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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士心本尊     聊斋狐婿txt下载     聊斋狐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94章 曹承来到

    “乔家真是奇了!”

    “原本相公快病死,岂料病有好了,入棺材的是他家娘子。”

    “你们说这事奇不奇?”

    一场夜雨后,清早温州城焕然一新。

    鼓楼茶摊处,一群人说着‘乔家之事’。

    这两日,此事已传遍坊间,百姓们不知内情,却不妨碍他们背后猜测。

    不少人觉得:‘是乔家娘子无疾而亡,换来乔相公去病,乃一命救一命。’

    又有人推测:‘乔家李氏之死,与瓮妖脱不开关系,许是被妖物拿走性命,乔琮之病才好。’

    诸如此类猜想多不胜数。

    但无人想到‘李氏死因是谋害丈夫’,也无人把她之死与鲍信之死联系起来。

    茶摊一旁,有四人听着路过,含笑一眼相视。

    这四人乃大孙、小孙、郭松、陶青,他们乃本城中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

    今日他们正要去乔府,探望乔琮乔修远。

    来到府门外,见大门敞开着,左右挂两盏白灯。

    门内前院厅堂,设有灵堂,李氏尸身成殓棺椁,丫鬟青儿跪地守灵烧纸。

    乔琮在堂内接待几位吊丧的年兄、同学。

    孙子岷分顾堂弟、二友,笑道:“乔兄真君子也,着实可以深交。若换做是我,绝不会与她发丧。”

    郭松道:“那也是人之常情。”

    孙瑜、陶青点头附和。

    四人说着走去灵堂,堂内乔琮看到他们,即出迎相接。

    众人礼毕后,孙子岷打量乔生,笑说:“仁兄此番脱病消灾,可喜可贺。”

    “今日我等特来探望,刘兄不能来,让我等代他吊丧。”

    乔琮练达人情,礼谢他们后,试问道:“刘兄莫非已辞?”

    孙瑜接言道:“刘兄未辞,这两日皆在凤凰山学琴,向鲁兄求教琴技。”

    “鲁兄?”

    乔琮思量好奇问:“不知此仁兄何方名士?在下孤陋寡闻,未曾听闻其名。”

    郭松笑说:“莫说乔兄,我等也才知鲁兄之名。”

    “鲁兄非外乡名士,他是凤凰山下村人,善六艺,琴技甚高,乃隐士也。”

    说着,谈起‘前日相见’,对于其人大加赞赏。

    乔琮让管家备茶,请着众人东院叙话。

    孙子岷四人在乔府叙话一盏茶便作别。

    走时与他说:“我等另有一事,不便多留。”

    乔琮没多打听,只问:“小生何时能见刘兄?”

    四人相视而笑,孙瑜说:“乔兄安心静养,刘兄辞别之前,必会来府一见。”

    说着,他们在乔生相送下出府。

    走出巷子便寻辆马车,驱车赶往江口码头。

    这四人打算再登云加山,拜庙进香,欣赏画壁。

    此行是昨日定下来的,原想邀请刘彦同往,但他无分身之术,今日要与城皇学琴,不能两面都顾,只能薄了四人这边。

    私下对孙瑜说:“云加寺可去,但佛堂画壁不可多看,那方有才也不可结交。若子岷他们有结交之意,你便暗中阻拦。”

    孙瑜听了他的话记下。

    后刘彦又与他说:“你们若到永嘉县,不妨去北乡一转,若见曹承前去讨尸,就帮宋家说话,莫让他刁难宋母。”

    车到码头,四人上了渡船。

    孙瑜想起刘彦说的话,对堂兄三人道:“既然去永嘉,不如先去北乡看看如何?那曹承说两三日便来,算来他今日该到了。”

    “宋二失去了娘子,不知如何应对,我等去到若见曹承借故为难宋家,便帮衬一二,也算一桩善行。”

    孙子岷分视二友,说:“兄弟倒有善心,你们意下如何?”

    郭松、陶青点头应和。

    他们却不知,刘彦故意让他们去北乡多费行程,等再到云加寺时,就没有时间久留。

    刘彦虽不知‘云加山主持和方有才到底什么交情’,但看那大和尚掌庙之后所行之事,全然不似念经诵佛的僧人。

    金砖院佛堂画壁中的阴魂,也让他心生谨慎。

    将午之时,孙瑜四人坐牛车来到永嘉北乡,见村中人齐聚在一家门前,有一二百人之多。

    院内亦有不少人,远望便能认出,其中有个锦衣员外,像是当日买尸的曹承,左右有仆从相随。

    四人快步过去,听乡民纷纷说话,都在替宋家老母作证,说:“娘子确是诈尸跑了。”

    柴院,曹承凝眉思量,问周氏:“可有娘子下落?”

    周氏说:“我等找遍乡野山里,也没找到她在何处。我儿他如今也遭了报应,昏死三日不醒。”

    曹承惊讶道:“他因何遭报应?”

    他来时乍闻‘娘子跑了’,以为宋家另卖与他人,借此话诓骗自己。

    但乡人们都来作证,让他不得不信。

    周氏抹泪道:“老爷不知,媳妇诈尸走了,我儿他为了赔给老爷一人,暗下生出杀心,欲杀一人替尸。”

    “有人告到城皇爷处,皇爷夜审我儿他们,各都定了罪,让他们受刑。”

    “我儿判的最重,要刑满七日才放哩。”

    “曹老爷不行我言,可去房中一看。”

    曹承暗说‘温州城皇如此灵验?’,便跟着她去看个究竟。

    进到房内,见宋二躺在床上,满脸的烂疮,手臂上有鞭打的痕迹。

    “这是因何?”

    周氏道:“这是鬼神打的,我儿魂被拘到城皇庙受刑,那边一打,他这处就见伤,其他几人也是如此。”

    曹承蓦然心慌,生出惧怕来,暗说:“那我女岂不是不能还阳?若是让此地城皇知道,我女借尸还魂,不也将被拿去?”

    想着,他出房门对周氏道:“小可没想到会有今日之事。”

    “这字据便归还你家,我也不追究你等。”

    “告辞了。”

    说话,他带着随从便走。

    走到柴门口,看到孙子岷等人,相视一眼。

    孙子岷笑道:“小生等路过此处,听说员外来到,过来看买卖。”

    曹承叹然说:“我欲送金,奈何天意不许。告辞。”

    周氏望着他主仆离去,心里担忧总算落地,显出几分笑颜,答谢众乡亲帮着说话。

    孙瑜等人也不在此多留。

    郭松道:“原以为曹承会刁难,他倒也明理,不为难宋家。”

    陶青说:“我见此人好像有所忌惮,一听宋二被城皇拘魂,似乎怕了。”

    孙子岷道:“此乃他的事,我等管他作甚,天已晌午,还是早去云加寺。”

    ……

第495章 雷定三劫

    “唉,天意弄人,如之奈何。”

    “原想今日‘钱货两清’,收得那宋娘子尸身,送上山庙,让我儿与她合为一人,借尸还魂。”

    “但今日却是这般境况,上天何薄我儿啊。”

    ……

    晌午,永嘉县,东市客栈楼上。

    从北乡回来的曹承在客房里含泪怨天。

    左边香桉旁,站着一位帷帽白衣的女子,其形时隐时现,乃阴魂之身。

    桉上香火,丝丝流向其身,充盈其魂。

    此女名叫曹英,乃曹承之女。

    因母亲出身将门,她自小习得一身武艺,最善骑射,手中弓箭能百步穿杨,志气不输男儿。

    曹承甚是喜爱此女,万般娇宠,曾想‘等到女儿十八,与她招赘一婿’。

    奈何其天不予寿。

    曹英未能活到十八,十七那年上山狩猎,被树枝掉下的毒蛇咬伤,不治身亡。

    曹女死后不愿下地府,衡州城皇三次差人拘其阴魂,皆被她持弓射跑。

    此后再无阴差敢去拿她。

    曹承将她阴魂养在闺阁,怕她寂寞,请来崔先生教授诗书。

    那崔先生也非凡人,乃是老死的鬼狐,在衡州乡下办‘石鼓堂’授学,自诩‘狐中学究’。

    曹英自从拜他修学,文静不少,去了任性,养灵秀于心。

    如此过了三年,曹英已能倒背儒家经典,寻章摘句做学问,有‘生员之才’。

    一日,崔先生见曹承,与他说:“令女劫数已满,可以借尸还魂了。”

    曹承问:“何为‘借尸还魂’?”

    崔先生说:“寻一新死之身,使她魂入其壳,二人合一便是‘借尸还魂’。”

    “但其身不能有损伤,亦不能有缺,五脏六腑须完好。”

    “待借尸还魂后,我再传她‘复貌之法’,使其还回本来面目。”

    “如此员外可得一个新女儿。”

    曹承很是欢喜,说:“小可愿奉上千金,与先生买此‘还魂之术’,只用一次,概不外传。”

    崔先生却笑对他说:“我不通此法术,只晓得‘还原面目之法’,欲求‘借尸还魂’,还需另寻高人。”

    曹承闻此,便差人四处打听。

    五月初,有人从温州捎信回来。

    信中说‘云加寺有一主持大和尚,有此神通法术,能使死鸟复生,员外可来当面一问’。

    曹承见信,在家料理完诸事便来温州,备下厚礼上山拜庙,求见广大和尚。

    那大和尚直言相告:“老僧能助人借尸还魂,但需百两黄金、百两文银、百贯铜钱,再送来一具尸首,方能使令千金复生。”

    曹承有所怀疑,请他一试神通。

    广大和尚便让徒弟用弹弓打下一只鸟来,口中念咒,啐一口吐在掌心,揪出小和尚魂儿,掷入鸟儿身中。

    小鸟围着曹承而飞,后用喙沾墨,在纸上写下【员外可信】四字。

    曹承不再怀疑,答应大和尚所提条件,许诺‘事成后,奉上百金、百银、百贯香火钱’。

    之后的几日,这员外便同家人就地寻找可用的尸首。

    也寻到几具女尸,但不是年纪过大、已为人妇,就是相不中身貌。

    直到三日前,宋二集上卖尸。

    曹承见云姬肉身,便一眼相中,暗觉‘我女与她甚是般配’,因而肯出‘三千两文银’高价购买。

    当日定下买卖,他回到衡阳,告诉爱女曹英,父女二人一刻不停乘船东来温州。

    昨夜船到永嘉,只等天亮后奔去北乡搬尸,没想竟是这个结果。

    听着父亲涕泪之言,曹女触动心怀。

    她手入帷帽抹泪说:“爹爹莫怨上天,女儿命该如此。不如就此作罢。”

    “与其大把使银子给我买命,到不如施给穷苦。积攒些阴德,消解女儿罪孽。”

    “不能就此作罢。”

    曹承摆手道:“我见那大和尚老迈,谁知他能活到几时?错过这场,我女几时方能还魂?为父已五十,如何再得一子?”

    “宋家买卖不成,别家就没有?”

    “我就不信,三千两买不来一女尸!”

    曹英凝神说:“可是此地城皇灵验,若是叫他知晓,爹爹买尸助我还魂,岂不要拿去问罪?就如宋二一般?”

    “女儿来时,可未带上弓箭。”

    曹承渡步,思量片刻道:“这也是为父顾虑之处。但王法之中,却无一条‘不许借尸还魂’。”

    “宋二受刑,是因有人状告,加之其有‘杀人替尸’之心。”

    “我等只要谨慎行事,不外漏,应该无事。”

    曹英道:“爹爹可有问他家,是何人告得状?”

    “那人能知宋二之心,又能与神明表文,一定是奇人异士。”

    “女儿想去拜访他,请他指点一二。”

    曹承被问,思说:“这个我不曾问,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如此,我叫曹五、曹六再去一趟北乡,打听清楚,看宋家知不知晓。”

    “我女且在客栈,莫要乱跑,我去云加寺问问大和尚,看他有无双全法……”

    曹英道:“女儿想一见高僧,爹爹就带我同去如何?”

    曹承犹豫之时,其女取来一把绸伞,抱着说:“我躲入伞中,如此能避日,不受烈阳照晒。”

    见此曹承不好拒她,让女儿魂入伞内,用白布带缠好,便下楼招呼随从。

    安排两个到北乡打听,带另外两个去往云加寺。

    等曹家主仆到山下,已是阴天未时,南边山雨欲来。

    他们刚进庙里,大风卷着雨气呼啸而至,虚空之上隐有雷声。

    曹承在大雄殿拜过佛爷,寻个小僧人,让他见主持通禀一声。

    曹女窥听,得知身在佛殿,竟从伞中出来,瞒着父亲观赏佛像,嗅闻佛前香油、香火。

    彼时,虚空闷雷炸响,轰隆巨震,一道霹雳从天而降,似长枪落在大雄殿顶,震碎绿瓦,击在佛前香炉,折断香火,香灰爆散。

    正在炉前闻香的曹女险被雷噼到,吃得大惊,魂儿吓飞。

    她飘出殿堂,便遭八方雷音裹住,犹如千军万马奔她杀来,骇然惊恐不知躲去何处,东飘西荡去了十几里外。

    曹承后知后觉,先被雷击吓跌,后恍忽听见女儿叫‘爹爹’。

    他赶忙解开伞布,撑开叫女儿,但不得回应。

    心说:“不好,我女遭雷劫,魂儿飞了!”

