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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士心本尊     聊斋狐婿txt下载     聊斋狐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49章 敬酒结交

    “你好冒失!”

    “莫说是亲戚,就是寻常之客,他来与你贺喜,也该敬上三杯酒,岂能把人冷落一旁?”

    “失礼!”

    ……

    听罢孙婿之言,老郡君索眉责怪,眼含失望之色。

    徐开站立听训,也在暗怪自己忽略了‘岳母家亲’。

    老郡君说了两句,瞥眼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去赔不是,请来引荐与我等!”

    徐开回神领喏,便去南边请刘彦。

    老郡君摇头轻叹,侧视孙女说:“此子小有聪明,但思虑事情不周全,连主次先后都分不清,难堪大任。”

    “要不是我许了你,让你自己择婿婚配……”

    “我才不应这桩婚哩!”

    思莹笑笑起身,搂抱郡君道:“世上就奶奶最疼我。”

    “孟子说【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再如何周全,也有疏忽的地方。”

    “今日奶奶送亲主婚,我郎君欢喜不已,因此才忘了还有一位贵客。”

    “他一心皆在孝敬奶奶,所以才失礼他人。”

    “你这小嘴,有过也说成有功。”

    老郡君笑瞪肩头孙女。

    思莹笑颜可爱,歪脑袋,想着道:“他说的狐族八大家,我却一无所知。”

    “只知娘亲姓白,乃岳州白氏狐。”

    “不曾想,白氏竟是狐仙中的世家。”

    “不知娘亲在族内是何地位,是嫡出还是庶出?”

    “也不知娘亲她现在可好……”

    老郡君牵其手道:“莫去想那些,你那娘不管是嫡女、庶女还是族内旁支,都与你无关。”

    “你姓梁,不姓白。你连狐狸身都没,与那岳州白氏不是一族,只是沾点血脉而已。”

    “你身已死,血脉牵连也就没了,安安心心当我老婆子孙女!”

    思莹含笑嗯声,眼望亭外。

    看着郎君与那白衣儒士攀谈而来,便先斟酒一杯,等着礼敬贵客。

    少时,徐开、刘彦步入亭内见礼。

    老郡君上下打量刘彦,称赞说:“真是堂堂君子之相,老身听孙婿说,君与狐族八大家中的黄家结亲。”

    “称呼黄家老夫人‘表姨母’……”

    “这么说,你比思莹辈分高,论辈她要叫你表舅!”

    刘彦分视新娘子,洒然道:“我家与黄氏结亲,与另外七姓只是沾亲,大可不必论辈,互敬一声兄妹便是。”

    思莹听了不觉几分亲近,端起杯酒,上前敬道:“那就请哥哥饮了此杯。”

    “这杯酒,即是喜迎亲戚,亦是赔不是。”

    “我郎今日失礼,慢待了哥哥,还望海涵。”

    刘彦二话不说,敛袖接下酒杯,当面一饮而尽,后顾徐开道:“赔情已领,徐兄莫再自责。”

    “不然便是忌我没度量。”

    “哈哈哈……”

    随他欢笑,亭内上至老郡君,下至小丫鬟,无不显露笑颜。

    徐开也随之而笑,抱拳说:“姻兄君心宽广,只恨晚遇君子。”

    刘彦落下酒杯,笑道:“今日相遇也不迟,妹夫且去待客,我与老郡君、思莹妹小叙几句,你我再把酒而谈。”

    老郡君含笑点头,让孙女婿且去,转头手请刘彦入席。

    刘彦也不客气,敛袖对席而坐,礼问郡君左右之女。

    老郡君便引荐,手指黄衣女道:“这是我身边侍婢,叫仙奴。”

    又指粉衣龙娘子说:“这是我义女,名叫龙秀。”

    两女随介绍,各自见礼。

    刘彦还施一礼,龙娘子便开口道:“君子豁达大度,言如清风,拂人心爽。必是高才通达之士。”

    “我见君,像是已得明经!”

    “奴家可又猜中?”

    刘彦有些意外,明眸相对,试问:“小姐怎看出我已入学?难道我这魂身,不似养炼性命之人?”

    龙娘子澹笑说:“岂止是想像。君之魂体,精气甚厚,温润如玉。如若不说,任谁看都似‘妙法养命之士’,而不是读书之人。”

    “奴家之所以敢猜‘君已明经’,乃因君子神魂过于清透,犹如一盏明灯在内。”

    “他人都似纸照灯笼,唯独君子乃琉璃照灯!”

    “其次,我见君神魂中有风骨之形。”

    “此骨形,如山之棱、峰之势、竹之节,非修道之人能养出。”

    “即便是鬼仙道境,也只是皮肉之相,不见得有骨。”

    刘彦听此,对她刮目相待,说:“小姐心思灵慧,眼光过人。在下初得明经,不足挂齿,风骨也只是初成。”

    思莹眼眸惊讶,追问道:“如此说,哥哥不是修道之人?只是读书做学问的儒者?”

    刘彦点头,不好与她多说,说多了就成‘自卖自夸’。

    龙娘子转视侄女,替他回道:“你却不知,儒门之学,可以通上玄!玄而通窍,聪明入魂。故而遍体明光,犹如修道、养命之士。”

    “且,这位君子不单【明经】这么简单。”

    “还是位,有德、有道、有义、有风骨之士,天下难得一见。”

    “莫要轻视了。”

    她的话,使思莹目光变化,亦叫刘彦有所思量。

    刘彦心说:“此女见识颇高,似乎能看出我的儒术境地,那她应该有所参照,必然结交、认识几位真儒。”

    龙娘子又接话说:“君子与思莹有亲,奴家也与她有亲,不知能否高攀,与君称个兄妹?”

    “小妹有杯酒相敬。”

    在老郡君、思莹众娘子注视下,

    刘彦微愣后笑,爽然不做犹豫,起身接杯一饮而尽,叫一声:“龙妹。”

    龙娘子笑颜回敬一声:“哥哥。”

    老郡君顾看二人,颇为高兴,让黄衣仙奴斟酒,说:“老身也与贤侄饮一杯。”

    刘彦捏着杯道:“岂敢让长者敬酒,小侄当敬郡君,第一杯就代家母相敬。”

    “好,贤侄真乃重孝有德之士,强我那孙婿百倍!”

    老郡君笑与他练达人情,言语虽有奉承,却也是心中之言。

    眼前之士,绝非她孙婿徐开可比之。

    而让郡君意外的,则是‘义女龙秀竟屈身与他相交’,不管女儿有何深意,只这一点就值得她奉承两句。

    这边亭内笑语欢谈,那边北岭山众各是眼目相互,都好奇‘那白衣士什么来历,何许人也?’

    枭阳君有结交之念,只等军师待客一圈回来。

    他道:“能否将他请来一叙?”

    徐开眼看亭内,稍思点头,随后过去。

    ……

第450章 送女归身

    “今日小侄去天台县,再拜访郡君。”

    “好,那老身便等着贤侄到来,呵呵呵……”

    ……

    四更天,北岭东山谷虚空,一亩云霞铺开。

    见云彩之上,金驾仆从列队,刘彦送别老郡君,周围各站着龙秀、仙奴、思莹、徐开、黄氏等人。

    说笑间,仙奴把扶着老郡君上车。

    龙娘子与刘彦一礼,明眸相对:“小妹在家写了一些拙劣诗词,只等哥哥来,与我改字句。”

    刘彦恭维道:“龙妹惠质兰心,诗作定然不俗,我当一品佳作。”

    “那我在家等哥哥。”

    龙娘子嫣然而笑,撩人心怀,神情动人。

    左右两丫鬟随她入车内,思莹到车门前说话。

    老郡君叮嘱两句,让她‘好生为妇’,便率众离开。

    脚下云霞跟着郡君车驾向北飞去。

    刘彦身发微风,驻足虚空目送。

    思莹惊讶打量,好奇他魂儿‘如何生风’,竟然感应不到道气,只觉清风环绕其魂。

    正想询问,其夫徐开说道:“我家大王枭阳君,想与姻兄结交,不知兄之意……”

    刘彦不等话落便回拒,说:“你告诉他,我从不与占山草寇把酒论交。”

    徐开不想他如此直言,心里忽来几分羞愧。

    思莹转睛道:“哥哥莫怪,我夫君也是无奈才投靠他哩。夫君在那怪手下当差,不得不替他传话。”

    “今日怠慢了兄长,小妹想再敬几杯酒,不如我们去后园叙话?”

    刘彦相视而笑说:“贤妹想多叙,今日便来郡君府,你夫妇顺便回门,届时把酒畅谈。”

    “天将亮,我不便多留。”

    说话他抬手一礼,御风向南而去,黄氏飘身跟在其后。

    徐开眼望,咽下嘴边话。

    思莹把手道:“夫君不必介怀,表哥哥之言只对那枭阳君,并非对你。”

    徐开点头牵手娘子,飘身落下北园,独自去见北岭山众,与大王回话。

    他并没照刘彦原话相告,只是说:“刘兄另外有事,不便多留,让大王海涵。”

    即便如此,北岭众人听了各是不悦,有感伤了颜面。

    枭阳君也不快,却做大度道:“罢了,我等自痛饮。”

    徐开坐下与他们推杯换盏,转话问起‘东海仙客’和‘暮娘子’。

    南边海公子带着青罗、文儿离席,不告而别追赶刘彦。

    在十五里外峭崖上,见其背手望月。

    刘彦之所以回拒枭阳君之请,是怕海臣看到生出猜疑之心,从而导致后面不受掌控。

    其次也借此拉拽徐开,将其心扯回正道。

    见海臣追来,他顾首说:“我已思得一计,能救出九郎。”

    海公子走近问:“是何妙计?”

    刘彦道:“我与徐开之妻沾亲,可让他暗中放了九郎。海兄觉得如何?”

    海公子之前在宴上听他们说话,大概猜出一些,心说:“他若只把九郎救走,我不是失了一个帮手?”

    “万不能让他用这人情!”

    思定,他道:“我看不妥!若徐开办事不周全,被北岭山之人发现,岂不反害他?”

    “再者,刘兄请他相助,还要使人情,欠他恩情债。”

    “今后他自持对刘兄有恩,狮子大开口与兄讨这人情债,你岂不懊糟?”

    刘彦心笑口问:“那依海臣兄,该如何救我九郎?”

    海公子一时也无办法,想着说:“只要你我联手,必有办法救回九郎……”

    刘彦一笑道:“海臣兄所言不无道理,我与徐开并无交情,他也未必会犯险助我。”

    “不如这样,你这两日先把北岭山探个明白,看山中到底多少人,把大小头领罗列出来。”

    “然后效彷古之刺客,逐个刺杀。”

    “如此那怪便失了羽翼,人多势众的优势则不在,到那时我等再去讨要,斗他不难。”

    海公子听罢抚掌称妙,说:“刘兄好计谋,今日我便与贤妹打探!”

    刘彦点头,转顾青罗:“这娘子是令妹?”

    海公子看出他些许意思,笑道:“小妹名叫青罗,与我同在岛上修行,刘兄若是有意,我愿做媒。”

    “哥哥……”

    青罗故作羞怯。

    刘彦看她一眼,对海公子说:“我先回村中,这小娘子我便领走。”

    见他手指文儿,海臣爽快答应,只等刘彦主仆走后,便开始相劝贤妹,教她俯就讨好刘彦。

    那边刘彦、黄氏带着文儿飞回下岭村。

    身落吴家门前,走入前院灵堂。

    见文儿的肉身已被移出棺椁,吴家人在堂内设了个床铺安放其身,长媳睡在一旁守着。

    刘彦指她额上清梦说:“娘子先带文儿入梦告知,再送她还魂归窍。”

    黄氏领一声喏,便牵着文儿遁入吴家长媳梦中。

    大嫂子、小姑子相见欢喜,彼此互说‘家里之事’、‘如何被救’。

    刘彦在外观看,如看小人书一样,饶有兴致。

    少时黄氏带着文儿脱梦,对她吹一口香火气,伸手一抓将其魂攥握手中,朝着她肉身脑门拍下,其魂便归了身窍。

    刘彦称赞:“娘子好手段。”

    黄氏笑说:“她要过会才醒,相公可先还身。”

    刘彦点头随她穿门而出,飘回后院房内,魂归自家身窍。

    约有小半个时辰,村中公鸡一只只报晓,长媳陡然惊喜,起身便探看小妹。

    伸手入被窝一摸,感觉文儿身子比昨个暖了,心跳也能感觉到。

    她不禁欢喜,自语道:“小妹回来托梦,说贵人带她还魂,莫非真哩魂儿回来了?”

    “我叫叫她!”

    说着,她在小娘子耳边叫魂,连叫:“文儿、文儿、文儿……”

    数声后,文儿嘴张开,微动似要说话,声若蚊蝇道:“嫂嫂莫叫,我听到了。”

    长媳大喜,拍打被子说:“莫睡了,快醒来,家人都担心你哩!”

