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勾引太子
“噔噔噔……”大殿上又涌进来许多禁卫军，他们面无表情，威严地站在一侧，紧握着手里的武器。
“这……”那人的话梗在喉咙里了，这样的声势下他还能说什么。
“两位王爷不必担心，只是最近宫里不太平，你们也知道襄王很不老实，我怕他趁着这个时机，企图谋害两位……加强保护是有必要的。”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两位最好乖乖配合，不然很有可能会被那暴徒襄王杀死呢！襄王自然是杀不了你们的，但是皇宫在我的地盘之下，随便嫁祸给他就好了。
她笑得放肆，铺满脂粉的面颊白得诡异，怔怔望着，倒有几分吓人，两个大男人竟然在一个女人面前输了气势。
“说了玄机图不在此处，那它就不在，你们索要千万次也是不会有结果的，明日还是乖乖回去吧。”她用着劝解的语气，眼眸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娘娘，现在别的都可以不谈，我只问你一句。”北蒙使者还有话说，纵使有所顾忌，他还是神情无畏。
“玄机图确确实实在皇宫里出现了，这点你要怎么解释？往后你若是用这圣器大肆屠杀我北蒙子民，那叫我们作何打算？”他话语也算恳切，熹云并不恼火。
“你的顾虑我能理解，但你大可放心……不如我们三国在此做一个协定，不论圣器玄机图出现在哪国，我们都不可在战场上使用它。”熹云招呼一边的掌事太监。
“光说不行，我们用白纸黑字写着，如何？”她带着微微揶揄的笑看向安宙宇，还不忘嘲讽他言而无信，后者嘴唇紧抿，低下了头。
“如此，再好不过了。”北蒙使者倒是很满意。
于是三人在灜朝皇宫签下了协约，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御花园。
“阿翎，今日之事你怎么看？”熹云和南宫翎二人在花园里闲庭漫步，鸟语花香中伴随着木轮碾过青石板的嘎吱声。
“今日娘娘的气度当真让我钦佩！”南宫翎拍过不少马屁，这次是为数不多稍显真诚的时刻。
“哈哈哈…”熹云快活地笑了，“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更何况是从他国来的使者。”她笃定地说道。
两人赏着新鲜绽放的秋菊，五彩斑斓的花朵藏掖在疏疏朗朗的青叶中，清淡的气味飘散开来。
“往前走，那两棵桂花树上花儿结得正好。”南宫翎心中感到一阵畅快，不自觉多说了一句话，若是往日，他不会言语的。
“我就说哪里来的清香，倒是让人怀念起桂花酥的美味了。”她乐呵呵地说笑，一行人簇拥着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亭台的影子显露在迷离的树影丛中，两棵茁壮的桂花树就在亭台一旁。
“别跑，小美人儿，你往哪里跑？”一阵快活却放荡的声音传来。
初始，二人听得并不太真切。
“小美人儿，你在哪里？你让我好找呀！”又是一阵叫声，这下一行人全听清楚了。
熹云平和的面容渐生阴云，南宫翎也沉下了脸，他们都听出来了，发出这样不得体声音的人正是太子——南宫慕玄。
一群丫鬟太监都站在楼阁外面，看见大步流星赶来的熹云都慌了，唰地一下跪在了地上。
那衣着暴露的美人儿倚在栏杆一侧，浅笑盈盈，刻意发出销魂的笑声，“殿下，我在这儿，殿下快来呀！”她并未注意到前来的熹云。
她娉娉婷婷，灵活地躲闪着，轻薄的衣衫随风飘摇，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身材玲珑有致，那妩媚的面容更是勾人心魂，这个女子正是青楼的娼女，雪妩。
“小美人儿?嗯？”南宫慕玄被白娟蒙着眼，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显出几分傻意，他一双手在空气中抓来抓去，须臾，抓到了实物。
“小美人儿！我抓到你啦！”他欣喜地大叫，迫不及待地揭下白娟。
“啪!”无比响亮的一巴掌，亭台上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就连桂花树旁的南宫翎也听得无比清晰，那群下人头低得更下去了，额头就快磕到地上。
南宫慕玄被打懵了，他蒙住瞬间通红的脸颊，朦胧间看清了面前的人，“母亲！”他腿一下软了，整个人跪到了地上，和那群奴婢一样，低垂着头。
“母亲，我……”他不知道说什么，担忧地回望一眼，雪妩惊恐的面容从栏杆后露了出来，怯生生的样子。
“玄儿，你太让我失望了。”熹云怒不可遏，“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皇家的颜面都被你丢进了。”她揪着他的耳朵，迫使他抬起头，严肃斥责的面容上又是深深的失落。
“母亲，是儿臣糊涂，是儿臣糊涂……”他胡乱地摇着头，一把抱住熹云的腿，嘴里哆哆嗦嗦，说不清楚。
“你身为太子，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干这等荒淫之事，我看……”她语气低沉，声音越来越小，透着疲倦与烦躁，剩下的话她斟酌着，还不愿说出口。
“母亲，不要啊，儿臣再也不会这样了，儿臣再也不敢了……”他卑微地乞求，悲戚的脸看向她。
她却只是高仰着头，一副决绝的样子，南宫慕玄慌了。
“母亲，是她！都是她！是她勾引我的，一定是她对我使了妖术！”他转身，将矛头指向了身后的雪妩，嘴里念念有词，“母亲，你知道儿臣的，儿臣从不贪念美色……”
秋风渐起，天气凉了下去，这风也冰冷许多，吹落了无数细小的桂花，吹到南宫翎的脸上，缓缓滑落，酥酥痒痒的，他冷淡地看着这一切，不经意间摇了摇头。
熹云抬起头，凌厉的目光射向那娇弱的妖媚女子，这姿色，这身段，确实有祸国殃民的能力。
“你是从哪里来的？”她质问那女子，很是锐利的语气。
“我……我是…”她好像很怕，躲躲闪闪不敢回答。
