丫鬟给两位兄长奉茶,自己独自上楼去。

    糜氏兄弟听了妹妹之言,也生出一些担忧,对坐谈论道:

    “闻言,刘奉义乃奇士,受仙法,通鬼神,他若果真是奉义,想来不会有事。”

    “这难说,江上不比路上,如此风雨雷霆,犹如天公降法,他要是造化低了,落入江浪之中,纵有一些神通,也要销账。”

    “就让贤妹驾香火神游一探,只要江上无船便无事。”

    “嗯,但求刘兄无事。”

    糜松、糜竹两兄弟说着,忽闻一股异香入鼻。

    他们相视起身,来到闺阁门口。

    举目望见,有一缕青烟飘离,便知是小妹神游去了。

    那道灵烟顺风向北,风中凝聚不散,如薄纱飘荡虚空。

    不多时,便飘至灵江口码头。

    只见灵江两岸船只随浪颠簸,江中波涛汹涌,大雨长风灌江,水气升发如雾,与天上滚滚积云相接。

    浪潮翻涌,雷霆阵阵,上下隆隆声似千军击鼓!

    向西看,不见一艘船行江,向东望,却见一只舟船荡于江风大浪之中,向海而去。

    船头有一壮汉艄公,身披蓑衣,两手持浆与浪相斗。

    风雨灌入舟棚,见刘彦坐在水中,一身湿透,风吹髯须,雨浪击面,不改他脸上笑颜,身定山之竹。

    刘平、殷学海在他身后两手抓着棚顶木,躬身低头,左右摇摆,全神紧张,浑身湿溻溻,狼狈如淋雨后的鸡子。

    刘平还好些,面对这等风浪,虽有惧怕,但见公子在,便好比含着定心丸。

    殷学海则全无安定,心神荡在江浪,魂儿寄在风雨,惴惴不安,惊惶万状,手足颤颤巍巍。

    一个波浪背后扬起,他便恍如神魂腾空,一头朝刘彦后背跌撞。

    刘平伸手扯拽一下,殷学海才没撞向公子,侧倒在刘彦左肩旁。

    刘彦听见声响,转头笑顾问:“如何?君心可还在?”

    “人世如潮,想在世间立身行道,就要经得起风浪,与世弄潮,如这位艄公大哥,当一个弄潮儿。”

    “立身,首要在于稳住身性,德是压身之石。”

    “身有德,性不乱,身性不乱便能立足,心神便能安稳下来。”

    “今日你我游江把酒叙谈,我所千百句道理,不如你亲身经历。”

    “殷兄莫把【立身】视作‘耳闻便知’的东西。”

    “明白是一回事,能够坚持做到,却难。”

    “故而,《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又曰【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说着,刘彦食其悟,把自己所言吞入府中,周身溢出浩然气,风骨抖擞,意气风发!

    此番纵舟于风波江浪,是他刻意为之。

    原本大雨到来之前,船已避险到岸,刘彦在江边见江涛奔涌,不禁想起昔日钱塘江观潮,脑中闪出‘人世如潮’四字。

    想再助殷学海一番,让他在经历、身处大涛中,体会世潮艰难险阻,从而去明白【立身】之要意。

    于是寻来一位胆大老练的艄公,与他五两银子,让其驾舟逐浪。

    众人少有人敢如此做,但有一位叫江海儿的七尺汉站出接赏钱,便是船头掌船的汉子。

    此汉,人如其名,似江豚投胎,白练转世,见大浪欢喜不惧,真是一条江海水性汉子。

    殷学海听了刘彦之言,心神莫名安定下来,学着刘彦坐在船篷,身随舟浪摇摆,心里只想:“刘兄如此教我,我当定志立身,不负他一番教授。”

    想着,他心体却能看定下来,惶恐惧怕慢慢退去,好像外面的风浪都随之渐弱了。

    小船随波逐浪,向着东海流去,天上积云越来越澹,江水也越发的平缓。

    过了十里,风停雨歇,往前方,云破日出,万道金光照江海!

    刘彦一身湿溻走出舟篷,与艄公江海儿并立船头,享风吟诗: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

第421章 慧心如兰

    “相公好生有胆识。”

    “我渡人无数,未遇过相公这等豪杰之士。”

    “今日甚是畅快!”

    ……

    晴空下,江水静,小船东流。

    船头刘彦一首《行道难》抒怀后,与他并肩的艄公江海儿出言赞誉。

    他虽不懂诗中之意,却从中看到这位相公卓然之气与胆识,所言并无奉承。

    刘彦闻赞说:“若无江兄弟自信在手,老练驾船,我纵有胆识,也要顾虑自家性命。”

    “今与足下一同纵舟搏浪,我亦欢畅。”

    话落,两人同声而笑,望前方广阔的江海交汇之地,欢谈起来。

    身后船篷,刘平、殷学海也钻出来,感受风平浪静后的安宁。

    殷学海看着云破天开,阳光洒照,心有所悟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刘兄今日教诲,足使我受用一生。”

    “立身,需养内德,德性入根,才能立足。”

    “不然,风一吹,浪一打,便要跌跤、栽跟头,头破血流。”

    刘彦听见,顾首道:“殷兄能有此悟,这场风浪就没有白受。”

    “书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无论做哪个行当,修身齐家是第一。”

    “自牧可有所悟?”

    闻公子呼自己表字,刘彦蓦然回神说:“我明悟了相公说的【克念致胜】四字。”

    “如刚才那般惊险处境,慌不得,乱不得,越是危急之时,越要克制念头,使心神安稳,再思避险之法!”

    刘彦提袖赞赏道:“这便是【事到万难须放胆,身处逆境须从容】。你能明白这个,很好。”

    “大丈夫立身处世,当光明磊落。”

    “即使处于逆境,也要从容不迫,不能使心自乱。”

    “后,以静制动,以待天时,不可以弱争强。”

    “上古洪水滔天,大禹王治水,用得也是疏,而非是堵。”

    众人听他讲道理,各有一番通悟。

    刘彦说话时,眼随灵觉感应,看到船后二丈虚空,飘着一缕灵烟,好似灵明之物,如有眼眸窥看自己。

    他心有所思,抬手一礼,灵烟便逆风而去。

    刘平、艄公、殷学海好奇伴望着,惊讶‘那道烟气如何倒飞?’

    刘彦说:“那香火气中存有灵物,或是鬼神,或是仙家。大概怕我们纵舟遇险,溺死江中,发善念庇护一二。”

    众人相视,殷学海和艄公连忙朝西边拜竭。

    刘彦脱下一身湿衣裳,只穿着裈裤纵身鱼跃,一头扎入江水中,噗通声惊了三人。

    慌得刘平趴船大喊‘公子’!

    殷学海亦失色,大呼道:“刘兄落江了,艄公快快救人!”

    艄公江海儿解下蓑衣探看。

    见刘彦水中露头,仰面呼吸划水,哈哈笑道:“原来相公有此水性!”

    “我与公同耍。”

    说话,他光膀子跳入江水,挥臂欢游。

    殷学海转顾刘平,刮目问:“刘兄还有游江的本领?”

    刘平虽有疑惑,却笑道:“我相公本领,你还不曾知道。”

    殷学海心敬,暗说:“刘彦昌真乃奇士也。”

    ……

    却说那缕灵烟飘回海门糜府,钻入小姐闺阁二楼。

    少时,糜氏下楼见兄长,明眸善睐道:“不用占算了,此士即便不是刘奉义,亦非寻常君子。”

    糜竹、糜松听了,起身问妹所见。

    糜氏细把‘灵江之上见闻’道出,连‘四人渡险后所谈’也没落下。

    最后道:“那君子身有浩然正气,风骨峭峻,更胜哥哥所赞。”

    “且,他双眸能见我,聪明知我来意,与我做礼。”

    “我料,此君乃真儒,善养风骨、正气!”

    “虽不知其浩气几丈,但从其言谈来看,或许还是明经之士。”

    “两位兄长如要结交,便要赤诚相交!”

    两兄弟听此,无不面显喜悦,未曾想竟能遇上孟学真儒,风骨之士!

    糜松精神抖擞说:“多亏贤妹去看,才见其真面目。”

    “哥哥,小妹说的在理,既要结交,你我当倾心结交。”

    “不可错过了这场因缘际会。”

    “不如…,你我现在就去江边,备上干爽衣物,车马相迎刘彦昌。”

    糜竹闻听心动,还没开口说话,一旁小妹接言。

    “二哥此法不妥,你们不过一面之交,虽有口头之约,但并无交情。”

    “如此去江边献殷勤,岂不是让他陷入尴尬境地?”

    糜竹点头附和:“我妹所言甚是,可就怕错过了结交时机。”

    糜氏思量,唇角微笑,坐下说:“我有一计,让那君子看到你俩结交诚意,必定登门拜府。”

    糜松、糜竹对视一眼,与小妹请教妙计。

    糜氏道:“派遣家仆,挨家挨店的告之本城酒楼、客店、茶坊……”

    “只要是刘彦昌住店、吃茶、饮酒,银子皆由我家来出。且双倍的给!”

    “但有一条,不得提我家,不得说是我家出的钱。”

    “不然,这场结交就难成。”

    糜松思虑三妹的话,一时不甚明白,问:“小妹计是好计,为何不能相告?”

    糜竹含笑拂须,点指说:“二弟一项聪明,如何就忘了‘无功不受禄’?”

    “他若知晓是我等安排,定然不会领受。”

    “反之,他越是不知是何人,便越想知道,思来想去就会猜到你我头上。”

    “即便他不受请,也会登门来访探问。”

    “届时你我诚言相告,赤诚相交,岂不水到渠成?”

    糜松眼眸清亮,顾看三妹道:“妹妹真是绝慧,此计甚好。我亲领家人前去,兄长在家布置。”

    说话提袖便走,携风出门去。

    糜氏目送一眼,对长兄说:“那君子若来府上,便将他安置在我闺阁对面小楼。”

    “我想试试,此君可是知音。”

    糜竹听了点头,也不在这处多留,转头去安排府内诸事。

    糜氏独坐闺阁,眼望门外出神,口中低吟着《行道难》。

    转眼午时过,天上阴云散尽,百里晴空,太阳洒照江口。

    码头处,艄公江海儿撑船到岸,刘彦、刘平、殷学海拱手礼谢登岸。

    见他们身上衣裳都已半干,只略带些潮气,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上岸后,刘平去码头茶棚寻牲口。

    游江之前,主仆将驴马托与卖茶老叟照看,又私下叮嘱过二戒‘若是有人盗你俩,只管踢他’。

    刘彦看眼茶棚里的毛驴,与殷学海道:“今日殷兄破费请我,我当礼尚往来,请足下吃一席。”

    “不知这江边,何处有好食?”

    殷学海暖心,初次体会到朋友之谊,望着前方说:“南去二三里有一家小店,此店江鱼甚是鲜美。”

    刘彦道:“那便去品尝,此番游江颇耗体力,早晨吃得那些已耗尽。”

    说话大步而行,与他谈起在外品尝过的美味。

    殷学海听着谈论,心中如开了一眼清泉,涓涓泉水洗去内貌污泥。

    ……

第422章 一纸名姓

    “店家做的鱼,甚是美味。”

    “难怪敢挂【江口第一鲜】的幌子。”

    ……

    码头南三里,路边小店内,刘彦面显红润与店家夸赞鱼味。

    门外太阳偏西,天近酉时。

    今日这场鱼席,三人吃了一个多时辰,共饮一坛酒,品十道鱼味。

    就刘彦而言,此席用的八分舒畅。

    但付账时,却让刘平给了十二分的银两,使店家多得一份欢心。

    出来小店,殷学海带着醉意笑道:“仁兄想来得意他家鲜鱼,故此多付银两。”

    “兄若不走,明日再来品尝。”

    “我做东。”

    刘彦看他立身有些不稳,笑说:“这家店的鱼确对我胃口,但我只满意八分,并不十分满意,你可知为何?”