    文儿忽然魂儿清醒,肉身眼皮翻开,借着昏暗的天光,隐约看见嫂子面容。

    “嫂子?我,我还魂了!”

    “是哩!小妹还魂了。”

    长媳喜极而泣,拉她坐起身,东说一句西说一句,连讲这几日家人怎般伤心,说:“若非那刘相公,今日便要埋你!”

    “你等着,我去叫爹爹、相公。”

    “你饿不饿,嫂子给你煮粥。”

    文儿撑着身子,摇头道:“昨夜徐家娶妻,我再他家吃的酒席,吃的可饱,一点不饿。”

    ……

第451章 举族相迎

    天台县东南十里,有一石堰村,依山傍水,村人五百户。

    村周围名胜颇多,东有落天瀑,西有雨化潭,北有罗汉寺,南有神仙岗。

    神仙岗与北岭山相接。

    此时,刘彦、刘平正在岗上眺望。

    清早卯时他们受了吴家恩谢,便告辞离开下岭村,走有二十里山路,穿过北岭来到此处。

    目光俯视,见阳光洒照山下村落,炊烟鸟鸟,美景环抱,使人心旷神怡,宛若世外桃源。

    刘平道:“不知这村有没有那怪香火?”

    刘彦收回目光,转头沿路下山,边走边说:“你见过城皇庙边有小鬼庙?”

    刘平牵马跟着道:“城皇庙边怎可能有鬼庙?就是有人敢立,鬼也不敢住。”

    “相公是说,此地有郡君,北岭山精不敢在此设庙收香火?”

    晨起,刘彦把‘昨夜之事’与他说了一遍,告知今日主要行程,便是拜访天台县郡君。

    那郡君祠堂就在罗汉寺东边二三里处,每天早上都有集市。

    刘彦点头眼望前路,道:“以我昨夜所见,那怪对本地郡君颇敬,他就算占上为王,受用五村香火,也不会胆大到越界,把手伸到郡家封土之上。”

    刘平笑着说:“也是,郡君虽不是正职,却是受泰山禄的正神。那怪在北岭称大王,到底不过是个野神。”

    “不知那郡君有何功德,死后能食泰山俸禄,配享这般阴福。”

    刘彦对此也好奇,昨夜叙话并没细问,只知老郡君姓【钱】。

    主仆一路交谈下山,经过石堰村、罗汉寺,又走了二里地,看到东边郡君祠及集市。

    集上颇为热闹,四乡八村之人都来此买卖东西,喧嚣传出一里地。

    他们横穿集市向东,走了百步便到郡君祠门前。

    堂外石墙生满青苔,一小门敞开着,里面不大,前后两进,四房一堂。

    少有一些乡人进祠堂上香。

    刘彦观望道:“你在门外守着,我去敬一炷香。”

    说话他步入祠堂内,径直来到后院。

    两个守堂人看他面生,一人上前礼问:“足下有何贵干?”

    刘彦还礼说:“来与老郡君敬香。”

    另一守堂人打量,试问:“足下…可是刘彦昌?”

    刘彦含笑点头,两人相视一眼,请他入堂上香。

    等礼敬之后,其中一守堂人说:“小人钱枫,这是我堂弟钱重。我俩皆是郡君后辈族亲,昨夜郡君托梦与我等。”

    “叫小人在此迎候先生,一尽地主之谊。”

    其弟钱重跟着说:“老祖宗叮嘱,必要好生招待,不得轻慢先生。”

    “若先生无落了脚处,可来我村暂居,县城亦有闲宅。”

    刘彦笑着分视他们,先谢待客之情,后问道:“郡君阴邸在何处?”

    钱枫回答:“就在我钱家村后山之上,先生可是要去祭祀?”

    刘彦点头出堂,说:“今日我欲拜访郡君,想先送一封拜帖,祭祀一番,显我礼数。”

    “钱姓以外之人,可许祭祀?”

    钱氏两兄弟各说‘许得’,心说:“果然非凡士,此人能通鬼神,不是俗人!”

    说话他们一起出祠堂。

    钱枫找来家仆守祠堂,与兄弟先回村中准备,告知村老族亲。

    刘彦主仆则在集上买香火祭品,装了一箩筐,让毛驴驮着,沿东山路向钱家村而去。

    钱家村有三百户人家,多数姓钱,乃郡君的族亲后人。

    当刘彦、刘平来到村外。

    只见村口有几十人迎候,众人长者在前、中青少年在后,按照族辈分而排。

    村内更有不少妇孺童儿夹道相迎。

    这等礼遇程度,让刘彦甚是意外。

    他原本只是想拜祭郡君,烧一封拜帖,然后暮时拜访阴邸。

    这在他看来很平常,却使得一族老小出迎,此等礼敬对他来说过大。

    他却不知,天亮前郡君亲自托梦,交代族人:“明日若闻刘彦昌来到,且不可失了礼敬,那相公非是等闲,乃鬼神相敬之士。”

    于是钱氏族人一大清早,便在村里庙堂议论此事。

    方才钱枫、钱重跑回来告诉长幼:‘果有一位刘相公要来拜访,他要祭祀郡君。”

    众人无不重视,便有了眼下举族相迎的阵仗。

    刘氏主仆与村口钱氏众人两相视,钱枫带着堂弟迎上见礼,请贵客进村。

    刘彦心胸放开,面迎钱氏族人的热情,面对长者礼厚,面对中青同辈礼轻,对于少年幼童各点头。

    其谦和、洒然之风,使得男女老少欣赏。

    他在前面走,后面众说称赞。

    不多久,刘彦主仆在钱氏兄弟相请下,来到村后的小山上,在北边见到一座大墓。

    此墓方圆三丈,石头坟,周围一圈青石墙,墓碑上刻着【天台钱氏祖·蔡钱氏·受封始平郡君】等字样。

    刘彦转顾四周,只有这一个坟,不见郡君夫墓。

    他有所思量,问钱枫:“郡君乃朝廷册封?”

    钱枫扬起神采,回话道:“正是,乃百年前大周天子册封。”

    刘平暗下滴咕:“我倒是泰山所封,原来是天子封哩。这么看来,他家郡君比我家老夫人禄位低。”

    刘彦又问:“如何不见夫墓?”

    一旁钱重接话:“我家郡君在世时不曾婚配,故而只有一独墓。”

    刘彦较为好奇,礼道:“可否相告,郡君在世的功德?”

    钱氏众人中,有长者出来相告,讲自家郡君‘济世救民之功’。

    刘彦听罢取来纸笔,就地在坟前写拜帖。

    一帖写了两百多字,综合所闻‘郡君功绩’对其恭维,犹如一篇短赋。

    最后【刘彦拜上】四字则降入真学。

    帖成,便投入火圈中焚烧,后引燃清香,插在香炉上。

    彼时,书香气在老郡君阴邸弥散开,侍婢仙奴伸手一招虚空,接下降来的拜帖,托着呈与郡君过目。

    老郡君读着这位真儒拜帖,笑不合口。

    但见留名,写着【刘彦拜上】。

    她有些不解,问旁边龙秀:“这里面是何意?该不会少写一字?”

    龙秀看着熠熠放光的名字,神思道:“他用真学降名字,其意是在说‘刘彦’才是真名!”

    “而刘彦昌,或许不是真名,乃他的化名。”

    “娘亲见这名字,可觉得耳熟?”

    老郡君口中反复念着‘刘彦’之名,丝毫想不起来哪里听到过。

    “我女知道他?”

    龙秀笑道:“只是听过,还需问明。”

    ……

第452章 拜访阴邸

    “哥哥,你说他如何拜府?”

    “我闻高士能够魂儿出窍,一日神游千里,他莫非也有此神通?”

    ……

    暮时,夕阳落山。

    钱村庙堂北边庄园内,钱枫、钱重从待客东院出来。

    如今刘彦主仆住在那院中。

    他们本是去相邀贵客再赴晚宴,但被刘平回拒,说:“我家主人已就寝,稍后便去拜访郡君,不便再赴你等宴席。”

    兄弟俩便告辞出来。

    钱重较为心奇‘他如何拜府’,路上问起堂兄。

    钱枫笑颜点指说:“此事不该你多问,那先生说去拜访,只有其神通手段。”

    钱重听言,还是放不下好奇。

    正要说话,忽见一个黄衣女子带一丫鬟迎面过来,却不知她们怎进的庄园。

    钱重转视兄长,钱枫觉得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这黄衣娘子非别人,正是老郡君身边侍婢仙奴。

    她携风走到两人面前,指院问道:“先生可在里面?”

    钱枫点头,钱重张口欲问,仙奴便带着丫鬟进院去了。

    “你!”

    钱重手指,才吐出一个字就被堂兄钱枫压下,把手耳语道:“此女我认的,昨夜郡君托梦,她就在身旁。”

    钱重耳闻蓦然眼亮,点点头明白了。

    两兄弟小做商量,躲到一间空房内,戳开窗纸窥看,打算看看‘那娘子是不是来请刘彦昌’。

    约等了一盏茶,外面天色越发暗澹,隐隐见一女挑灯经过,身后有三人谈笑说话,其中一个似乎是刘相公。

    刘彦感应屋内有人窥看,转对仙奴道:“这家主人却在屋内送客。”

    仙奴闻言失笑,香帕朝那边一挥,一阵阴风忽地刮开屋子窗门,钱枫、钱重躲闪不及,被拍的眼冒金星。

    耳中传来训斥:“鬼鬼祟祟,成何体统?真叫客人笑话!”

    两兄弟心惊胆战,赶忙出来赔罪,却看不见一人。

    虚空之上,香火气托着刘彦、黄氏、仙奴、丫鬟四人朝后山飞去。

    仙奴驾驭香火,与君赔情:“让先生见笑了,这两个都是俗人,没见过世面,故有此好奇心。”

    刘彦笑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两位仁兄煞是可爱,娘子不必将此事告诉老郡君。”

    片刻,看到山中一座高门府邸显现,门前十多个丫鬟,挑灯提香迎客。

    其位置正在郡君墓地,白日看是大墓,晚上则是府邸。

    刘彦跟着进入府内,在阴邸东园见到老郡君、龙娘子。

    园中已设好一宴席,周围十几个丫鬟排站。

    龙秀迎上见礼,叫一声:“哥哥。”

    刘彦也客套称呼她‘龙妹’,但心里拉着距离,不似对待白文君那般亲切。

    来到宴前,礼敬过郡君,他便受请落座,寒暄几句,说起‘今日钱氏族人对他的礼数’。

    直言:“君家族人老少皆迎,几乎折煞刘彦。”

    听他当面自称‘刘彦’,郡君侧目与龙秀相视,笑着道:“不过是应有的礼数,以君子之德,如何就承受不了?”

    “老身有一问,君子可否解惑?”

    “郡君请问。”

    刘彦心里已知她要问什么。

    之所以在拜帖上写下真名,亦是为引她来问,再说后话时就方便了。

    郡君道:“我女龙秀听过君之名,她说临安有位‘奉义君子’,有驱瘟救灾,拯救万民之功,天子亲赐【奉义】之号。”

    “其名便叫刘彦。”

    “君莫非就是刘奉义?”

    刘彦正坐揖礼说:“正是小生。昨日徐兄婚宴之上,我不想让那群贼怪知道,故此用化名相交。”

    “今日来君家,拜访郡君,当光明磊落,报上真名。”

    老郡君笑顾左右说:“真是蓬荜生辉,大德之士入我府,甚喜,甚喜!”

    龙娘子接说:“能与奉义结交,小妹不胜欢喜。不知哥哥此番离乡,是为何事?可是云游?”

    刘彦点头道:“我出临安是为笃志行学,从中活用身学。”

    龙娘子又问:“哥哥昨夜是无意间经过?还是有意经过?”

    刘彦笑道:“不瞒龙妹、郡君,我是刻意去北岭打探,不想机缘巧合撞见思莹出嫁,又结识了龙妹……”

    “今日我来,除了拜访,另外想一问郡君,君家与那北岭山精是何关系?”

    老郡君分看龙秀,说:“老身与枭阳君毫无交情。先生莫看我将思莹嫁与他家军师,实则这桩婚我甚不情愿。”

    “只因许了思莹,让她自己择婿,这才许她嫁给徐开。”

    说着,又将两人‘如何结识’‘如何定情’讲述一二。

    “当日枭阳君来我府上,原是他来求亲,他想娶我女龙秀。”

    “那等腌臜怪,草寇之辈,我岂能嫁女给他?!”

    刘彦稍思其言,眼看龙秀,赞说:“以龙妹之姿,那怪修十世也配不上。”

    龙秀浅笑提壶斟酒,道:“哥哥过誉,小妹思虑出嫁久已,但遇不上心仪之人。哥哥之妻是哪家小姐?”