“话都说不清楚吗？”熹云轻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雪妩。”
“雪妩？好呀！雪妩，即刻发配边疆充当军妓……好好发挥你的能力吧！”她走过去，紧紧捏住她的下巴，近乎咬牙切齿地说。
182 隐藏的危机
“母亲……”南宫慕玄一下扬起脸来，圆睁的瞳孔显示出了他的抗拒。
“怎么？你有意见？”熹云幽幽一笑，微眯的眼看向他。
“殿下，不要啊……殿下，救我！”一众下人已经将雪妩控制住了，她哀嚎，那魅惑的眼只剩下惊惧。
南宫慕玄看着熹云那不容侵犯的面色，别过脸去，又低下头。
“儿臣不敢……”他直直看着石板地面上的青苔，不再言语。
“殿下…你说过要娶雪妩进门的，殿下……”她还在叫着，丝丝凄厉，伴随着凉薄的烟雨，渐行渐远了。
“玄儿，这个月你就好好待在寝殿里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门。我会给你安排合适的亲事……你要知道，你还得听我的话……”她看着他，很是冷漠的语气。
“我…知道。”南宫慕玄应道，宽大袖子下的手却渐渐紧握。
白府。
“砰……”白瑾芝小手一挥，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摔到了地上。
“小姐，小姐，你别这样，老爷该生气了……”一旁的丫鬟雨儿着急地上前劝道，又招呼屋外的下人前来打扫。
“让他来呀，我不怕他，他已经关了我十几天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我要出去！”她一边狂啸着，一边气势汹汹就要出门。
直冲冲跑到了门口，却仍是被拦住了。
“小姐，对不起，没有老爷的命令，你不可以出去！”那些侍卫全都铁面无私的样子。
“我要出去！让我出去！你们快去告诉我爹爹，他唯一的女儿快要被憋死了…”她故意蛮不讲理地大叫，“让我出去！”
“小姐，你不要为难我们。”两人不为所动。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肯定饿了……”雨儿前来劝解。
“我不饿！我只要出去……”她不依不饶，费力地往外打探，但交叉的两支长矛紧紧抵住了她。
“哼！迟早有一天，看我不收拾你们。”她愤怒地一挥袖，对着那些侍卫颐指气使，但无奈还是回了屋。
她的焦躁一天比一天严重，虽说外面的消息她完全隔绝了，但她可以猜测……她又气又恨，她想和父亲理论，可没想到她一回来就被关在了房间里。
“老爷…老爷…”门外好像有人在请安，她只当是自己听错了，她回来这么久了，她的父亲根本没来看过她，她不奢求了。
“小姐，老爷进来了！”雨儿从门外跑了进来，“你快出来请安！”她招呼她。
白瑾芝蹙起眉头，半信半疑地出去了，“爹爹……”她大叫一声，当真是白栩。
她面上大喜，正要冲上去，忽然平静了面容，扭扭捏捏地说，“爹爹怎么也有时间来看我，我还以为爹爹要把我关一辈子呢…”
她语气酸酸的，哀怨的目光飘向白栩。
“芝儿这说的是什么话……”他略显尴尬地笑笑，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白瑾芝，“我怎么会不想我的宝贝女儿呢，只是这段时间，爹爹实在是太忙了，抽不出时间。”
他说的话也不假，两国使者来到皇城，他时时待命，不敢有丝毫懈怠。
“爹爹忙，就把女儿关在房间里吗？我看这么久不见，爹爹倒是一点都不想我，可怜女儿还时时思恋爹爹。”白瑾芝挣脱他的怀抱，两手抱胸，气焰嚣张的姿态，说的却是委屈至极的话。
“怎么会呢？爹爹一有空，不就立马来了嘛！”白栩迎上前，笑眯眯的模样。
“那你为什么要囚禁我？”她双眼发红，那双星眸快要流淌出泪来。
“两国使者到来，皇城里人群混杂，爹爹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你又是个任性的孩子，我怕你出去不安全。从今天开始，爹爹不会关你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吗？”
他慈祥一笑，一双长满老茧的手轻轻刮了一下白瑾芝的鼻头。
“我要去找昭雪哥哥！”白瑾芝扬起脸来，斩钉截铁地说。
那双还停在空气中的手顿了顿，白栩严肃起来，“不可以！”
“为什么？”她抬起头，执拗的眼眸锁定了他苍老的面容。
“不为什么，以后我都不会允许你去见他了。”白栩面色冷漠下来。
“我已经猜到了，哼！父亲，你言而无信，你欺骗了我，也欺骗了他。他在哪里?我马上就要去找他！”白瑾芝倔强地抬起眼，看着混沌一片的天空，她很担心南宫昭雪的安危。
“芝儿，他现在成了一个瘸子，一个废人了，说不定已经濒临死亡……他早就配不上你了。”白栩带着讲道理的意味儿，试图让她醒悟。
“废人？瘸子？”白瑾芝瞳孔急剧放大，“不可能，不会的……”她疯狂地摇着头，那盈满泪水的眼眸显得慌乱又无助。
“芝儿，你还不明白吗？他是斗不过熹云娘娘的，你跟着他只会受苦受难，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太子才是最适合你的人选，正巧娘娘也有意让你嫁给他，不多时，你就可以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了！”白栩揽过她的肩膀，微微兴奋地拍着，却被她一把推远了。
“你怎么知道他斗不过？你太小瞧他了。我宁愿去死，也绝不会嫁给南宫慕玄……”
她恶狠狠地盯着他，须臾，声音低了下去，“父亲，你骗了我！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了。”白瑾芝猛地转身，跑回房间里了。
“芝儿！”他冲着那背影大喊一声，她却连头也没回。
“继续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出来。”白栩沉下脸，冲着守门侍卫说道。
白瑾芝将头完全埋在了被子里，眼泪泉眼般哗哗流出，又被棉被吸收了，渐渐冰冷，湿湿地贴在她的面颊上。