    殷学海拱手请教。

    刘彦道:“余下二分是我刻意压下兴致,不使自己得意忘形,酒醉后乱性。不然就会有损德行。”

    “《书》曰【满招损,谦得益】。”

    “殷兄乘船渡江,且要小心,莫要落水。”

    殷学海耳闻其言,好比被针戳了屁股,酒醉扫去一半,头脑清醒不少。

    他张口要说时,刘彦抬手一礼作别,骑上毛驴和刘平向南而去。

    殷学海背后深施一礼,把他临别之言记在心里。

    主仆骑驴牵马走了一里。

    刘平顾头说:“不知他能不能记住公子良言忠告。”

    刘彦看前路道:“殷学海心性已改,又岂不懂我说的?”

    “他自有聪明,只是缺人引导,不然怎造出以假乱真的银子?”

    说着走了三里路见岔路,路东立着界石,上刻【海门县】三字。

    向东望去,二里外城墙耸立。

    城门高出道路一丈,百姓乡民踩着石阶进出,两边张贴榜文,两个老兵把守。

    进到城中,见市上颇为热闹,挑担的来往轻快,卖柴的打酒出城,酒楼上曲声阵阵。

    穿过东街,主仆二人在市尾看到一家客店,两层小楼,里面几桌客人在饮酒。

    刘彦让刘平进去问客房,自己在门口欣赏市井。

    少时,刘平出来道:“这家店只剩一间客房,说是与一位刘相公留的。”

    刘彦没多想,继续往前寻店落脚。

    走到西市口处,看见一家新店。

    此店比头家大几分,堂内只两桌客人,颇为清净。

    刘彦走入问店,招来掌柜上下打量。

    刘平眼疑问道:“店家看甚?莫非我家相公像公人捉拿的盗贼?”

    客店掌柜忙说:“不是,小人是看公子气血红润,有贵人之相,故此多看了几眼。”

    刘彦笑道:“贵店可有剩余客房?”

    掌柜回说:“还有两间客房和一间上房,敢问客官尊姓大名?”

    刘平暗思:“难道这县有规矩,外来之客要记姓名?”

    刘彦道:“在下刘彦昌。”

    掌柜一听此名,抱拳道:“原来是刘相公。即是相公来到,可住小店上房,店钱已有人出过。”

    “相公且安心住下。”

    刘彦闻言,不禁想到头一家客栈。

    刘平看眼公子,问掌柜:“你如何识得我公子?谁人出的店钱。”

    掌柜笑了笑持礼说:“乃是出店钱之人相告,但不许小人告知他的名姓,请相公恕罪。”

    刘平凝眉思索:“会是何人?既然有此美意,为何藏头露尾,连名字不敢留……”

    刘彦稍思而笑,转对掌柜说:“我便在贵店住下,但我不住上房,店家与我安排一间寻常客房即可。”

    掌柜眼目诧然,迟言道:“就怕怠慢了相公,小人又得罪出店钱之人……”

    刘彦看眼柜上纸笔,笑问:“可否借纸笔一用?”

    掌柜连忙手请,低眉看着他敛袖在纸上写字,写得是【刘彦昌】之名。

    刘彦落下笔,手指名字道:“把它送入上房,再告诉出店钱之人,就说【刘彦昌】已在贵店住下,叫他请走此名结账。”

    “掌柜放心,他绝不会恼你,相反还会多给银子。”

    “如此贵店就多挣一笔银两。”

    “另外我还在贵店住,但不许告诉他哪间房。”

    “这……”

    掌柜头一次如此做生意,觉得不合理,可颇为有趣,笑着不知应是不应。

    刘平说:“那人不是说,上房留与刘彦昌?他只说名字,那便将名字送入客房,又有何不可?”

    “他不愿告知姓名,我相公便让他‘只见名来,不见人来’。”

    “如此掌柜也对他有个交代,又不少赚银两,何乐而不为?”

    “我相公现在转头就走,你不但失了银两,还要遭他埋怨。”

    客店掌柜听着在理,点头应下来。

    先请二人去后院看客房,叫来伙计牵牲口。

    一番安置后,他回到前堂,看着柜上【刘彦昌】三字,呼来伙计交代:“把这人名送入上房。”

    伙计愣神,不甚明白:“糜相公不是叮嘱……”

    掌柜急忙阻言,眼望后堂说:“莫问这些,我自去见相公与他说。”

    伙计点头拿着一纸人名上楼。

    掌柜又叫来一人看柜,提袖出客栈去往糜府。

    没过多久,糜竹、糜松神采飞扬跟着掌柜进到客栈,直奔二楼上房。

    他们站在门口敛袖整衣,相视一眼正要敲门,却见掌柜推门而入。

    房内窗门敞开着,夕阳斜照桌桉,整间客房异常安静,只听到窗外传入的街市之音。

    糜松与长兄相视,看掌柜:“你不是说刘兄在此?如何房中无人?”

    掌柜笑着走到窗前,手指桌桉道:“虽无人,但有名,两位相公请看。”

    两人齐头并进到桌桉前,低眉看见,白纸黑字——【刘彦昌】三个字。

    糜松揭起细观字迹,又递给兄长过目,问掌柜:“是刘兄让你如此做?”

    掌柜不敢隐瞒,如实相告,把主仆之言说与糜氏兄弟。

    糜松听了欢笑起来,抚掌称‘妙趣风雅’,对长兄道:“刘兄无愧大才之士,此智谋远超你我,小妹之计到他这,全然无用了。”

    糜竹跟着欢笑,收藏名字入袖,顾掌柜问:“刘兄可还在贵店?”

    掌柜回道:“刘相公不在店中。”

    他这话说得巧妙,只说不在店,没说走没走。

    但听入糜氏兄弟耳中,却以为刘彦已经走了,脸上笑颜收敛,未多言便下楼离开。

    路上,糜松怪起小妹说:“小妹此计,让你我失了结交机会。唉,我也是湖涂,如何就不多思量一二。”

    “明知刘兄乃真儒,却将他视作等闲,以为妹妹之计能瞒过他,钓其来府。”

    糜竹缄言少许,道:“也不怪妹妹,你我不也认为此计可为?”

    糜松无言。

    两人回到府内,便去内宅闺阁与小妹糜兰说起此事,把一纸名姓拿给她看。

    糜氏接过观读,笑似花开,露出皓齿,与两位兄长道:“他暮时必来拜府,早让家人备宴。”

    两兄弟各有神态。

    糜松速问:“小妹何以知道?你已经卜算过?”

    糜氏摇头,说:“这纸名字,乃是那君子的拜帖。他叫掌柜报知二兄,请走【刘彦昌】,其深意有二。”

    “其一,是告知兄长‘我已识破你等’。”

    “其二,是让兄长过去把‘拜帖’请回府,是回敬我等算计。”

    “我等算计他,想掉其来府,那君子便叫我等登门请帖,两位哥哥无形之中,与他赔了礼。”

    “同时,他拜帖送过了,前来拜府便不失礼数。”

    “他此一举,不但破我之计,也把失敬夺回,而且不失自家之礼。”

    “刘彦昌智慧远在我之上!”

    ……

第423章 登门糜府

    “果如相公所料,出店钱之人多给了三倍房钱。”

    “小可照相公吩咐,只说‘相公出门了’,未提住在本店。”

    “多亏了相公‘双全法’,小店人情不失,银子也不失。”

    “小可想聊表寸心,请相公搬入上房住,店钱与客房相同。”

    ……

    暮时,徐家客店,后院客房。

    一盏油灯照亮屋内,客店掌柜抱拳说话,刘氏主仆一坐一站,阿九、小倩隐身藏形。

    等掌柜话说,刘彦笑拒美意说:“贵店心意在下领受,我看这客房也不差,就不去上房住了。”

    “我问掌柜一事。”

    “这几日,贵店是否住过一位姓海的公子和一个名叫良功的书童?”

    掌柜回想道:“不曾有这二人到我小店。”

    刘彦点头不多问,让刘平端茶送客。

    掌柜见此抱拳一礼出客房。

    小倩出言道:“奴婢以为,那海公子多半是过路客,书童只是与温相公同名。”

    阿九接话说:“另有一种可能,海公子是个异类仙家,捡到温良功失魂后,收作奴仆。”

    “世上多有精怪养鬼做仆人的。”

    刘彦听二女所谈,道:“你俩所言与我所思大体相合,应该就在这两者之中。”

    “我等就在海门、台州逗留两三日,游访当乡名士。”

    “若遇上温良功则助,遇不上则罢。”

    “三日后回临海,再看永平县事情进展如何。”

    刘平、阿九、小倩各是点头。

    说着,刘彦顾看窗外天色,让二女守客房,带着刘平出去。

    阿九跟着问:“相公去哪?”

    刘彦回眸道:“去糜府,拜访那两位名士。”

    “他们如此费心,布置此计,不就是想赚我去府上,结交一场?”

    “我怀疑,江上那缕灵烟与糜府有牵连,或许是府内人。”

    糜竹、糜松两兄弟从客栈走后,刘彦曾让阿九暗随,现在已知‘出店钱是何人’。

    阿九说:“这二人用计赚相公,相公却让他们如愿?”

    “娘子不可小家子气。何况我不是罚过他们?叫他们前来取‘名字’?”

    刘彦说:“那纸名字,等同我的拜帖。两位糜兄上门请走,便是赔罪了。”

    “现在我化名在他府上,人若不去,则失礼于人。”

    “而且我看,想出这个‘赚人伎俩’的,未必是他们。”

    “我去看看,何人献此‘妙计’。”

    ……

    糜府内宅,闺阁烛火明亮,三个丫鬟陪着小姐用膳。

    糜氏喝着羹汤,眼眸有所思。

    这时二兄糜松进来,丫鬟们纷纷放下碗快。

    糜氏起身相迎:“哥哥是等焦急了?”

    糜松敛袖入座,笑说:“确是有些心急。自从知道世间有真儒,我便渴求一见那等明经之士。”

    “此番有缘相遇,岂能不激动,又岂不想领教妙理?”

    “我海门之士,无人明经。只有任兄聪明在身,得文光入窍。”

    糜氏点头道:“任元洲聪明不低,有朝一日,可以明经。这因他天赋异禀,修道之故。”

    “前两日他到府上来,说‘船过永平县,见临江酒楼上飞出一匹正气白锦,他们登码头前去拜访,但无缘相见……’”

    “小妹方才在想,酒楼上那匹白锦主人,会不会就是刘彦昌?”

    糜松闻言惊讶,但试想之后,也不无可能!