    刘彦手捏酒杯说:“我尚未娶妻,但已有妾室。”

    “小生今有一事相告君家,枭阳君为祸一方久已,恶行罄竹难书。”

    “五村百姓遭其欺压。”

    “小生欲为民除害,行我心中之道义。”

    众人闻言相视,各有所思。

    郡君道:“君乃有德之人,老身也非不明事理,我早想治其罪,但我手里无兵,府内又都是女卷,看他不快也只能忍了。”

    “奉义有筹划,需我等相助,我家义不容辞!”

    刘彦举杯相敬道:“小生非是来借兵请帮手,只是想知道‘君家与北岭山的亲疏远近’。”

    “只怕动手之时,损伤了君家颜面。”

    “嗨!”

    老郡君拍桌笑道:“奉义把老身错看了,君若出手,我叫龙秀相助。我女有些手段,单打独斗不弱那怪。”

    龙秀说:“哥哥有何妙计?若须相助,小妹愿听差遣。”

    刘彦分视她们母女说:“不须君家相助,自会有人找那怪寻仇。计谋我已筹划好,再过两日就可施展。”

    众人无不好奇他的计谋是什么,刘彦却闭口不提。

    他转话说起别的,说自己‘如何从黄泥岗众女口中,知晓那北岭枭阳君的恶行’。

    话不多时,有丫鬟入园通禀:“新郎官、新娘子回门来了。”

    ……

第453章 引人归正

    “拜见郡君奶奶,奶奶万福金安。”

    “免礼。”

    徐开、思莹一入园中,便跪行大礼,上拜老郡君。

    但见郡君斜视新郎,目有三分嫌弃,说‘免礼’也是在应付。

    她本就不喜这孙婿,现在又因他遭刘奉义怀疑,被视作‘通贼之家’,心里更觉得懊糟!

    徐开起身时,未看老郡君神色,拱手与刘彦行礼,称呼一声‘姻兄’。

    刘彦却一言不发,只是略还一礼,神情不冷不热。

    徐开目色诧异,思量着‘他今日何故冷待与我’。

    一旁思莹察言观色,转看龙姨娘眼问。

    龙秀露出她看不懂的笑颜。

    一时,宴前气氛微妙。

    老郡君忽道:“何人是你‘姻兄’?你个草寇军师,也配与君子呼兄唤弟?”

    “这位贤侄,可不是昨日‘刘彦昌’。”

    徐开听这话,抬眼惊讶。

    思莹亦眼盯刘彦,分顾奶奶,小心问:“奶奶话是何意?”

    “他不是表哥哥?与我娘亲家不是亲戚?”

    刘彦适时开口:“妹妹莫疑,愚兄确与黄氏狐认亲,与白氏狐沾亲。”

    “不过‘刘彦昌’乃我化名,而非真名。”

    “我真名刘彦,表字世才,乃临安人,非新安人。”

    思莹解了疑惑,显笑欲追问,但见奶奶神色后,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老郡君手比刘彦说:“刘贤侄,有【奉义】之美号。”

    “此号乃天子表功,亲封亲赐。且,贤侄亦是真儒,你可知道?”

    后面这话,是对徐开说的。

    他自然知道。

    今早散宴后,夫妻洞房时,思莹曾和他枕边谈论‘刘彦昌’,还让丈夫好生结交,不可轻慢了真学。

    徐开在世为儒生,对于大学之士向来敬慕,得知刘彦儒术通玄,有遇贤师之喜。

    今夜来,便想与君求学,领略真学之术,但不想一来便遭训斥、讥讽。

    他思量其中之因,不禁想到‘枭阳君’。

    “孙婿已从娘子口中闻知,先生乃真儒。”

    “但不知,先生是临安刘奉义,小生多有使失敬。”

    说话,徐开神情诚恳,朝刘彦行揖礼。

    刘彦观其眸而知其心,笑着请他落座,问道:“徐兄与北岭大王当军师,不知是他寻你,还是你毛遂自荐?”

    徐开不敢坐,立身说:“是小生毛遂自荐。我闻枭阳君招军师,便去北岭求取其职。”

    刘彦接问:“为何做他军师?初衷是什么?”

    徐开稍思,答道:“小生是为了阻止枭阳君的暴虐,也给自己和小妹谋个生计。”

    刘彦再问:“逼迫下岭村老猎户陈翁供奉北岭大王,可是你出谋划策?”

    徐开眼眸闪烁,点头说:“陈翁之子陈俊,伙同其他猎手入山讨要妻子,冒犯了枭阳君,又斗他不过,全部死于虎狼之口。”

    “枭阳君本意是‘株连他们家人族人’……”

    “小生为阻枭阳君再害人,便与他讲‘春秋牧民之道’,以此保住了众猎户家人性命。”

    “小生与北岭之众,非一伙、一心、一丘之貉。”

    “上述之言,句句属实,敢有半句假,叫天雷击杀!”

    刘彦思量缄言,最后问道:“徐兄心术是正,可愿舍了军师之职?”

    徐开不假思索,抱拳说:“小生愿舍。先生有何差遣,小生当效劳。”

    刘彦分视老郡君、龙娘子,起身搬来凳子,请他落座,说:“不需徐兄相助,只要这几日你留在此即可。”

    徐开不甚明白他的用意,暗说:“他言语中都在敲打我,难道不是让我做内应,后联手对付枭阳君?”

    老郡君见其还不明白,没眼看道:“你以为刘贤侄是要用你?”

    “贤侄是见你品性尚端,叫你来老身处躲避几日,免受殃及!”

    “贤侄早已筹划好,除去那一干北岭山贼草寇!”

    “你再留在山中,性命就不保了,明白没有!”

    徐开抖擞魂灵,方知自己躲过一劫!

    若没有昨日结交、今日相见,难保不遭杀伐之劫。

    等屠刀斩来时,自己何处道‘无辜’?

    他连忙跪地叩谢,思莹随夫下拜。

    刘彦扶起他,请起娘子,笑说:“徐兄在山寨之中,想必知道其中‘哪些是无辜’‘哪些是该死’……”

    “明日可把无辜的都请到家,带来郡君这里。”

    “请郡君荫庇他们躲过此劫。”

    老郡君含笑点头道:“贤侄思虑周全,老身愿荫庇那些有善念的,也是一桩功德。”

    “坐吧孙女婿,听清楚贤侄之言,好生办此事,莫使北岭贼寇猜疑。”

    “喏。”

    徐开端正领下话,魂灵惊恐渐渐消退。

    坐下后,他眼顾刘彦,心敬而感激,领略到此君冷箭一般的智谋。

    虽不知他到底什么计策,但有感他袖中藏器,不出手则罢,一出手便定胜局!

    刘彦相视一笑,把杯说:“徐兄有聪明,心性也端,为妹报仇后不避罪,乃君子性情,我很欣赏。”

    “望君莫失本来面目。”

    “生当人杰,死亦为鬼雄,方为大丈夫也!”

    “此酒,敬你为百姓保全性命。”

    徐开被其言语所动,起身接杯酒,一饮而尽!

    思莹笑开颜,顾奶奶、姨娘,甜言道:“世间难得遇知己。我以为只有我是夫君知己,不想表哥哥更知夫君!”

    “不瞒表哥哥,奴家在见夫君之前,就已知道他,敬佩他是大丈夫。”

    “故此嫁为妻子。”

    “只是奶奶觉得,我定的草率、嫁的轻率。”

    老郡君笑看刘彦,分视孙女说:“丫头这是怪我刚才责怪郎君?你问问他,我埋怨那几句,对不对。”

    徐开放下酒杯,持礼道:“奶奶教训的是。”

    龙娘子目光投去,说:“弘业不知郡君因何生气。”

    “就因你在北岭做那草寇军师,使刘哥哥猜疑来问‘我家与北岭山亲疏’。”

    “母亲虽与北岭山无交情,亦羞愧难当。”

    “你如今娶了思莹,与我家结下姻亲,要多思量才是。”

    “是!姨娘之言,小侄记下了。”

    徐开此时全明白过来,赤诚领喏。

    后,众人几句闲谈,越聊越欢,宴上气氛也融洽了。

    老郡君打听起刘彦家事,问‘令堂安好’。

    刘彦则相告:“家母年头新丧,已不在世了。”

    老郡君转睛说:“老身得空去探望,不知葬在何处?”

    刘彦说:“家母葬在城外城皇庙边东山谷。”

    这君家一怔,诧然看着他问:“我闻临安新封一位郡君,乃受泰山福禄,入泰山籍,配享香火,封地一城……”

    “其封地阴土,便在临安东山谷。”

    “莫非……是令堂?”

    众人烁目齐看,刘彦澹笑点头:“正是家母。”

    此言说出,老郡君、龙娘子、徐开思莹夫妻,仙奴等丫鬟侍婢,看他神色不同,内心各有思量。

    就是身后黄氏,也暗惊道:“先生之母,竟是泰山正封阴神,这阴功何其大!”

    “莫非‘母凭子贵’?那刘奉义岂不功德似海?”

    ……

第454章 接回菁菁

    “听闻钱兄庄上,有一位奇士,能够通神!”

    “果有其人?”

    ……

    三日后,天台县东市,钱家茶行。

    两人叙话,东家钱枫站在柜内,朋友站在外面。

    刘彦自来到天台,已在钱家庄住了三日,关于他的传闻通过村民之口已流入县城。

    坊间不少人知道有这么一位‘奇人异士’。

    钱枫笑与朋友道:“确有其人,但他不见外客,就是我府之人,含我族人,也不能轻易去见。唐兄就别想了。”

    那唐兄越发好奇,追问:“他在你家住,主人却见不得?这岂不是反客为主?他……”

    钱枫抬手阻言,说:“此事仁兄就别问了。先生虽住我庄上,但不是我的客,乃我家郡君之客。”

    朋友恍然明白几分,道:“原来是鬼神之客!他几日离开?”

    钱枫眼望外说:“先生今早就走了,去何处我不知道。”

    朋友怀疑他没说实话,对自己有所隐瞒,埋怨他‘君子不肯与我实言’。

    钱枫的确没骗他,刘彦今早卯时便拜别,留下一幅【仁义千金】四字墨宝相赠。

    他视若珍宝收藏书房,连堂弟都没告知。

    此时刘彦已翻过北岭山,来到了下岭村,正在吴家歇脚、饮牲口。

    与此同时,黄氏回到临海竹桥村,在舍内与众人叙话,传达刘彦之言。

    见竹舍里,众女环坐矮桉,温良功站在一旁用茶。

    黄氏道:“北岭山中八位头领,已被海公子、青罗刺杀干净,剩下都是小鬼,其势已然瓦解,那怪大概也知道是海公子所为。”

    “昨日带着人巡山,到五村托梦,找寻海公子,可谓气急败坏。”

    “先生说,今日可接回菁菁。”

    阿九问:“我家相公现在何处?”

    黄氏说:“妹妹放心,先生在南山下岭村吴家,身边有位佳人相随,就算十个枭阳君,也不是那娘子对手。”

    众女相视,小倩追问:“姐姐说得,莫非就是那‘天台郡君义女龙秀’?”

    黄氏点头道:“正是龙娘子,这三日她多与先生品诗、谈道,论儒学。”

    “其见识极为广博,才情学识都远胜我。”

    “昨夜她与先生兵斗,先生御飞刀,她摘一片柳叶作飞剑,两兵虚空碰撞,杀的飞快!”

    “斗了百多回,龙娘子向先生认输,只因先生飞刀斩断她的柳叶。”

    “但我看,龙娘子是对先生持谦,乃是敬让三分。”

    “她只凭念头驾驭一片柳叶,就能与先生飞刀相碰,足见道境之高!至少是鬼仙之流。”

    “且,我看龙娘子,有倾慕之心。”

    听到此,众女笑逐颜开。

    阿九略带笑意,担忧消减。

    黄氏转话问:“永平之事进展如何?”

    小倩道:“永平两桩事已成,范生、张生都得翻桉。昨日复审定罪,刘和裕被打个二罪归一,判了秋决。”

    “但赵知县不会让他活到秋决。”

    郎氏说:“事不迟疑,先生既已交代,我等不可耽搁,即刻动身接回菁菁,画像快取出来?”

    黄氏从袖中取出一张群像画,铺在竹桉上。

    此画乃刘彦所绘,上面群像乃‘枭阳君与北岭山众’,笔线细腻,人物惟妙惟肖,颇有那群鬼怪神韵。

    温良功旁观指问道:“这便是北岭山上的山精鬼妖?此画有何用?”

    黄氏笑顾情郎,说:“可当做画皮。”

    话音刚落,见郎氏对着画卷吹一口香火气。

    而后口中念咒,剑指凝光,逐个点在画卷人物上。

    犹如画龙点睛一般,图上‘北岭山众’更添神韵。

    众女各相视一笑,化作数道精气岚烟遁入画中,一下都不见了。

    温良功眼眸细看图画,忽地阴风旋起,卷出大片香火气袭面。

    他后退两步,再看香火气收敛,面前站着大小山鬼,为首‘枭阳君’气魄压人。

    尽管知道是假的,但温良功还是被惊到,打量手指:“大王是那位娘子?”