    想着,他奔出佛堂,朝天呼叫女儿。

    同样感到不妙的,还有北院禅房里的老僧广大和尚。

    那道雷,犹似噼在他心上,使其瞪目惶恐!

    暗说:“莫非事情败露,天要诛我?!”

    他随即起身,出禅房望天,见小徒儿跑来,点指道:“速去请师叔!”

    徒弟僧人应喏,回头说:“曹员外来了,要见师父。”

    广大老僧思道:“就说我闭门坐禅,今日不见外客。速去!”

    “先请师叔,在于他说。”

    ……

第496章 二道算计

    “喏。”

    小僧行礼便去,从北跑到南院僧舍,又到金砖院佛堂,才寻见‘师叔方有才’。

    此时佛堂里有五人,除了方有才、孙瑜,另有三人倒在地上,乃孙子岷、郭松、陶青。

    适才,他们正在殿中观赏壁画,殿外天雷一震,孙、郭、陶三个便应声倒地!

    孙瑜诧然跪呼‘堂兄’‘郭兄’‘陶兄’,也叫不醒他们。

    方有才却心如明镜,看眼画壁,故作惊诧,跟着叫魂。

    孙瑜见呼叫不醒,心慌神乱,眼顾方有才。

    后者转睛,安抚他:“孙兄莫慌,我去请主持大和尚来看。”

    正说着,小和尚匆匆跑进来。

    二目对视下,方有才迈步迎上,不等他开口便说:“主持可在坐禅?”

    小和尚回话道:“师父禅法已完,请相公过去一叙。”

    方有才话不多说,转对孙瑜叮嘱道:“孙兄在此守着三位仁兄,小生这就去请大和尚。”

    孙瑜作揖礼谢,目送他与小和尚出殿,后顾地上三人,试探鼻息,坐在地上冷静思量。

    “我兄他们尚有气息,分明人还活着。”

    “为何叫不醒?”

    “莫非那天雷,惊走了他们魂儿?”

    “真若如此,何处寻他们?”

    想着,他仰看佛堂壁画,自责道:“只怪我没能劝动兄长。刘兄早有交代,不可在寺中久留,不可多看画壁……”

    “想来刘兄算到他们有此灾劫,故而说此话。”

    “倘若寺中主持也救不活堂兄他们,那只有相求刘兄了。”

    ……

    却说另一边,方有才进到北院禅房,小和尚跑去寻曹承。

    房内,老僧道:“那道天雷,师弟可听到?”

    方有才闻言含思,坐下问:“师兄是说,那雷打的蹊跷?”

    老僧侧视窗外,见大雨下起,便说起‘打雷时心神之感’,又说:“殿中弟子来告我,那道雷击破殿顶,击在香炉上,折断香火。”

    “与我那刹那感应正是相合。”

    方有才锁眉头,说:“此乃凶兆,云加寺不能住了!须当另谋去处。”

    老僧叹道:“你我受用此地富贵未满三年,可惜了这里的家业……,师弟有何高见?”

    方有才起身关窗,说:“书曰【盈而不亏,所以长守富也。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

    “眼下有此凶兆,我俩身处危险境地,岂能守住这富贵?”

    “强留此处,危及性命!”

    “当去则去,只要性命在,富贵家业挣得回来。”

    说话,他坐到床边:“这三日便带上金银离开。不可多带人,只你我避劫,让其余之人留下顶灾。”

    老僧捏须道:“师弟占‘方有才’之身,来去方便。”

    “我占据这和尚之身,若是离寺,徒弟们便会发现,届时不得不带上他们。”

    方有才笑道:“师兄莫忧,我已替兄长思得一具好肉身。”

    “此人名叫‘刘彦昌’,便是我前三日与兄提到的那个人。”

    “当日我去探了他底细,此人大概通晓些养命道术,只是道行不精,我一路暗随到他居所,他不曾察知。”

    “我欲把他赚来,骗其魂入画壁,到时师兄夺了其身。”

    “我俩当日便走,如此便能瞒过寺中这些人,官家来查,有他们替罪。”

    “刘彦昌身边有个书童,肉身不差,等离开此地,先去枭阳君北岭山,我便扔了这‘方有才’破烂身,夺占书童之身。”

    “兄长以为此计如何?”

    老僧捏须说:“兄弟此计乃‘金蝉脱壳’,确是妙计。只是如何赚刘彦昌上山?”

    方有才道:“赚他容易。今日刘彦昌那四个朋友来寺中观看画壁,其中有三个观赏时,沉溺画中美色,心神半入壁内。”

    “适才天雷一震,那三个魂儿吃惊,便随着心神所牵,自头画境之中。”

    “如今正在里面,听老和尚讲经。”

    “还剩一人惊慌失措,我安抚他留下莫走……”

    “我欲送他进去与三人相见,让他们画中团聚。”

    “而后占据其身,将那刘彦昌赚上山来。”

    “师兄以为如何?”

    老僧转睛思量,点头道:“此法甚好。”

    正说着,只听禅房外起人声,有徒弟在外阻拦曹承,口中说着‘员外不可搅扰师父坐禅’云云等等。

    两人相视一眼,方有才把窗打开,老僧问道:“何事喧哗。”

    见外面曹承带着仆从和两个僧人沐雨在院中互推。

    不等小和尚开口,曹承握着绸伞跑到窗前,涕泪拜道:“请长老救我女。”

    老僧请他进禅房说话,相见问:“员外细说一二,莫要慌乱。”

    曹承湿袖擦脸,把‘雷击佛堂,女儿遭劫’说来,哭着说道:“我恍忽听到女儿在殿外叫我,她必是被那雷吓飞魂儿。”

    “长老神通在身,恳求长老寻小女下落。”

    “小可定有重谢。”

    方有才在旁思量,老僧掐指来算,少时与他说:“令女魂飞东南,已然渡江了,落在何处未定。”

    曹承一听心神安定不少,他最怕女儿散魂,作揖道:“长老可有法招魂?”

    老僧摇头说:“招魂须有肉身,令女乃鬼身,不能用招魂之法寻她。等雨停后,员外便下山回暂居之处。”

    “等令**魂定住,兴许她自能回去。”

    “我算她有惊无险,员外不必担忧。”

    “若今夜不归,明日我出窍神游,去东南找寻一番,将令女带回。”

    “如此多谢长老……”

    曹承拜谢一礼,告辞走出禅房。

    方有才望窗外目送,笑着说:“今日这道天雷打的有趣,他家鬼女恰巧在佛殿,等同代我等挡灾。”

    “其女果然魂飞东南?”

    老僧道:“骗他而已,眼下我俩大事未成,岂能有闲去帮他寻女儿?寻常阴魂又怎能遭的住雷噼?”

    方有才点头关上窗门,细商‘赚刘彦昌之计’。

    金砖院佛堂内,孙瑜来回渡步,焦急等着方有才回来。

    过了一炷香,外面雨势渐小,终见方有才请着一老僧进佛堂。

    在他引荐下,孙瑜礼见主持,敬称‘长老’。

    老僧看着倒地三人,走到画壁前仰望,笑着说:“孙相公莫忧,令兄三位去听佛法了。”

    孙瑜伴看画壁,问道:“长老是说,我兄长他们在此壁画之中?”

    “正是。”

    老僧回答后,手指画壁顶上‘佛陀宣法之景’说:“相公仔细看看。”

    孙瑜听他的仰头细观……

    殊不知身背后,方有才暗捏法印,忽地在他脑后弹指一推,其魂便从肉身跌出,向前踉跄一头扎进画壁。

    他只觉的自己忽然间腾云驾雾,飘飘忽忽闯入一片天地,看到‘一老僧在莲台上讲法’,众多僧人仰望自己。

    其中亦有堂兄孙子岷、郭松陶青二人,以及方有才。

    ……

第497章 鲁丰送妾

    晚晴雨歇,人间一新。

    酉时,凤凰山下小岭村,鲁家山庄南院竹舍内,琴音悦耳,如清风拂面,给人一种扶摇直上,超脱凡尘之感。

    琴声出自纱帘内,抚琴人纤纤玉指,妍姿俏丽,十八样貌。

    帘外听众两人,一着白衣、一着玄衣,分坐矮桉前,各持一盏茶,出神倾听此曲。

    白衣者刘彦,玄衣者鲁丰。

    这鲁丰便是温州城皇夏侯远的‘阳世之身’。

    此人尚玄,性情孤僻,极少结交朋友,也很少外出,几乎每天宅居庄园。

    在家只做两件事——抚琴、读书。

    这两日刘彦在其府上学琴,给鲁丰带来不少乐趣,他很开心,从心里喜欢‘刘奉义’。

    他曾私下对妻子说:“刘郎才气,乃我所见第一,其人风流文雅,不拘小节,有鲲鹏之气,潇洒不俗。”

    而刘彦对他也颇有好感。

    通过相交发现‘琴士鲁子墨’与‘城皇夏侯远’虽为一人,但性情有差异,或许是‘人神之别’。

    以刘彦所见,鲁丰身有高山流水之气,一重恬静一重灵动,心中暗藏波涛,表面静水无痕。

    与他论学,获益匪浅。

    刘彦暗觉鲁丰已然‘明经’,但也只是感觉,不曾见他显露。

    少时,帘内女子一曲《御风》抚毕。

    两人欢声笑语,品谈此曲妙处,谈得十分融洽。

    抚琴女子适时插话,说:“奉义何不抚一曲?”

    此提议获鲁丰应和,笑着说:“世才兄可愿抚琴一曲?”

    刘彦落下茶盏,分顾帘内道:“我初学琴,犹如将将识字的学童,岂敢在两位大家面前班门弄斧?”

    “唯恐乱了音律,有辱六耳。”

    抚琴女掩口而笑,明眸透过纱帘看那刘郎。

    鲁丰不强求,对女子道:“世才兄已不是外人,今日可出来相见。”

    抚琴女轻声应喏,撩帘出来,欠身礼道:“贱妾幽兰,拜见奉义。”

    刘彦抬眼相视,女子含羞对看,面似三春桃花,美色中却能嗅见草木清香。

    仔细体会‘香气’,不入口鼻,而入心神,令人很舒畅。

    鲁丰侧视女子,手指刘彦席桉,那佳人会意坐过去。

    他道:“此女乃我家妾,想来世才兄也看出,她非人身。”

    “她与阿九一样,亦是鬼女。”

    “我欲将她赠与兄,非以美色结交,君子莫疑。”

    刘彦君心不动,分顾美人笑说:“兄之婢妾,虽是鬼女,却与我家阿九、小倩不同,我观娘子近似活人。”

    “不知修炼什么仙家妙法?”

    幽兰看眼主人,浅笑道:“贱妾乃花中之鬼,生前是一株兰草,所修养命之法,名曰《月华素女经》,观想‘素女九法’,引天地精气养魂身。”

    “故而,与旁人略有不同……”

    刘彦思量,试问:“娘子所言素女,可是‘九幽素女’‘白水神女’?”

    幽兰轻点头,鲁丰接道:“世才兄博才,想来也知‘素女与黄帝’之典故。”

    “九幽女,善琴瑟,乃帝之臣妾,以琴乐造福生灵万物。”

    “幽兰喜琴,故传她《素女经》以养阴魂。”

    “所谓‘素女九法’,原是房中交欢所用。”

    “但此法另有妙用,阴女观想法姿,与天地精气和合,驾驭情欲,而使神念衍生,造出精气补魂体。”

    “又因精气充盈,所以她看似活人。”

    “修此法,亦能与人恩爱,不会损人阳气。反能阴阳共济。”

    “世才兄不信,且亲近一试。”

    刘彦听此,大概明白其中玄理,平视幽兰说:“娘子好妙身,但在下不修道,不知其中妙。若粗鲁对待,只怕娘子怨我。”

    此话十分委婉,主仆二人皆听出‘拒意’。

    幽兰道:“其妙不难懂,也不需懂。”

    鲁丰说:“世才兄可听到?娘子对你动心了,我看就莫再拒。你我之交不藏虚假,君若有意,一试又何妨?”

    “我以茶相待,君子饮茶。以酒相待,君子饮酒。”

    “此女犹如茶酒,乃我家上好之物,故而招待佳客。”

    刘彦一念思笑,看窗外说:“今日天已晚,子墨兄厚情我深知,只是……”

    正说着,有丫鬟在竹舍外回事,称:“庄外有位孙瑜相公,说是来寻人,要见刘相公。”

    刘彦借此起身,暂别主仆二人,跟着丫鬟去前院见孙瑜。

    幽兰眼顾主人:“奉义不近女色?好龙阳?”

    鲁丰望外说:“他若不近女色,身边又岂有二女?”

    “世才兄君子心,君子不夺人所爱,他见你是我的婢妾,所以克念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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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君着实可交。”

    “今夜你就与他梦中一会。”

    幽兰显笑应喏,低眉思量起来。

    那边刘彦到了前院,见客房刘平、孙瑜正说话。

    他一进屋,孙瑜拱手拜道:“刘兄救命,家兄与郭陶二兄今在云加寺佛堂观壁画,不知因何忽然栽倒,叫也叫不醒。”

    “我束手无策,求兄速去看看。”

    刘彦神思,问道:“今日佛堂几人观看画壁?”

    孙瑜回道:“只我和堂兄四人。”

    刘彦又问:“子岷兄三人现在何处?”

    孙瑜道:“我留他们在山上,请庙中僧人照顾。”

    刘彦含思三问:“可有请寺中主持一看?”