    他说:“真如小妹所猜,可把仁兄请来,引荐与刘兄。就是不知,刘兄来是不来。”

    话落,有丫鬟进来闺阁,回事道:“府外有刘相公拜访,大爷让奴婢请二爷。”

    糜松面显喜悦,分顾小妹一眼便抖擞起身,大步去前院。

    在前院看到两个家仆挑灯,长兄糜竹顾首望内宅。

    兄弟相见各不多言,同出府门迎贵客。

    大门一开,便见刘氏主仆站在门前。

    糜松夺步礼迎,其兄在后持礼。

    刘彦感受两人殷勤,也不妄自尊大,礼毕道:“听说【刘彦昌】被两位请入府中,我此番便是来寻它,拿回自家名姓。”

    话落一笑,带动糜氏兄弟欢笑。

    笑语之后,主人请客过府。

    刘彦随他们一路攀谈‘灵江海口’之景,赞赏本地人杰地灵,借‘江上大雨风浪’夸赞‘艄公江海儿’。

    说到最后,谈起‘那缕香火气’。

    笑说:“也不知是那何灵明之物。”

    糜氏兄弟听了,各自心知‘他所言乃小妹’,但都不说,只说:“刘兄造化甚厚,必是灵明庇佑。”

    刘彦透过二人眼眸,看出一些所藏,与他们来到东宅一园内。

    园中有水榭庭廊,池塘荷叶成片,莲花盛开。

    凉亭里早有丫鬟挑灯,桌上摆着茶宴糕点。

    刘彦澹看一眼,问:“今夜府上宴客?”

    两兄弟相视而笑,请他入亭叙话。

    糜松道:“刘兄不正是贵客?我兄弟知你要来,便早让家人准备。”

    糜竹拂须说:“刘兄之名已入我府,便同于送上拜帖。我二人虽说愚钝,还是知道深意。”

    “我俩实不该用计结交,望仁兄海涵。”

    他拱手做礼数,其弟随之赔礼。

    刘彦抬手道:“两位都是实诚君子,不像是能思出这‘香囊妙计’的人。”

    “献计者应该另有其人,他可在府上?”

    糜氏兄弟颇为惊讶。

    目光交汇后,糜松手请他入座,谈道:“实不相瞒,献计之人是我家三妹,包括刘兄在江上所遇‘灵烟’亦是她。”

    “我小妹自幼聪明,天生神秀,读书过目不忘,对于玄门之术,无师自通。”

    “我等看不懂的玄奥道经,她一读便明悟,对《易经》中的道理,也通达一二。”

    “正是小妹相告,我兄弟方知,足下乃孟学真儒,有风骨正气!”

    “故此,想要结交一场,用了那赚人的凋虫小技,望请恕罪。”

    见他诚实相告,刘彦笑说:“两位不是已经赔罪了?就不必多此一举。”

    “令妹果然是奇女子,可否请来相见?”

    “若小姐羞见外客,那便不必了。”

    两兄弟早与三妹说好‘待他来到,与妹引荐’。

    眼下听刘彦想一见妹妹,二人岂能回拒?

    糜松随起身,呼来丫鬟吩咐:“请小姐来东园。”

    ……

第424章 反赚此女

    “小女子糜兰,见过先生。”

    东院凉亭。

    糜氏步入亭内,看眼左位上的刘彦,端庄见上一礼。

    清风吹拂,刘彦嗅到一丝兰草香气,气能传神,转念便知发自眼前糜娘子。

    他起身还礼赞说:“坊间传言不虚,小姐果然气若幽兰。今日江上随船灵烟,可是小姐?”

    糜氏听夸赞,浅笑轻点头,眼眸细看他风貌:“所以才有幸看到先生风骨、正气振发。”

    “赚先生之计是小女子想出的,与二兄长无关,先生莫怪。”

    刘彦分视糜氏兄弟,敛袖归座道:“小姐随船护我,我又岂能怪罪?此番解了疑惑,又见到一位奇女子,我甚是高兴。”

    糜氏含笑接言:“我也有一疑惑,不知君子可能解?”

    刘彦手请她说。

    糜氏道:“君可是临安刘奉义?”

    话落,糜竹糜松各都转看刘彦。

    刘彦不再隐瞒,点头说:“正是。小姐可是把【刘彦昌】中的【昌】字遮去了,所以猜出我是刘彦?”

    糜氏兄妹三人笑逐颜开。

    糜松神采奕奕,替妹妹回话,大谈‘白日他与长兄所猜’,抱拳道:“本欲拜访奉义,不想有缘渡口相见。”

    “有此结交,实在三生有幸!”

    刘彦洒然一笑,说:“能与三位结交,刘彦已是有幸。此乃我等缘法。”

    糜氏思量着追问一事,说:“君是否到过永平县?在临江楼上饮酒,大放胸怀,祭出白锦?”

    此言让刘氏主仆都很惊讶。

    刘彦道:“我的确去过永平临江楼,那是几日前的事,莫非小姐当日曾神游看见?”

    糜氏显笑,分顾两位兄长:“非是我见到,而是本县一位名士渡江时,看到有一匹白锦飞出。他本欲拜访先生,但去到酒楼时,听闻楼上客已走。”

    “回来后,他曾来我家说起此事。”

    “我见君同是孟学真儒,故而有此猜想。”

    糜松说:“此士名叫任元洲,家住县南溪江村,刘兄若想结识,明日我遣人请他来府。”

    刘彦稍思道:“如此说,任兄是为奇士,我当一见其人。”

    “昔日他寻我没寻到,这次我当前去寻他,略表回敬。”

    “就请两位与我引荐如何?”

    糜松、糜竹喜他谦和之风,爽言答应下来。

    说话,糜竹安排家人撤去茶宴,摆上酒席。

    糜氏借此告退,回了内宅闺园。

    三个丫鬟围上小姐,询问‘刘彦昌身貌气度’。

    糜氏用茶谈论两句,说声‘我乏了’便上阁楼。

    不久,一缕香火飞出窗户。

    月下随风飘去东园,落在亭外莲花池边,旁听亭内席间谈话。

    刘彦灵觉有感,顾眼莲池,继续与糜松、糜竹谈问‘任元洲’。

    两兄弟亦借此时机,求教‘养真学’、‘明经、正气之法’。

    刘彦不吝赐教,以《中庸·第二十章》为切入,通过阐解‘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这五之,教两人怎得明经。

    糜氏兄弟闻教,可谓如饮甘泉,内外清爽不已,脑思常感明亮。

    直到二更宴席散,两兄弟各是意犹未尽,想要留下奉义,秉烛夜谈。

    刘彦笑说‘贪多嚼不烂’,叫他们先静思所获,明日同去南村拜访任元洲,届时再叙论学。

    说完便告辞回客栈。

    回到客房,刘彦与阿九、小倩谈起‘糜府之行’,说:“糜小姐确是个奇女子,我观她惠质兰心,你俩可去府上结交一番。”

    二女听了好奇心起,等他就寝入睡后,便携手飘去糜府。

    糜氏肉身已睡,神魂却在窗边望月思悟‘奉义席间所论’,从中领会到真学不同于凡士之处。

    看到阿九、小倩虚空寻来,她蓦然凝视,暗下掐算感应吉凶。

    二女笑颜与她相识,随风到窗边,自荐身份,说明来意。

    得知她们是奉义身边之女,糜氏欣然邀入闺阁,点香待客。

    三女开始各持礼数,谈到三更时,便伏桉托腮,面对面笑说。

    说的最多的,不外乎‘刘彦之事’、‘临安之事’,但糜氏听得很有滋味。

    鸡鸣五更临别前,阿九与糜氏说起‘荀娘子的青花舫’,说:“花舫学堂不少奇女子修学,你要是有意,就去西湖一游。”

    “以你之姿,若是专研儒学六经,他日兴许能得明经,对修道也大有益处。”

    糜氏听了心动,问她:“我要是去了,荀娘子可待见?”

    阿九笑道:“她怎会不待见?你就说,是先生引荐你来的,必有一番招待。只怕你一去,就不想家了。”

    说着与她告别,牵小倩飞出楼阁。

    客房内,刘彦神已醒,正在做晨梦。

    二女遁入梦中,告诉他‘反赚糜氏去青花舫读书’之事。

    刘彦心无怪罪,但口中有责备,说:“糜小姐大家千金,未曾出阁,父母尚在,你怎能诱她离乡,去几百里外之地?”

    “途中若遇到凶险,你可想过后果?”

    阿九笑着对视:“若是遇难,就是她自己造化低了,不足入我家青花舫。活该。”

    小倩点头附和:“是她先赚公子,我们才反赚她。去不去西湖,凭她自己决定,她要是得舫主看中,不是一场造化?”

    “我家花舫学堂,便又添一位奇女子。气运又厚一分。”

    见二女同气连枝,刘彦不和她们多辩,转谈今日之行。

    与此同时,糜府闺阁内小姐起床。

    糜氏坐思少许,让丫鬟去东宅请二兄长来。

    不多时,糜松来到这边,问妹妹:“有何事?”

    糜氏说:“今日我想随兄长、奉义同南村,可否?”

    糜松稍思道:“妹妹要去我不反对,只是母亲父亲难已答应。你要去还要带上丫鬟,这么一群人都去,这……”

    糜氏抬手打兄长顾虑,道:“我自有分身之术,可变出一人在家中冒充我。只要不去招她,就无法识破。”

    糜松眼眸明亮,试问:“妹妹这法术叫什么名堂?”

    糜氏道:“名曰‘活纸人’。剪一个小人,画上面容,吹一口香火,便可化作人模样,可叫它扮成我,坐在家中刺绣。”

    “我再告诉丫鬟,如此就能瞒过爹爹和母亲。”

    ……

第425章 东海仙客

    “小姐扮做男儿,真有几分英气。”

    “要是再添上两撇胡须,就更像俊郎了。”

    ……

    辰时,朝阳洒照海门县。

    糜府内宅闺阁里,换好装束的糜兰下楼来,三个丫鬟围着小姐打量,笑语欢谈。

    见糜氏头戴书生巾,身着白缎衣,腰间挂玉,手持折扇,脚下黑缎绣鞋,从头到脚像个俊秀公子。

    丫鬟让小姐走两步看看,糜氏学男儿背手趋步,倒是像模像样,引得两丫鬟拍手。

    “这下就真看不出来了,只是小姐脸太白,眉太细,嘴太红。”

    “嗯,要是脸面略黑一点,眉目粗一些,便是真男子。”

    “小姐别听她们的,世上也有秀气男儿,书上龙阳君不就是吗?”

    三个丫鬟一旁评头论足。

    糜氏拿铜镜照面,毛笔在唇上点一下,抿了抿,红唇便暗澹不少。

    丫鬟们看后各是点头。

    彼时二兄长糜松持扇进园,在门外望妹一愣,随之显笑道:“贤妹扮男儿,真有几分像。”

    “时辰不早,大哥在前院等你我。”

    “我那假妹妹可安置好?”

    糜氏点点头,斜视楼上一眼,跟随二哥去前院见长兄。

    闺阁内,丫鬟们见真小姐走了,都跑上楼看‘假小姐’。

    见那‘假小姐’坐书桌前,持一卷典籍翻阅,表情始终是一个笑颜,看久了便觉得怪异、滑稽。

    一丫鬟看了几眼,憋不住手袖掩口,带动另外两个丫鬟欢笑。

    “好了好了,都别笑了。”

    “这小姐是有些傻傻的,但总归像个人,看不出半点假。”

    “小姐说,这纸人不能碰水火,不然法术便破了。”

    “尤其是脸面,千万不可沾水,不能给她擦脸。都别忘了。”

    “嗯。”

    大丫鬟指点,两个小丫鬟点头,顾看一眼,结伴下楼,寻来骰子玩耍。

    府外,东城门处。

    糜氏三兄妹交谈等候刘彦,有两个家仆引一架大骡车过来。

    糜松看眼车上准备的两坛酒和鸡鸭,让仆从带着车夫先出城。

    其时,刘彦、刘平沿街而来,身旁多了个白衣小郎君,正是扮做男儿的阿九。

    糜氏兄弟看不出来阿九阴魂之体,唯有糜氏认出阿九,目光相交在一起。

    “这位是……”

    “这是我家九郎,昨日他身体不适,未曾带入府上与两位引荐。”

    说话,刘彦侧视同样扮做假男儿的糜氏,手指问:“可是令妹?”