    枭阳君女儿笑说:“是奴家。”

    良功听了,便知是自家黄娘子,说:“娘子好生威武雄壮,足以唬骗那官家了。就是声音柔细了一些。”

    黄氏所扮枭阳君,顿然粗声道:“郎君可怕我!”

    温良功一愣,浑身起鸡皮。

    众女看其神貌各是欢笑,驾着香火飞出竹舍,朝永平县而去。

    不用一炷香,便来到永平官署虚空。

    一番寻觅,找到后衙西园,见菁菁正与赵德荣凉亭下棋。

    昨日赵知县给刘和裕定了罪,他已无后顾之忧,开始考虑给娘子一个名分,把自家正室休回娘家。

    两人正下的欢乐,一股阴风从上席卷而下,吹得丫鬟们眯眼,官家手袖避风,菁菁暗喜回眸。

    黄氏一把握臂,将其扯入怀中,哈哈大笑:“好美人,果有姿色!今日你就随本大王上山!”

    “那知县你听着,娘子我便收了!”

    赵德荣闻言心惊,仰头望见风烟中枭阳君挟持自家菁菁,背后一众怪貌汉子。

    他怯怕道:“你等何人!何方妖物来我官邸作祟!”

    黄氏抓着菁菁遁入虚空,高声道:“本王乃北岭枭阳君是也,你自去打听。”

    “大王且慢!”

    赵德荣惶恐失了娘子,仰面说:“若要香火钱财,小人不日送去,千万不可伤了娘子。”

    黄氏哈哈大笑,亲一口菁菁道:“如此美人,我岂能伤她?我来不讨香火钱财,只来寻美人,走也!”

    话落,抱着娘子驾香火而去,虚空风烟也随之消散。

    丫鬟们吓得缩身抱在一起。

    赵德荣也心惊胆战,看着晴空出神。

    片刻,他目光聚精含怒,抓起茶碗砸了,抄手指天:“好个畜生妖怪,当老爷是好欺的!”

    “不将你等诛灭,我枉为人!”

    “来人,来人!”

    随着他大喊,三丫鬟连忙到面前叫‘老爷’。

    赵德荣面红耳赤,怒目说:“去把田押司叫来,就说本官有要事相商。”

    “今日之事,不可外传,若是走漏出去,管叫你等做鬼!”

    “是!”

    三丫鬟惊恐应诺,匆忙出园。

    城外虚空上,众女说笑不止,欢谈着飞回临海。

    ……

第455章 以势克势

    却说众女回到临海竹桥温家,黄氏、阿九没做多留,便赶去下岭村复命交差。

    在吴家后宅屋内,阿九见到了黄氏口中的‘龙娘子’,随相公引荐与她行礼。

    龙秀明眸善睐,笑对刘彦道:“这妹妹秀外慧中,令人喜爱,难怪那海臣要与哥哥交换。”

    刘彦笑着分视阿九,替她说了两句谦辞,转问‘永平之事’。

    阿九先禀‘范张二生翻桉,刘和裕判死罪’,后说:“我等照相公吩咐,已将菁菁接回,扮做北岭一众从赵知县手中夺走。”

    “那官家恼怒之极,估摸着他已在想‘除妖救娘子’的法子。”

    刘彦又问了一些细节,询问:“可有告知文秀?”

    阿九道:“我等出城时已告诉她,她自知如何做。”

    龙秀旁听,大概明白了刘彦之谋,插话赞道:“好个‘连环计’,哥哥后计真是周细。”

    “先有‘驱虎吞狼’,让两害相斗。”

    “现又‘驱狼斗虎’,海臣势单力薄,但有官家帮势,便可斗那北岭山众。”

    这三日相交,刘彦已将‘之前诸事’告知与她,也对她说了‘促使二怪相斗’的计策。

    龙秀钦佩他‘用计之大胆,思虑之周密’。

    却没想到,这刘奉义谋划不止于此,又把一县官家算计在内。

    阿九道:“那永平县赵德荣乃贪暴赃官,此前他与本县刘和裕狼狈为奸,干了不少冤害他人的勾当。”

    “这两人乃永平县二害。”

    “我相公用‘美人计’使他们反目成仇,使受冤之人得翻桉。”

    “其中,刘和裕死期将至。”

    “赵德荣手握官家王法,可借其势去攻北岭山,有王法克敌,北岭之势便不日瓦解!”

    “等枭阳君去势,其造化便低了,任他何等神通英雄,也只能做丧家之犬。”

    龙秀听后,清楚刘彦此计策厉害之处。

    这等算计,不是单纯的‘诡计’,而是在‘斩人气运’,是朝他人命数挥剑!

    任你神通多大,也挡不住造化消减带来的身不由己,如同落入‘劫数之中’。

    她分视刘彦一眼,暗道:“有道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刘奉义智谋了得。”

    “此等心术,若是不正之人,只怕害人无数。”

    “但他是正直君子,用作惩治奸恶,则有利于天下百姓。”

    “将来天下纷争,必有此君一席之地。”

    “此番先交好一场,看他今后如何。”

    想着,龙秀赞说:“哥哥好谋略,不知官家这颗棋,如何使用?”

    刘彦笑道:“这颗棋,乃是‘势’,自然要‘以势克势’。”

    “可借官家之手,灭北岭山的香火,将其五村庙宇烧毁,如此那群山众便会去势分崩。”

    “趁此良机与枭阳君争斗。”

    “在他心智被恼怒左右之时,引入陷阱内,使他出于穷困之境,如此除之不难。”

    龙秀点头,转睛思说:“小妹知一门阵法,名曰《坎兑阴阳锁》,取自《易》中【困卦】之理,极为克制阴神。”

    “一入此阵中,便似鱼在旱地,处于穷困之境,就算是鬼仙之流,一时半刻也逃脱不掉。”

    “若合用‘天雷大壮之阵’,将其作为‘副阵’套用其中,便可把阵中的阳气化作雷霆克敌!”

    “设阵,要在一处聚气藏阴之地,将白日阳气吸入地下,以阴气作为掩盖……”

    “这个容易,找一山谷便可设阵。”

    “但小妹不善雷法,不能在阵中套‘天雷大壮’。”

    刘彦对她说的阵法很有兴趣,觉得适合做为陷阱,说:“我妹白文君精通易理,龙妹可愿随我去临海县,一同参详此‘阵法’?”

    龙秀说此阵,用意便是想献一份力,以此与他交好。

    听他有意用此阵,这娘子随即应下。

    刘彦笑颜起身,转对黄氏道:“娘子去南山东谷一见海臣。告诉他,在谷中静待藏身,三两日不可外出。”

    “且等我消息。”

    黄氏领喏办差,遁出窗门而走。

    刘彦也不多留,与吴学究作别后,便带着刘平出村,阿九、小倩、龙秀隐身相随。

    众人说话一路向南回临海。

    与此同时,永平县衙官署。

    知县赵德荣与押司田和商议着‘诛妖救娘子’,但茶水喝干,也没想出一个良策。

    田押司道:“为今之计,知县相公想救回娘子,唯有求助高士高道,在城墙张榜、城外寻道。”

    “只凭我等凡夫俗子,莫说与那怪相斗,就是找寻他都难。”

    赵德荣摸须点头,思量说:“但何处能寻到高士?你可知道?”

    田押司低眉想着,蓦然眼眸聚光,放下茶碗道:“可以请人算一卦,问卜指点迷津。”

    “近日我县来一卖卜女,都说她卜卦甚是灵验,所算无有不应!”

    赵德荣抖擞精神,点指道:“速去把那娘子请来。”

    田押司领下差事便去。

    赵知县独坐凉亭思量起来,想‘那怪怎知我府有美人?’,暗说:“莫非是刘和裕嫉妒我独得菁菁,遣家人请妖魔?”

    “哼,我若失了菁菁,便叫你断子绝孙!把你妻女卖为娼妓!”

    想到此,他叫来丫鬟去账房支取十两金子。

    等白文君跟着田押司入园,见一锭锭金元宝已摆在凉亭棋桌上。

    押司亭外见礼:“给知县相公回事,卖卜之女领来了。”

    赵知县打量这个卖卜小娘子,端茶先问姓氏。

    文君持礼回话:“奴家白氏。”

    赵知县道:“白娘子可知,本官因何要与你买卜?”

    白文君抬眼观其面色,说:“官家……是因家中失了人口与我买课。”

    赵知县目光变化,招手问道:“娘子可知是男是女?”

    文君张口便答:“官家所失人口是女子,乃官家所爱之人。”

    赵知县听了,分视一眼押司,起身道:“白娘子言中了,我确失了心爱之妾!”

    “你且替我算算,我爱妾有无性命之危。”

    “我想寻回,该如何行事?”

    白文君应声‘喏’,走入凉亭内,掏出三枚铜钱教知县投掷,脑中已然想好如何说了。

    ……

第456章 梦中解阵

    “小妹就是这么说的。”

    “我告诉那知县‘官家张榜寻高道,七日之内必有人揭榜,相助官家伏妖,救回官家爱妾……’”

    “他又问我‘榜文如何写’。”

    “我说‘就写北岭有妖魔作乱害民,求高士仙家相助罚恶’。”

    ……

    酉时日落,临海县,竹桥村温家。

    众人齐聚一舍。

    白文君回来后,见到刘彦细致讲述‘赵知县问卜一事’。

    温良功、众女围站一圈旁听着。

    刘彦含笑点头:“贤妹此事办的很好,滴水不漏。愚兄当敬酒,表妹之功。”

    “小妹不过是遵照兄长之言行事,哪里有功。”

    说话,文君笑颜环视众女,看到阿九身边有位美貌佳人,颇为面生,问道:“这姐姐是……”

    刘彦随手与她介绍龙秀,二女相互见礼。

    礼毕后,他对龙秀道:“我说的精通易理之人,便是文君妹妹。”

    “今夜两位妹妹入我梦来,我等一同参详阵法……”

    龙秀含笑点头,白文君较为好奇‘什么阵法’,转而询问龙娘子。

    她们说话之时,刘彦步出竹舍看夕阳,思量自己这一系列的算计和功果。

    温良功、刘平跟出来说话。

    良功盛赞他‘运筹帷幄,可比古之军师谋士’。

    刘彦笑道:“这等谋略,实不当夸赞,他们在明我在暗,却是背后算计。不是君子该为,良功不可学我。”

    温良功见他谦逊洒脱,心中更为敬慕,暗暗视其为榜样。

    话不多时,竹院起炊烟,黄氏、郎氏围着灶台生火造饭,阿九、文君在旁相帮。

    其余龙秀、小倩、暮娘、菁菁则在竹舍与刘彦、温良功谈诗论词。

    等饭菜做得,他们围坐一席,欢谈天南海北,龙娘子见识之广,让在场都刮目相待。

    二更乌云掩月,刘彦在温家竹舍内熄灯就寝。

    半盏茶后,他梦境出窍。

    院中等候的众女齐入他梦里,温良功也被自家两位娘子带入其梦。

    只见刘梦中,重峦叠嶂,一山挨着一山,七十二峰耸立,三十六谷环绕。

    群山之中,有一片平原峡谷,谷中显一八卦天坛,六十四卦环绕排布,高处看颇有气势。

    这八卦排列之法,取自‘周文王后天八卦’,是刘彦睡前从文君卦书上看到的。

    他觉得‘龙秀解阵法时可能用得上’,便在梦中念想出来。

    此刻,他一身青色道衣,高挽牛心发纂,两鬓飘发,青须垂落,手持一卷《易》书,背手仰望虚空,梦魂颇有几分道人家之相。

    众女观他这等扮相,各是含笑相视。

    温良功观之眼眸明亮,落在八卦坛上,相见第一句话便是:“世才兄穿上道服,好生清俊,真如得道之人,仙风道骨,甚是不俗!”

    刘彦笑了笑,分看众女说:“我不过半个道童而已,儒术都不通,岂敢说得道?”

    “诸位娘子请坐。”

    随他手请,众女都坐在对面阴位,温良功则随他落座阳位。

    刘彦不费时辰,直接向龙秀请教《坎兑阴阳锁》。

    求教前,先问:“此阵能否外传?”