    孙瑜说:“那长老今日坐禅,不见外客。方兄又不在寺中,不得使人情。眼下唯有刘兄方能救他们。”

    刘彦观其眼色,稍思道:“昨日吃酒时,不是说今日只去看乔兄?”

    “如何又去了云加寺?”

    孙瑜背手叹气,埋怨道:“我本不想去,兄长他们说‘想再看壁画中的娘子’。无奈便同他们前去。”

    刘彦心思暗动,顾一眼刘平,安抚说:“子奇不要慌乱,我请鲁兄算上一卦,卜问他们生死如何。”

    “你且在此少待。”

    “对了,今日到乔府,可有代我给乔母敬上一炷香?”

    孙瑜稍思,转瞬点头道:“我等自然替刘兄上香。”

    “我能否与兄同去问卜?”

    刘彦笑道:“子奇如何忘了,鲁兄性情孤僻,除我之外他不见外客。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孙瑜抱拳礼送,看着主仆二人出去。

    脑中‘方有才’暗思:“他所言‘鲁兄’莫非也修道?或是通晓‘易经占算’?”

    “此人倘若与刘彦昌一同前去,我需谨慎。”

    “刘彦昌应该没看出我是假的?”

    他暗思量,自信没被识破。

    却不知,刘彦三问之后就怀疑他了,最后那一问则确认他不是孙瑜。

    ……

第498章 将计就计

    “相公怎知他是假的?”

    “我看着他就是孙相公……”

    南院竹舍。

    刘彦见鲁丰后,笑与他道:‘外面来寻我的孙兄,非他本人,乃别人假冒。’

    鲁丰诧然思他的话,还未开口询问,刘平不解先问。

    刘彦说:“他人不假,但主身者不是孙瑜。我问你,【窈窕淑女】之后该如何?”

    刘平回道:“相公曾说,你若问我‘窈窕淑女’,我便回答‘君子好逑’。”

    “嗯。”

    刘彦点头道:“你能答得上来,说明你人是刘平、主身之人也是刘平。而孙瑜他就答错了。”

    “可还记得,我刚才问他的两个问题?”

    “记得。”

    刘平说:“相公先问他‘昨日吃酒时,不是说今日只去看乔兄?’,他答‘我本不想去,但兄长他们要去看壁画……’”

    刘彦分视鲁丰,笑问:“昨日我和他们有一起吃酒吗?昨夜只有孙子岷来孙瑜府,对我说‘今日想去云加寺看画壁’。”

    “本欲邀我同去,但我已应鲁兄,不能陪他们同去。”

    “那孙瑜也在场,难道他就不知?”

    “我用错误之言问他,他又错误回答,这难道不蹊跷?”

    “你再想想第二个问题。”

    刘平思道:“相公第二问,问他‘拜访乔府时,可有代我给乔母敬香?’他说‘自然上香’。”

    说着,他陡然明白了道:“那孙瑜必是假的!相公分明是请他们给乔相公妻子吊丧,哪里说让他们给乔母吊丧。”

    “我真笨,当时没明白相公如此问的用意,还在想你‘何出此言’。”

    刘彦端茶一笑,道:“你当时若是想明白,那就骗不过他了,他必然会发现我在试探他。”

    “你都不明白,他必不猜疑。”

    听着刘氏主仆对话,鲁家主仆也明白些许。

    幽兰插问道:“奉义是怀疑,有妖物附身、夺舍孙相公前来诓骗?那他因何要骗君子?”

    刘彦道:“具体何故,尚不知晓,但他定有图谋。我猜夺舍孙瑜之人,乃方有才。”

    鲁丰思道:“世才兄且细细说来,若真是妖孽炼法易形,我断不能饶过!”

    刘彦落下茶盏,便从‘初到温州,送云氏还魂’说起,而后接连讲到‘宋二卖尸’‘曹承买尸’‘缓兵之计’‘云氏诈尸’……

    幽兰听得眼眸精彩,鲁丰恍然而笑,说:“原来‘宋娘子诈尸’,出自世才兄之手,妙计!”

    “后来如何?”

    刘彦接道:“我让阿九将云氏藏于南山普贤寺,我同孙瑜、孙建、郭松、陶青四人去到云加寺,欲意一探。”

    “想知道随同曹承买尸的和尚,是不是庙中僧人。”

    “我等去庙中,可谓‘大长见识’。”

    说着,他把寺中所见简述一二,后谈道‘金砖院佛堂画壁’,称:“我文光入目,见画壁内阴魂众多……”

    “回到孙瑜府上,灵觉感应‘虚空有阴神离去’。”

    “我猜那阴神可能是从云加寺跟来的,很有可能是‘方有才’身中妖物。”

    “此人对云加寺了如指掌,自称只是寺庙挂单借宿,又说与主持长老没有交情,却能与我等引荐。”

    “我观他说的不真。”

    说到这儿,刘彦转看刘平:“正因有此怀疑,我才让你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你被妖物附身夺舍,表里不一。”

    “我可借此判断,你是不是刘平。”

    “原来如此。”

    刘平听了明悟,又打个激灵,眼目看外道:“莫非那妖物看中了相公?今日便借孙瑜之身,赚相公上山,而后夺相公之身?”

    他不知,这胡乱猜想,确是蒙对了。

    刘彦分视一眼鲁丰,说:“也未可知。我想请仁兄神灵,查查生死簿,看孙瑜、孙建、郭松、陶青性命可在?”

    鲁丰还沉溺在刘彦所讲诸事中,暗感‘此君心细过人,无愧真儒’。

    听他提议,点头应承,让幽兰搬来香炉。

    少时一炉香摆在他桉前,鲁丰目视香火凝神,眉心一点灵光闪烁,念头与城皇夏侯远神灵一触即合。

    那府君知道了人身之意,呼来文判官,拿来生死簿,翻查‘四人生死’。

    片刻后,鲁丰回神与刘彦道:“四人性命还在,但魂不主身。”

    “从世才兄所言来看,他们四人生魂,定是妖物所拘。”

    “那个孙瑜身中必有妖物!”

    “世才兄且少待,我请神身差来牛马二将,日夜游神,将其擒住,拿去城皇庙拷打,看他有何企图,庙中还有何妖!”

    “若非君子,在下尚不知云加寺藏孽畜,此乃我神身失察之过。”

    刘彦抬手阻拦,看眼外面道:“妖物绝非只是一人,抓了他就打草惊蛇,孙兄他们性命则危。”

    “他既然想让我去,我便上山走一遭。”

    “今夜可遣神将去庙中一探,他附身孙瑜,府君亦可附身庙里僧人……”

    “我见佛堂画壁藏众多阴魂,孙兄四人或许也被关在画境。”

    “那画壁是探查重点……”

    鲁丰听其言,笑道:“世才兄好心术,就依你之计。”

    说着两人细谈几句,刘彦便一礼作别,领着刘平到前院客房。

    那假孙瑜‘方有才’见他回来,即问‘卜算结果’。

    刘彦道:“鲁兄算子岷兄他们性命无忧,但凶险难料,卦象奇特,不知何故。”

    方有才暗下放心,说:“的确如此,也不知因何,家兄他们忽然倒地,像是失了魂儿一般。”

    “不知……鲁兄可愿相助?”

    刘彦领步出客房道:“鲁兄非修道之人,只通晓《易经》卜卦,我推测子岷他们,大概是失魂,或许与佛堂画壁有关。”

    方有才背后转睛,跟着问:“何以见得?”

    刘彦不回头,背手阔步道:“实不相瞒,我略通玄门之术,能看出佛堂画壁些许奇异之处,有感壁中有灵气。”

    “子岷兄他们若是贪恋画上天女,魂儿受引诱,遁入了画内,也未可知。”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只等一夜,明日再去。”

    “他们暂无性命之忧,等明日到云加寺,请主持长老同看病症。”

    “子奇兄意下如何?”

    方有才暗笑‘正合我意’,抱拳施礼称谢。

    ……

第499章 幽兰暗投

    “那‘假孙郎’现在何处?”

    “娘子莫慌,进城后我叫他去孙建、郭松、陶青三人府上,告知其家人‘今日云加寺之事’。”

    ……

    孙府。

    北院小楼,烛火明亮。

    刘彦刘平、阿九众女齐聚。

    一番小叙,刘彦将‘孙瑜遭阴神附身’等诸事说明。

    阿九小倩诧然,巧月娘子惊惶。

    她即问那‘假郎君’,心里着实害怕。

    含泪道:“郎君劫数未满,才从海公子那脱身,今又遭此祸事。幸有先生在。”

    “奴家求君子,保我郎性命!”

    “愿为奴为婢,报答君恩。”

    刘彦眼顾阿九,示意扶起她,说:“娘子宽心,孙兄他们暂无性命之忧,今夜城皇调兵遣将,布置捉拿妖人……”

    “若无差错,明日便能救孙兄他们脱困。”

    阿九手扶巧月,接话道:“相公让他去给三家报信,意在‘叫他不知我等?先告诉我等?’”

    刘彦手指让刘平去关窗,说:“娘子阴魂之身,是我根底一部分。他若见了,便会暗生猜忌,夜走遁逃,乱城皇布置。”

    “所以,不能让他知道你们,如此你等亦能做我的‘暗子’。”

    “今夜你三人藏入折扇,明日我随他上山,倘若受困庙中,你等可去搬救兵。”

    三女各是点头。

    巧月说:“此事与吴氏说不说。”

    刘彦道:“也要告知娘子,好让吴氏清楚‘此人不是丈夫,不可与之亲近’。”

    “自牧去请吴娘子,就说‘孙兄叫她’。”

    刘平领喏下楼。

    不多时,吴氏带着丫鬟颖儿上楼。

    她看相公不在此,眼疑分视巧月、刘彦等人。

    巧月牵手与她转述‘孙郎被妖人占了肉身……’之事。

    吴氏和丫鬟骇然心慌。

    刘彦适时安抚主仆,交代道:“此乃小劫,夫人莫忧。城皇府君必能俘获妖邪,救出孙兄他们。”

    “我见夫人非等闲之女,方才告知一二,叫夫人有个警醒,不在妖人身上失节。”

    吴氏肃然眼视,深施一礼道:“先生救了奴家一命。但不知,奴家今夜如何才能守节?”

    “他若以夫君之身与我苟合,奴家如何拒之?”

    刘彦稍思后,说:“他肉身虽是孙兄,但内里却是妖人,妖人厌秽气。”

    “夫人家有幼子,可将小公子粪便抹在床上。”

    “他一嗅到,便恶心了念头,淫念就起不来。”

    “夫人若觉不保险,可用锅底灰抹脸,黑墨漱口,以丑拒之。”

    “他不是孙兄,断然接受不了。”

    此话说出,众人皆笑,小丫鬟笑的最开心。

    吴氏礼谢后,便领着丫鬟下楼。

    回到厢房,主仆二人照着刘彦所教,把小公子拉的稀屎涂在床铺上,又泼撒童子尿,气味着实恶心。

    但作为人母,吴氏对这味道已习以为常,哪个孩子不是娘亲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不消多时,气味充斥厢房。

    小丫鬟颖儿又弄来锅底灰,给娘子擦脸,吴氏也给她擦了擦。

    两人都弄得如夜叉一般,对镜子一照,把自己都吓到了。

    吴氏说:“颖儿今夜也要守好身,等你再大些,我许你与相公通房,万不可今夜失节。”

    丫鬟道:“我便在床上撒一泡尿,叫他臭不可闻,……”

    吴氏被她话逗笑,推她快去,自己独坐厢房,抚心思量。

    天近一更,南风入窗,灯花炸开。

    见假孙瑜‘方有才’来到窗外,眼顾房内。

    吴氏出门相迎,含笑道:“相公回来了,可有见过爹爹?”

    方有才借着天色、灯光,看着迎接自己的孙娘子,憷然一惊,暗道:“竟有如此丑恶之女?”

    “孙子奇你……你莫不是娶了个夜叉鬼做妻子?”

    吴氏见他发愣,上前问:“相公任地不说话?可是有不畅快之事?不妨与奴家说说。”

    方有才被她摸手,阴神都发颤,进屋说:“娘子不知,堂兄郭兄他们遭了祸。不知因何,昏死在云加寺佛堂……”

    他把‘白日之事’告诉孙瑜妻子,全程避着眼目,不敢看娘子。

    话说完,方有才吸起鼻子。

    屋内粪气直往他魂儿钻,勐吃几口,忽地作呕要吐。

    吴氏观其作态,忍笑去问道:“夫君怎地了?”

    方有才恶心说:“这屋如此臭气!臭死人了。”

    吴氏道:“你家骨肉拉了稀屎在床上,往日从不抱怨,今日何故如此?”

    方有才怕遭怀疑,强忍作呕说:“可能是今日胃口不好之故,小生食不得此气。”

    吴氏含笑拉起他道:“夫君就寝吧。奴家好生服侍,管能医好相公之病。”

    方有才跟着走到床前,定睛一看,床上还屎没擦!

    又顾孙娘子夜叉貌,恶心到丧念,退身道:“小生忘了,未曾与爹爹问安,娘子等我。”

    说着他便出屋,吐了魂中恶气,便去太公院。

    回来后看窗内孙娘子刺绣之影,他不敢进去。

    隔着窗,偷听见‘有丫鬟说话’,心说:“他妻如夜叉,想必丫鬟貌美,今夜可享用一番。”

    只等丫鬟出来,他暗跟着进偏房,从背后一把搂抱道:“如意子,今夜可从了老爷心意?”