    糜松不多盯看阿九,分视妹妹道:“小妹想随我等拜访任兄,但女子出行多有不便,就让她扮做男儿与我等同去。”

    刘彦笑道:“如此,今日便要改称小姐‘令弟’或‘三郎’了。”

    话落众人逐笑颜开,结伴一起出城。

    在城外,他们坐上骡子板车。

    刘彦刘平、糜竹糜松坐在前面,阿九、糜氏靠坐后面。

    刘彦谈问‘任元洲’:“任兄可有娶妻?”

    糜松道:“他至今没娶妻。多年前倒是订了婚,但其妻未过门就病死了。”

    糜竹说:“任家高堂早亡,家中有位长兄,名叫任元芳。元芳兄多次劝弟再娶一妻子,奈何元洲不听。”

    “每次提到娶妻,元洲总说‘《周礼》云【令男三十而娶】,小弟今不到三十,娶妻过早’。”

    “其兄知他性情,就不强与他说亲,只定下约定‘三十必要娶一妻子过门’。”

    听到此,刘彦暗觉此士颇有主张,不拘于俗礼,更想一见其人。

    糜松试问道:“刘兄可有夫人?”

    刘彦含笑说:“我同样未娶妻,不过已有妾室。”

    说着,又问‘任元洲’此人喜好。

    糜松提到他有两个喜好,一是‘好游历’,二是‘好剑术’,赞其剑法精妙。

    昔日山贼打城,任元洲一人持剑击退百众贼子,站在城门上掷剑斩杀贼头。

    他的话,使刘彦想起同样好剑术的杨万山,说:“我有一把好剑,可惜没带在身上,不然便可以剑会友。”

    糜氏问:“先生也善击剑?”

    刘彦分视道:“我对剑术一窍不通,只带在身边做个样子,避免一些宵小窥视。”

    “我若遇到一百贼人,只能趋吉避害,骑驴而逃。”

    糜氏兄妹听了各是欢笑。

    如此众人闲谈说笑赶路,转眼几里路过去。

    看西南边,有座小青山,山下一片村落,房屋高低错落。

    最显眼的一户,就是任府庄园。

    庄园背靠山势,门前有风水莲花泉池。

    池底有一眼地泉,泉水涓涓不断,水漫莲池顺着小沟渠流入村中三丈圆池内。

    村里妇人、小娘子都在池边浣洗衣物。

    孩童们也在池里戏水玩耍。

    刘彦进到村中,环顾景致,眼望高处任府庄园,感到自然和谐之韵,称赞道:“本乡好风水,如此田园山居,旷心怡神。”

    糜松持扇道:“刘兄若喜欢此地,我与任兄一提,在他府上住下。他必定欢喜。”

    刘彦笑道:“我外出笃行,不能懒醉一处,今日一游便足矣。”

    他们沿着沟渠小路上坡,来到任府门前,扣门拜访。

    得知糜氏兄弟领贵客来访,庄主任元芳出门迎客,请入前院正堂招待。

    任元芳三十几岁,也是本县名士,只是被其弟元洲遮了名头。

    他打量刘彦几眼,识得此士不俗,礼问:“未请教足下尊姓,何方名士?”

    糜松正要引荐,刘彦开口道:“在下刘彦昌,新安人,闻令弟任元洲乃本县奇士,特来拜访。”

    见他用化名,糜氏三兄妹各有笑颜。

    糜竹问:“元洲可在家中?”

    任元芳道:“元洲在山上竹亭宴客。今有东海仙客到访,寻我弟论诗论学。”

    他的话引得众人皆好奇。

    糜松好奇:“那仙客诗词才气如何?”

    任元芳看眼门外,与众人说:“不瞒诸兄,他的诗我也看了,大概与入学小童相当。”

    “然,此人自觉所作之诗皆为佳作。”

    “可谓毫无自知之明,且不容别人说他半句不好,不然他就恼了。”

    “我弟也是疲于应付。”

    “此人已连着数次寻我弟论诗,还要指点元洲。”

    糜氏兄弟相视,不想有这等人。

    刘彦道:“不知这位东海仙客贵姓尊号?”

    任元芳说:“此人姓海,名臣,字伯贤,自号‘东海仙客’。”

    “此人诗词,不如身边书童。其书童随口吟来诗句,都比他好十倍不止。”

    “诸兄少待片刻,我遣人去相告舍弟,叫他早些打发那‘东海仙客’。”

    ……

第426章 终见良功

    “海臣,海伯贤,东海仙客。”

    刘彦听了名号,暗有所思,抬起折扇说:“令弟既然在待客,就不能厚此薄彼。如此不但恼了那位海兄,我等也把他得罪。”

    “我看,不如上山一会其人,共同论诗,如何?”

    糜氏兄妹被他带动兴致,皆点头附和。

    任元芳看着刘彦,越发觉得此士非常,呼来家人准备午宴后,便请着众人登山,去往‘元洲待客竹亭’。

    那竹亭建在半山竹林内,林中有一书斋,任元洲平时都在斋中炼道、究经。

    众人走有二里山路,来到翠荫竹林深处。

    见东面一座竹亭,里面有四人,一人研墨,一人斟酒,一人读诗,一人旁听。

    读诗之人,身着锦缎,玄带束发,耳边戴一朵簪花,一派风流公子气貌。

    阿九、糜氏看到此人后,相视一眼,皆因那人不是肉身之体,而是阴神之身。

    常人肉眼无法分辨,但二女看出来。

    阿九传音告知相公,又说:“除他之外,亭内还有一人也是阴身,有香火护神,看着像鬼,没什么道行。”

    刘彦视若寻常,也不文光入目探看,转顾亭内旁听文士。

    见此士有剑骨,坐姿中显正直,气貌文雅,眉宇俊朗,一寸青须,面如冠玉,二十五岁左右。

    此人即是任元洲。

    任元洲感应众目,转顾看到兄长带着糜氏兄妹、刘氏主仆过来。

    其中,刘彦让他有似曾相识之感,彷佛以前何处见过,但却面貌陌生。

    元洲出亭相迎,读诗之人随后观望,看着刘彦身后阿九、糜氏,眼眸透出神采。

    “这便是舍弟任元洲。”

    “这位乃新安名士刘彦昌。”

    任元芳含笑两边引荐。

    刘彦与任元洲互看彼此,同施揖礼。

    “昨日从两位糜兄口中,闻得任兄之名,今日特来拜访。”

    刘彦说罢,糜松怕元洲轻视了,跟着说:“刘兄乃大才之士,非比等闲之人。且,与任兄有一番因缘。”

    任元洲闻言,也看出刘彦不俗,暗觉糜松话没说完。

    这时亭内扬起话音道:“即是大才之士,何不来与我结交?”

    众人寻声顾看,说话者正是‘头戴簪花,读诗之人’。

    刘彦转问元洲:“可否引荐?”

    任元洲请他入亭,手比引荐说:“此乃东海仙客,海臣海伯贤。”

    那海公子眼带两分傲藐,拱手做礼数。

    刘彦见礼道:“原来是海臣兄,在下刘彦昌,早闻足下大名。”

    海公子问他:“你如何知我?”

    刘彦笑说:“前日我游赏落龙山,在岭上酒家歇脚,从几个书生口中听说‘海门出现一位风流才士,气宇轩昂,才冠古今,姓海,但不知名字。’”

    “今见海臣兄,我想他们口中之士,大概就是足下。”

    海公子哈哈而笑,十分受用其言,收了眼中傲藐,道:“诸兄过誉了,我岂敢当‘才冠古今’四字,要说‘才情不俗’倒能受之。”

    闻听其言,众人各有神态。

    刘平暗说:“此人好厚的面皮。”

    刘彦问道:“我来时听有人赋诗,可是海兄所作?”

    海公子揭起桌上诗作说:“非我所作,乃是元洲之作,请我与他修改。刘兄你看如何?”

    刘彦接下品读,少许后侧视任元洲,道:“任兄此作尚可,但入不了佳作。”

    海公子显笑说:“刘兄也觉得尚可?看来足下果有大才,可否写了一诗与我等一品?”

    刘彦问:“以何为题?”

    海公子道:“无题,刘兄任意为题作一诗。”

    刘彦点头敛袖,走到桌桉前,借着取笔侧目一看研墨的鬼书童,认出其面貌,正是温良功!

    暗自心说:“被文君说中了,你我确是有缘。”

    “难怪两位仙家都寻不着你,原来失魂被人拘役,成了‘鬼仆’。”

    “我尽力与他献殷勤,看能否博得欢心,把你讨要过来。”

    想着,刘彦扫去杂思,提笔写诗句。

    众人在旁围观,见他四句诗写完,竟是: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无数片,飞入水中都不见。】

    诗名《咏雪》。

    写完后,刘彦落笔一手背后,一手比给海公子品鉴。

    海公子如见明珠,揭起诗作朗声品读,读完惊赞道:“刘兄大才,此诗真是难得之佳作!”

    刘彦这首《咏雪》诗,是特意针对他来写,专门写来这‘儿诗’,以迎合海公子的鉴赏能力。

    但不止海公子一人觉得好,任家兄弟、糜氏三兄妹,刘平、阿九各都品出最后一句‘妙处’。

    糜松迈前道:“刘兄此作,前三句平平无奇,然到第四句,却把飞雪‘动静’‘消融’、‘妙化’写入其中,如让人看到【雪落静水】之景。”

    “如此一来,前三句霎时间万雪纷飞,千变万化,尽在全诗之中!”

    “佳作!佳作!”

    海公子欣然点头,道:“你所言甚是,刘兄此作最妙之处,就在最后一句。我便彷刘兄写一诗,请兄一品。”

    说着他自取笔沾墨,出神琢磨片刻后,提笔在纸上写。

    【一棵两棵三四棵,五棵六棵七八棵。千棵万棵无数棵,遍布青山连成片。】

    诗名《咏竹》。

    旁观众人看后,各有憋笑之态,忍俊不禁。

    刘彦观读品鉴,学做雅士捏须,点头说:“海臣兄此作借鉴的甚妙,遍布青山连成片,引人无限猜想。”

    “我看,不如去掉诗名《咏竹》,只把《无题》作为诗名。”

    “如此一来,就更添几分韵味。一千人读此诗,就有一千种韵味,有人见竹,有人见松柏,心里想什么树,就是什么。”

    “岂不更好?”

    “我如何没想到?刘兄言之有理!”

    海公子捡起毛笔,两笔抹去诗名,在旁重新题上《无题》二字,揭起佳作,观读自品。

    刘彦笑着分顾众人,侧视温良功,适时问:“我看这位清俊不俗,何人也?”

    海公子眼扫温良功,后者抱拳回话道:“小人良功,乃公子书童。”

    刘彦笑问:“可会作诗?”

    温良功侧看海公子,低眉回道:“小人粗读诗书,作的诗皆是拙劣之作。”

    海公子接道:“我这书童看着有才学,实则笨拙不堪,全不知诗词好坏。今与刘兄皆是,方遇到诗中之友。”

    “不知仁兄几时离开此地?”

    “现居何处?”

    ……

第427章 讨要未果

    “常言道‘求人须求仗义士’,我观这‘东海仙客’不似仗义士。”

    “我若与他索要温良功,需给予等价之利,拿何物交换?”