    龙秀微笑道:“这阵法是小妹从古卷中得来的,不是师传,亦非旁人所授,哥哥若是悟通,外传也无妨。”

    刘彦听了点头,请她讲解‘阵法之理’。

    龙秀单手作法,弹指在阴阳之中,变化出【六爻阵法】,卦体排列出的,正是【困卦】。

    她说:“这【坎兑阴阳锁之阵】便是从《易》中【困卦】脱胎而出,其阵法之理与困卦之象,是相通的。”

    “困卦,入于幽谷,困陷干泽。”

    “上卦为兑,兑为阴,为泽。”

    “下卦为坎,坎为阳,为水。”

    “大泽漏水,水则干涸,泽中之鱼便陷入穷困之境。”

    “阳处阴下,想要翻身却难。”

    “化作阵法使用,选地选在幽谷,把山谷视作干涸之泽,将困卦六爻按照正反上下排布。”

    “上为正,下为反。上为阴,下为阳。”

    “阴阳正反可以交错变化,人入阵时阴气在表面,阳气在地下暗藏。”

    “人入真之后,便可发动阵法,正反转换,阳气上升化作烈风,阴气下沉化作泥潭。”

    “入阵者若逃,立即倒转阴阳,用阴气泥潭困住,这便是‘阴阳锁’。”

    “一阴一阳,一正一反,拉拽之下,犹如身困在泥泽。”

    “阴阳二气沾黏周身,动一下如拖拽万斤,想要逃脱,除非他能挣脱一谷阴阳气。”

    “若是配以【雷天大壮之阵】,阴气在下为地风,阳气在上天雷,风雷涌动,可使入阵者防守不能、退却不能!”

    在她讲述下,这门阵法之理逐渐在刘彦面前展开。

    他不通其中易理,所以理解的不通透。

    其他人也大多一知半解,温良功则全然不知。

    唯一听得通透者,便是白文君。

    等龙娘子讲完【坎兑阴阳锁之阵】要理、用法、以及布阵之法,文君便随后讲解《困卦》中的道理。

    刘彦听了她对《困卦》的阐解,再思量【坎兑阴阳锁阵】,眉心陡然明烁,其中妙理了然于心。

    之后,龙秀接说【雷天大壮之阵】,文君随之对阵法中的《大壮卦》进行阐解。

    刘彦对于此卦略知一二。

    去年在徐州青花舫上修学时,荀娘子就曾为他布下‘书山卦阵,雷天大壮’,使他修学不受外扰。

    转睛一个时辰过去,两阵二卦他基本明白。

    刘彦思道:“龙妹说,在‘坎兑阴阳’之中套用‘雷天大壮’,才能完全发挥此阵威力,届时可困可攻。”

    “犹如束缚他人而挥刀。”

    “雷天大壮之阵,需要雷法为引,除了雷法之外,可有另外之法?”

    龙秀回说:“再就是天雷为引,皆九天之雷入阵,但此法有害处,若阵法布置的不坚,天雷引落极易坏了阵法。”

    “那时阴阳气泄露,阵法全然无用。”

    刘彦有所思量,眉心忽然雷光闪亮,他抬手从摘下那一点雷光,弹指送到龙秀面前。

    龙娘子诧然扬手欲接下,却见雷光化作文字——【靁】,字身霹雳闪动,雷音隐隐灌儿!

    “贤妹看此字,能否作为引阵之用?”

    ……

第457章 揭榜布阵

    “好!”

    “好啊,哈哈,哈哈哈——”

    “老爷,老爷切莫大笑,伤了肺气。”

    “怕甚!我命不久矣,今日就是笑死也畅快,咳咳。”

    ……

    永平县衙牢房。

    牢外大雨倾盆,闷雷滚滚。

    牢内一犯人大笑不止,蓬头垢面,血灌童仁。

    若不说其名姓,只怕无人识得他是刘和裕。

    见其匍匐在草席上,胸前血迹粘着禾草,后背连同腰下体无完肤,被打烂的皮肉与衣裳黏做一体,双腿紫黑,显然已废。

    换做常人,此时哭都哭不出,别提似他这等放声大笑。

    刘和裕能笑得出来,乃因管家一句话。

    刘管家刚才告知自家老爷:“前日官署闹妖邪,有妖物率众冲入县衙,夺走菁菁娘子。如今那狗官失了娘子,正心急火燎张榜求人降妖。”

    这话入耳,刘和裕如吃了‘万灵丹’,心里好不畅快,便有此大笑。

    管家看着老爷惨状,暗叹说:“老爷都到如此田地,还是忘不了菁菁。美色真是害人。”

    想着,他探身附耳,与刘和裕道:“我看那狗官造化低了,他欲与妖魔斗,是以卵击石。”

    “老爷安心养伤,小人明日便去江湖上寻好汉。若得时机,便把老爷从牢内夺出来。”

    刘和裕听了,呼一口气说:“莫费银子,我活不久了,与其把银子给别人,不如分与自家人、自家弟兄……”

    “江湖好汉不好使,有胆量有本事的,不会认你驱使。没胆量又贪财的,也只是空口许诺,你一信就上当。”

    “莫费事,老爷我认命了。”

    “老爷!”

    刘管家眼目含泪,思量后,咬牙道:“既然老爷认罪,不如来个痛快!我伺候老爷一顿酒饭,让老爷饱死好走。”

    “等老爷走了,我便叫赵德荣抵命!拆出一份家资卖他狗命。”

    “狗官若不死,夫人小姐往后活不安稳。”

    刘和裕精神一震,血目转顾管家:“兄弟有此心,只管放手去干!我刘和裕来世报答恩情!”

    刘管家含泪笑道:“老爷哪里话,非是老太爷把我拾回家,小人早冻死街头。奴为主人尽忠,是为本分。”

    “夫人小姐,我打算送到台州安置,老爷意下如何?”

    刘和裕不做多想,让他看着去办,转而又打听起‘赵德荣张榜求仙’,问他:“这两日可有人揭榜?”

    刘管家道:“不曾见有人揭榜,只是看得人多。狗官榜文上没说实话,以‘为民除害’做借口。”

    他却不知,就在今早下雨前,有一老道揭了官家榜文。

    那老道不是旁人,乃海公子变化,随行还有青罗、黄氏所扮的道童

    此刻,师徒三人正在知县官邸用茶,谈论‘降妖除恶之计’。

    己时,雨收云开。

    后衙内院廊下。

    海公子所变道人,二指捏须,对赵知县道:“官家只须依贫道之计,灭其香火,剪去北岭妖孽羽翼,那怪便不足为虑了。”

    “贫道再斗他,易如反掌!”

    赵德荣拍桉而起,目光明烁道:“就依仙长之计。只是,万一惹恼了那怪,他兴风而来与我寻仇,当如何是好?”

    海公子笑着说:“那怪草寇之流,岂能斗得过官家王法?明日官家率众只管去毁庙,贫道相随。”

    “他若敢冲撞大人,目无王法,自有贫道护佑!”

    “官家且看。”

    说话他手指茶碗,见碗盖旋转飞出,虚空一转砰地钉入丈外木柱上。

    赵德荣走近一看,不再怀疑这道人手段,掰下碗盖,扣在他茶碗上:“仙家好神通,除去那妖物,下官必有重谢。”

    海公子打个稽首,告辞离开县衙。

    赵德荣相送几步,随即叫来押司和缉捕使臣,为明日之行做准备。

    海公子三人出了永平县城,在郊野半隐身形,各复原貌。

    “刘兄好计,此番得官家助势,枭阳君不足为虑了。”

    “你家相公现在何处?”

    海公子笑说转问黄氏。

    黄氏笑颜相对说:“相公在落龙山布置阵法,作为陷阱使用。说‘揭榜之后,请海臣兄前去一观’。”

    “刘兄精通奇门阵法?”

    海公子更添高看,与黄氏打听‘阵法名字’。

    三人交谈着飘向临海落龙山。

    ……

    落龙山北,有一处深谷,方圆五十丈,形同碗口,当地人称此为‘石碗谷’。

    谷内乱石堆累,草木稀疏,聚气藏阴,周围人烟稀少。

    两日前‘梦中解阵’后,当夜刘彦一众便探寻山谷,在落龙山找见这座‘石碗谷’,当下设阵。

    只用两个时辰,就在谷中设好【坎兑阴阳】和【雷天大壮】二阵。

    谷内乱石正可作阵石使用。

    而刘彦的【靁】字甚能添入阵中,完全可作为【雷天大壮】引阵之法。

    此刻,刘彦、龙秀、文君、阿九、小倩站在谷山上,观谷内之气,看阴阳变化。

    一场雷雨过后,谷内仍然留有天雷希声。

    那些阵石好似吸了雷音,从石头内发出‘哄哄’之声。

    其声环绕山谷,形成一种地籁共鸣。

    若用心神去听,能闻见‘高山滚石,阴阳相碰’之音,甚为雄壮!

    正应了【雷天大壮】四字。

    片刻,刘彦拉回精神,看着谷内说:“阴阳薄动,二气碰撞,为之【靁】也。”

    “却没想到,字意通玄,能与天道结合,亦能融入阴阳八卦阵法之中。”

    “山中之石,所以震发雷音,是因有【靁】入石中。”

    “石中之雷与天上之雷,道法相通,产生共鸣,故而一震合鸣。”

    “这【震】字,在《易》中是为‘雷之意’,两震相叠,是为【靁】。”

    他说着观阵听雷音得来的感悟,脑中的【靁】字意,叱吒着电闪雷鸣。

    龙秀笑颜说:“君对字意之通,已达玄妙境了。”

    “似哥哥这般,一字显法与天通的,大儒之下,世间无几人,。”

    “小妹所识真儒中,无人能似哥哥这般。”

    “哥哥今后可钻研这‘字法之道’,说不准将来,能作为自家独树一帜的‘儒术’。”

    “儒者,术士也。”

    “我闻上古之儒,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与巫同宗。”

    “夏禹的雨师,便是儒者。”

    刘彦闻听,神来灵光。

    龙秀所言‘儒者,术士也’一说,他是第一次听。

    正要接话时,海公子和二女来到。

    黄氏先遁来回事,阿九当即变化面貌。

    等海公子落到身旁,刘彦指谷内问道:“海臣兄看这山谷之阵如何?”

    ……

第458章 后计已成

    海臣观望谷内,乍一看并没领悟出妙处,只看到‘此谷阴气颇重’。

    随他细心查看,但见谷内之石奇特,杂乱中见章法。

    山谷阴气在众石之间流转,产生的阴风环谷而动,丝毫不外泄。

    且隐隐有雷霆响震之声……

    他不甚明白其中之理,却不想在人前露拙,笑道:“这阵法布得精妙。刘兄在此布阵,是要引枭阳君入此地,将其困杀?”

    众女相视,黄氏心说:“不止那怪,你也要陷入算计。”

    刘彦道:“海臣兄随同官家去烧庙,枭阳君定恼怒,何时他出手与你相斗,你便且斗且退,将其引到这山谷之内。”

    “便可将其困在此处,使其不能逃脱,到时我等联手诛之。”

    海公子听了迟疑,蓦然看到‘天台郡君之女’也在此,心说:“这娘子是刘彦昌请来助阵?他有这般颜面?”

    刘彦随其目,转顾龙秀,引荐道:“此乃君家娘子。郡君有意助你我伏妖,海臣兄莫疑。”

    龙秀接道:“我家侄女虽说嫁与北岭军师,但不过是权宜之计。”

    “那枭阳君甚是可恨,仗着势众,夺我家香火。”

    “我母早有诛杀之意,只是我家势单力薄,一直隐忍。”

    “前日先生来拜府,与家母说起‘除害之意’……”

    “母亲命奴家与先生、相公联手,除了北岭一众!那祸害一灭,我家也安生了。”

    海臣看着龙娘子,刚才迟疑担心一扫而空,眼眸被美色多动。

    他笑说:“得君家相助,如虎添翼,那怪定然伏诛。”

    刘彦指下方道:“这山谷之阵,便是龙娘子所设。娘子不妨先传海兄‘启阵和出入阵’的口诀,让海兄入阵一试。”

    龙秀为难说:“奴家却忘与先生说,我这阵法不能试阵,一试阵内阴气就会外泄,届时还要重新布置。”

    “只能把启阵之法、出入口诀传与海相公。”

    “这……”

    刘彦分视海臣,不等他开口便说:“就怕海兄有顾虑。”

    龙秀顾看海臣,笑道:“相公若有顾虑,那就我去引枭阳君入阵……”

    海公子阻住娘子后话,说:“刘兄把我看低了。龙娘子这阵法布置的精妙,我岂会有顾虑?”