    颖儿故作喜悦,说:“奴婢等相公已久,愿从相公。”

    说话,她吹着火折,点亮油灯,拉着假相公入床帐解衣。

    方有才躺着又闻尿骚味,熏得阴神抖擞,借灯火一看丫鬟貌,心说:“孙瑜家有两个夜叉呀!”

    “这一大一小,一臭一骚,怎做得夫妻之事?”

    “我若与她行此勾当,一身骚气难洗!”

    他陡然坐起,把小丫鬟推一边便匆忙出门,任由颖儿呼叫也不回头。

    方有才跑出院,心里很懊糟,暗替孙瑜叫苦。

    “可怜你了,他有此妻子、有此丫鬟,屈居于骚臭之室,胜似地狱酷刑!”

    “你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今生要受这等恶刑?”

    “罢罢罢,今夜我便做回君子,不犯你家女卷,去书房将就一宿。”

    想着,他阔步寻去书房。

    丫鬟偷看,跑到厢房与娘子说‘刚才……’。

    主仆欢笑不止。

    片刻,吴氏思说:“不知夫君现在如何,求祈神明保佑,相公他无事。”

    小丫鬟不担心,说:“娘子莫忧,我家有贵人。相公前一遭也是贵人相救,这次也能脱灾。”

    吴氏点点头,叫她把床铺换了,今夜同住一室。

    与此同时,北院小楼上。

    有一薄衣美人走入内室,掀开刘彦薄衾,侧身躺进去,共枕轻呼‘刘郎’。

    刘彦魂醒,开出梦境探看。

    美人一缕青烟入内,投怀道:“今夜贱妾自荐枕席,相公莫推辞。”

    刘彦手抚玉面道:“娘子一朵仙草幽兰,美色生香,却要委身于我,真是难为你了。”

    幽兰眼眸相对,嫣然一笑:“虽有主人之命,但贱妾也有真情,刘郎风流才气,使奴醉心。”

    “君子莫负良辰。”

    ……

第500章 撒网以待

    “老爷,天亮了!”

    “几时?”

    “辰时了……”

    翌日,太阳出山。

    永嘉县东市客栈,曹家仆从叫起主人。

    曹承此时眼目发黏,酸胀困乏,脸上愁气暗沉。

    昨夜他为等女儿,几乎一宿没睡,直到寅时熬不住困睡着,做梦都在奔波寻女儿。

    被叫醒后,他癔症了片刻,蓦然落泪哭起来。

    四个家仆相视,也知老爷为何哭,各在心头叹气。

    最长的曹大宽慰道:“老爷莫哭,有道是‘吉人自有天相’,小姐虽有此劫,未必有事。”

    “昨夜小姐未归,今日可上山请长老做法,小人以为必能找回。”

    曹四、曹六跟着附和。

    曹五转睛,蓦然想到一人,与主人道:“老爷,有一人可以相求,兴许比寺中长老的神通还高强哩。”

    此言一出,主仆皆看他。

    曹大问:“兄弟所言何人?”

    曹五分视主人,回话说:“乃是状告宋二之人,刘相公!刘相公既能表文通神,岂寻不来鬼?”

    昨日曹五、曹六两兄弟领命去北乡探问,从宋母、李三等人口中得知,状告之人乃‘刘相公’。

    李三对他们说:“那相公着实乃贵人!我等被拿去时,他便人在殿内,城皇老爷对他都敬上三分,他在殿上也说得上话。”

    “我等遇到那贵人,造化高了。”

    曹承听曹五之言,这才想起来‘刘相公’,思说:“不错,甚是,只是何处寻他?”

    曹大道:“有缘千里来相会,老爷能遇他一次,便能遇上二次。昨日在北乡,不是遇到刘相公四个朋友?”

    “若再见他们,便能寻到刘相公。”

    “求他相助。”

    “言之有理!”

    说着曹承掀开被下床,净面后便安排曹五、曹六上街寻遇贵人。

    他则和曹大二仆再赴云加寺。

    途中,主仆三人吃了些早食,马车快到云加山时,见前路一驾牛车上坐着二人,其中一位白衣士,神似‘刘相公’。

    曹承眼花看不清,让车夫赶快跟上,直到山脚下,那两人下车,他从侧看辨认出刘彦。

    刘彦察觉被人盯看,转视一眼见曹承主仆,含笑拱手做礼数。

    曹承暗喜,心说:“上天怜我!”

    曹大赶忙附耳说:“此时先莫求他,等问过长老,那和尚束手无策,我等再相求刘相公。如此有个先后。”

    “若先求他,再求长老,则两边都得罪。”

    曹承深知其中人情之术,下车后快步过去,抱拳施礼:“今日又见足下,小可三生有幸。”

    刘彦与他寒暄,提衣上山问:“曹老爷今日也要拜佛?”

    曹承藏言,看眼一旁的孙瑜道:“小可闻云加寺佛爷灵验,前来拜佛为女儿祈福,足下今日是来……?”

    刘彦谈道:“昨日我四位仁兄上山进香,有三个无故昏于佛堂,叫不醒,今日便来一探是何症状。”

    假孙瑜‘方有才’跟着点头,又复述昨天的事。

    曹承听他们谈论,暗道:“那三个,莫非也遭雷劫?吓飞魂魄?刘相公受请前来,必然有救人神通法术。”

    “果不其然!”

    说话,他们上山入庙,在大雄殿进香后作别。

    曹家主仆去北院求见主持长老,刘彦主仆和孙瑜到南院僧舍,寻找‘方有才’。

    今日在南院,却不见‘香客尼妾吃酒’,院中僧舍都关着门。

    后他们三人又到‘法禅院’,见禅房有五个和尚说话。

    五僧人顾首看到他们,各都止言,目视刘彦。

    刘彦持礼问:“诸位法师可见方有才、方相公?”

    其中一僧还礼上前道:“我等未见方相公。”

    孙瑜身中方有才一笑,转同刘彦说:“方兄可能昨日出行未归,我堂兄孙子岷他们现在何处?”

    那僧人回话道:“安置在南院僧舍中,两位随我来。”

    说话他在前引路,众人身后相随,四个僧人留在禅房。

    这四人身中各有一神灵,乃温州四县城皇,各是‘永嘉城皇张同’、‘安固城皇梁任’、‘乐成城皇柳宫’、‘横阳城皇段波’。

    出门引路的僧人,则是‘府君夏侯远’。

    昨夜二更,夏侯远召集三司四县议事,商定‘捉拿妖人’。

    当夜神兵潜入寺庙,日夜游神探查人心,从庙中查见不少隐秘,其中一事把二神惊到。

    原来这寺庙不止一妖二妖,上至主持,下至僧人,皆是妖邪!

    他们炼法易形,夺舍了全寺僧人肉身,从此扮做和尚在此受用富贵香火,诓骗信女良妇修法禅,供他们饮了。

    此事报与府君后,连同四县城皇、三司神人无不惊诧!

    夏侯远神灵震怒之余,深感庆幸,对众神道:“皆仗刘奉义,我等方知众妖人在此炼法易形,淫惑众生,伤天害理。”

    “定要拿获妖人之首,不可放走一个。”

    之后,又遣日夜游神再探佛堂画壁。

    二神探查回来,告知府君:“果如奉义之言,那画壁内阴神众多,孙瑜四人皆在其内,另有方有才之魂,寺庙方丈、僧人之魂。”

    文判官听罢,献计道:“下官有一计,今夜可将我部兵马,埋伏于佛堂壁画之内,明日刘奉义上山,请他设法引那主持到佛堂。”

    “届时我等举部而出,将其围困殿内,拿获妖人之首。”

    “而后在拘其余小卒,如此便可一网打尽。”

    夏侯远以为此计甚好,当夜布置好后,寅时给刘彦托梦,告知他们的计划,约定‘法禅院相见’。

    说:“君若在佛堂见五僧,那便是我等。”

    适才,刘彦看到五僧,便知他们乃城皇,也知之后该如何行事。

    在南院僧舍看过孙子岷、郭松、陶青三人后,刘彦对孙瑜道:“子岷兄他们确是失魂。”

    “其魂大概没走远,或许就在佛堂画壁之内。”

    孙瑜问道:“仁兄可有妙法救出?”

    刘彦眼眸相对说:“我有出窍神游之法,但还需请来主持长老,与他告知一二,问个明白,不然便是擅入私闯。”

    孙瑜身中方有才暗说‘好好好,正合我意’,附和道:“刘兄所言极是,不如此时去看看。”

    “看罢小生去请那主持前来。”

    刘彦点头转视一旁僧人:“主持长老早课可做完?”

    僧人身中夏侯远回话:“师父早上法禅已做,小僧等已禀告过三位相公之事……”

    “师父说‘今日自有贵人助他们脱灾解难’。”

    “想来师父所言贵人,便在眼前。”

    ……

第501章 夺舍肉身

    “如何?”

    “以兄之所见,此画壁可有奇异?”

    “确有奇异之处,我见此壁内似有灵境,能容阴魂、鬼神、精灵……”

    ……

    金砖院,佛殿画壁前。

    刘彦、孙瑜仰观攀谈,身后站着刘平、五僧。

    说话,刘彦转顾孙瑜:“我欲神游画中,子奇且去请来主持,叫主人家知晓。”

    孙瑜点头,对府君附身的僧人道:“烦请法师与小生引路。”

    那僧人应承,两人一前一后出佛殿,其余四僧也跟着离去。

    一时,佛殿只剩刘氏主仆。

    刘彦问刘平:“可想进画壁一游?”

    刘平说:“我不知‘出窍之法’,怎入其中?”

    刘彦眼望壁上流淌的香火气,笑着说:“子岷兄他们也不知‘出窍法’,又是如何魂入其中?”

    “不外乎‘用心’二字。”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你已能作‘书屋观想’,可以空想入内在精神之境,现在我再授你《灵犀术》。”

    “你就试用‘灵犀法’,将自身心念沉溺画壁,再以心念为牵引,魂儿随引步入其中……”

    刘平欣喜,不想再获相公传授‘玄术’,收整心情,肃然应喏。

    刘彦招来附耳,口传‘灵犀法秘诀’,言简意赅点出‘此法要领所在’。

    刘平听后存入脑思,走近画壁,依法寄托心念。

    念头经过上玄,从眼眸而发,眉心一点‘聪明’烁动。

    逐渐地,他灵觉随心念附于画壁之上,以感为见,见壁画甚为生动,不觉神摇意夺,恍然凝想。

    仿佛看到一方世界,境内香烟缭绕,譬如仙境。

    此时,刘平想到相公的话,以‘用念为引,心向往之’,便寻着目标而去。

    但走到一半,身陷泥潭,心意如被绑住一般,寸步难行。

    刘彦在旁侧看,见刘平眉心处有个‘小人’,被精气裹挟,欲出不能。

    “他已经在‘出窍’边缘。”

    “小人便是其魂,小人被捆眉心,看来是心念不够,魂力不足。”

    “我可助他一臂之力,激他潜能。”

    想着,刘彦右手按掐中指,一点文光凝结,【靁】字之意在内乍现,叱吒雷光。

    他持这‘文光字意’,对刘平脑后弹指点入。

    轰隆——

    文光字意一入其脑,刘平思想被雷鸣照亮,轰雷声贯彻全神,犹如霹雳击顶。

    他魂儿大受惊骇,如脱缰之马,挣脱自身束缚,意念飘飘,一头撞入画壁。

    而后,陡见殿阁重重,法坛下一众僧人仰视自己。

    孙瑜四人杂立其中,另有一个眼熟之人,细看是‘方有才’。

    刘平不及多想,又感周围神兵、神将林立,一霎时把自己包围了。

    孙瑜忙呼道:“上神莫要伤他,此乃刘兄家人也。”

    夜游神闻听,一把扶住刘平神魂,问道:“你如何进来?外界什么情况?”

    刘平魂儿一怔,心说‘相公叫我进来,用意大概就在于此’。

    他回神一礼,把‘画外情况’简述一二,道:“那妖人去请主持了,相公让我入画告知诸位上神。”

    三司神人相视,文判官说:“奉义之意,是让我等在他入画境之时,举兵出动,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嗯嗯……”

    众神人纷纷点头。

    日游神道:“那正是好时机。你出去回禀主人,就说我等已知晓。”

    刘平愣道:“小人不知如何处去,我家相公也只教‘入画之法’,没教我出画之法。”

    左右文武判官、牛马将军、枷锁将军,听了笑逐颜开。

    夜游神说:“如此我便送你出去。”

    说着就要推他。

    文判官抬手阻拦道:“不必送他,奉义叫家人入画,除了告知我等之外,我想其二用意,是让他入画内躲避。”

    “以防妖人摄魂,拿人作要挟。”

    “故而只传他‘入画之法’,不授‘出画之法’。”

    “等奉义再进来,我等便可放手捉拿妖人之首,再无忌讳了。”

    “嗯,言之有理。”

    武判官点头附和,其他三司神人各都琢磨,感叹‘刘奉义虑事周全’。

    刘平亦从他们口中,明白了‘相公用心’,魂心触动,去寻孙瑜等人。

    这时画外,假孙瑜请着主持老僧入殿,身后除了五僧,另有曹承主仆。

    适才,曹承在北院求见主持长老,求问‘小姐阴魂下落’。

    但所得结果,全是‘模棱两可’之言。

    后见孙相公来请主持,便好奇跟来一看。

    佛堂礼毕,刘彦不多寒暄,礼问主持道:“贵寺这面画壁奇异之处,长老可知晓?”