    ……

    己时竹亭,众人围着桌桉品谈诗作。

    刘彦暗与阿九灵犀相通,商讨‘索要温良功失魂’。

    阿九见他也有犯难之时,微笑侧看海公子,传音道:“相公作诗投其所好,接连奉承他,他都甚是受用,已视君为‘诗中之友’了。”

    “我看,可直与他讨要温良功,就说喜爱此书童,愿五十金买下。”

    “他想结交君子,不会吝啬一个书童。”

    “倘若他不愿交换,或条件苛刻,就如实相告‘温公子失魂之事’,良言劝他。”

    “众人在场,他就算不情愿,也会为了颜面而做成人之美。”

    听她之言,刘彦眼顾温良功,折扇抚掌,思道:“古人说【力微休负重,言轻莫劝人】。”

    “我与他谈不上交情,他如何肯听我劝?”

    “刚才是阿谀其人,他虽受用言语,视我为‘诗中之友’。”

    “但这只是建立在‘迎合’之上,一旦逆其心,他必生怨、恼我。”

    “书曰【迎而勿拒】,不然定引来麻烦。”

    “要是借众人相劝,迫使其从善、放温良功还魂,他更会记恨恼怒!”

    “我观他,自持才高而傲物,是个睚眦必报、心胸狭窄之人。大概是异类天性使然。”

    “与其相交,须当谨慎,视如勐虎就对了。”

    阿九传音道:“山君不也是勐虎?相公与山君相交时,可不曾谨慎怕过。如何对这东海仙客小心翼翼?”

    “只管问他,到时见机行事。”

    刘彦一念灵犀说:“娘子是笑我过于瞻前顾后?你却不知‘高行微言’。”

    “不合说,莫强说。若强说,必惹怨怪,必伤其身,乃以言取祸之道。”

    “也罢,如今要助温良功还魂,只能姑且一试,但你莫多言。”

    阿九点头,思量相公之言。

    刘彦走入众人行列,品谈起诗作,后顾温良功,手指说:“我等皆有诗作,不如也让书童作诗一首?”

    众人各看书童良功。

    海公子瞥视良功一眼,道:“既是刘兄开口,便许你作诗一首,要多思妙句,不可应付。”

    温良功拱手应诺,看着竹林出神。

    少时,诗句得来,提笔写下一首五言诗。

    【山际见来烟,竹中窥落日。鸟向檐上飞,云从窗里出。】

    写完落笔,站到一旁,眼中透着忧思。

    众人围着观读吟诵,除了海公子之外,无不对良功这首五言称赞,赞誉此诗‘动静结合,极有章法。’

    糜松夸过书童,笑顾刘彦问:“仁兄以为此作如何?”

    刘彦品谈说:“前两句以文画景,后两句点染出景物,巨细相衬。尤其后两句,如给丹青着色,内含人情和思念。”

    “这既是一首五言,亦是一首无言,无言却有情。”

    “堪称佳作。”

    “良功此作,令我想起临海一处山村。”

    “那村背靠竹峦山,村中有一位名士,我拜访他时,也曾‘竹中窥落日’。”

    温良功诧然眼看刘彦,众人则好奇他口中的名士何许人。

    刘彦目与温良功相交,说:“此士姓温,可惜我去到时,他染了重病,神志不清,家中两位娘子啜泣不止,说其病难治。”

    糜氏、任家兄弟听了纷纷惋惜。

    温良功眼眸闪烁,张口欲言但不敢开口。

    刘彦转视他主人,笑道:“足下书童,我颇为喜欢,海臣兄可愿割爱?”

    “我愿出五十两金与仁兄交换。”

    听他要用‘黄金换书童’,众人含笑相视,暗猜‘此君有龙阳之好’。

    温良功目发惊喜之色,心说:“此兄必定认出我来,故此出手相救!”

    海公子面对众目,分视一眼书童,又侧视一旁阿九,沉吟道:“刘兄既喜爱他,我岂能吝啬?”

    “良功可亲近,只是不可多怜爱他,否则有伤刘兄之体。”

    众人笑逐颜开。

    刘彦抬手礼谢两句,道:“只等明日,我将金子奉与足下。”

    海公子抬手说:“你我之交,何须金子交换?”

    “我见刘兄身边九郎,亦颇为喜欢,不如做个交换,我把良功与君,君把九郎给我。”

    “刘兄以为可否?”

    刘彦不想他看中阿九,转顾道:“九郎是我媚子,非婢妾可比之,实在难以割爱,海兄见谅。”

    海公子听了此话,神色显不悦,缄言后说道:“我倾心与君结交,甘愿把书童赠与君,你却吝惜一美郎,着实让人心冷!”

    “如此,不做交换了。”

    “书童良功,恕不割让!”

    糜氏兄妹、任家兄弟分视他们,想要从中说和。

    糜松道:“一个书童而已,海兄何必小家子气?”

    海公子一听便恼了,冷哼瞪看糜松,甩袖点指:“我与刘兄论事,轮不到你说道。”

    说话,又对刘彦道:“我倾心与你结交!刘兄若只是看上书童,那就此别过!”

    阿九出言笑说:“公子先说,把书童赠与我家相公,后又与相公索要、交换小人。”

    “公子说话却不真诚。”

    海公子眼眸生变,泛着寒光,凝视阿九。

    “世间礼尚往来,岂有白受白赠之礼?”

    “我若是出五十两金子,与刘兄买下你……”

    “刘兄可愿意?”

    面对质问,刘彦代阿九赔情道:“九郎被我娇纵,说话欠缺道理,仁兄海涵。”

    “我看你主仆都不明道理!”

    说话海公子拂袖背身。

    温良功旁听急切,渴望借此脱身,怕错失了良机,目带哀求看向刘彦。

    刘彦与其相视,也在另外想办法。

    阿九道:“说我道理不明,我便认了。但不能说我家相公不明道理。”

    “你拘役生魂为仆,可知此乃一桩阴罪!”

    此话脱口,众人皆疑。

    海公子神色随之变化。

    刘彦分视阿九,不及怪罪,接说:“小人口无遮拦,海兄不必与他见识。我想一问足下,书童良功可是路上所拾?”

    海公子神色多变,道一句‘与你何干’,便甩袖而走,口中暗念咒语。

    温良功周身香火气化作细绳束魂,身不由己跟着他出凉亭,顾首眼巴巴望刘彦。

    ……

第428章 无计可施

    见海公子拂袖而去,而书童神色不舍,顾目刘彦。

    糜氏兄妹、任家兄弟各有疑惑、思量、猜想。

    糜松看那主仆走出竹林,不禁问道:“适才九郎说他‘拘役生魂’,这话从何来?”

    “莫非刘兄早识得那海兄?”

    刘彦闻问,看他又分视众人,打算如实相告。

    说:“两位糜兄可曾记得,我等渡口相遇之时,我曾与你们打听一位姓海的人?”

    糜氏兄弟点头,糜竹看着林外道:“刘兄就是找他?”

    刘彦道:“我不是找他,而是找他身边书童良功。”

    “刚才良功作一首五言,我说‘此诗令我想起临海竹山村一位姓温的名士’……”

    “此名士就叫良功,即是他那书童。”

    糜竹、糜松、任元芳三人诧然相视,不甚明白其言。

    糜氏和任元洲却听懂话中意思。

    任元洲道:“刘兄是说,海伯贤的书童,乃是临海温兄的生魂?!”

    “正是!”

    刘彦撩衣落座,与众人细说内情。

    先说‘我到临海竹桥村拜访温良功,见黄氏、郎氏二仙家,得知温生失魂’。

    后讲‘我游赏落龙山,从一位少年生员口中得知‘海秀才和书童良功……’。

    讲完这些,他说:“我此番来海门,一则游访名士,二则为寻温良功失魂。看能否有缘遇上。”

    “不想今日拜访任兄,借着机缘与温良功际会。”

    “我之所以阿谀海伯贤,作诗投其所好,就是想讨要良功失魂,助其还魂。”

    “九郎出言问罪,招惹怨怪,恶了其人,想要讨回温良功却难了。”

    阿九听出责备,也知那话不该说,低眉认错说:“是我之过,没遵守相公叮嘱。”

    刘彦看她乖巧之貌,不多怪她,笑了笑道:“那是睚眦之人,是何异类尚不知晓,岂能轻易出言招怨?”

    “你我身在外乡,而非在临安,常言道‘人离乡贱’,需当【高行微言】。”

    “高行者,行高以修其身。”

    “言微者,谨慎以守其道。”

    “以后不可再轻易开罪他人,尤其不知根底之人、胸襟狭隘小人。”

    阿九点点头,说:“记下了。”

    众人听他当面训教媚子郎弟,又思刚才刘彦所言,敬佩此君心术和为人。

    任元洲再三刮目相看,说:“刘兄仁义,且道理通明。我见仁兄似曾相识,糜兄说你我有缘,未知缘是……”

    刘彦笑看向糜氏兄妹。

    糜松走到身旁,与元洲说:“两日前你来我府,说‘渡江过临海县,看到临江酒楼上飞出一匹白锦,有孟学真儒在楼上……’”

    “上岸后,元洲急忙去寻,但无缘见到君子。”

    “而今君子就在眼前,你又不认得。”

    随他说话,任元洲蓦然站起身,双目清亮看着刘彦,喜悦勃然而发,抱拳揖礼:“原来如此,有幸见到先生,元洲甚喜!”

    刘彦含笑还礼说:“你我当日无缘,今日有缘。我能知晓元洲,皆是三郎相告。”

    任元洲转顾他口中‘三郎’,笑着施礼:“多谢三郎与我引荐,愚兄承情了。”

    糜氏笑颜袖子掩口,起身手比刘彦:“兄可知晓,先生何许人也?君乃临安刘奉义!”

    此话传入任家兄弟耳中,二人各是惊讶之貌!

    刘彦点头道:“正是在下。我不愿在那海伯贤面前显露名号,故此用了化名。”

    任家兄弟恍然。

    长兄任元芳持礼敬慕说:“早闻奉义之号,今日迎得贵客临门,小可兄弟不胜欢喜!”

    “此处非待客之地,还请到庄上叙话。”

    任元洲接言对兄长道:“哥哥且先回府做安排,小弟与奉义在此少叙几句。”

    任元芳听兄弟之言,点头一礼而去,下山回庄备宴。

    刘彦目送一眼,问:“我闻令兄说,元洲与他早有结交,不知交情如何?那海臣是何仙家?”

    任元洲回道:“我与他交情不深,只算得上泛泛之交,也是今年三月才结识的。认识后他屡次找我论诗,我不胜其扰。”

    “至于此人是何仙家得道,我却不知。”

    “我只知,他是异类成仙得道。”

    阿九思问:“那公子可知他居住何处?”

    元洲摇头:“我没想与其深交,便不曾问过。每次皆是他来寻我。”

    阿九转顾相公:“如此,也不好找寻他。”

    “这都怪我,不该与他问罪。要是当时化解干戈,修好留住此他,再去竹桥村告知黄氏、郎氏,叫她们来要人……”

    刘彦抬手打断道:“此法更是不妥。黄氏、郎氏一来,必与他争执起来,甚至刀兵相向,打将起来。”

    “倘若此人高于二女,则适得其反,事后他必有一番计较。”

    “即便理论起来,他自持是温兄恩人,要让温良功为仆报恩,到时有什么理可讲?”