“小姐，你别哭了…”雨儿前来安慰道，“小姐难道不想成为太子妃吗？我听人说太子爷长得玉树临风，法力又高，以后他成了皇帝，你就是皇后了，这不是很好吗？”
她很天真，话语中带着疑惑与不解。
“哼！南宫慕玄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父亲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白瑾芝的声音捂在被子里，听不太真切，但愤恨却很明显。
183 清涵惨死
“熹云这个老太婆，说什么为我着想，谁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呢！她看我多余了，想要把我赶到北蒙去，我才不要嫁给那个老头呢！要嫁让她自己嫁去！”
南宫清涵刚走出千禧宫大门，捡了个没人的地方就开始骂骂咧咧。
“公主，你小声一点……”一旁的丫鬟急了，水嫩的小脸都皱成一团，“被娘娘听见了可怎么办……”她忌惮地四处打量，看见周围空无一人才松了一口气。
“怕什么！她都要把我嫁给那个老头了，难道我还不能抱怨几句吗？”南宫清涵凶巴巴地看着那个小丫鬟，头一歪，大步往前走了。
“公主，你慢一点……”丫鬟赶紧跟了过去。
另一边，一大群太监正押着一个女子走了过来，此女子便是雪妩，她被扣押了一晚上，现在才欲押送出宫。
今日的她略显狼狈，小脸上不知从哪里沾了些污迹，那晶莹的眼眸彷徨地打量着，分外惹人怜惜。
南宫清涵远远看着，正逢雪妩的目光也落到了她身上，她不知从哪里升起来一堆怒火，对着她就开始大吼：
“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敢用这种眼神看我！”她气冲冲走过去，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谁让你用这种眼神看我了，我再不济，也是灜朝唯一的公主，你算什么，敢这么看我？”她无比蛮狠，吓得太监们都躲闪开了。
宫里的人都知道，南宫清涵是个暴脾气，惹不得。
“我…”雪妩也被打懵了，她呆愣了一秒，那惶惑的面容渐渐变得阴沉。
“你还敢盯着我看！”南宫清涵又甩了她一巴掌，“都瞧不起我是吧？就算我去了北蒙，我也是你们都惹不起的人物！”她冲着那一群人嚷道，大步流星走了。
“你看见了吗？连一个囚犯都敢公开挑衅我，他们都知道我要嫁去北蒙，所以都瞧不起我……”南宫清涵一路嘀咕着，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恨，只怪自己的母妃只是一个嫔位，又没有后台。
“公主，你不要多想，下人们哪里会有这种心思呢！”丫鬟虽然有点胆怯，但还是试着劝慰她。
“哼！你知道什么，全都等着看我笑话呢……就算嫁去北蒙，我也要过得比任何人都好，以后等我风风光光回来，看我不打他们的脸。”她又变成嚣张跋扈的样子。
“是是是……”丫鬟立马附和道。
是夜。
宫中甬道上火把通明，侍卫、太监们跑来跑去，四处搜寻着。
“怎么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居然让她跑了！”掌事太监尖着嗓子斥责道。
“这……就一晃神的功夫就不见了，公公，怎么办呀？”小太监满脸惶恐，担心极了。
“还能怎么办，找呗！人找到了那就没事，若是找不到，你这条小命就没了……”大公公也是焦躁极了，此刻没有顾忌小太监的想法。
“啊，这……”他无比害怕，只好更加仔细地寻找，他不相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能跑出皇宫。
公主府。
“外面在吵什么？”南宫清涵迷迷糊糊醒了，她睁着朦胧的眼，只看见屋外黄光闪烁，映黄了半边墙壁。
“来人，外面在干什么？”她又重复问了一遍，但没人应声。
“这些死丫头，又给我偷懒！”她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些。
“谁在那里？”黯淡的烛火后好像有一个人的影子，影子并不动，仿佛与那黑暗融为一体。
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晃了晃脑袋，又望去，“咦……”那若隐若现的影竟然全然消失了。
“看来我真的有些糊涂了……”她拍拍自己的额头，正欲睡下。
“你的确是糊涂了……”一个鬼魅般的声音响起。
“谁？”南宫清涵瞬间望向声音来源之处，也就是床后沿，“你，你……”她完全结巴了，来人竟是雪妩。
“你不是被押走了吗？”她不敢相信，摇晃的头像拨浪鼓一般。
“你的确是糊涂了，我活了这么久，你是第一个扇我巴掌的人……”她不回答她的话，只是如厉鬼般夸张地笑着，自顾自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你给我滚出去，来人呀！快来人！”她一边冲着门口大叫，一边紧握枕边的紫鞭，她可是在玄虚宫修习多年的人，一般的人她可不怕。
“唉……本来不准备杀人的，但你实在惹怒了我。”雪妩悠闲地摆弄着自己的豆蔻，上面占了些泥，看上去脏兮兮的。
“你在胡说什么，你这个疯子！”南宫清涵感到莫名其妙，她拿起紫鞭，灵活地一翻身，落到了地上。
紫鞭一扬，点点紫光发散开来，凌厉的鞭子刺破静谧的空气，叫嚣着射向雪妩。
“呵！雕虫小技……”她眉眼一挑，轻轻一挥手，那紫鞭就耷拉下去，眨眼间断成一截一截的了。
“这……怎么会？”南宫清涵惊恐地望着她，“你到底是谁？”她连连退却，“来人！来人！快来人！”她放声大叫，可没有引来一个人。
“你不用嚎了，这里已经被我设了结界，没有人会听到你的呼救。”雪妩高深莫测地笑着，睥睨而视。
“设了…结界？”南宫清涵更是惊惧，她一脚没踩稳，瘫坐到了地上，“只有五境之上的人才可以制造结界……”这是修仙之人都知道的事。
“你，你居心叵测，你竟然偷偷隐匿在宫中…”她大喊，却是穷途末路般撕心裂肺，她几乎可以预料自己的结局了。
“哈哈哈，小姑娘，你知道吗？我本来就准备这么走了，在最后关头，你偏要来惹我，我不想杀人的……”她一步步紧逼过来。