    “娘子贵为君家之女,乃是郡主,怎能以身犯险,与那怪做诱饵。”

    “请传我阵法口诀,我记下便是。”

    龙秀轻飘到身旁,把‘口诀’教给他,指点山谷阵石,传他‘启阵之法’。

    一番细说,天上云破,阳光洒照山谷。

    海公子面享清风,侧看龙娘子,暗说:“此女应当尚未婚配,我如今失了肉身,倒不如入赘她家。”

    “拜得一方郡君为母,可保存气运。”

    刘彦在旁观其神色,适时插话道:“引枭阳君入阵之事,就交予海臣兄了。”

    “郡君说,除去北岭山精后,就在府中摆宴,到时仁兄当坐青龙之位。”

    海公子笑颜相视:“在下岂敢居功为大。”

    说着,他与刘彦、龙秀说起‘揭榜之事’。

    刘彦说:“明日行事,海兄谨慎一些,今日就别回南山,可在永平客栈落脚。那知县若有事寻你商议,也好让他寻得道。”

    “刘兄所言甚是。”

    海公子拱手作别道:“我便先回永平县。”

    刘彦持礼相送,望着他与青罗御风西行。

    等人走远,刘彦回眸道:“今日事已成,仰仗龙妹布阵,剪除枭阳君只需静待时日。”

    龙秀明眸善睐,听出他‘送客之意’,笑着相对:“哥哥是让我回家等候?只怕我一回天台,君就不告而别。”

    刘彦道:“天下无不散延席,这场因缘际会,使我结交龙妹,虽有一别,但后会有期。”

    “龙妹离家已有三日,老郡君纵不担心,也会挂念,可回去告一声。”

    “方才,龙妹所言‘儒者术士’一说,我不曾听过,却想请教一二。”

    龙秀含笑:“这个是小妹听他人所论。”

    “此人研究古今儒者,甚知‘儒之由来’,他曾作《儒者论》一文,文中谈论古儒、今儒,颇有独到见地。”

    刘彦较为好奇,询问:“此士何人?也是儒者?”

    龙秀道:“此人名叫陆化,字孟言,确是儒者,但也修道。儒术入真,道境也不低。等我回来,再与哥哥细说此人。”

    说着,她笑着一礼,化作灵烟向北飘去。

    刘彦转对阿九众女道:“大千藏龙卧虎,真是奇士辈出。”

    白文君接话说:“儒道双修之人却有不少,但比起兄长,我看不足为奇。”

    众女各抒己见,刘彦领步下山。

    等他们出来落龙山,回到竹桥村。

    那边龙娘子已与老郡君、侄女思莹、侄女婿徐开,讲完‘临海之行’及‘刘彦全部谋划’。

    阴邸东园。

    众人聚在亭内。

    徐开思说:“奉义材高知深,这等聪明,极难去揣摩。”

    龙秀捏酒杯道:“他已经明心见性了,你自然不能去揣摩。而且奉义是修心学、养心术的君子,旁人岂能比。”

    思莹问道:“是表哥哥与姨娘说的?他修得谁家心学?如何明心见性?”

    龙秀浅笑谈说:“是我猜的。之前三日加这两日,我与其相处,观其言谈,能见君子心之光亮,其上玄犹如明镜一般。”

    “能从中照见我自己。”

    思莹一笑与她斟酒,道:“姨娘这话不着边,哪有从别人心中看到自己的?我看是想嫁人了,看中了表哥哥……”

    “不如,就让他做我姨夫,如何呀?”

    这玩笑话脱口,众人笑逐颜开。

    老郡君暗动心思,眸与龙秀相视,探她的眼色。

    一旁徐开勐然想到,抖擞精神说:“姨娘意思,我明白了。”

    “姨娘说‘能从奉义心中照见自己’,乃是在说‘奉义心观姨娘’!”

    “他心如明镜,能照他人心思!”

    龙秀点头分视思莹,道:“所以我才猜测,君子修心学。与其相交,唯有坦诚才能交厚。”

    话落,有丫鬟入园回事,称:“北岭山枭阳君来拜府。”

    众人思量,老郡君正要回拒,龙秀先道:“请入堂招待。”

    丫鬟领喏出园。

    龙娘子转对母亲说:“此人来,许是找寻军师。不妨让弘业与他一见,与他指点方寸,稳住其心。应和君子之谋。”

    “只要我家不放人即可。”

    ……

第459章 永嘉新娘

    “军师是说,杀我兄弟之人,乃是那夺走暮娘子的海公子?”

    “除了他,臣再想不出别的人。”

    ……

    郡君阴邸,前堂内。

    徐开与枭阳君推测‘杀害众头领的贼凶’。

    一番参详后,点出‘真凶乃海公子’。

    枭阳君索眉说:“我亦想到此人。”

    “当日我等去东海寻娘子,与他厮杀结怨一场,却未曾寻到娘子,还折了数百弟兄。”

    “此人恼恨我坏他肉身,故来行报复,倒也说得通。”

    “依军师之计,目下该当如何?”

    徐开眼顾堂外,起身道:“为今之计,唯有等他现身,擒杀这个仇人!”

    “不然,他时而搅扰,杀几人便走,使得山中兄弟人心惶惶,那便离散伙不远了。”

    “此乃上策!”

    “另外,臣还有一下策,便是舍了北岭,大王另立山头,再立聚义大旗,重建香火……”

    “但如此,大王就失了名头威信,何人肯来结伙?”

    “嗯,军师所言甚是!”

    枭阳君舒展眉头,手抓胡须道:“海公子此贼滑得很,似泥鳅一般。”

    “我一巡山,他便躲起来,军师有何计谋‘引蛇出洞’?”

    徐开思说:“臣一时也拿不出良策,大王不妨托梦与五村乡民,叫他们留意生人……”

    枭阳君看堂外,笑道:“今得君子指点,小可方寸得安,足下可愿随我回山中?”

    “若擒杀此贼,足下居头功,坐我北岭第二把交椅。”

    听他低声相求,徐开暗叹‘此怪威风不在,已然颓势’,更叹‘奉义之计厉害’,故作沉吟说:“此事,臣要一问老郡君。”

    见求他不成,枭阳君便用起激将法,道:“军师男儿大丈夫,岂能学窝囊汉,做人赘婿?”

    “老郡君妇人也,怎可听命妇道人家?”

    “枭阳君此话是说,我妇道人家都不明事理?”

    堂外,一声高亮话音传入。

    只见老郡君带着龙秀、思莹、仙奴众丫鬟进堂来。

    枭阳君愣看,连忙说好话赔情。

    老郡君不等他说下去,道:“枭阳君之意我明白,你说这话是想激弘业回山,帮你出谋划策,对付仇家。”

    枭阳君正要直言,郡君打住说:“你山中已不太平,众人死的死、逃的逃,老身才得这孙婿,可不愿让思莹早早守寡。”

    “你是英雄汉、大丈夫,便独自应敌,莫把他人牵连进去。”

    “弘业我是不会放他的。”

    枭阳君懊恼不该求人,如今遭这君家低看,又在龙娘子前折了颜面,绷着脸抱拳告辞。

    众人看着那怪羞臊而走,笑颜相视。

    ……

    却说枭阳君出来郡君阴邸,只觉懊糟,一路思量擒杀海公子的计策。

    不觉飞过北岭山,向南多行了两百里路,来到温州永嘉县。

    他回眸北望,心说:“既然来此,不如拜访云加寺老友,也许他有良策。”

    想着,他落地变作书生,赶路去往县南的云加山。

    走有六七里路,看到前路有一大红轿停在路边,四个轿夫守在轿子旁说话。

    他走过时,听一轿夫说:“如此小娘子,却要嫁给破赖皮,着实可惜……”

    另一轿夫道:“这便是‘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那娘子嫁给宋赖皮也是无奈。”

    枭阳君听着二人谈话,勾起三分好奇,阻住脚步望路边树林,转而隐身走入。

    有轿夫看到,揉眼诧异,后惊恐道:“哥哥们,撞鬼了!”

    另外三人围着询问,而枭阳君已深入树林。

    见一棵大树前,两个小娘子在系腰带,像是刚方便完。

    一女十三四岁,一女十五六岁。

    大一点的一身红妆,楚楚动人,妍姿清丽,面泛桃花。

    小一点的姿色就差许多,清瘦肤黄,是个黄毛丫头。

    小娘子道:“我听人说,那宋二郎游手好闲,除了孝顺老娘,一无是处,乃是闻名乡野的泼皮。”

    新娘子说:“此人只要是个孝子,便可为我夫。我嫁过去后,便让他改邪归正。再个,除了此人,何人敢娶我?”

    小娘子思量,点头道:“都怪那海公子!”

    枭阳君一听‘海公子’之名,陡然显身,上去问道:“娘子认得海公子?”

    看他乍现,大小娘子各是惊目,退身靠在一起。

    新娘子稳心神,打量面前书生,摇头不语。

    枭阳君笑着说:“娘子不必惧怕,我乃北岭山神,巡游到此,见娘子有难,愿帮助娘子。”

    二女相视,小丫鬟道:“你真是山神?果能帮我家小姐?”

    枭阳君学做秀才,点头说:“那海公子我有耳闻,他乃东海蛇妖,害人无数。”

    “几日前,台州有数个女子遭其侵害。”

    “我欲除此害,但那厮滑得很,屡次让他逃脱。”

    小丫鬟如见救星,分顾小姐一眼,跪地叩头道:“请上神救救我家小姐,那海公子说,明日便来接小姐去享乐。”

    枭阳君目光烁烁,低看丫鬟,又顾小姐,笑道:“甚好!就请娘子到我山中暂避,他若来讨要娘子,就让他到北岭山来。”

    说话手袖一挥,大风香火袭面。

    新娘子被香火一冲,身子往后踉跄,见魂儿出了窍,被香火裹挟。

    枭阳君迈去揽抱其魂,驾风向北而去。

    小丫鬟目瞪口呆,好似看到那怪卷走一人,但顾看小姐倒在地上,跑过去连叫数声不醒。

    其声传入虚空,新娘子魂儿从慌神中恢复。

    她看着脚下虚空,魂灵之内有灵明闪烁,助她安稳魂身。

    枭阳君驾风极快,北行一百八十里,回到北岭山洞巢。

    一入洞内,虎豹豺狼夹道。

    往里走十丈,见众多鬼物聚在洞厅。

    洞北墙壁有个石窟,里面有一副二丈长壁画,上绘‘园林府邸之景’。

    枭阳君带她遁入画中,如入一处洞天,一些丫鬟貌阴魂侧目偷看。

    新娘子环顾,这怪道:“娘子且在此处安身,只等海公子寻来,我便擒杀此贼,之后还你归身。”

    “娘子今后便后顾无忧了。”

    说着,问娘子姓氏。

    新娘子道:“奴家云氏。”

    ……

第460章 焚烧庙宇

    “妹妹是谁家之妻?”

    “奴家…尚未婚配?”

    ……

    洞窟画壁,北园一所小楼厢房。

    枭阳君将云娘子安置在此,又叫来两个丫鬟侍奉她。

    云氏独坐小楼神思,没多久有两个扮相花枝招展的美貌妇人来到。

    一个身着翠衣,一个身着粉衣。

    翠衣妇人的询问,使云氏不甚明白,思量着如实相告,试问她俩的身份。

    粉衣妇人接道:“我等乃枭阳君的妾室,本是他人之妻,枭阳君看中我俩,便摄魂夺来,强纳做妾室。”

    云氏眼眸有所动:“他不是此地山神?”

    翠衣妇人冷笑道:“他若是山神,我便是九天玄女。过去此怪都是强掳、强纳,不想如今学会哄骗了。”

    “妹妹莫被他骗,枭阳君乃山精,并非山神!”

    云氏暗思道:“那他必与海公子有仇,谎称山神,是为让我安心……,以我为饵,赚海公子来此。”

    两妇人见她久不说话,以为是吓到了,出言安慰她,与她互换名姓。

    粉衣妇人自称‘王氏,永平县东山岭吕柘之妻’。

    翠衣妇人自称‘张氏,临海县下岭村陈俊之妻’。

    张氏道:“妹妹莫怕我俩,我二人与枭阳君并无情意,恨他入骨。”

    “你有什么话想说,尽可说出来。可怜你没出嫁,就被他骗来,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说着张氏想到自身,不禁涕泪。

    王氏与她牵手说:“这几日山中接连失人,许是枭阳君仇人所为。只看其手段如何,若能斗杀枭阳君,我等都逃脱此处。”

    白氏听着二妇人所谈,确定她们口中‘枭阳君仇人’乃是海公子。

    适时问道:“两位姐姐说的仇人,可是海公子?”

    王氏、张氏各说‘不知其名’,又问她‘如何被骗来’。

    白氏如实相告,把自己‘出嫁路上遭劫’讲与她们。

    她们在画壁叙话,石窟外洞厅,枭阳君招来北岭全伙山鬼精怪,新提拔八位头领,共同商讨‘擒拿海公子之计’。

    日落暮照时,他率领众头领、喽啰巡山。

    又往北岭周边五村,托梦村老、村保正,命他们:“凡见生人,便问姓名,如有海姓之人,即刻焚香告我……”

    卯时天刚亮,永平县东山岭村,陶保正从梦中惊醒。

    他睁眼见窗外泛白,暗思‘枭阳君托梦之言’,心说:“昨日杜观察来村告我,说今日知县要来烧庙,昨夜枭阳君又托梦……”

    “其中没有没有牵连?”