    老僧笑说:“此画壁,乃三百年前鸿飞法师亲笔所化,降佛法于其中,内有众僧佛灵,年深日久,都已成精。”

    “此精怪性善,好与人宣讲佛法,对人无害。”

    “贵人莫要因此毁画,杀害他们。”

    刘彦笑了笑,分看佛画说:“长老误会小生之意,我并非想毁画。”

    “佛言【众生平等】,它们既成了精灵,便是应天数而生,我又何故逆天理而行事?”

    “我观子岷兄他们皆是失魂之症,猜想其魂落入画壁内。”

    “长老可有入画一探?”

    老僧持礼道:“昨日贫僧闻知此事,曾神游入画,孙相公失魂却在其内。”

    “本欲请他们出来,但三位施主愿多闻佛法。劝他们不动。”

    “故而,今日只等贵人前来,同入画请出孙相公他们。”

    “原来如此。”

    刘彦心思流光,大概猜出‘他们请自己上山用意’,笑说:“如此就烦长老,出神与我同游画壁。”

    说着走到画壁前,敛袖坐观凝神。

    老僧并排落坐,间隔三尺。

    孙瑜请走其余人等,关上殿门,站到刘彦身后,暗说:“今日你这肉身,便要易主了。”

    刘彦感应脑后目光。

    闭目片刻,眉心涌出一缕精气,魂儿随之飘出,收拢精气,携风飘上壁画,没入其中。

    孙瑜身中妖道看见后,步出身窍,显出青须道士阴神!

    他转对老僧道:“师兄速速夺取肉身,我封住画壁。”

    老僧闻言,头顶犹如烟筒冒气,升起大股精气烟尘,一股飘向刘彦肉身顶上,化作一道士凝结阴神。

    ……

第502章 至阳炼阴

    “诸位且慢……”

    画壁内,刘彦伸手阻拦举兵欲出的三司神人,笑着说:“稍等片刻。”

    众神人皆不解。

    刘彦道:“我于身中设下【雷天大壮之阵】,妖人赚我上山,有夺我肉身之意。”

    “眼下我已入画,少时他不进来,便是要夺我身窍。”

    “且等我身中【雷天大壮】发阵,白锦出窍束缚那妖道阴神。”

    “那时诸君再出去,更易捉拿他们。”

    三司神人惊讶,文判眼目敬道:“原来奉义亦是孟学之士!未知白锦几许?”

    刘彦道:“一丈六尺而已。”

    言出,外界妖道师兄阴神凝成‘琉璃小人’,坠入他肉身头顶!

    一入脑内,便夺神庭!

    神庭乃肉身灵魂之居所,也叫‘天庭’、‘龛居’。

    凡是夺舍肉身,炼法易形,须占据神庭之位,炼化此居,方能主身。

    诸如【借尸还魂】【阴神附体】,亦是相同之理。

    把握神庭,如攥握一朝玉玺、造化神器,可以统御周身神明,而不遭身神排斥。

    他一脚踏入刘彦肉身神庭,伸头便要钻入‘龛居’内。

    却陡然看到,其内有六十四点灵光闪烁,排列成【六爻卦阵】,乃【雷天大壮之卦体】。

    且六十四颗灵光珠子,每颗皆有【靁】字烁动!

    丝丝雷芒串连一起,中阵有个看不懂的文字,扭曲散发着云雾之气,使得整个【六爻卦阵,雷天大壮】炼成一体。

    妖道魂灵惊跳,蝉觉危急,叫一声‘遭祸’,便要脱壳离体!

    与此同时,刘彦神庭感应外来阴神,阵法自行运转,恰似星云扭转,六十四颗【靁】字轰发字意。

    一雷贯入他阴神之内。

    妖道脱身不及,硬吃了这一雷,却未遭受伤害。

    但六十四字【靁】意入了其魂,合并发出的雷意,稠密如水,使其魂念沾黏,神魂如饮下雷浆。

    离体一刹那,外界阳气感应他阴身之中【靁】字招引,四面八方充入妖道体内。

    此时此刻,六十四【靁】才真正发威!

    得天地阳气,即叱吒烁动!

    充入其身的阳气与雷意相合,而化作雷电,在妖道阴神爆发霹雳火光。

    一霎时,六十四震炸响。

    只见那妖人阴神被连雷照亮,晶莹剔透的小人雷光烁烁,由内而外散发雷气,周身冰裂开!

    正在施法封画壁的师弟见此,诧然惊骇,问道:“哥哥怎地!”

    师兄叫苦不得,怎与他相告?

    口吐一个【敕】字,掐法咒,祭起念头做法,欲将体内【靁】字送出。

    却在这时,刘彦六神主身,肉身溢发正气岚烟,一丈六尺白锦由脑窍升龙而出,游蛇一般将妖人捆傅。

    浩然正气裹身,使那妖道不得喘息,阴神如遭火炼,体内【靁】字与体外浩然正气呼应。

    正气感应字意招引,越裹越紧,把妖道裹如蝉蛹。

    雷意从他阴神外溢而出,附着在正气白锦之上。

    白锦瞬发电芒,犹如一条曜白雷蛇,引来乾坤阳气加持。

    彭彭彭——

    一连串响震陡发!

    见佛堂窗门齐齐震开,殿外阳气阵风,倾注而入,涌向刘彦正气,白锦雷芒越发粗壮。

    内里,妖道师兄狰狞面貌,琉璃阴神冰裂欲碎!

    他趁势内压阴气,点爆自身魂念,将六十四【靁】字逼出。

    但见字未消散,而是合入刘彦白锦,致使正气迸发出更勐烈雷电,火炼其魂!

    加之殿门敞开,乾坤阳气受【靁】意招引,源源不断的注入白锦……

    妖道此时明悟‘倘若不能脱困,自己将被他正气雷火炼化!’

    生死关头,他背生双手,四臂撑开正气之蛹,阴神对外嘶喊:“师弟速杀他肉身,否则吾命休矣!”

    师弟蓦然回神,看着刘彦这无主之身,生出莫大的恐惧,伸手凝出一把青锋剑,朝着心口刺去。

    就在这时,殿外五僧齐刷刷倒地,五道金光遁入。

    夏侯远手中金光闪烁,一把金锏挡在刘彦胸前,挡开妖道师弟青锋剑。

    四县城皇站四方之位,掐神印张开金光大网,遍布佛堂,齐声喝道:“三司兵马出阵。”

    “来也!”

    壁画内三司神人响应。

    文武判官在前,牛马将军左右,日夜游神飞上殿顶,枷锁将军挥舞神钩,左右副将投出枷链,其余神人围住大殿。

    此一幕,看得外面曹承主仆目瞪口呆。

    妖道师弟尚未反应过来了,头顶便吃了夏侯府君一锏,打得他魂灵发昏!

    脖颈随之被套上金枷锁链!

    将军挥舞两个神钩,穿透他的阴身琵琶骨,使其不能遁走、又动弹不得。

    而被刘彦正气白锦包裹的妖人,遭受至刚至阳的雷火炼身,阴神雪融一般消释。

    从一尺身,缩为三寸身。

    众神人皆在围观,不知如何拿他。

    日游神手指问:“这,只怕妖道要被奉义浩然气加雷法炼化了。”

    枷锁将军收回一金钩,说:“府君,不如下官一试,看能否勾他阴魂出来。”

    夏侯远凝神观看,暗奇‘奉义雷法’,有感那【靁】字不似道家法术,他却琢磨不透。

    听将军之言,府君拂须思量,眼望画壁内:“且等奉义出来一问。”

    彼时,文判官看到什么,附耳说了几句话。

    夏侯远闻言眼眸明烁,转顾刘彦浩然正气变化,嗯声点点头,与众人道:“这妖人一时逃脱不掉,不必急于捉拿。”

    “我等静观其变。”

    “看他能否跳脱出来,届时再拿他不迟。”

    “日夜游神何在?”

    “府君。”

    二神落下听差。

    夏侯远传音道:“领一部兵马,速将寺中大小僧人全部拘魂,一个不漏。”

    “是!”

    二神应喏,带走十几个阴差步出佛堂。

    堂外曹承主仆慌得给神人上路,两手作揖。

    不消片刻,云加寺前院后山佛殿,南北僧舍禅房的僧人,一个个栽倒在地。

    众香客、信女、尼妾诧然惊异,面面相觑,都不解其因。

    等日夜游神带着三十几个阴魂入殿,那主持大和尚的阴神已被炼化仅剩一寸。

    他自觉生机渺茫,忽地发狠绝念!

    一手撕下一只臂膀,塞入口中咀嚼,单手掐法印,厉声喝道:“老爷纵是一死,也要破你雷法!”

    “罡神入命,魂应七星。”

    “真空无我,吾命归阴!”

    此咒念罢,一寸阴神遍体明光。

    光明举于头顶之上,凝结为七星光点,阴神消失不见。

    七星如鸡子,光壳破开遁出七个丑恶小鬼,忽地壮大,吞噬阳气,啃咬刘彦浩然正气。

    犹如茧内生虫,数息就把刘彦白锦所化茧房咬破,并且手撕正气,只管塞嘴里吞咽。

    连六十四个【靁】字也被七星恶鬼吞噬。

    众神见此相视,夜游神惊道:“此鬼是何物,竟然不怕儒家浩然正气,且能吞噬。”

    三司神人大多不解,被锁的妖人师弟说道:“此乃我师兄所炼的七煞恶鬼,上应北斗七星,内有玄阴,极阴不惧阳。”

    “你等想看他用儒家浩然正气炼化我师兄……”

    “如今却叫他失了善养多年的正气白锦,真是可笑,如此也配当神人,哈哈哈!”

    那师弟狂笑不止,众人静默无言。

    文判官捏须而笑,抄手点指:“你可笑够?只叫你这没见识的畜生,晓得儒家正气玄妙。”

    “听好了,【浩然天地,正气长存。天道不灭,正气不消!】”

    “奉义之正气,发于精神,出自于品德道义,合气于天地!”

    “这七只孽畜,能把乾坤之气吞下吗?”

    “莫说他尚未入鬼仙,就是证道阳神真仙,对于天地而言,也只是蜉蝣一只。”

    “你看刘奉义顶上那是什么?”

    随他所指,妖人师弟连同府君、四县城皇、三司神人齐看刘彦头顶。

    见刘彦头顶发出三重霞光。

    胎光、仁光、文光,三光交融掩映,精神品性迸发光彩,升发向上,裹住七只恶鬼。

    天地间的阳气,源源不绝的合入他精神品性,化作曜白正气显现。

    七煞鬼食用不尽,撑得肚皮肿大,抱团挤在一起有二丈方圆。

    整个佛殿充斥浩然正气,至刚阳气!

    其时,一鬼肚脐漏气,一道曜白光烟如绳索飞出,其余六鬼随之如它一般。

    六十四个【靁】字,发字意化雷索套住七鬼脖子。

    刘彦肉身精神自主内敛,牵引着浩然正气归身,正气捆着七鬼尽收身内。

    此一幕,莫说妖人师弟,就是文判官、众神人也都直目瞪眼。

    而刘彦魂在画壁,对此全然不知。

    他正与那方有才真魂攀谈,等着神人来传捷报。

    ……

第503章 泥丸七怪

    “不知外面如何?”

    “如此多神人设下天罗地网,还怕走了妖人不成?”

    “我倒不怕这个,只怕刀剑无眼,刘兄魂不主身,又身处惊涛骇浪,万一遭害,这岂不是我等之罪……”

    ……

    画壁内,一处宫殿外。

    见刘彦、孙瑜、方有才等人魂聚在一起说话。

    期间,郭松眼顾天外,担心起刘彦肉身安危。

    众人闻言相觑,也不禁替刘兄担忧,各是举目望天。

    刘彦洒然不惧,笑着说:“郭兄、诸位不必担心,我肉身虽无主持,但有六神在内,那妖人想夺我肉身,怕是不易。”

    “就算他有手段,短时之内也无法得手。”

    “众神将足以将其拿获。”

    孙瑜眼生敬慕,附和道:“刘兄虑事无漏,必有万全考虑,我等静候佳音便是。”

    孙子岷神采飞扬,抱拳说:“此番若非仁兄,我等皆要遭劫,待还身之后,小生摆上一席,痛饮一番,去去晦气。”

    其余人逐笑颜开,纷纷点头应和,唯独方有才含思不说话。

    刘彦分视一眼。

    彼时,州城皇夏侯远带着文武判官、阴阳司众入境。

    众人持礼相迎,夏侯府君一见刘彦便说:“先生浩然正气之长,道义之高,令本府高山仰止。”

    刘彦笑了笑,知他何出此言,持谦道:“小生虽有正气,但不过一丈有余,不足一杆子,怎敢受此赞言。”

    夏侯远笑与文判对视,说:“先生又何必对我等持谦?君之道义、品性、仁义,宛若霞光映于顶上,我等皆有目共睹……”

    文判官接言道:“如今先生正气,已然不止一丈六尺,回身查看便知。”

    刘彦听了一念思量,他对外界之事全然不知,猜不出‘正气因何滋长’。

    夏侯远含笑说:“君且归身一查,稍后我在相告。”

    说话,他举臂对天一指,一道金光洞穿画境。

    刘彦行一礼,指掐【风】字,御风携带刘平从洞门出去。

    其他人等留下来‘应名点卯’,应过判官手中生死簿之名,方能还魂归身,该死的则做鬼。

    ……

    画外,刘氏主仆魂儿钻出。

    只见大殿内空荡荡的,门窗封闭,除了地上四具肉身,再无旁人,看不出打斗痕迹。

    刘平看着主持、孙瑜之身道:“想来这两个妖道已被拿住,带回城皇庙了。”

    刘彦点头让他‘坐回肉身’,自己也转身落坐身窍。

    魂归神庭一刹那,他察觉身中有异物,不止一个,而是七个!