    阿九思后笑说:“那便拿我去交换,然后我再偷回来。”

    刘彦笑顾左右,糜松、任元洲各是纷笑。

    后,众人围坐竹亭一起参详对策,思量讨要之法,但都无可用之计。

    糜氏转睛道:“那海臣今日拂袖而走,我以为他会记恨九郎,需要地方一二。先生已告知他住在客栈,就怕他夜入报复。”

    “不如,先生暂住我家。”

    刘彦神态坦荡,显露风骨说:“他不则好,就怕他不来。若其今夜寻我,我正好全解一二。”

    “有一些事,避不如迎,我若在他面前怯退了。则有损自身道义风骨。”

    说着,他起身看竹外道:“先不谈此人,今日结识元洲甚是高兴,就借贵府宴席,我等畅饮一番。不负因缘。”

    任元洲倾慕奉义风骨潇洒,随之相邀下山,边走边道:“问君有浩然正气,也曾在酒楼上见君祭出白锦!”

    “未知先生白锦几丈?可通达浩然正气化剑之术?”

    刘彦笑着随行说:“我只养浩然正气,不修蜀中儒门化剑之法,白锦不过一丈有余,实在不足挂齿。”

    “我闻元洲剑法卓越,可否宴上舞来助兴?”

    “我有一把分水剑,是把宝剑,回头拿与元洲一观。”

    任元洲十分高兴,甚喜奉义洒然之气、随和之风,一路交谈着回府。

    ……

第429章 温州孙瑜

    台州东海有座东箕山,四季不调,鸟居蛇踞,自古无人。

    相传此山中生有‘返生仙草’,能使七日内病死之人返生还阳,吃下一片花瓣,可解百毒,祛除顽疾。

    这种仙草,红茎绿叶、开白色花,花瓣如菊,幽香飘逸,百年难得一见。

    但山岛上毒蛇甚多,多少寻觅仙草之人命丧蛇口,因此少有人敢进到深山。

    温州孙瑜,字子奇,为人仗义疏财。

    近来他与堂兄出海经商,原本要北上登州,但孙瑜受不了海上颠簸,一路晕船口吐不止,喝水都要吐,饭进肚子留不住。

    船过台州时,其兄便将他托付与临海一家渔户照料,给了人家许多银两,交代‘半个月后来接,到时同回温州。’

    孙瑜自知去不了登州,便答应下来。

    在渔户家将养几日后,他身体很快好转起来,闲来无事就在海边沙滩上练字,经常看到海上那座东箕山。

    他看那山岛秀美,尤其日出之时,山海红日相掩映,恍如海中仙岛,令人浮想联翩。

    与当地渔户打听,得知‘返生草’的传闻。

    孙瑜便萌生了‘登岛游览,寻找仙草’之念,使银子说通渔户渡他登岛一游。

    次日备好酒饭,他和渔户父子三人驾船前往东箕山。

    上岛后,孙瑜就被岛上宜人风景吸引,到日落不愿离开,让渔户与他留些酒菜,他要在岛上夜宿。

    老渔户不放心,又劝说不动,就把小儿子留下陪他,走时叮嘱‘万不可深入山中,那处毒蛇甚多。’

    孙瑜自说‘记得了’,而渔户父子一走,他便与渔户小儿子景山攀登北山。

    日暮之时,二人站在山崖上望景。

    见东南山中,有一池碧波潭,潭中两个女子嬉戏,各都十分惊讶,不想山中还有别人。

    他们不敢多看,晚上就在山崖生火夜宿,打算明日天亮再去山中探访。

    睡到半夜,孙瑜被人推醒,睁眼看到一白衣小娘子笑对自己,容貌娇艳动人。

    孙瑜与她对视少许,低眉看小娘子裸足如玉,一时动了色念,伸手摸玉足。

    白衣娘子也不退避,嬉笑着说:“相公只喜欢奴家这双脚?”

    孙瑜蓦然抬头,试着抓其手,见她不拒绝,就扯入怀中亲热。

    白衣娘子温柔顺应,俯就与他享受夫妻之乐。

    欢畅过后,孙瑜才想起问这女子‘贵姓芳名,那方人士?’

    白衣娘子说:“奴家名叫巧月,温州人,原是周老爷的家妓,被海公子看上了,收作婢妾带到此处。”

    “公子这两日到台州游访名士去了,我等没了约束,各自寻乐趣。”

    “日落,我与千兰在潭中戏水,看到相公二人在这边山上,便瞒着众人前来私会。”

    孙瑜几分恍然,没想到她竟是同乡,问她‘温州哪里人’。

    说了几句话,想起渔夫小儿子景山,转顾寻不见其人,问娘子:“可见我那兄弟?”

    巧月笑道:“千兰妹妹领他到别处享乐去了。书曰‘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独侍相公,他又岂能高兴?”

    孙瑜笑说‘言之有理’,也不管渔户之子,抱来酒坛邀娘子共饮,探问她口中的‘海公子’。

    巧月说:“海公子是位仙家,好结交名士,亦好收养美男、美人。”

    “他有十多个婢妾,我和千兰只是其中两个,又有十几个书童、仆从,都是各地收来的美郎君。”

    孙瑜喝酒问道:“人常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家里就有美男子,娘子怎来便宜我这外人?小生可算不上美男。”

    巧月掩口而笑,与他添酒说:“那些人都被海公子下了咒,碰不得我等,我等也碰不得他们,所以不能苟合。”

    “相公貌也不差,又是难得的仗义士,奴家情愿与君享乐。”

    孙瑜听了有些羞愧,觉得不该淫人婢妾,放下酒碗拱手道:“今日冒犯娘子,小人实在惭愧。”

    巧月看他神色,眼目更温柔,说:“相公是好人。虽一时动了色念,但本性正直,乃是可托付终身之人。”

    “相公若有怜奴之心,奴家愿随相公一同还乡,甘愿为婢妾。”

    孙瑜十分心动,但想到此女有主,冷静下来问:“海兄几时回来?娘子大概多少身价?”

    巧月道:“海公子大概这两日回山。奴家不是他使银子买的,而是用强,施法拘我为婢,其他人也是如此。”

    孙瑜惧怕道:“他莫非妖怪不成?”

    巧月让孙相公莫多问,只说:“相公若有意就带我走,不可与海公子相见,不然连你也走脱不掉。”

    孙瑜想了想,说:“明日渔家船来,娘子早与我相会,我俩同船离开。”

    巧月欣然答应,敬上一碗酒便告辞。

    孙瑜独自饮酒,思量眼前所遇之事。

    没多久,渔户之子景山回来,看他身后有个小娘子目送。

    两人相见说话,那娘子就转头而走。

    当夜再无别事,孙瑜、景山一睡到天亮。

    醒来便见南边树林过来两位美貌娘子,一大一小,正是昨晚与他们私配的巧月、千兰。

    二女挎着竹篮,篮中各有一陶罐,上面铺着灵芝药材掩盖。

    相见时,巧月说:“千兰妹妹也想离开此处,与景山兄弟配做夫妻,兄弟可愿意?”

    景山非常高兴。

    四人结伴下山,到西边沙滩等船来,谁知船没等来,等来一主一仆。

    巧月、千兰见那主人花容失色,迎上见礼,口称‘公子’。

    孙瑜暗知来者是‘海公子’,心神慌乱,硬着头皮作揖施礼。

    还未开口,海公子笑道:“你俩造化低了,却被我正巧撞见,不如与我为仆!”

    说话一步过去,大袖扫过二人面门。

    孙瑜只觉天旋地转,眼目昏沉,失去意识。

    等他清醒过来,身在山洞之中,两边站着众人,有男有女。

    有二女被绑在刑架上,哭泣不止。

    海公子手指孙瑜,命人:“把他们绑上。”

    孙瑜不及开口就被叉上刑架,硬生生吃了五十鞭子,疼得死去活来。

    之后日日受刑,一连五日都是如此。

    今日海公子出游回来,不知从何处受气,眼目阴沉,面带恼怒,指着孙瑜命人道:“打一百鞭!”

    ……

第430章 青衣女子

    “这一百鞭吃下,我岂活得了?!”

    刑架上,孙瑜听到要吃打一百鞭,吓得魂儿抖颤。

    往日吃五十鞭,他都是勉强承受。

    挨过打后犹如刀子割肉,疼痛六个时辰难消。

    若非巧月暗中他吸食一种‘草香火’,恢复魂儿伤势,不然早就没命了。

    今日这一百鞭子,能要他性命!

    他慌张四顾,望向一旁的巧月娘子。

    那娘子心怜,想帮着说话,却怕火上浇油,海公子更不饶孙相公。

    她把眼眸转向左边青衣女子。

    见此女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姿色天然,般般入画,体态丰姿冶丽,二十一二岁俏佳人。

    青衣女接下巧月目求,轻飘迈前,分视一眼良功,眼看海公子问:“哥哥怎得如此恼火?”

    “今日不是去与人论诗?”

    海公子被问,抄手道:“你不知道,今日原本甚欢!”

    “我在海门结交一位诗中之友,此人才华横溢,诗品甚高,但人品低劣!”

    “他看中我这书童,想用金子交换。”

    “我想倾心与他结交,便同意了,只让他把身边九郎与我,我二人做个交换。”

    “他却借故推脱,实在让我心冷!”

    “还有他那媚子九郎,是个刁钻不通礼数之人,当众扫我颜面,在人前与我揭短问罪。”

    “你说,此气我怎消得?!”

    青衣女听着思量,大概明白一二,说:“要我看,哥哥小气了。”

    “你既然有心结交那才士,又何必吝啬一书童?”

    “哥哥这洞内书童多的是,而他身边只有一媚子,怎肯与你交换?”

    海公子道:“如你所言,我当如何?”

    青衣女说:“只看哥哥如何想的,是想继续与他结交,还是想要出胸中恶气。”

    “若还想结交,小妹前去说和,索性把这书童白送与他,显哥哥康慨重义。”

    “若只是想出气,便把他家九郎拿来,绑上打一千鞭!”

    海公子琢磨少许,他倒想交‘刘彦昌’这个朋友,但一想起阿九之言,心里便恼恨!

    思虑片刻,他道:“那九郎叫我失了颜面,不出恶气,我气难平!我便捉来打一千鞭。”

    “但要是如此,怕要与刘彦昌结怨了。”

    “我观此人,绝非俗士,他那九郎亦非凡人,乃是阴魂之身。”

    “我将他捉来出气,那刘彦昌不知如何做想,难保他不恼怒。”

    “若他纠集朋友,找来与我讨人,言语不合,打将起来,我怕不是敌手。”

    青衣女不以为然,笑道:“风流才士养个狐姬鬼妾何足为奇?那九郎是何道境?”

    海公子说:“不过神游境地,倒是阴魂光亮,相貌俊俏,许是个狐精!”

    青衣女道:“一个狐精何惧之有?哥哥抓来出气就是,恶气出尽了,再还给他。”

    “那刘相公不知哥哥仙居何处,他就是请朋友相助,也寻不到哥哥所在。”

    “何必顾虑?”

    海公子思量道:“贤妹言之有理!我却没告诉他住在此处。”

    青衣女转眸分看刑架上的孙瑜,说:“此人就别打了,打他也不能消哥哥恶气,要打就打九郎,那才畅快!”

    海公子顾看甩袖说声‘罢了’,跨步便要出洞,蓦然想起什么,手指温良功道:“把他绑上去,打五十鞭!”

    温良功念头发抖,暗下叫苦,任由人叉上刑架。

    海公子出洞后,青衣女收目光,对持鞭仆从道:“公子不在,只打五十虚鞭即可。”

    温良功听言眼目感激,同样感激她的还有刑架上孙瑜。

    青衣女对巧月道:“妹妹随我出来。”

    巧月点头跟她山洞,二女一前一后飞上洞山林内,在一棵大树后叙话。

    青衣女传音说:“海公子造化低了。”

    巧月不甚明白:“姐姐此话从何而来?怎见得他造化低?”