“你不要过来…别过来！”南宫清涵几乎是在爬着走。
雪妩一闪身直接到了她前面，右手硬生生捏住了她的脖子，“我看你活得也不快乐，帮你一把也是好的。”她继续笑着，那妖媚的眼闪着嗜血的光芒。
“我…我很快乐，不要！”她苟延残喘地叫，手脚都已使不上力了。
“快乐吗？我让你更快乐……”雪妩将她狠狠往后一丢，待她还在半空中时，一扬手，雪白的光芒裹挟着冰渣子向她逼去，一点点蚕食她，她整个人如花朵枯萎般萎缩下去，很快，化为一具干尸。
她吸走了她所有精气。
184 小美好（1）
郦国
一大桌子人正在一起吃饭。
“曦和，你怎么了？”艾浅忽然开口，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安曦和。
只见她紧紧捂住胸口，脸上是痛苦的表情，清澈的眼眸一闪一闪，面容抽搐着。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艾浅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想为她舒缓舒缓。
“哥哥他…真的死了！”须臾，她绝望地抬起眼，哀默地说道。
“他的金蛊死了，他肯定也死了……”她呆滞地晃着脑袋，眼角上附着的泪水滴落到衣襟里去了。
她一直告诉自己，她的哥哥只是藏了起来，等安全了，他就会出来接她回家。可现在一切幻想都破灭了，他的哥哥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和安耀日的金蛊是心脉相连的同一种类，两两相生，现在她无比清楚地感知到属于他的那部分全部死亡了。
“一定是大哥…不，一定是安宙生！”她直呼他的大名，“是他杀了它们，是他杀了我哥。”
金蛊无坚不摧，除了一些未知的生物可能拥有摧毁它的本事外，安曦和所知道的便只剩安宙生的法术了。
“可叹我还一直把他当做亲哥哥…”她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缓缓地将木筷放在了漆木圆桌上，瞪着大眼睛发神。
艾浅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饭，时不时偷瞥她一眼。
“真是倒霉孩子都聚一家了！”她在心里嘀咕。
过往的回忆像是一场接一场的戏，在安曦和脑海中开演，她这才恍然觉得自己错过了多少蛛丝马迹，原来安宙生早就看上了金蛊，他早就忌惮上了安耀日的权力与威望。
她还想探询更久远的记忆，却像忽然中断一般，大脑只剩空白。
“安曦和呀安曦和，你这个脑子真不中用！”她长叹道。
迷离林外。
绵绵的秋雨终于停歇了一日，当早晨薄雾冥冥，暖阳初升时，南宫昭雪心里就有了打算。
“你怎么想起来这里？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呢？”艾浅提着用来盛放糕点的木桶跟在他的身后。
漫山遍野的小草丝毫没有枯萎的迹象，每一株都展示着如春天般的嫩绿与活力。
她亦步亦趋跟着，为了不伤害多余的小草，她保证每一步都踏在南宫昭雪的脚印上。
他走一小步，她就得掂量着走一大步，小心翼翼地，像极了一个小媳妇。
“想跟你一起来这里看看。”他轻声回答，面朝大好河山的脸勾起浅浅的笑。
“这个地方真不错，下次我们叫上曦和，阿楹一起来。”艾浅颇有些兴奋地说，这般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就该带着好朋友一起欣赏。
她望向南宫昭雪，想要得到他的许可，却发现他似乎有些不满意…
“哦哦…叫上姬绝尘…姬前辈也是可以的。”她以为没有带上他师父，惹他不满意了，便赶紧改口。
“不要，这个地方只能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我谁也不想告诉。”他突然停住了，转过身来。
艾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抑制不住地撞到了他怀里，淡淡的草药味儿混着独属于他的檀香一起萦绕在她的周围，闻着，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宁静下来。
一瞬的呆愣后，她慌忙地往后一退，“不好意思，我没稳住…”她愧疚地抬起眼，“不会弄疼你了吧？”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她都记得，她可别碰上了。
南宫昭雪深深望着她，千言万语最后都只化为两个字，“没有……”他语气无比平淡，说完后就继续朝前走了。
什么时候我才会成为那个不被你一下推开的人？他在心里发问。
“你慢一点嘛！走快了不好…”艾浅愣神完毕后，发现已经离他很远了，她快速追了上去，仍就很用心地只踩他的脚印。
“这里的风景真是不错啊！你真是好眼光…”两人坐了好一会儿，气氛宁静得诡异，艾浅实在憋不住开口了，可他依旧没有回应。
她也不清楚刚刚怎么就把他惹了，但一看又知道，他有小脾气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艾浅决定先试探试探。
“这么美的风景，配上美味的糕点简直完美！”艾浅刻意放大了声音，又故意做作地装成童声，她偷偷看他一眼，还是面无表情。
“哎呀，好饿啊……让我来看看都有啥。”她自顾自打开了木桶，举止间带着些赌气的意味。
“呀…都是些啥呀？我一个也叫不出名字…”她憨憨地说着，这倒不假，她确实不知道这些五花八门的糕点叫啥名，有几种她是吃过的，但也没留心名称。
“这是糖蒸酥酪…这是吉祥果，那是玫瑰酥和七巧点心。”南宫昭雪一一介绍，说完后轻轻一笑，不是笑她，只是在笑赌气的自己。
“原来如此…那我最喜欢的糕点就叫…”
“糖蒸酥酪！”他脱口而出。
“哈？对对对…就是它…”艾浅边说，边拿出一块，一口咬了下去。很久以前，他就注意到了，她最喜欢吃的便是这甜腻的玩意儿。