    刘彦灵觉感应那七个异物所在位置,心目照见‘它们在自己印堂穴中’。

    即‘两眉之间,眉心正中’。

    此处,道家谓之【上丹田·泥丸宫】,又称【紫府】,乃神居之处。

    出窍神游都走泥丸,道家阴神归身,也是先归【紫府】,再入【神庭】。

    其因是,道人出窍走神会在紫府留下一念。

    这个念头可以主持肉身,在危急关头控制肉身御敌或逃跑,亦能记录肉身所见之事。

    除此外,紫府妙用甚多,道门中有对应的‘开窍法术’,谓之‘开府神通’、‘紫府洞天术’。

    紫府一开,整个肉身便等同于诸天,众窍穴便是诸天星辰。

    阴神坐于紫府,能借肉身炼神。

    炼化阴气,而成阳神。

    刘彦不修道法,不是道人家,也不养紫府,魂儿归身便入了神庭。

    他却好奇那‘七个异物’,心起一念,点明文光,查看‘印堂’。

    吃惊发现,泥丸之中充斥至阳之气,并有稠密的雷芒电丝游走,六十四【靁】字尽在其中。

    不止于此,六十四字雷意绕作一圈,犹如绳索般捆住七个其貌不扬的东西。

    它们形同鬼怪,像人近妖。

    且这七怪的肚脐处,皆长出一条曜白细绳,好似脐带一样。

    刘彦细观‘脐带’,竟是自身浩然正气所化,与他白锦相连,等同与他君心、品性、道义相接。

    自己如同成了这‘七怪’的父母,能够通过‘脐带’,灌输品性、思想、乃至道义给他们。

    “这七个东西是何物?”

    “应该不是我自身长出来的……”

    “那又是怎么来的?”

    此时,一项聪明的刘彦,也是难得湖涂。

    一时搞不清楚‘它们来历’,更不明白它们怎与自己相连。

    思量着,刘彦想看看‘七怪’到底受不受控,知不知自己所想。

    于是,他暗用灵犀之法,心念命它们跳动。

    此念一发,便见七条脐带抖动,七怪陡然躁动,手舞足蹈起来。

    见它们举止搞笑,刘彦不觉失笑,而后传音叫停,问他们:“你等都是何人?”

    一言入耳,那七怪如闻天音,齐齐跪地俯首叩拜,颇似小鬼拜神明。

    而刘彦之问,它们却都不能回应。

    如刚出生的婴孩,口不能言,但皆有一点灵明,将来能够生智。

    刘彦有所明白,下命让它们安分,自己凝神静思。

    蓦然,他想到文判官之言!

    随即查看风骨内的正气,见正气果有滋长。

    不必祭出白锦丈量,也知长了接近四尺。

    如今自身浩然气长,超过二丈,多出几寸,已入【孟学八品境地】。

    “这是因何?”

    “难道是……,妖人夺我肉身,激发我身中【雷天大壮之阵】,阵雷又激发我正气滋长?”

    思量至此,他睁开眼眸,转顾和自己并肩盘坐的老僧。

    刘平走到身前说:“这主持长老今日该坐化了。画壁中的老方丈是他师兄,他魂儿不在里面,想必已遭害。”

    “咦?相公眉心怎有个红印?”

    说话,看到刘彦面部有异。

    他所言‘红印’,正是刘彦印堂·泥丸宫位置。

    看着好像点了一点朱砂,表面平整。

    刘彦一指摸印堂,心神感应‘七怪’,笑着起身道:“大概是气血凝聚所生,无需奇怪。”

    “真正奇怪的是,这处长出了东西。”

    “长出东西?”

    刘平盯看相公眉心,说:“我却没看见长出什么,只是个红印,圆的,香头那么大。”

    刘彦正要与他说,但想想自己也不甚明白,还是暂不告知,免他过度猜疑。

    只等夏侯府君出来,再请教其中缘故。

    ……

第504章 奇异造化

    “那七只恶鬼脱胎于妖道阴神,乃是他妖法所炼,上应七星,其命玄阴。”

    “其师弟言,七鬼极阴不惧阳。”

    “故而七星破壳,一出世便吞噬阳气,就连君家浩然正气所化白锦,亦被他吞入腹中。”

    “不过它们总归肚量有限,装不下些许,撑到肚皮漏气……”

    “君家浩然气,便从七鬼肚脐钻出,而后精神气内敛,连同它等皆收入身窍。”

    ……

    法禅院,一间禅房内。

    刘彦坐听夏侯远笑谈‘当时情况’。

    刘平站在一旁,出神想象着其景。

    说到此处,夏侯府君笑道:“我看这是天意!”

    “那妖道用妖法造出此等邪物,却连阳气都不惧,连儒家浩然正气也不怕,若叫它们遁逃,只怕危害无穷。”

    “君以品性束缚七鬼,收入身中镇压炼化,乃一桩大功德。”

    刘彦闻其言,从中推想复现当时,大概明白‘前因后果’。

    说道:“我于身中设【雷天大壮阵】,本意是拒其夺舍,又想依仗浩然正气护身,能限制其行动,使众神将好拿住他。”

    “未曾想到会有如此变数……”

    夏侯远拂须点头道:“这世间造化运转着实难料,君揭破妖道面目,助我等降妖伏魔,苍天犒赏有德之人。”

    “纵然非君子所愿,亦得此收获。”

    刘平回神,适时礼问道:“府君当时,如何不拿妖道阴神?”

    夏侯远笑顾刘彦,对他道:“你却不知,那时妖道中了你家相公圈套,身遭雷法,外有正气裹阴神。”

    “我家判官看你家相公‘正气雷火熬炼妖道阴神’,白锦得天地阳气资助,有所滋长。”

    “便对我说‘奉义炼魔,助长自身白锦,不妨做个人情,就叫奉义炼化此魔,养浩然正气’。”

    “我思虑后,以为言之有理。”

    “那妖道欲夺君子肉身,君回报他也在情理之中。”

    “如此,我就不收妖道,看着‘儒家如何炼魔’。”

    “着实令在下大开眼界。”

    言谈中,这位府君笑颜满面,即有对于刘彦赏识,也为自己做成这场人情而高兴。

    刘平解了疑惑,分看相公问道:“主人长几尺浩然气?”

    刘彦凝神道:“长有四尺,眼下已是二丈白锦,多谢府君成全。”

    “奉义说哪里。”

    夏侯远显笑说:“我不过顺应天意,做成这场人情,刘君今日该得‘四尺浩然气’!”

    “那七鬼在君身府之中可还猖狂?想来已被炼化了吧?”

    刘彦相视一笑,敛袖道:“它们倒也不狂了,只是未能炼化它们。”

    “那七鬼入我印堂之中,其内阳气甚厚,却不伤它们分毫。”

    “我自身浩然气与其相连,炼化不得它们。”

    夏侯远闻言略吃惊,神目盯看他眉心那点‘朱砂印’,摸须琢磨说:“我原以为,君眉心一点红印,乃是‘泥丸开宫’之故。”

    “不想却是因此!”

    “你可修炼铅汞之术,养命道法?”

    刘彦说:“小生不修道,出窍神游之法乃自家参透,那‘雷法’是我参悟【靁】字之意,结合【雷天大壮阵】所设。”

    “此阵是我听来的,私自化用,全作惊吓妖道之用。”

    “奇哉!奇哉!”

    夏侯远连连称奇,一双明眸重新打量眼前之士,道:“我知君子所言句句不藏虚假,但此事匪夷所思。”

    “君若不说,我便当你儒道双修。”

    “如今收七鬼入身,泥丸宫自开,这冥冥之中乃顺天意,其中玄奥固有不明,也必然有其道理。”

    “依我看,此乃君子一场奇异造化!”

    “它们既都安服,便将它等暂锁君家泥丸宫。”

    “容我归庙府后,招来妖道师弟拷问一番,问明其中玄机。”

    “再告与君知。”

    刘彦拱手礼谢后,说:“府君万不可因我坏了律法。”

    夏侯远再添赏识,起身谈道:“与君相交,令人愉悦。正如庄子所言【君子交情澹以亲】。”

    “我自会守好本心,刘君莫疑!”

    说着,他又道:“难怪我那人身,喜与君结交。”

    刘彦随之起身,含思问道:“府君和人身,各是一人?”

    夏侯远笑着看外,说:“虽是一人,但又不是一人,足下可当作‘人神之别’。莫要外传。”

    刘彦会意点头,跟着出禅房。

    见日头偏中,天近午时。

    其时虚空降下数道金光,日夜游神显形行礼。

    日游神道:“画壁僧人已各归其身,查数一个不漏,唯独方丈和尚肉身已死,但阳寿还有三年,其师弟主持和尚魂不知下落。”

    “生死簿所显,他性命已销。”

    “闻判做主,叫那方丈和尚之魂,入他师弟肉身。”

    夏侯府君摸须点头:“如此也好,回府。”

    说话他拂袖化道金光遁走,日夜游神等神人随君而去。

    刘彦目送一眼,转顾金砖院,看到孙瑜等人在院中说话,便带着刘平过去。

    刘平本来口中有言,但被相公一句‘回去再说’压咽腹中。

    进到院内,大孙小孙、郭松陶青、以及方有才皆作揖礼谢。

    刘彦受之一礼,问他们:“经此一遭,有何感想?”

    孙子岷一句‘两世为人’,引得众人各说感慨。

    他们欢谈着去往寺庙前院。

    看到全寺僧人齐聚在此处,跟着方丈老和尚口念‘阿弥陀佛’,但也难掩殿外信女、尼妾们的哭声。

    众香客遍布四周围观着,曹承主仆三人杂立其中。

    刘彦等人到来,老僧望之如见救星,带领众僧人礼迎。

    刘彦还施一礼,转视那些哭哭啼啼的假尼、信女,问老僧:“方丈欲如何安置她们?”

    “阿弥陀佛。”

    方丈持礼道:“妖人已灭,诸位女施主断不能留在我寺。但不知如何妥善安置。贵人足智多谋,还请指点贫僧。”

    刘彦稍思说:“可如此这般。妖人的尼妾送与贵寺上宾、员外,其余受骗信女,愿意皈依三宝引入尼姑庵,不愿的给她们每人二十两文银。”

    “那妖道揽不少香火财,足以支付这笔银两。”

    “不知诸位小娘子可情愿。”

    众女听见他的安置之法,都不再哭了。

    有几女暗生笑颜,但也有不情愿的。

    刘彦便去征求她们意见,问清楚想法,不消片刻便全部满意。

    曹承旁观,暗自感慨:“此相公真乃贤明之士。”

    ……

第505章 许氏之病

    “小生不善饮酒,就不同诸兄去了……”

    “方兄这是什么话?我等同落难、同脱灾,如此缘分,还不值小酌几杯?”

    “就算足下戒酒,也可以茶代酒,吃些饭菜,欢谈一叙,不负此番因缘。”

    ……

    晌午,刘彦孙瑜等七人下山。

    刚在山脚商定‘今午去西村许家酒肆做一场宴席’。

    正要去那村子,方有才却止步抱拳,婉言推辞。

    他原本就没打算与众人一起喝酒,下山只为相送。

    听其言,孙子岷心有些许不快,郭松则一旁相劝。

    刘彦看着方有才,适时道:“郭兄言之有理,不妨吃些饭菜,你魂不饥,人未必不饿。”

    “我在山上时,听见你两次肚子叫。”

    众人笑逐颜开,方有才手摸肚子说:“它确实饿了。实不相瞒,小生不是不想与诸兄把酒痛饮,只是……”

    “只是在下是犯了死罪之人,身负两条人命。”

    “只怕同席饮酒,有损诸兄名声,故此不敢深交。”

    话落,大孙小孙、郭松陶青,无不惊诧。

    刘彦略感意外,看方生谨慎之态,便知他没有撒谎。

    一时场面安静,方有才抱拳一礼,转头便要回山去。

    刘彦开口道:“杀人者要去何处?今日不与我说个明白,我可要去告官领赏钱。”

    方有才一怔,回顾这位奇士,此言是诚诚相邀之意。

    孙子岷附和道:“不错,方兄若不与我等说明杀人之因,就休怪我等去告官。”

    陶青说:“村中有酒肆,大可借酒来说。”

    孙瑜、郭松随后出言相邀。

    方有才被众人言语所动,拱手一礼,应邀同行。

    山上庙门处,曹氏主仆看着他们七人去往南村。

    曹四道:“老爷此时何不去求刘相公?”

    曹承拂须摇头,转身回了寺庙。

    曹四不解,问兄长:“老爷如何不肯去?莫不是怕……刘相公得知小姐是鬼,表告城皇?”

    曹大指点说:“此非最佳时机,他们下山进村,必是寻酒肆。此时去,岂不搅了他们的兴?”