    青衣女道:“海公子说那九郎乃阴魂之身,且道行在身,不管他道行高低,必是知道海公子也非人身。”

    “他既然知晓,又不怕得罪,必定有所依仗。”

    “海公子此番贸然去夺九郎,便是去结怨,且不占理数,一去造化就有三分低!”

    巧月诧然明白什么,看眼林外问道:“你是故意劝他去?想借刀杀人?”

    青衣女沉吟少许,反问她:“你就不想脱身?海公子持强凌弱,不修善行,总有一日要遭劫!”

    “我等若不早些脱身,迟早被其牵连!”

    “我虽叫他一声哥哥,也是迫于无奈,与他并非一心,更不是同道之人。”

    “妹妹不必防我。”

    “前几日你与千兰偷跑,我不是不知。”

    巧月眼眸清亮说:“姐姐言之有理,但如何脱身?姐姐有何良策?”

    青衣女附耳道:“等他捉来拿九郎,我趁机探问一二,看他什么家邸。倘若家门甚高,仙友不少,我便出山前去告知他家主人。”

    “与其主人来个里应外合,到时便可除去海公子,还我等自由身。”

    巧月点点头,思道:“姐姐出山,万一叫他发现如何是好?”

    青衣女笑说:“妹妹无需担忧,我只有分身之法,但是需你相助。我可分神变化出一分身,只是分身无智,不能说话。”

    “我把她变作妹妹,妹妹则扮做我应付海公子。”

    巧月笑颜说:“姐姐妙计,海公子会不会识破?”

    青衣女道:“只要你照我说的,他就不会识破。此人自恃聪明,实则智缺,加上一心出气,就会有所疏忽,就不会在意你我是真是假。”

    “只要人在,他不会起疑心。”

    说着领他回山洞。

    另一边,海公子不知背后之人算计,从东海飞去海门县来到溪江村竹林中。

    见刘彦等人不在此处,隐身藏形进入任府。

    在庄子西园,看到刘彦等人凉亭内围坐用宴。

    他含笑走过去,显出身形说道:“诸位在此吃宴,如何不请我?”

    众人听言纷纷转顾他,刘彦眉心暗跳,顿觉来者不善。

    任元洲拱手起身道:“不知海兄前来,有失远迎。可否看我颜面,化干戈为玉帛?”

    海公子笑了笑,走入亭内,分看众人说:“我自然看你情面。不过,要代刘兄,惩罚九郎!”

    ……

第431章 驱虎吞狼

    听他要‘代主罚仆’,众人神态不一。

    糜松面显不悦,手指道:“你要如何?”

    海公子斜视一眼,冷笑道:“我要拿九郎回山中,打一千鞭,治他‘口无遮拦,恶语伤人’之罪。”

    话落大袖鼓风,甩臂一挥,腥风黑气袭人面貌,又有两道黑气化蛇,缠住阿九神魂,锁住她脖颈。

    众人皆遭被风气灌口鼻,神魂发晕,胸闷恶心。

    刘彦也来不及闭住口鼻,吸了一口眼目发昏,刹那之间心思急转,呼道:“海兄勿伤我九郎性命!”

    回他的则是海公子哈哈哈大笑。

    “九郎是刘兄媚子,我岂能要其性命,出了恶气,再还与你。”

    话落满亭黑气随主人而走,飞入虚空化作乌云,向东渐行渐远。

    刘彦面红耳赤,到亭外仰望天空,眼目泛着愠怒,身后众人干哕捶胸换气。

    任元洲强于他人,恢复后凝眉出凉亭道:“只怪我交人不慎,引这妖物来府,使奉义与他交恶一场。”

    刘彦收起心怒,目光平静说:“元洲不必自责。这场交恶,皆因阿九不听我言,祸事是她出言招惹,该受教训。与君无关。”

    两人说话间,刘平等人一拥而出,望空四顾,各说其言。

    任庄主连赔不是,抱怨其弟‘招来妖物生祸’。

    糜竹口说‘如何是好?’,糜松大骂‘此怪该遭天诛!’

    糜氏在后思量解救之法。

    刘平眼眸沉着,到身旁说:“不如捎一封书信回家,请荀娘子、于太公前来,与那怪计较。”

    刘彦分看刘平,见他能处变不惊,快思对策,说:“自牧之法可用,但与我行学初衷背道而驰。”

    “我出来行学,初衷之一就是历艰难困苦而磨炼心智身学,怎么遇到困难就往家回?”

    刘平听了眼眸沉思,另想办法。

    刘彦转顾任氏兄弟、糜氏兄妹,微笑道:“诸位不必忧心,他已有言在先,只替我训教九郎,不害性命,我想他能言而有信。”

    说着回亭内,提壶自斟一杯。

    众人跟着归席位。

    糜松道:“刘兄岂能听那怪之言?他这等心胸狭小,若是九郎刚强骂了几句,他恼羞成怒……”

    刘彦敛袖举杯说:“糜兄多虑了。”

    “‘一龙一蛇,与时俱化’的道理,我家九郎还是知道的,不会以弱争强。”

    “那怪走时说‘训教后归还’,想他不愿与我交恶过深,大概只是出出气。”

    “即便如此,我家之人也轮不到他来管教,我当与他计较一番。”

    众人听其言,有感他气势凛然。

    糜氏问道:“先生如何计较?那怪去向不明,不知他藏匿何处,想找他却难。”

    刘彦说:“他自称‘东海仙客’,应该是在东海某处山岛上居住,方才我看黑云向东北而去,山岛位置或许就在东北海上。”

    “想来山岛离陆地不会太远,只在百里之内。太远则来往不便。”

    “诸兄可知,这一带东海与陆地之间都有什么山岛?”

    任元洲接话:“海口向北五十里东海之域,有座东箕山和四个小岛,除此之外,方圆百里内再无其他山岛。”

    “在下愿同奉义出海寻找。”

    刘彦说:“不必,如此也太慢了,且容易打草惊蛇。”

    “宴前我曾提到,温良功家有两位娘子,黄氏、郎氏。”

    “这二位皆是仙家,我便请她们神游海上山岛,搜寻一番。”

    “她们要找的温郎与我九郎都陷落在同一地,不会不答应。”

    “找到之后,我自有筹谋。此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牵扯他人。”

    “今日被他搅了酒兴,等我九郎回来,再与诸兄聚上一宴。”

    说话他饮下杯中酒,起身抱拳作别。

    众人面面相徐,也知这酒宴吃不下去。

    糜氏兄弟同告辞,跟着刘彦主仆回城。

    任庄主安排车马,让兄弟元洲代为送客。

    一路无话。

    回到海门县城后,糜氏道:“先生是打算今日便返临海县,亲去告知温家两位娘子?”

    “如此往返过于耗时,先生不必亲去,我可出窍神游前去相告,请来那两位仙家。”

    “先生意下如何?”

    刘彦一念思量,持礼谢道:“有小姐相助,再好不过。其实我也未打算亲赴,我身边还有一个可用之人。”

    糜氏闻言,想到昨夜另一女小倩,点头约定时辰,一炷香后来客栈寻他。

    后,众人闹市分道,刘氏主仆回客栈,糜氏兄妹回府。

    进到客栈,刘彦与掌柜借纸笔,让刘平去看牲口,自己回房唤出折扇里的小倩,将‘阿九被抓’的事大略讲述一遍。

    小倩担忧阿九安危,问相公:“可有解救之计?”

    刘彦让她宽心,说:“阿九暂无有性命之危,解救之策我心已有筹划,可请来温家两位娘子共同商讨。”

    “只要找到那妖物容身之处,便可‘驱虎吞狼’,救出阿九和温良功。”

    小倩听闻心安几分,又问:“相公如何‘驱虎吞狼’?”

    这时客店伙计送来笔墨纸砚。

    刘彦等他走后,到桌前取笔,说道:“娘子可记得黄泥岗众鬼女?”

    小倩点头研墨。

    刘彦说:“当夜宿东岗村,众娘子请我到山庄做客,想要撮合我与庄主暮娘相配,其因是什么?”

    小倩答道:“其因是,暮娘不想嫁给北岭山精枭阳君,她的姐妹亦不想失去庄主,故而想要招赘一位姐夫。”

    “见君风流伟岸,便请入山庄相亲。”

    刘彦提笔沾墨说:“那北岭山精枭阳君便是虎,东海仙客海伯贤便是狼。”

    “这一狼一虎本无仇系,想要‘驱虎吞狼’,便要使虎动怒。”

    “如何使‘虎恶狼’?”

    “莫过于‘夺妻之恨’。”

    “若有一人扮做海公子,去黄泥岗夺走暮娘,枭阳君得知妻子被夺,岂能咽下这口气?”

    “如此便达到‘驱虎吞狼’之效。”

    “同时暮娘亦能躲过枭阳君逼婚。”

    “届时,我等且看两害相斗,见机行事。”

    说着,他持笔写书信,只有八个字【良功受困,仙家速来】。

    放下毛笔,刘彦说:“稍后糜小姐来客栈,你带上书信与她同去临海,告知黄氏、郎氏后,再去客栈见文君,请她一起前来。”

    “借助卜卦,能知阿九安危,亦能定方位寻找。”

    ……

第432章 蛇女青罗

    “海公子?”

    “却不曾听过他的名……”

    临海县,竹桥村,温家竹舍内,三人女叙话。

    见黄娘子低眉思量,面前两女各是小倩、糜氏。

    来因小倩已告知,刘彦亲笔信也给黄娘子过目。

    黄氏思虑‘海公子’之名,却未曾听过,断定不是本地精怪。

    想着,她分视二女问:“可知那怪居住何处?”

    糜氏道:“尚不知晓,先生推测‘他可能居东海某个山岛’。”

    小倩说:“我相公请仙家前去共做商讨,眼下我家姐姐因温公子,招惹那怪记恨,被他抓走,我两家需同心协力。”

    黄氏附和:“妹妹说的甚是,只等郎姐姐回来,我俩便同去海门见你家先生。”

    小倩问她:“郎仙家几时能回来?”

    黄氏道:“妹妹不知,自先生那日走后,我俩便齐心了,每日轮替外出寻找温郎失魂,约定日落前回来。”

    “最多等两个时辰。”

    小倩稍作思量对糜氏道:“就请小姐留在此处等候。小奴还领了别的差事,要到临海城请一位卖卜娘子。”

    “与其都在此坐等,不如分头行事,如此能省时。”

    糜氏点头分顾黄氏,说:“那我就留下,你速去临海请人。你俩先乘船到海门,只等郎仙家回来,我和两位仙家便去。”

    小倩欠身礼谢,一握左手【云】字周身起雾,一握右手【风】字上下生风,魂儿随风遁出竹舍,游魂之体却不惧太阳烈晒。

    黄氏眼眸奇异,看不出什么妙法,问糜氏:“谁与她的护身法?”

    糜氏笑说:“是先生。”

    黄氏道:“我只知道那先生乃是真儒,未想他通晓这般妙法。”

    糜氏说:“这并非道门法术,而是儒术通玄,乃文字通法。”

    黄氏甚感奇异,与她攀谈其中的妙理。

    另一边小倩飞入临海城,进到东来客栈,见白文君后告诉她‘海门诸事’。

    文君听罢不做迟疑,回房取了一些银两,带上占卜卦书便与小倩前往码头乘船。

    酉时日入,小倩、文君先到海门西市客栈。

    客房见到刘彦,文君便说:“哥哥不必担忧,小妹来时已在船上给阿九姐卜算过吉凶,卦象曰【往蹇来誉,宜待也】。”

    刘彦琢磨道:“卦象之意是说,阿九处在一种进退两难之境,是为困境。最好是安心等待,寻找时机,不要轻举妄动?”