“甜而不腻，酥而不硬，好吃！”她吃得很香，笑得也很灿烂。
“你也吃呀…”她滴给他一块。
“我不吃…”他真的不喜甜。
“别呀，我辛辛苦苦带上来的，你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或者你吃吃别的…这个七巧点心？”她示意其它的糕点。
“那还是就你手上这块儿吧。”他接了过来，要不是看她午饭吃得少，南宫昭雪也不会提议带这些东西上山。
他咬了一口，溢满了唇齿的甜，裹挟着酥脆的饼渣，主导的甜味之外有隐隐的小麦粉的清香。
“还不错吧？”艾浅扬起脸，将剩下的小半边全放到了嘴里，“以前我还在海里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个，但是它不叫…呃……”她一下捂住自己的嘴。
“遭了，吃嗨了，把脑子吃没了…”她急了，在心里骂自己。
“我的意思是……”她大脑飞速思考着，在想怎么把这句话圆过去。
咀嚼的幅度渐渐小了，她一个没注意直接吞咽了，“咳咳咳……”
184 小美好（2）
“你慢一点…”南宫昭雪笑了，弯弯的眼中写满了肆意的温柔。
“咳咳…我没事…”艾浅脑子仍然有点乱，她心虚地看了他一眼，他却并未显露任何怀疑的神色。
“你快吃呀，吃大口的！”她鼓动他继续吃，自己又拿起一块点心，兔子般小口小口地啃食。
“别动…”南宫昭雪忽然开口，吓了她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她四下张望着。
“你吃的到处都是。”他右手拖住了她的下巴，温暖的大拇指指腹微微扫过她的嘴唇，将那些饼渣拂了下来。
“现在好了…”他收了手，指腹上的那一抹温存在点点清风的吹拂下消失了。
“哦…”艾浅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此刻她好像特别理解安曦和对他一见钟情这件事了。
虽然她现在又说，她的爱就像龙卷风一般，现在已经飘过南宫昭雪，正奔向下一个人了。
“哈哈…谢谢！”艾浅笑嘻嘻地回应，略微注意了自己的仪态，但只过了一会儿，又大快朵颐起来，饿虎扑食般，吃得津津有味。
“有这么饿吗？”南宫昭雪问道。
“有…今天午膳期间，曦和那么不开心，我要是吃得很快乐，那多说不过去呀！”她撇撇嘴，舒展的眉眼泛起几丝褶皱。
“嗯嗯，我知道的…”南宫昭雪不多言，只是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你觉得真的如曦和说的那样，是西域的王想要他们的性命吗？”既然谈到这里，艾浅想听听他的想法。
“很有可能，西域的金蛊都在他们兄妹二人身上，这可是一个香饽饽，安宙生一定会眼红的……安耀日又功高盖主…”没有哪一个王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可惜曦和现在才看通这一切，若是她早些察觉到，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呢？”
她呢喃道，虽说是在探讨安曦和的事，也不免勾起她的回想。若是她也能早些发现什么…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可若是这样，她是不是就不会遇到南宫昭雪了？她恍惚中抬起头，强烈感到自己想留在他的身旁。
可这又是为何？他在她眼中明明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单纯少年呀…
是什么时候她的想法改变了？是何时？她第一次感到自己被保护了…她说不太清楚，甚至已经忘却一些情节了。
“会有不同，但不一定事情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有可能会更坏！眼前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你要相信…”
他听见她的自言自语了，笃定地回答道。
“你说得对！一切都是上天的指令，它想让我们受挫，懦弱的人很快就会被淘汰，不过我们一定能坚持到最好，我们会是最后的赢家。”艾浅仿佛喝醉般叫嚷道。
“我们？你愿意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吗？”趁着这个机会，南宫昭雪问出了他一直不敢开口的问题。
他过于忐忑，手指还夹着的酥酪簌簌抖落下渣子。
“我一直跟着你干嘛呀？你不怕我把你府中的大米吃完了吗？”艾浅捂着嘴大笑，“虽然这几次加起来，我已经吃了不少了哈哈……”
“不怕，你要吃多少都没关系…再说了，你吃得根本不算多。”
早上通常是一碗稀粥，就着各式咸菜，只是最近让厨房的人犯了难，到处嚷着要吃蕨苔，殊不知在这里蕨苔是不会生长的。
中午一碗白米饭，菜吃得不多，偏爱鱼肉，不喜欢蔬菜。饭后要偷偷摸摸去厨房吃糕点，吃得最多的便是糖蒸酥酪。吃完后为了解腻，要去喝几口茶，又嫌茶太浓，总是偷偷往里面兑水。
晚上一般不吃，她没有吃晚饭的习惯。
南宫昭雪不清楚自己怎么知道的，又为何记得这么牢固……
的确，吃得不算多，他这么想着，下意识点点头。
“真的吃得不算多？吃一辈子也没关系吗？”艾浅狡黠地笑着，像是一只有了坏主意的狐狸。
“吃一辈子？要想白吃一辈子的话，那就需要好好商讨一下了…”他斟酌后说道，促狭的眸子中盈满了笑意。婚姻大事，自然不能草率。
“哈哈哈…你放心，我干嘛要赖着你混吃混喝呀，不瞒你说，我估摸着要走了……”她咧嘴笑着，没有注意到他一瞬间落寞下的瞳孔。
“为什么？”他问道，尽量不显出半分情感。
“等阿楹醒了，我应该会和她一起去找我表哥，也就是她的亲哥哥。”她沉思后，说道。
她想了很多遍了，洛樱肯定不适合和姬绝尘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她们又很久没有见到洛渊了，复兴大业还怀揣在心中，她不能把所有压力都丢给他。