    “你拿这一两银子到村里买些酒菜吃食,记住刘相公在哪家。”

    “回来禀告老爷。”

    曹四领喏接下银子,健步下山。

    不多时,他人到村里,拦个幼童问‘哪有酒家’,顺着手指找到‘许家酒店’。

    在门口就看到‘刘相公等人店内把酒笑谈……’

    刘彦感应目光,转顾一眼外面之人,一念思量后,对上菜的小双哥笑道:“怎不见家中两位娘子?”

    “可是在后屋待客?”

    小双哥摆上肉食说:“这两日我家娘子身上发病,疼得厉害,不能下床。小娘子刚去给娘子送饭。”

    孙子岷等人相视。

    郭松问:“她发什么病?”

    小双哥回道:“小人不能说,娘子交代不能对旁人讲。”

    陶青笑道:“我猜,你家娘子之病乃鬼神所致,病出自‘歹念’。可对?”

    小双哥诧然环顾他们,试问:“相公如何知道?”

    孙子岷道:“你不愿告诉我等,我等又何必对你说?门外有客,且去待客。”

    小双哥看眼门外曹四,便去迎客。

    方有才问:“诸兄何以知道他家之事?”

    孙子岷四人含笑转顾刘兄。

    刘彦放下酒碗,夹菜说:“先填饱肚子,稍后再谈。”

    在他领头下,众人纷纷动快,谈聊别的事。

    那小双哥给曹四打了一坛酒,包两只烧鸭,转头到后房见娘子,学说‘陶青之言’。

    与此同时,刘彦也对方有才讲起‘宋二之事’。

    说到最后,指出:“这家酒肆女主人也是宋二同伙,当夜府君令县城皇拘许氏之魂问罪,她身上之病,应该是阴司对其用刑所致。”

    方有才解了疑惑,敬佩道:“刘兄明察秋毫,洞悉人心,及时上告,止住一场谋杀。实乃仁义之举。”

    刘彦端酒笑道:“不过寻常小事而已,不知方兄因何杀人?”

    随他询问,众目皆看方生。

    方有才一叹,正要与他们说自己杀人之因……

    这时伙计小双哥回到店内,身后跟着主人许氏、小娘子巧儿。

    巧儿扶着嫂子,其嫂一脸病白,脖颈和手腕显露鞭打的痕迹,呈紫黑色,一条条颇为瘆人。

    这还只是露在外面的,衣裳内有更多鞭打之伤,全身上下共有一百零八道。

    因为当夜县城皇查数其罪后,命狱司阴差,打了她一百零八鞭。

    当时许氏只是轻微吃痛,但到还魂醒来时,才知痛不欲生!

    仿佛有条无形的鞭子,无时无刻不断在身上抽打。

    请郎中来治,也无从下药。

    这两日她茶饭都吃不下,一日掉下七八斤肉,多次想死。

    小姑子巧儿便劝嫂子忍忍,自己就是卖身,也要给她请来良医,医好她的病。

    许氏听了姑子之言,哭着把‘自己与宋二商计谋害她,遭城皇问罪’如实相告。

    小姑子却说:“我早已知道,不怪嫂子了,过两日我便去城皇庙上香,祈求城皇爷饶恕嫂子。”

    许氏跪地给她磕头,赌誓‘再有害你之心,便不得好死’。

    刚才小双哥在后房转述‘陶青的话’。

    姑嫂二人各有猜想,怀疑‘那几位相公之中有神人’,于是前来请罪,求神明饶恕。

    此时,姑嫂进店内,二话不说齐齐跪地,小双哥站旁看着。

    孙子岷等人相视,刘彦也不明知故问,只问许氏:“害人之心可还在?”

    那妇人落泪叩头,仰面道:“奴家怎敢留它,请上神明察!”

    小姑子巧儿跟着说:“求乞上神饶过嫂子,巧儿愿为奴为婢。”

    刘彦请起这对姑嫂,让小双哥搬个凳子来。

    说:“我非是神人,当日说要买下巧儿,不过是试探你家嫂嫂。”

    “杀人害命只在一念之间,许娘子生此恶念,方招来恶果。”

    “我不能与你去疾,但能教你止痛。”

    “你且坐下,容我一探心窍,看你歹心是否还在。”

    许氏尊听坐下对面,眼眸有些慌张又好奇。

    刘彦从手腕摘下‘上官女’,使其变化成银针,刺探这妇人心窍,就如昔日给潘子逑诊断一般。

    针尖一点文光刺入她心窍,许氏陡然感到心中有光亮,周身疼痛都消退不少,颇为舒畅。

    片刻后,刘彦收银针入袖,道:“可喜可贺,娘子坏心全无,尽是悔改之念。你只需秉持悔念,不出百日,病可自愈。”

    巧儿顺嘴问道:“可是此病疼人,不等病好,嫂子就活活痛杀。”

    刘彦笑颜说:“想不疼也容易,你少干活,让她多干活。劳其筋骨,乏累其身,便能抵消身上的阴伤。”

    “许娘子若不信,便噼柴一试。”

    ……

第506章 方生杀嫂

    方有才,字【厚诚】,饶州鄱阳人,自幼敏而好学,曾得县试童生第一。

    后因家道中落,父母离世,只考得‘生员’便断了前路。

    表兄苗三友可惜其才,把他接到家里读书,鼓励他进取功名。

    方有才感激不尽,但没住三个月,他便逃出表兄家。

    其中缘故,皆因表嫂刘氏。

    那刘氏爱美嫌丑,有几分姿色,偏偏嫁给苗三友这个挫汉,总觉得懊糟,常对镜子叹气。

    直到方有才来到家中,她才欢喜起来,每日精心打扮,一有机会便要接近这个一表人才的表兄弟。

    方有才虽有异样,但没有多想,以为表嫂与表兄一样,拿自己当兄弟手足,心里甚是感动。

    直到有一日,表兄苗三友外出经商,要一月才回来。

    刘氏抓此时机,一连数日安排丫鬟送去好酒好菜,交好其心。

    方有才却受用不了这般待见,怕耗费兄长家财,于是写了一封书信,托丫鬟递给表嫂,内容是‘劝戒浪费’。

    刘氏见信,与丫鬟商量把表弟请来,借着酒兴做成好事。

    方有才不知她那心思,在丫鬟劝说下去到内宅,面谢表嫂之情。

    三杯酒后,刘氏原形毕露,脱了外氅,薄衣视人。

    方有才心惊,才知表嫂用意,想借故‘方便’离开此地。

    但岂料丫鬟在外把门给锁上了。

    刘氏拿来虎子给他,撩拨说:“此间无外人,兄弟就当奴家是自家妻子,直入虎口,方便就是。”

    方有才臊红脸,不肯败坏德行,便以‘大解’为由,求嫂子放他方便。

    说:“嫂嫂心意小生已知,我亦有话说,只等方便过后再来述说。”

    刘氏不胜之喜,叫丫鬟开锁,放他出去。

    而方有才一去不回,躲在小院闭不见人,丫鬟来叫也不应声。

    刘氏很恼火,第二天便不再送饭,说:“饿他三天,看他不来求我。”

    莫说三天,就是后送去的饭菜他也不吃。

    一连七日,方有才只凭着凉水和圣贤书撑着。

    刘氏怕他饿死家中,丈夫回来问罪,便去求他,称‘当日酒后失德,不敢再有他想……’

    方有才这才吃饭,却只吃白饭不吃菜,不沾酒肉。

    刘氏气恼不已,在门外骂他‘秃驴生的’,并说:“等你兄长回来,我便告他‘你酒后直了嫂子’。”

    “看他信你,还是信我。”

    方有才不为所动,就像木头一样不发一言。

    过几日,刘氏再派丫鬟劝说,大意是:“与其遭受冤枉,不如与娘子做成好事,早晚受用,将来还有银子赴考……”

    总之,威逼利诱都用上了。

    方有才心知‘嫂子着了魔’,不达目的不罢休,自己留在苗府必遭其害。

    当夜他跳墙逃走,一路迷茫,不知前程,便动了轻身念头,寻个去处自缢。

    本以为深夜无人看到,不想有三个僧人路过将其救下,带回寺庙。

    次日拜过主持,方有才把轻身之因说与老僧。

    那老僧听了笑他迂腐,说:“贫僧若是你,便叫那妇人得偿所愿。你今日拒她,好比杀二人!”

    方有才吃惊高僧之言,求教问:“长老何出此言,我怎杀二人?”

    那老僧说:“刘氏原本只有淫念,但无邪心。你若从了她心意,她淫念便退了,日后纵有索取,也不会有大的邪念。”

    “如今你一再拒绝,使她‘求之不得,寤寐思服’,长久累积,必生魔心。”

    “待到孽瘴扎根,她就全然不顾了,从外招引一男,在家纵欲淫乐,就算令兄浑然不知,她也会暗生‘害夫之念’。”

    “令兄岂不克死她手?”

    “她害死亲夫,只瞒得过一时,总会败露,必有一死。”

    “如此这般,你不是害杀他二人?”

    方有才冷汗直下,请教‘消解之法’。

    老僧说:“那妇人魔心已生,再难回头。此事不能解,你与我佛有缘,就留在我寺当个‘抄事’,抄写经卷,管你温饱。”

    方有才答应了差事,一面抄经,一面等表兄回来。

    月满之后,他打听到表兄苗三友经商归来,便托僧人送去书信,写明‘逃离之因’。

    苗三友见信上之词大怒,酒后提刀问妻子,大骂一顿睡去。

    刘氏惶恐他醒来杀自己,便伙同丫鬟先下手,切下头颅藏起来。

    次日告官称‘丈夫被贼人所害,人头不翼而飞’。

    方有才得知此事,痛哭不止,百般懊悔,猜出‘兄长乃刘氏所杀’,但苦无证据替表兄鸣冤。

    他向主持寻求指点,那老僧手指沾茶,在桌上写一【迎】字

    方有才想了一天,忽然明白了,当日拜别主持,奔赴苗府吊丧。

    刘氏见他回来,以为他要替兄报仇,害怕之余又生害人之心。

    怎料,当夜方有才闯入她寝居求爱,说:“昔日家有兄长,小生只能忍饥挨饿,不敢冒犯嫂嫂。”

    “今兄长已去,小生再无顾虑了,求嫂嫂成全。”

    刘氏欢喜不已,丈夫头七未过,她便与表兄弟翻棉被。

    此后常常如此,白天叔嫂有别,夜里便是夫妻,还拉着丫鬟一同享乐。

    过了三个月,冬去春来时,方有才已得刘氏倾心之爱,他的话刘氏百顺百依。

    有一日,他问刘氏:“表兄到底怎么死的。这几日,我常见无头鬼哀求我,不知何故。”

    刘氏便把实情告诉他。

    方有才暗藏愤怒,劝说刘氏把头送出府,埋入表兄坟内,免得他冤魂搅扰。

    刘氏言听计从,夜里他们三个出城去埋人头。

    到了坟地,方有才翻出早已埋藏好的柴刀,趁着刘氏、丫鬟跪地刨土,从背后下刀,把她们砍杀坟前,给兄报仇雪恨。

    以人头当祭品,祭奠表兄亡魂,血写一封‘告罪书’压在坟帽上,一夜逃出鄱阳县。

    ……

    许家酒肆,店内。

    方有才端着酒碗说完这些,眼顾门外噼柴的许氏,道:“这便是小生背负二命、杀人之因。”

    “似我这等害人之凶,本无资格坐在这里,与诸兄把酒痛饮。”

    “承蒙君子不弃,不嫌小生卑鄙,听我说此事。”

    “这碗酒,我敬刘兄、诸位。”

    说话,他捧着酒碗一饮而尽。

    众人各有神情,多是赏识、高看目光,对于他杀人全无鄙夷,反而从心里赞同。

    孙子岷拍桌称赞:“杀得好!厚诚为兄报仇,实为君子也!”

    郭松道:“夫子曰【寝苦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方兄弑杀表嫂无错。”

    孙瑜、陶青附和其言。

    方有才听众人之言,十分畅快,转顾刘兄。

    刘彦对此不做评价,问他:“方兄日后作何打算?”

    方有才思道:“小生想落发为僧,皈依三宝,以后不问世事。”

    孙子岷笑说:“这又何必?男儿大丈夫当志在四方!”

    “厚诚虽犯杀人之罪,但此罪可消,只等天子大赦天下,便得无罪之身。”

    “不如随我出海经商,数年挣个家业,日后必然通达!”

    方有才动心,诚实说:“可是在下分文没有,何以做本钱?”

    孙子岷笑道:“君随我经商,本钱我来出。何时赚钱,何时还账。”

    方有才起身礼谢厚情,孙子岷拉他归座,呼叫小双哥打酒。

    彼时,见曹承主仆来到院内。

    刘彦一眼看外,猜测他是‘为女而来’。

    ……

第507章 好事成双

    “员外请坐。”

    曹承领二仆进到店内。

    礼毕,刘彦言请他落座,对于前来相求之人,亦保持对等的礼敬。

    孙子岷笑着问道:“不知曹老爷来此何事?莫非看上了这家酒肆小娘子,想来问问价,杀她取尸?”

    曹承见他题目开得大,内有讥讽之意,连忙说:“小可岂敢买活人而杀之取尸。”

    “我若有此歹念,早在家中就杀个丫鬟,又何必千里迢迢来此。”

    “孙相公看轻我不打紧,我为女问心无愧,便是上神来察,我亦不藏奸恶。”

    孙子岷收起笑颜,手指外面巧儿说:“你不杀小娘子,小娘子却险些因你而死!”