    “我在梦中看到二叔他们,却不知二叔…有无将‘官家今日毁庙之事’告诉那厮。”

    “我去寻他们问问……”

    想到此,这保证下床穿衣,出门挨家挨户请那几位村老。

    后,众人齐聚村西何秀才家中叙话。

    全村只有秀才家不敬枭阳君,没有设他的香火牌位,不必担心妖物听见。

    何秀才为人十分刚直,不惧鬼神。

    曾经众人劝他敬奉枭阳君,他说:“我为儒生,修圣人之学,只敬天地父母,让我给妖物设香火,不如杀了我。”

    众人见劝不动,也就不逼他,只当村中没这个人。

    何家茅屋。

    陶保正道:“昨夜北岭大王托梦我等寻人,二叔、四伯可有告诉他‘官家今日来村毁庙’?”

    陶四伯道:“岂能告诉他!贤侄莫疑我等。”

    其他几个村老纷纷附和,都说:“不曾与他透漏。”

    陶保正点头,分视秀才道:“今日官家来,我等只管备好柴草、粪水……”

    “烧了妖庙,也算给死去兄弟、叔伯出口气。”

    “就算妖物恼怒,怪不到我等头上。”

    众人点头,细做商议后,各自归家准备。

    辰时天光大亮,陶保正领着村中少壮,赶车将一捆捆干柴、一桶桶粪水,运到村东二里外的小庙前。

    这庙里供奉的便是枭阳君神像。

    村人怕妖物借神像窥看,先把庙门锁上,守在门口等待官家。

    何秀才眼望西边道:“不如将村里各家供奉妖物的香火牌位,也拿来一并烧了。”

    陶保正心动,但几个村老胆小,惶恐枭阳君报复。

    何秀才思说:“那就请官家借王法发号施令,如此各家不得不从,妖物便无可怪罪。”

    陶保正笑着称赞:“兄弟此计甚好。烧了庙宇和牌位,就干净了。”

    他们在庙前等了小半个时辰,终见官家人马来到。

    只见村前溪河泛着粼光,永平县人马踏水渡溪,衙役、捕快、马兵、步兵、弓弩手,足有两三百人之多。

    缉捕使臣杜洪与两位都头一马当先,身后是知县的官车,车内坐着赵知县、海公子,青罗黄氏伴车步行。

    车后两辆马车,拉着狗血及早上熬煮的‘金汤’。

    清早煮‘金汤’时,整个永平县城都臭气熏天,家家户户被粪臭熏醒,引得满城犬吠。

    片刻,官家人马抵达村东小庙,缉捕使臣杜洪领着陶保正、何秀才见官。

    赵德荣下车观庙宇,见村人把柴都堆好,眼目赞许杜观察,指庙门问:“何故把门锁上?”

    陶保正道:“是小人锁的,只恐妖物借像看到门外动静,故而锁门。”

    赵德荣命道:“把门打开,今日本官便要为民除害,剪除妖物!”

    陶保正提劲领喏,何秀才上前施礼,提议‘连同村民家中供奉的香火神位一并焚毁’。

    赵德荣取来令箭,命人去村中收取牌位,说:“敢有不从者,与妖物同罪!”

    两个都头持令带十多人进村,毫不费力就全部搜取来,村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跟着来看。

    众目睽睽下,赵知县手持令箭直指庙中神像道:“泼狗血!”

    两列公差应喏,四人提桶朝神像泼洒,泼得神像周身上下血淋淋。

    赵知县又道:“泼金汤!”

    又有四人提着粪桶走入庙门,一瓢瓢往神像泼粪。

    血腥气与粪臭混合,充斥二丈小庙,方圆十丈地皆可闻。

    村民看着痛快,也把准备的粪桶提来,对着庙门泼,庙内黄汤满地。

    随着赵知县最后一令‘放火’。

    众人便在干柴上浇油,火把一投,一个大火圈环绕小庙烧起。

    火势越烧越旺,粪臭气越发浓烈,从香火牌位传入枭阳君山洞画壁中。

    众鬼、精怪、丫鬟、婢妾、连同枭阳君,无不饱食这‘金汤香火’。

    ……

第461章 满腔粪气

    “何人进香,这等恶臭?”

    “这香火食一口,如吃三斗屎,臭死、臭死!”

    “吃不消!谁家香火,着实难咽啊。”

    ……

    石窟画壁,金汤之气似大水漫灌,画境内臭不可闻。

    鬼奴、丫鬟、婢妾、大小头领、山众喽啰,皆溺于恶臭中,熏得魂儿晕乎、东飘西荡。

    平日一贯偷吃大王香火的山魈鬼,也大呼‘吃不消’。

    其他各是捏鼻、掩口、捂嘴,拒食这家‘香火’。

    他们吃的算少,食气最多的当属他家大王。

    按照以往‘凡来香火,九分归主,一分赏仆’来算。

    枭阳君腹内‘金汤香火’是全府的九倍。

    这怪魂灵与牌位、神像相连,香火一来便直入其魂灵,就算他不想吃也要吃。

    北园忠义堂,八位新头领、十六小头领,憋气宁神,眼目齐看大王。

    堂上虚空源源不断降下‘香火’,一丝一缕灌进枭阳君头顶。

    枭阳君端坐着,魂身熏得发颤,周身烟气流动,念中有万千恶心,只勉强撑着。

    大头领道:“这香火,也许就是这味。闻着香、烧来臭,不该怪他孝敬之心。”

    二头领道:“言之有理,好比粪屎,人闻着臭,狗闻着香。”

    三头领道:“这…,我等不是狗,怎能闻的出香来?”

    四头领道:“此香火如屎尿一般,骚臭恶心,吃一口胜食一泡屎!小弟是无福享用,还是大王了得。”

    大小头领齐看枭阳君,一脸敬仰之色。

    枭阳君严面不语。

    身后婢妾张氏皱眉说:“世间有这等奇异香火?莫不是把干屎磨成面,和入牛粪、马粪、驴粪中,擀成的香?”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五头领分顾左右,道:“难不成那边进香之人,在烧屎喂我等?”

    话落,枭阳君神情变色!

    他一念与东山岭村的神像通灵,灵念入像内,顿觉污秽直往魂窍中钻,又见庙内烈火熊熊。

    除了这神像屎尿护身,一时没烧着,整个庙宇无处不是烟火。

    看庙门外,一众官民围着观火,有人欢笑,有人叫好。

    官家身边站着三个道人师徒。

    枭阳君一眼看出乃阴神变化,恶心至极,恼恨至极,灵念发抖带动神像身颤动。

    冬冬冬冬——

    神像左右摇摆。

    庙外官民见此异象,霎时喜笑全无,都惶恐起来。

    知县赵德荣忙顾身旁老道,海公子拂须与他耳语。

    赵知县听罢,持令箭大声指庙道:“妖孽胆敢来显灵,目无我天子王法。来人,与本官泼金汤、狗血!”

    “是大人!”

    左右公人齐声应和,一瓢瓢狗血、黄汤便朝庙中神像挥洒,撒到火上滋滋作响,白气滚滚掀起。

    有一瓢泼的准,正中神像面门,枭阳君如同勐灌一口屎,灵念吃不消崩散。

    看那神像不再动了,赵知县哈哈大笑,抄手道:“先叫你小食一顿,后面还有四顿等你吃。”

    “方才谁人泼中像面?赏银五两!”

    “谢大人!”

    一公差欢喜谢赏。

    乡人惶恐之心逐渐安定,逐笑颜开。

    而另一边,北岭山洞窟壁画内。

    枭阳君怒火中烧,阴火炼化满腔粪气,大袖扫去堂内之气,断了东山岭村香火,叫骂起‘狗官’!

    众人纷纷问‘大王何事发怒?’

    枭阳君恶道:“你等不知,适才来的臭气不是香火!而是狗官泼洒的粪汤之气。”

    “他正令人烧我庙宇,毁我香火!”

    “真真气煞人!”

    大小头领呆神,有人恼怒,有人担忧,另有人干哕咳气。

    旁边一鬼看到,皱眉说:“吃了就吃了,岂能吐的出来,兄弟吃的那点,远不及大王多。”

    枭阳君闻听,面貌恶恨狰狞。

    两个婢妾张氏、王氏袖子掩面偷笑。

    “大王,那知县人官如此欺辱我等,这口气岂能咽下?”

    “小弟这便把他生魂押来,交由大王发落处置!”

    一小头领起身请命。

    其他众兄弟中,有三个跟着应和而起,但八个大头领皆不言语。

    枭阳君息怒沉吟道:“那官家身边有帮手,你等去只是羊入虎口。”

    二头领问:“县官还请了道人?我等与他井水不犯河水,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何故兴兵来犯,烧庙坏香火?”

    七头领起身说:“只怕是受海公子蛊惑!他在借刀杀人,借官家王法来对付大王!”

    此言一出,大小头领魂儿发紧,心生惧念。

    四个叫嚷要去的小头领,这时都坐下来。

    枭阳君闷声少许后,问众人道:“若是如此,你等有何良策应对?”

    大头领抱拳说:“大王不如避其锋芒,暂忍一时。他们今日烧庙,就是为激怒大王。”

    “大王不可中了激将法。”

    三头领附和其言,说:“若果真是贼子使的‘借刀杀人计’,他今得官家助势,我等打过去,必会两败俱伤。”

    “大王也难敌他。”

    “三弟怎可说丧气话?长他志气?”

    二头领连忙训斥。

    三头领勐地意识自己话说多了,惶恐看着大王,抱拳道:“小弟并非……”

    枭阳君一声大笑打断其言,对众人道:“莫怕,贼子之谋害不了我。”

    “他不过是我手下败将,人官纵有王法,也就百十人。”

    “你等且守在山中,我到天台郡君府,寻军师问计。”

    说着,他大步眼顾三头领说:“兄弟随我去见军师。”

    三头领侧看二哥、大哥,魂儿微颤,拱手应喏,跟随大王遁出洞壁。

    出来山洞后,枭阳君并没直奔北方,而是驾着香火先去西山岭,观看东岭村庙处的官家人马。

    他立于虚空,眼望几十丈下的官民,问三头领:“兄弟看他人马如何?”

    三头领探看,谨慎回答:“只是百十人,若驱兽相争,倒能险中求胜。”

    枭阳君嗯声点头,与他指点下方,说道:“兄弟且去一探,试试官家身边那三个手段如何。”

    三头领脸面变色,才吐一个‘我’字,勐被枭阳君大手掐住脖颈!

    只见枭阳君面露凶恶,血盆大口张开,一口啃下他半个脑袋。

    随之连啃数口,把这头领脑袋、魂身、连同魂灵都塞入口中咀嚼。

    片刻,从嘴里吐出一颗黑烟珠,里面烟气涌动。

    他弹珠而下,剑指点出一道灵光,打在珠子上,引咒叫一声道:“敕!”

    珠子忽地破裂,黑烟翻涌而出,铺开数丈大小,化为一丈大的鬼头,张獠牙朝陆知县啃去。

    众人见到大惊失色,乡人乱呼‘鬼来了!’‘妖孽杀来哩!’

    陆知县吓得腿脚发软,摊在地上仰看骇然。

    海公子道一声‘莫怕,看贫道手段’,说话从袖中取一杆小缨枪,对着鬼头掷出。

    缨枪入空瞬时变作二丈长,一枪挑头,将鬼头击破,枪头旋转把黑烟绞散!

    虚空枭阳君望见,心说‘果然是他’,朝下高叫:“狗官坏我香火,贼人杀我兄弟,必不与你等善罢甘休!”

    说罢,卷香火便走,向北遁去。

    ……

第462章 弘业勇谋

    “不可避战!”

    “大王今日忍战,另外四村香火也难保!”

    “暂避一时虽是上策,但只对他人有利,对大王则非常不利。”

    ……

    钱家村后山,郡君阴邸。

    徐开与前来‘问计’的枭阳君小园叙话。

    听罢枭阳君转述‘大头领提议’,他言辞严肃指出‘避战对你不利’。

    徐开接说:“大王若避战,不止坏了名头、失了威信,亦让山中兄弟生二心。”

    “他们会觉‘大王颓势了’,不出几日,便人心涣散!”

    “等海公子再打来,大王就无人可用。”

    “劝大王避战的人,该诛!”

    “他劝大王,并非是为大王所想,而是怕出战,怕去搏命。”

    枭阳君抓胡须思量,道:“言之有理,柳家三兄弟中,老三已然怯战,当众长他人志气,灭我威风。”

    “这几个新头领,不如赤发鬼那八位兄弟。”

    “目下大敌当前,我一山兄弟生死存亡就在今朝,军师可愿来山中坐镇?”