最重要的一点，她得去海族看看，孟氏兄妹最近都没有什么行动，或许是在谋划什么大阴谋，她还得及时制止。
“不去不行吗？”南宫昭雪又问，低沉的语气重携带着若隐若现的乞求味道。
“不行，表哥他一定很需要我，我不能让他孤军奋战。”这是她的心里话，她也的确有这个责任，为了龙鱼的复兴。
“可是，你可曾知道…”我也很需要你。
“知道？我应该知道什么？”她疑惑地抬头，注视着他炽热的眸子，在那幽暗昏惑中，似乎存在一个小小的黑洞，正把她往里吸，她匆忙别开了眼。
“我也很需要你……”他那闪烁不定的心一下冷静下来，如是说道，没有半分犹豫与隐晦了。
“呃…什么时候需要我了，就用灵卷告诉我吧，我会尽力出现的。”她显得如此真城，当真是一个绝佳的朋友，可他…不想只要一个朋友。
“你是不是听不懂？你听不出我话里的意思吗？”他柔情似水的瞳孔映着她不甚理解的面孔。
“我应该听出来什么吗？”她反问，不知所措地挠挠头。
痴傻的样子落到南宫昭雪眼中却是那该死的可爱。
“算了……我不应该高估你的理解能力。”他决定暂时隐瞒，但又有几分不甘心，便冲着她嘲讽了一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哼！你知道就好…下次请直说。”艾浅白了他一眼，别过头去。
186 小美好（3）
两人都不说话了，四周很安静，小草微微摇曳着，泥土混着芳草的清香，让人一阵心安。
“如果一定要直说的话，那我想告诉你，我希望你一直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要去！”他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话，他仿佛考虑了很久，说出来后格外轻松。
“什么？”艾浅诧异地望着他，“一直在你身边？当保镖的那种吗？”她现在这个实力估计也保护不了他。
“你是真的傻吗？”南宫昭雪无奈一笑，慵懒的面颊缓缓逼近她。
那檀香的芬芳逐渐侵占了大自然的芳香，圈揽了她周围所有空气。
“你你你…干嘛？”她直直往后扬去，星星点点的眸子睁得老大，“你不会…不会…”
“不会什么？”他嘴角轻轻一勾，显出几分魅气，微挑的眼眉带着探寻的意味。
“你不会…生理饥渴了？”她天真地抬起眼，眼中是满满的担忧。
她知道，男人到了一定年纪，总是会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纵然南宫昭雪看上去这般禁欲，看来也免不了俗。
“哈哈哈…”他笑了起来，摆正了不断前倾的身体，“你知道得还不少…”他揶揄地望着她。
“那是！”她也坐正了，颇有些自得，“你有这种想法我也能理解，要不我们给你选王妃……但是这似乎有些不合规矩…”
她蹙着眉头很认真地想，“我听说有权有势的人不论看上谁，只要身份平凡一点的，都可以纳她过门，不算是妻子，只叫做什么丫头……”
她咬着嘴唇，冥思苦想般，“噢噢…通房丫头！”她欣喜地大叫，“你可以在府里挑几个好看的姑娘，满足一下生理需求，我们都能理解的，毕竟你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了……”
一聊到这种话题，她的话就特别多，“虽说是通房丫头，你还是得对姑娘们好一点，不要学那些淫邪之人，想想就恶心……”她连连晃着脑袋。
“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挑挑，襄王府里好几个丫头我瞧着都不错，嘿嘿……”她笑得略有几分嘚瑟之感，好像姑娘都是给她找的那般。
“不，我不要……”南宫昭雪却是一口回绝了，原本带着笑意的面容也褪下了，他望着她，那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隐隐带着苦楚。
“不要？哎呀，你别不好意思……要不我陪你去青楼逛逛，但是郦国好像没有这种玩乐的地方。”她挠挠头，显得有些为难。
“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这一辈子只会喜欢也只喜欢一个人。”微风弋弋，吹乱了他的鬓发，他温润的声音像是夏日里一杯凉茶，令人身心舒爽。
“你懂吗？”他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悠悠发问。
“嗯？”艾浅感到一丝惊讶，“你可能还太小了，是你还不懂……”她想了想，自顾自地说。
富家子弟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他现在说什么一世只要一人，不过是尚未经历那种欢乐。
“哈哈哈……”他笑出了声，蓦地，笑容淡了下去，那盈满翠绿的眼渐渐溢满了悲凉。
“你别笑呀，我说的可是真的……”艾浅知晓，男人一向重色不重情，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年少时的黄粱呓语。
“爱不爱之类的话，只是富家子弟桌边的笑谈，有一天，你会左拥右抱，红鸾帐暖，到时候我可要好好笑你。”
她一脸傲娇，她发觉自己有个毛病，总喜欢和南宫昭雪拌嘴，而且必须要赢他，难道是从前一直占上风的缘故，她想不明白。
“那你呢？你会爱上一个人吗？”南宫昭雪不想再谈自己了，这没什么好探究的，他会用实际行动证明。
“我？爱上一个人？”艾浅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
“说了我这么久，不谈谈自己吗？”他盯着她，期待着。
“我不相信爱，爱是虚妄的，没意思！”她连连摇头。
她脑海中晃过凌然那勾人心神的桃花眼，转而又想起曾经杀过的那些狼心狗肺的男人，把青春付诸给这些人，简直是个笑话。
“不可以…”南宫昭雪热烈的瞳孔闪烁着，着急开口。
“嗯？”艾浅不明。
艾浅眉心微皱，嫣红的嘴唇微微撅着，白皙的面颊泛着点点红润，几丝凌乱的头发随风飘逸，迷乱了他的心神。
他很喜欢她眼睛里有他的样子，就像现在这般，她托腮瞧着他，明眸皓齿，熠熠生辉。