    曹承诧然顾望。

    孙瑜解惑道:“员外可知,宋二失了娘子后,为给你另寻一具尸首,欲伙同他人谋害那小娘子,杀之替尸?”

    陶青接道:“若非刘兄发现端倪,上告城皇府君,足下可就酿出大祸。”

    曹承恍然明悟,顾刘彦拱手一礼:“多谢先生。”

    刘彦问道:“员外谢从何来?”

    曹承暗下一想,便借此如实相告,说:“若真让宋二害死那小娘子,而我女又借其尸还魂。”

    “那我和小女便都成了造孽之人,阴司老爷岂不来问罪?”

    “先生止恶,实乃大善!救了他等,亦救了我父女。”

    说话,他起身作揖一拜。

    众人相觑,刘彦请他归坐。

    孙瑜追问:“员外买尸,是为让女儿借尸还魂?令女是鬼?”

    曹承叹然点头,两手扶桌,将‘女儿之死’、‘买尸原因’连着道出,说完眼看刘彦。

    众人解了疑惑,孙子岷为刚才出言不逊赔情,说:“原来员外买尸是为令女,小生不知,望请海涵。”

    曹承摆手表示不在意,道:“诸位相公皆君子也,小人岂敢怪罪。”

    郭松思道:“可而今…那妖道伏诛,员外失了帮手,心愿只怕难成。”

    曹承说:“现在小可不求女儿能死而复生,只求能寻回我**魂,此来便是求先生,指点我女下落。”

    “如能找回小女,小可重金酬报。”

    众人齐看刘彦。

    刘彦请他细说‘小姐阴魂如何失踪、何时失踪’。

    曹承便将‘昨日带女儿上山,女儿佛堂惊雷魂飞’详述一遍,又转述‘妖道之言’。

    最后他道:“小可今日到庙里,是想请那和尚寻我女儿,未想他身藏妖人……”

    “眼下小可无人能求,唯有来求先生,恳请先生,薄施仁义。”

    说完起身又要行礼。

    刘彦抬手压下说:“小生与员外有缘,有心助员外寻回女儿,只是我非修道之人,不晓占卜之法,难以相助。”

    “不过,我能替员外推测一二,替你寻问高士。”

    “尽力使你父女团圆。”

    曹承听言感动,蓦然敬他君子,抱拳道:“小可铭记大恩!”

    刘彦洒然一笑,便与他参详起来,说结果道:“假设令**魂未散,那她应该是受困在某处。”

    “或是别人之身,或是藏阴之地。”

    “员外可派遣家人,分头去打听,一人去一县,看当地谁家女儿不认爹娘,或是死人复活。”

    “再留意留意‘谁家闹瓮妖,哪处闹女鬼’。”

    “只要令**魂在世,以此方法找寻,多半能找到。”

    “若是打听到上述之事,觉得与小姐有关联,员外可来找我。”

    “我与员外一起去看看。”

    “我就住在这位孙兄家中,到他家便能寻到我。”

    孙子岷接话说:“员外也可到我孙家商行,同柜上说我名字,我与员外引路。小生孙建是也。”

    曹承抱拳谢过他们,对于‘寻回爱女’又重燃希望,打算就照着刘彦所教方法寻人。

    后,他叫来酒肆伙计,打一碗酒相敬众人,说些练达人情的话,便告辞回县城客栈去了。

    曹家主仆一走,刘彦七人也不做多留。

    孙子岷邀请方生同回温州,今后就住在他家府上。

    方有才不拒美意,爽言应下说:“诸兄稍候片刻,容小生上山见方丈,与他作个别。”

    众人欣然同意,刘彦招来小双哥,眼顾门外姑嫂二人,道:“小双哥可愿娶巧儿?”

    这小哥闻言慌张,面红说不出话来。

    孙子岷说:“刘兄问你,你只管回答,扭扭捏捏怎当大丈夫?”

    小双哥把胆气一震,点头道:“小人有此非分之想,只是……”

    刘彦出言打断:“去请小娘子来。”

    小双哥出门叫巧儿,少时两人一起进屋。

    刘彦笑问小娘子:“巧儿可喜欢小双哥,可愿嫁给他?”

    巧儿听得羞笑,低眉脸都红了,偷看小双哥,嗯声点点头。

    刘彦道:“郎有情,妾有意,我做个成人之美,给你俩保媒如何?”

    两人各都欢喜,先后跪下拜谢媒人。

    刘彦受礼请起这双鸳鸯,又让小娘子把嫂嫂叫进来。

    许氏进来时,满额的汗水,脸上也见了气色。

    通过噼柴干活,身上鞭痛消解不少,阴伤也有些微减轻。

    刘彦问道:“许娘子可觉得好些?”

    许氏袖子沾汗说:“真是一干活就不疼了,先生说的着实管用。”

    刘彦直入话题道:“我与你家也算有缘,今日我想做个媒,让……”

    他还没说完,许氏嬉笑坐下说:“这媒奴家答应了。”

    众人相视而笑,刘彦问她:“许嫂果然答应?”

    “答应答应!”

    许氏连声应下,转看小姑子,又看刘平说:“巧儿能嫁给先生家人,是她的福气,我愿做这门亲。”

    巧儿忍笑,刘平说:“许嫂误会相公之意,相公非是给我保媒,而是给他俩保媒……”

    “他俩?”

    许氏分看巧儿、小双哥,蓦然瞪眼道:“这如何能成?岂不是乱了尊卑?”

    “哎?许嫂可是答应在先。”

    郭松拿话堵口,其余人出言附和。

    刘彦适时说:“虽说主仆有别,但却情投意合,自古情大于理,所以这在情理之中。”

    “小娘子不计前嫌,大娘子何不成全他们?”

    “你若答应,我也与你保媒。”

    “给我保媒?”

    许氏舒展眉头,试问:“不知夫家是哪个?”

    刘彦道:“不是别人,乃北乡宋家铁牛。”

    “你俩既然已经暗合,又一起‘患难’,这算一桩姻缘。”

    “我替许嫂说媒,叫他家送来花红彩礼,择日抬轿迎娶。”

    “前提是,你要成全这两个。”

    许氏意外之喜,站起身道:“奴家依从先生。”

    “就请先生给奴家做个主,让宋二哥娶了奴家,往后我俩本分为人。”

    刘彦点头起身,分看巧儿和小双哥。

    “无价宝易得,有情人难得。既成佳偶,莫负彼此。”

    说完含笑告辞。

    孙子岷身后道:“这真是‘好事成双’!”

    “刘兄化险为夷,化戈为玉帛,厚施仁义,成人之美。”

    “此乃‘厚德载物也’。”

    众人纷笑附和,眼看刘彦昌,敬仰其人其德。

    ……

第508章 紫府之说

    “哈哈,好计,好计!”

    “娘子以‘屎尿守节’,当传为佳话!”

    “如此腌臜之事,岂能对外人去说,只要相公知道,妾身不曾失节便好。”

    ……

    一更天,温州府,小孙家内宅。

    从永嘉县回来的孙瑜与娘子吴氏房中笑谈。

    听她讲‘昨夜妾身如何守节,不被那妖道偷瓜’。

    孙瑜被那‘屎尿计’逗得大笑,甚是痛快,对妻道:“娘子妙计守节,怎能说是腌臜事?”

    “屎尿臭妖人,臭的好!等同替为夫,报了夺身只恨。”

    “明日我便说与堂兄、郭兄他们,给娘子扬名。”

    吴氏含笑说:“此计可不是妾身想出来的,就算相公要扬名,也该给先生扬名。”

    孙瑜一听才明白,倒也不意外,说:“原来妙计出自刘兄。他两次救我,又保全娘子之节,我去当面答谢。”

    吴氏伸手阻拦说:“你们刚才堂兄府上回来,吃酒吃的畅快,该让先生好生休息,明日谢也不迟。”

    今日他们从永嘉县回来,便被孙子岷邀入府内继续痛饮,一更才散宴。

    吴氏知道‘相公平安回来’,还是大孙家仆来告知。

    孙瑜看窗外月色,收起兴头与妻牵手道:“那就先谢娘子,有道是‘小别胜新婚’,今夜便与娘子洞房。”

    吴氏闻言掩笑,关门窗,灭蜡烛,牵手相公入床帐。

    等丫鬟颖儿来送茶水,只听房内‘吱呀呀’,含笑把茶送去北院。

    北院小楼上,刘彦此时已与三女说完‘今日诸事’。

    别得事阿九都不在意,只是顾虑相公所言‘泥丸七怪’。

    她道:“我随王山君云游数年,见过诸多奇异怪类,也识得些邪门法术,但不曾听闻‘七煞鬼术’。”

    “今日却在它们身上孤陋寡闻了。”

    刘彦笑道:“世间玄妙众多,又岂能尽知?”

    “娘子无须担忧,此七怪在我身中甚是安服,它们受缚于浩然正气,亦被我品性压制。”

    “又有六十四【靁】字意捆束,等同锁在我眉心之中,它们逃跑不能,作乱也不能。”

    “而我,也对付不了它们。”

    “府君说,回府一问妖道师弟,看结果如何。”

    “娘子可知‘印堂’之玄妙?”

    “我听府君说,此处乃泥丸宫,他见我眉心一点红印,以为我‘泥丸开府’。”

    “不知何为【泥丸开府】?”

    阿九感应楼下来人,让小倩下去迎,与相公道:“印堂·泥丸宫又称【紫府】。”

    “所谓‘泥丸开府’,即是以自身血气、阳气、精气,打通泥丸,炼出洞室,便是‘开府’。”

    “‘开府’是为了‘存神’,存精气神于其中,炼阴神,化阳神,阳神于紫府中飞升,便是真仙境地。”

    “凡人印堂穴皆不通窍,唯有炼通此窍,才能叫【紫府】【泥丸宫】。”

    “正所谓【一窍通而百窍通】。”

    “在仙道之中,此‘一窍’便是泥丸。”

    “无论是炼铅汞还是养性命,修炼到一定境地,都要炼开泥丸,造出紫府。”

    “此窍一开,才能炼阴神,修肉身百窍。”

    刘彦思量明悟说:“泥丸、紫府就好比天子中宫,周天紫极,通一窍而周身呼应。而‘神庭’,乃是‘寝宫’。”

    阿九点头道:“正是如此。”

    说话,小倩端茶上来,打量相公眉心说:“要是照这说,相公岂不是‘因祸得福’?”

    阿九道:“不说七怪,只说相公泥丸自开,确是因祸得福。但若连起来看,相公泥丸通窍,必然与它们有关。”

    “只怕它们今后以泥丸宫为居所,鸠占鹊巢,赖着不走了。”

    刘平目生忧虑,转顾相公。

    刘彦却显笑,端起茶道:“我又不修道,要此宫也无用,给它们住就是了。何况,若如阿九所言,此宫还是它们所开,何来鸠占鹊巢?”

    巧月接话说:“可这是先生之身,它们外来的,就算造出房子,地也是先生家的。”

    刘彦笑说:“地是我家不假,但它们是我带回来的,等同强掳别人到家,它们又归服我这个主人,难道不该给它们一处容身之所?”

    “好在我身没把它们安置在心府。”

    “不然,我就成了‘心怀鬼胎’之人。”

    众女闻言逐笑。

    刘平插话说:“那相公岂不是还要养着它们?这七只鬼能当什么大用?”

    小倩道:“那可未必,平哥没听相公说,此七怪不惧阳气、浩然正气?”

    “凭这一点便不俗,养着它们可以看家护院,可以给相公护身。”

    “我听姥姥说,西方有《宝焰袈裟·光明七佛法》。”

    “修此佛法,宝焰化袈裟,袈裟上七佛随身,七佛乃身性所化,犹如护法天神,极为厉害。”

    “相公又何尝不可,将七怪炼成护法?”

    “如此,鬼妖邪祟便不能轻易加害。”

    此言倒是给刘彦打开一个新思路。

    刘平说:“若能如此甚好,但相公不修道,犹如不善练兵之人,又如何去养兵?”

    阿九道:“办法是琢磨出来的,世间本无法,想通了便得神通。不如我先看看那七怪是何模样。”

    刘彦听他们争论,放下茶碗道:“道理越辩越明,我等群思群策,也许能思来好法子。”

    “小倩所提不无道理,但七鬼与七佛天差地别,二者道理并不相同。”

    “阿九可进来看,不过要小心,我泥丸之中阳气颇重。”

    阿九点点头站到相公面前,手掐法印,香火护神,魂儿化作一缕烟气飘向刘彦眉心。

    还没踏入‘宫门’,只在他眉心外面,便感‘火气腾腾’。

    待阴魂钻入泥丸宫,如入火神宫、炼丹炉,阳气胜过七月三伏天,似流火一般。

    顿时感到阴身火热,若非提前香火护神,恐怕待不住脚。

    阿九眼望宫中七怪,看它们好似如鱼得水,丝毫不怕这阳气,暗说:“相公所言不虚,七怪非等闲鬼怪。”

    她思量之时,七鬼见外来阴魂,各个躁动起来,如狼似虎瞪着。

    其中一鬼安耐不住,纵身飞扑,便要啃咬阿九,血盆大口张的极大。

    刘彦一念感应,那鬼忽地定住身,肚脐白绳一扽,它便受缚退回原位。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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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狐婿介绍:
这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也是一口烹制故事的大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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