    “破了此劫,擒杀那厮,我与足下八拜结交,永记足下恩情。”

    说话,他撩衣跪在徐开身前。

    徐开诧然一怔,连忙蹲下扶起枭阳君:“大王少待,容臣去求郡君,若郡君不应,臣冒死也随大王上山。”

    “好!我便等着兄弟。”

    枭阳君眼放光,被他义气所动。

    徐开出来小园,即到内宅东园见老郡君,把他们所谈,简述一二,分看娘子道:“这怪已是英雄末路,不想他却与我下跪相求。”

    思莹到丈夫身前,对视道:“郎君要与他归山?”

    “现在可不是论义气之时,他纵是三拜九叩,也不能答应。”

    “郎君卷入这场‘虎狼斗’,就算不出岔,也有可能坏了奉义之计,到时怎好再相见?”

    徐开分顾老郡君,说:“娘子担忧不无道理,我确想随他回山,但不会助他克敌,我欲从中作梗,使北岭山上下离心。”

    “再趁机救出画壁中那些良家妇人,到临海与龙姨娘相会,告知奉义这方之事……”

    “枭阳君豪气丧失,我观其心,暗藏退避。”

    “我若不去助他,难保他不会弃山躲避。”

    “那时,奉义和姨娘所设陷阱就白费。”

    “我在身边,便可适时激他,让他无暇顾忌。”

    老郡君听其言,第一次赞许他:“弘业思虑的不错,就让仙奴随你同去。”

    徐开抱拳领喏,眼顾娘子一笑,转身回前院,仙奴身后相随。

    思莹凝眉望道:“奶奶怎可让他去?”

    郡君笑说:“难得他有此胆魄。”

    “我过去看低此子,只听刘奉义说‘弘业有勇有谋,是独当一面的良材’。”

    “方才听他之言,我信了刘奉义的话,弘业确是可造之材。”

    “此事他若办得好,我便叫龙秀授他‘鬼仙之法’,引他修鬼仙。”

    “此外,也能得奉义赏识、交厚,何乐而不为?”

    思莹显露笑颜,坐到奶奶身边,谈起自家郎君。

    前院,徐开与枭阳君相见,带着仙奴随他出阴邸,回北岭山。

    他们一到北岭地界,便看到西山那边浓烟滚滚,又一处山庙起火!

    距离东山岭村不过几里,乃北边的溪头村庙。

    枭阳君眼目冒火,恨道:“好贼子,今日连烧我两座山庙,我誓不与你等善罢甘休!”

    徐开伴望说:“只怕今日他们不止要烧二庙,大王五座庙都将付之一炬,那贼人势必要逼大王与他相斗。”

    “大王该备战,早做筹划。”

    枭阳君道:“军师料事如神,如何对敌交战,全凭定夺。”

    徐开跟随他回洞,路上说:“永平县两庙都已毁,他们若一鼓作气,再烧另外三座庙,便要翻山越岭……”

    “北边山险不好走,他们必会转往南山,去下岭村,烧南山之庙。”

    “可命众头领,驱虎豹狼在山中拦路,在峡谷处排兵,刮起阴风,敲鼓呐喊,使官家人等胆寒。”

    “只要官生退怯,海公子便无势可借。大王趁此时机,打将过去,与他赌斗。”

    “昔日他败在大王手下,今日也必重蹈覆辙。”

    “万不可放走他!”

    “不然,他回去重蹈旗鼓,明日后日,一而再,再而三的带人袭扰,大王之势便被他蚕食殆尽。”

    “下场必败!”

    “军师利弊说得通透,我得军师相助,更胜他得官家助!”

    听了此言,枭阳君一扫心底怯意,有了争胜的信心。

    进到山洞内,他唤来全伙兄弟,在洞厅调兵遣将,命七大头领驱兽,其余小头领带人夹道埋伏。

    一番分兵后,枭阳君弄起香火法术,施展‘临兵斗者·甲胃之术’,给众兄弟加上香火甲胃和刀枪。

    这些兵器虽杀不死人,却能做威吓之用,能克人胆气,伤人阳气。

    徐开等他法术施成,上前道:“大王先派二人去打探动静,看他们是否从东岭村进山。”

    枭阳君言听计从,叫来两个小头领,命他们去山中探看。

    两个喽啰领命出洞,徐开又道:“大王监牢好似还关押着那些猎户阴魂?”

    “此时他们可派上用场,给他们盔甲弓箭,便可做弓弩手使用。”

    他口中‘那些猎户’,便是昔日结伙上山与枭阳君讨妻的各村山户。

    那十多人皆被虎豹所食,成了伥鬼关押在洞底监牢。

    原本枭阳君是想诛灭他们阴魂,但被徐开拦下,说‘这群猎户已然做鬼,不如关在牢内,将来养做鬼弓手’。

    如此巧言,算是保全众猎户鬼魂。

    此时徐开暗中生计,欲借此放出猎户阴魂,使他们临阵反叛,成为官家一方阴兵,克北岭山鬼。

    枭阳君不知其谋,称赞‘军师善用兵’,命人去洞底抓猎户过来。

    徐开阻止道:“还是臣和大头领、二头领前去。大王耗费不少香火法力,不妨回画壁养补,以应对恶斗。”

    枭阳君闻言点头:“如此就有劳军师,你等皆听军师吩咐!”

    “喏。”

    洞内大小头齐声应喏。

    待枭阳君遁入洞窟画壁,徐开转头交代一众小头领,教他们简单排兵之法,先自行整兵,之后便和大头领、二头领下洞底。

    快到洞底监牢时,徐开蓦然问道:“怎不见柳三哥?”

    两位头领眼眸相交。

    二头领反问他:“大王带我家三弟出洞,说是一同去见军师,军师没见到?”

    徐开沉吟道:“并没见柳三哥,大王只与我提到‘柳三哥先前之言’,如此看来,三哥只怕是……”

    说到此,他止住言语,让柳家大哥、二哥各自思量。

    ……

第463章 慧心巧舌

    “拜见恩公。”

    “众位有礼。”

    洞底监牢,漆黑阴冷。

    三丈方圆的狱内,关押着一十六个猎户阴魂。

    他们个个破衣烂衫,披头散发,面如藁木。

    但见徐开来到,这些猎户犹如暗室见光,无不抱拳施礼。

    徐开在外还礼,命守狱鬼‘打开牢门’,进到牢内说:“小生来与众位道喜,大王愿放下旧恨,对你等网开一面。”

    众猎户皆讶然,面面相觑,似听错一般。

    一人问:“恩公此话当真?枭阳君因何要放我等?”

    徐开道:“今日有敌进犯我山,大王正要用人,众位都是山中好猎手,可充作弓手。”

    “只要众位好生效力这一次,夺得战功,大王必会放了你们。”

    众猎户各见心动,但不想与那怪‘为虎作伥’,所以都一言不发。

    大头领上前道:“你等结伙谋害大王,本是死罪。今大王对你等网开一面,难道还需多思?”

    二头领接话:“这人情是军师替你等讨来的,军师可是你恩人……”

    徐开适时说:“确是小生与大王提议,将众位充作弓手,好汉莫迟、猜忌。”

    猎户们眼目相对。

    一青壮汉子说:“我本不愿‘为虎作伥’,即是恩人替我们讨来人情,小人愿效力。”

    “我等愿效力。”

    其他猎户纷纷应和。

    徐开环顾点头,不在牢中多留,带着众猎户鬼魂出狱。

    大头领和二头领在后,暗中鬼言鬼语,猜测‘三弟安危’。

    大头领道:“听军师之言,只怕三弟已遭大王所害。”

    二头领道:“三弟不该说那话,触犯那厮眉头,招此杀身之祸!如今三弟之仇怎报?”

    大头领眼望前面军师说:“先莫说报仇之事,十个你我也不是枭阳君对手。眼下,要先顾忌自家性命。”

    二头领问:“哥哥顾虑那厮斗不过仇敌?我等受到牵连?”

    大头领嗯道:“兄弟自比赤发鬼如何?自比原来八位头领如何?他们各个英雄,如今又是何下场?”

    “枭阳君之敌,是有备而来!今日烧庙也必是谋划好的。”

    “你我与他之敌无仇,何故为了枭阳君之私,给他舍命?”

    二头领眼眸晶亮:“哥哥说的是!但……徐开军师被他请来,军师足智多谋,兴许……”

    大头领摇头拍肩道:“兄弟真以为徐军师是来帮他的?早在八位头领遭刺杀前,他便躲到了妻家郡君府。”

    “你说他是避险也对,但我以为……徐军师已有意料,或许早得消息。”

    “徐军师娶妻之夜,他府上来不少生人,其中就没有枭阳君的仇人?”

    二头领内心惶恐,看眼前面徐开,说:“只怕是有!枭阳君在此占山为王,受用五村香火,表面威风,实则树敌。”

    “他把北边天台县的香火都夺了,那可是老郡君的地界!”

    “他还狂言要娶龙娘子,老郡君多少会有忌惮。”

    “若是海公子寻到郡君府,与老郡君合谋……”

    话说到此,这头领勐地通透,目与大哥相对。

    大头领只把头点点,收了交谈,暗自盘算。

    众人来到洞厅,徐开与几位头领道:“我带他们去见大王,诸位头领且等探报。”

    说着,他走进石窟。

    仙奴施香火术,烟气裹着众猎户,带他们遁入画壁。

    徐开在画境南园礼见枭阳君,告知大王‘他们皆服从’。

    后说:“请大王发与他们盔甲弓箭,再赐顿饱饭,以壮他等魂力,好去应敌。”

    枭阳君听从,吹一口香火变化出甲胃弓箭,又就地造出两桌美酒佳肴,叫猎户们穿戴、吃喝。

    众猎户礼谢,穿好甲胃,提着弓箭去吃喝。

    有几人眼眸暗窥园内婢妾。

    其中,下岭村猎户陈俊,东山岭猎户吕柘,各看到自己妻子。

    两妇人喜见丈夫,眼眸传情,却不敢言。

    徐开在亭内与枭阳君叙话,说起‘大头领、二头领问他家三弟之事’。

    枭阳君笑道:“柳三郎义气,与我做先锋,随我出洞后便去交阵,奈何能力不足,亡于贼人之手。”

    “军师可告诉他俩,那贼子便是他家三弟仇人。”

    徐开点头领记,心知‘这怪谎话欺人,没与我实说’,暗道:“柳三郎谨慎、惜命,怎会不自量力去当先锋?必遭他逼迫。”

    “枭阳君着实是残暴小人,稍有得罪,便遭其害。”

    “果然不能与他讲情义。”

    枭阳君转顾那方吃喝的猎户,问:“何人可统领他们?”

    徐开稍思道:“大王的亲信魈奴,能当弓手统领。”

    他口中‘魈奴’,乃枭阳君奴仆‘山魈鬼’。

    此人贪婪暴躁,兽性未去,与枭阳君性情相近,故此得其器重,封为‘府邸都管’,但本领还不如那些新头领。

    枭阳君笑呼‘来人’,命奴仆去请都管。

    不多时,山魈鬼来到亭内。

    见其不足五尺高,魈貌人身,真是沐猴而冠。

    枭阳君道:“军师举荐你当弓手统领,你愿意否?”

    山魈鬼献媚说:“小人愿效犬马之劳,阵前立功,报效大王。”

    “好,是我器重之人。”

    枭阳君大手抓杯,赐酒给他,许诺‘有功必赏’。

    彼时,出山打探的两个小头领入园,见大王禀告说:“军师料中,官家人马进山了,正向西山峪口去。”

    徐开道:“他们去西山峪口,定是要穿过峡谷去南山,众兄弟可在谷内林坡埋伏。”

    “大王,事不宜迟,须在他们入谷前布置!”

    枭阳君挺身,招手变出一令旗,交给徐开。

    “就由军师调兵遣将,足下持我令旗,无人敢不从。”

    徐开双手接下,率众出画壁,与洞厅大小头领发号施令。

    一切都安排好,他送大小头领出洞。

    大头领、二头领相视一眼,借故请军师一旁叙话。

    徐开还没问‘何事’。

    大头领便抱拳,低声道:“军师可肯教我兄弟保命之法?”

    徐开领会其意,只对他们说‘临阵脱逃’四个字,而后便去见山魈鬼,笑道:“两位头领想夺头功,问我计策。”

    “我说‘各凭本事’。”

    山魈鬼嬉笑转睛说:“我若想夺头功,军师可有妙计办法?”

    徐开指点道:“都管只有十几弓手,想要立大功,就要夺了‘驱兽令’。”

    “届时叫弓手驱兽,骑上虎豹,都管手中便有一只‘虎豹奇兵’。”

    “杀敌不在话下。”

    山魈鬼思量,心里便打此主意。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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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狐婿介绍:
这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也是一口烹制故事的大锅。
书生、鬼狐、神仙、妖魔在大千中因缘纠葛,乱炖出世间百态,烹煮出红尘百味。
穿越来此的刘彦还没掸下风尘,便一头扎入锅中,染一身书香鬼气……聊斋狐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聊斋狐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聊斋狐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