南宫昭雪心里袭过巨浪似的悸动，她和他不过相距一尺，依稀可以感受到她炽热的气息，带着点点清甜。
风渐渐大了，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她，不知道是因为这风，还是听从了内心的声音。
他俯下身，冰凉的薄唇印在了那柔嫩的唇瓣上，他已按捺多时，只赌这一次。
风声全听不见了，他只感受到自己无限放大的心跳声，她的睫毛轻轻扫过他微睁的眼，有些痒。
艾浅完全愣住了，她眼眸微闪，这突如其来靠近的人，这填满了她所有呼吸的檀香，她有些怀疑。
她在做梦吗？她恍惚中推开了他，手一扬，“啪！”很用力的一巴掌，打在了南宫昭雪的脸上。
两人皆是讶异无比。
“南宫昭雪？你…怎么了？”她退后两步，惶惑不已，隐隐泛红的瞳孔昭示了她的愤怒。
“你看你…总是毫不犹豫的推开我。我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对你，你明白吗？我喜欢你。”他就在原地站着，长衫灌满了风，衣袂翻飞，眼眸写满坚定，没有一点动摇。
“什么？”艾浅吓了一大跳，她低下头来，四处打量，又仔细想，实在找不到自己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难道是因为这张脸？
叶悠扬的面孔绝美中带着清冷，自有动人心扉的魅力，莫非他好这口？
她迷惑了，“你你…喜…欢……”她很是结巴，手指哆哆嗦嗦指向他。
“喜欢你个大头鬼啦，你别给我来这一套，南宫昭雪你脑子有问题吧！”
她一顿乱骂，急匆匆跑下山去了。
187 小美好（4）
南宫昭雪独自站在山顶，包含仇恨的两颗心是不是没有交汇的可能，他忍不住想。
想了却又不敢深究结果，她到底有怎样的过去？血海深仇又是从何而来？他还不曾知晓半分。
他不敢妄想，害怕所有的想象都不过是虚无的泡沫，到最终什么也抓不住。
“多久后，你才会喜欢上我？”他看着满目的绿，叹道。
过了很久，薄幕又开始笼罩大地，鲜艳的翠绿变为灰绿了，厚重的天混沌无比，他无需再待下去了，便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她应该已经到王府了吧？他脚步加快了些，总得向她解释几句，他放心不下这个结果。
下山总是容易的，但因为伤痛，他快不上来，等终于踏出了那片莺莺小草，他被远处那一抹艳丽的红衫惊到了，她竟然还没走！
俏丽的人儿站在浅浅的草地上，翻飞的红裙热烈得像一首颂曲，轻薄的红纱依托一阵又一阵的大风，拼了命往她脸上蹭，她那令人心颤的面容若隐若现。
南宫昭雪一直都知道，他喜欢的不是肤浅的脸，而是她时而霸气无畏，时而妩媚妖冶，时而痴傻话痨的性格。
若是非要谈到她的外在，那么他最爱的便是这样的时刻，她红衣翩翩，傲然独立。这抹红影牵动了他无数次的心，曾是他翘首以盼的拯救，午夜梦回的痛楚。
“欸，你在上面看什么呀？看这么久！野草都要被你盯枯萎了……”一开口，全然不是那高冷的样，可是这样的她，他依旧很喜欢。
艾浅一边嚷嚷一边走近，“你别误会，我可没有原谅你刚刚莽撞的行为，我将那理解为你出门时脑子被门夹了，暂且放过你……”她摩拳擦掌，恶狠狠的样子。
“哦？”南宫昭雪笑了，“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但我想告诉你，我的脑子好好的，并没有被门夹过。”偶尔配合一下她的玩笑，也让他觉得无比快乐。
“可能吧……那估计你有其他的隐疾了！”她貌似烦躁地摆摆手，想起正事来了。
“告诉你一个不幸的事，我刚刚系缰绳时没有系牢固，两匹马都跑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自己倒是没关系，跑跑也能在天黑前回府，但估计你就不行了……”她偷看了他一眼。
“马儿跑了？”南宫昭雪这才注意到，空旷的草地上已经没有马儿了。
从这里到王府约莫五六里路，一两个时辰应该可以走到，只是天快黑了……
“这样吧，你在这里等我，我先跑回去，然后驾着马车来接你？”她试探一问，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知道早点走。
不过谁知道这个被门夹了脑袋的人竟然在山顶待到天快黑了。
“不了，我跟你一起走回去……只是可惜…”他看着她，面露遗憾。
“某个小傻瓜好不容易才挑到了一匹温顺的好马，这才骑了第一次，就跑不见了，哈哈哈！”他笑得很欢快，眼角眉梢都是揶揄的笑意。
“你你……”她听出来了，他这是在嘲讽她的骑技，“是我太仁慈了，傻傻站在这里等你老半天，我就该直接走了算了！”
她转过头，大步流星往前走了，一袭红衣娉娉婷婷，跃动在草野上。
“欸，都等我这么久了，再等等呗！”南宫昭雪小跑两步，着急追了上去，硬底鞋塌在石子地面上，有些响。
“哎呀，你慢一点！”艾浅停住了，愠怒地回过头，“你有伤！自己不知道啊！”她又急又气，跑回了他身旁，强硬地扶住他。
“你的小腿不能使太多的力，不然真的会废了。”上次为了瞒过南宫肃，他动了真格，即便没有伤及骨骼，也绝对再经不起折腾了。
“我知道，那我们一起慢一点走，好不好？”他语气柔得像扰乱的一江春水，带着慵懒与诱惑的味儿，她听着有些受不了。
“你够了哈，南宫昭雪，正常点说话，好不好？”她不耐烦的样子。
“不好……我以后都想这么跟你说话，你有意见吗？”他狡黠地笑着，故意将身上的重量压了一部分到她身上，真个人也微微依靠着她。
“那我可能会让你永远闭上嘴。”艾浅也不客气，说狠话她是手到擒来的。
“呃……”他支吾了一会儿，兀自笑了起来，“哈哈哈…”
秋夜的风从山顶倾斜下来，毫无阻碍，带着摧古拉朽的气势直直向着万物生灵逼去，一直撩拨着二人的长衫，也轻拂过他们的裸露的肌肤，也没过多久，艾浅的手完全冰凉了。
凉意透过单薄的布料触及到南宫昭雪温热的手臂，他望向她，眉心一皱，解开了披风。
“你干什么？我不要…自己披着好吧？”艾浅虽然冷得牙齿都有些打颤了，但她不要。
“听话，披上。”他不由分说，大手一挥，直接将其披在了她的背上。