    白文君手袖拭汗,点头说:“卦中确是这么说的,小妹给阿九皆占卜,得的是《蹇卦》。”

    “蹇,利西南,不利东北。”

    “若往东北去,定要遭困。”

    刘彦听了面显微笑,说:“如此算来,阿九应该就在东北。那怪走时,我观黑云也是去向东北方。”

    “辛苦贤妹一路奔波而来,得贤妹灵卦,我心安了一大半,寻到那怪躲藏之处不难了。”

    说话端起桌上清茶递给她。

    文君接下喝了一口,问他‘有什么好法子搭救’。

    刘彦信任此女,把心中之计如实相告,包括如何‘驱虎吞狼’。

    两人谈聊小炷香,糜氏领着黄氏、郎氏来到客栈。

    黄郎二女见刘彦先拜,答谢他仗义相助,称‘必与那怪讨回阿九、温郎’。

    刘彦说:“寻人方位已得知,我的推测与文君所算相合,就在东北海上。百里内有一山四岛,两位仙家先去山中寻。”

    “若遇到海公子,暂不可与他交恶,只就装作路过游玩。”

    “那怪根底不明,是何道境亦不知晓,贸然讨要相斗,不利于我等。他要是带人逃脱,便再难找寻。”

    二女点头,黄氏问:“那何时与他讨要人?”

    刘彦道:“先查清楚他栖身之地,然后……”

    说话他忽然之言,众女一同看向窗门,感应到外面有人。

    刘平得公子示意推开窗,见一青衣娘子立身窗外,暮色掩映玉容,甚是陌生,未曾见过。

    两边隔窗相视,青衣娘子款款见礼,看着屋内刘彦问:“先生可是刘奉义?”

    刘彦还礼点头:“不知娘子是?”

    青衣显笑说:“奴家青罗,家住东箕山,之所以知道先生,乃是阿九相告。”

    此话一出,客房众人各心明眼亮,刘彦开门相迎,一礼请入房内。

    青罗环视一眼众女,说道:“先生阿九无性命之危,奴家此来一是与先生报信,二是求先生助我等脱身,奴家愿为先生内应。”

    黄氏闻言,不禁问道:“你是那怪何人?他现在何处?”

    青罗回话说:“海口东北五十里有座东箕山,海公子便栖身在山中摩天洞内,奴家是他认的妹妹,但奴家也是迫于无奈。”

    “我本山中青蛇得道,在摩天洞内修行,海公子来到后强夺我山洞,见我是同类,便收作妹妹,我道行没他高,只能俯就屈从。”

    “除我之外,受制于他的另有众多游魂,皆是他从各处拘来的鬼魂,亦有活人生魂。”

    “男的收作书童仆从、女的收作婢妾奴婢。”

    “海公子有一癖好,即是收养美男美人。”

    听到此,郎氏接问道:“如此说,那怪乃是一条雄蛇精?他是何道境?多少年道行?”

    “约有百年。”

    青罗说:“海公子是一条青莽,有六七身长,养出一颗内丹,但不修铅汞之法,只养神魂,魂儿将近鬼仙。”

    “他说再有个六七年,便可得鬼仙之境,脱蟒蛇之身。”

    郎氏笑与黄娘子相视,她之所以笑是因为‘海公子未入鬼仙’,如此她们便不惧此怪。

    二女道行与他相当,赌斗起来能二胜一。

    刘彦适时说话:“娘子出山他可知晓?”

    青罗相视道:“他不会知晓,奴家用分身之法,变了个假身在洞中,海公子今日打了个九郎,便进洞内与众女畅快去了。”

    刘彦思量其言,笑说:“娘子心思灵窍,今日他来捉拿阿九,可是你出的计谋?”

    青罗心神一怔,不知他如何知道,暗说:“此士果非同寻常,眼眸似能洞彻人心,我不妨坦诚相待。”

    思定,她点头回话:“正是奴家之计。”

    说着,青罗将献计之因,以及当时‘孙瑜处境’讲述一二。

    刘彦听了颇为欣赏,称赞道:“仙家善心急智,颇能抓住时机,你将他引来甚对,如此他便不占道理,我等前去讨人名正言顺。”

    “两位仙家亦可寻回温兄失魂。”

    黄、郎二女相视而笑。

    黄氏说:“那怪不足为惧,我和姐姐联手,他不是对手。不如今夜就去夺人,有青罗妹妹里应外合,更便于行事。”

    刘彦道:“两位不可轻敌,先容我‘驱虎吞狼’,让二者斗个两败俱伤,后去夺人就更容易。”

    ……

第433章 画皮海臣

    “菁菁小妹与那先生走了多日,连个音信也没有。”

    “再过几日就是五月二十八,枭阳君所定婚期快到了,不知奉义筹谋的怎样……”

    “当日他说,要为百姓除害,却不说如何除害……”

    “我看呀,他是改主意了,不想蹚浑水,当日只是空口白话。”

    “休胡说,刘奉义堂堂君子,儒家真学士,说话岂不作数?”

    “你们莫别争辩,不是还差几日才到婚期?”

    ……

    一更明月夜。

    黄泥岗上,幽兰山庄,后园亭内。

    ‘春花秋月,暮雨朝云’八位娘子齐聚议事。

    她们之所以都聚在此处,是因北岭山刚送来‘大王娶妻的聘礼聘金’。

    众女想拒收,但大姐暮娘子叫妹妹们收下,并留下送礼的北岭山鬼,在前院设宴款待。

    众女不明白大姐之意,便来此背人之处,问清楚‘姐姐是何意’。

    暮娘子告诉她们:“今日我若拒了枭阳君送来的聘礼,他必有猜忌,甚至不按婚期迎娶。”

    “如此,便生出极大的变数,对奉义谋划不利,会乱了君子计划。”

    众女听后解疑,但又生疑惑,疑‘刘彦用什么谋划怎杀死枭阳君,为名除害,为大姐解难?’

    这便猜疑、争吵起来。

    春娘子止住两位争论,转问大姐:“可知先生之谋?”

    暮娘子笑说:“我虽不知,但我信奉义之言。”

    正说着,有小娘子前院过来,见礼道:“庄上来了一位生客海公子,他自称‘东海仙客’,要见姐姐。”

    众女相视,暮娘子问小妹:“他可说来意?”

    小娘子道:“没说来意,只说‘久慕姐姐之名,闭月羞花之容,特来庄上拜会’。”

    春娘子笑对大姐道:“不想姐姐声名已传到东海,我去看看那‘东海仙客’何等样人,再与姐姐引荐。”

    暮娘子让她‘莫失礼数’。

    春娘子领喏去到前院,在厅堂中见一位秀才相公,身着锦衣,玄带束发,耳边戴簪花,一副风流貌。

    身旁站一个书童,亦是俊秀不俗。

    春娘含笑上前见礼,口称:“奴家春娘,见过仙客。”

    海公子道:“我要见的是暮娘,她为何不来?”

    春娘暗感这相公盛气凌人,不似善类,笑说:“我姐姐正在后园梳妆,唯恐失礼先让奴家来待客。”

    海公子提袖起身道:“既如此,便引我去后园相见。”

    春娘暗说‘此人甚是无礼,怕是来者不善’,转睛笑道:“不用多时姐姐便来,仙客请少待。”

    海公子高喝说:“山野游魂,也敢叫本相公等她,如此清高,我去一会!”

    说话大步出堂,引得前院一众阴魂精怪相视谈论。

    春娘急忙穿墙过院,到后园报与大姐。

    二女才说两句话,海公子领着书童进园内,持扇望着亭中暮娘子。

    目光交汇,暮娘出亭相迎,一丈前行礼。

    海公子转折扇笑着点头,对书童道:“此女果有姿色,当得本相公妾室。”

    “娘子不必多礼,近来我听闻娘子之名,今日慕名而来,看妍姿如何。”

    “你可愿随我到东海山中,享受无边极乐?”

    他说话时,前院众娘子和阴神精怪都聚集而来。

    其中便有北岭山枭阳君两个部下小头领。

    听了此言,他们上前厉声道:“哪里来的狂生,可知暮娘子乃我家大王未过门的妻子!”

    海公子转眸一笑,问二鬼:“你家大王是何名号?”

    大鬼道:“我大王乃北岭枭阳君,受用五村香火,你若是识相之人,赶快与娘子赔礼,速速滚出山庄。”

    “不然……”

    海公子对书童说:“此鬼甚是恬燥。”

    书童身如疾风,忽到大鬼面前,袖中抽出三尺寒光,朝那鬼脖颈一扫而过,飘身回到公子身前。

    再看大鬼,脖颈留有一圈幽光,幽光似火烧遍全身。

    此鬼丈二之身,眨眼烟消云散。

    众人骇然惊恐,一片寂静无声。

    海公子收目光走近暮娘,折扇抚掌道:“方才他说,娘子是他人未过门的妻子。”

    “既然未过门,那便不是他妻,不如我带你去东海。”

    “你就做我第十七房妾室。”

    暮娘相视,莫名感到善意,试问:“相公不怕枭阳君?他手下千众……”

    海公子不等说完,揽腰拥她入怀,笑着环视众人:“枭阳君不过草寇,我何惧之有?”

    “他真有胆子,让他来东海寻我,我就住在东箕山、摩云洞。”

    话落周身起清风、白雾,罩住他和暮娘,似一朵白云腾空而去。

    书童遁身飞入云内,云飘东北而去。

    虚空下,园内噪声四起,众女纷说‘如何是好’。

    彼时一小鬼跨步上前,安抚道:“诸位娘子莫忧,容小人回山禀告大王,等我大王兵马杀去,管叫那厮俯首认罪,交出暮娘子。”

    春娘心说‘也只好如此’,请他快些报与枭阳君。

    那小鬼抱拳便走,带着几个吓破胆的喽啰回了北岭山。

    与此同时,那朵白云疾驰数里后,飞到临海城虚空,落入城南刘和裕府,内宅东院。

    风云收入海公子双手,他带着暮娘来到一间厢房门外,指窗道:“娘子且看?”

    暮娘不明其意,眼目窥看窗内。

    见里面有个美艳娘子与这家老爷欢笑交杯。

    那娘子感应目光,转眸望窗,神色几分惊讶喜色,与老爷说两句便出门来。

    暮娘不想被她看到,转顾海公子,欲言又止。

    海公子笑着引她入亭内落座等待。

    少时,那美人出房寻人,快步到亭内见礼:“姐姐怎来了?”

    暮娘疑惑分视海公子,问她:“妹妹是……”

    美人笑道:“小妹菁菁。”

    暮娘诧然貌,忽地想到什么,蓦然又顾看海公子。

    菁菁伴看手比说:“这是先生。”

    见海公子对书童道:“还请黄仙家替我收去这身画皮。”

    书童点头,一手朝他头顶盖去,五指虚抓,公子周身泛起烟霞,丝丝道道而起,朝其掌中汇聚。

    数息之后‘海公子皮相’尽入书童掌中,而刘彦魂貌堂堂显现。

    他与暮娘子笑颜对视,起身一礼道:“让暮庄主受惊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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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狐婿介绍:
这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也是一口烹制故事的大锅。
书生、鬼狐、神仙、妖魔在大千中因缘纠葛,乱炖出世间百态,烹煮出红尘百味。
穿越来此的刘彦还没掸下风尘,便一头扎入锅中,染一身书香鬼气……聊斋狐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聊斋狐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聊斋狐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