“我真的不要，我是有点冷，但我没关系的。”艾浅抓住了披风的领口，不让他系上，“你披着好吧？要是你在染上风寒，那可就是雪上加霜了，你师父他们一定会很担心……”
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可你得了风寒我会心疼。”他看着她，很认真的样子。
“呃……”她别扭地歪过头去，这家伙怎么总是丢些糖衣炮弹过来。
南宫昭雪趁着这个时机，把披风系得紧紧的。
“我不这么说话了，就是想逗逗你而已。”他看她确实很不适应，便解释道。
“真的？”艾浅眼睛一亮，转过头来。
“真的。”他应道。
这个傻瓜，连隐藏自己的情绪都不会，表现得怎么开心干嘛？不知道我也会难过吗？
他险些怀疑自己最初见到的那个极善伪装的艾浅和现在这个整天憨傻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但无疑，他喜欢这样丰富的她，过往那翩然的红影是他魂牵梦萦的缘由，而现在这极富魅力的性格则是他持之以恒的必需品。
“那便好，要是老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谁会把你当襄王呀…”她喃喃道。
“我只是不希望在你面前做襄王而已。”他在心里呓语。
188 暴风雨前的平静（1）
襄王府后院。
洛樱平静地躺在木床上，圣洁的面孔没有一丝波澜，这已经是她沉睡的第二十五天了。
姬绝尘坐在床边，盯着她的面容，一言不发，那复杂的神色却叫人瞧不清。
“阿楹，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救你，我们不应该相遇，不应有任何纠缠瓜葛，我们生生世世就该是陌生人？”
他小声呢喃，平和的话语中隐含着汹涌澎湃。
“好多事我已是身不由己，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必然是会辜负你的心意，但和你在郦国共度的日子我都不会忘记……”他声音清浅，点点煽情。
“往后的日子你不用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他那阴郁的眸子闪动着点点星光，这一生只为她一人。
后院书房。
“关前辈，有事吗？”南宫昭雪惊讶地看着坐在圆木桌上的关逸。
“昭雪，你回来了……”他神色紧张，眉目间闪着彷徨与无措。
“怎么了?”南宫昭雪也着急起来，心里有些不安。
“近日来，阿屠躁动不安，双眸猩红，我担心……”剩下的话他没说了，但他眉目之间的忧愁与不安已经将事情的严重性表现得很明显了。
“这……其中可有什么因果？”南宫昭雪只记得，当他把玄机图带回来的时候，阿屠变成了一只温顺的胖白猫，关逸依稀表明过，这是因为玄机图在此，可具体原因他并未明说。
“玄机图是善念与希望汇集而成的圣器，象征着生生不息，无穷无尽的轮回。所以它能使原本凶恶的白虎化为温顺的猫…可现在……”
他那双精明的眼注视着南宫昭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玄机图是被人抢走了吗？”他问，但实则已是肯定的语气。
“玄机图？”南宫昭雪短暂地疑惑了，实不相瞒，他也有些懵，“玄机图消失了……”
怪不得他这几日总觉得空落落，却无从探知原因，竟是脑海中一直牵挂着圣器。
“什么时候？”关逸急了，隐隐有逼问的意味儿在里面。
“被…被…”南宫昭雪头脑突然疼痛无比，关于那晚的记忆像是被人抹去了，如今想要回忆起来，却是痛苦万分。
“玄机图，到底去了哪里？”他一边想，一边喃喃自语。
“疼……”一波接一波的阵痛，让他放弃了思考，他仿佛已经全然忘却失去它的场景。
“你别着急，慢慢想……玄机图既然已经归属于你，那么在你死之前别人是夺不走它的……”上了等次的法器皆是如此。
“可…奇怪！”他急的不是想不起来这个结果，而是想不起来的原因，他怎么会忘却了这段记忆？
努力回忆，脑海中出现了在监狱里支离破碎的片段，模糊中又看见了南宫翎的影子，他在轮椅上对着他笑，笑得很诡异…
“皇宫中出现异象，那是玄机图和神兵傀命结合后的结果，傀命在何处？”关逸的一席话，让南宫昭雪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是南宫翎！是他拿走了玄机图！”他不自觉加大了音量，愤愤不平的模样。
“南宫翎？”关逸眯起眼，陷入沉思，“是他吗？他和熹云真的打好了如意算盘，从你这里抢走了玄机图，又想办法打发走了使者……”
须臾，他笑了，笑得很欢快，“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你做了嫁衣。”
“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懂。
“滴血认亲后的圣器，主人可以随意召唤，无论两者相距多远，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你现在法力已经完全恢复，只要动动手指，它们就会重现。”他得意一笑，纵横交错的皱纹加深了不少。
“当真？”南宫昭雪有些怀疑。
“你试试？”他不置可否，却是笃定地盯着他。
“好！”他屏气凝神，一双有力的手掌划破空气，口中默念道，“神兵傀命，现！”
空气短暂凝滞了几秒，厚重的气流将两人紧紧裹挟住，他们的身体不自觉漂浮起来，四目相对，皆是震惊。
眼底闪过刺眼的黄光，转而是夺目的白，光束由强变弱，最后竟成了玄铁般的黑，带着钝气的光渐渐隐匿，最后落到南宫昭雪手里的就是那把玄铁黑扇，名唤傀命。
“果真如此！”他兴奋地叫喊道，炽热的目光看向关逸。
“可玄机图呢？”他明眸一沉。
“你把扇子打开…”关逸已经预料到了。
傀命一开，那异常柔韧的扇面上，闪着点点荧白的线条，勾勒出一副离奇的图案，令人参悟不透。
“玄机图已经附着在傀命上了，以后你可以随时借着它的能量修行，同时它也可以大幅度加强傀命的杀伤力，不错不错……”关逸心满意足地点着头，一脸欣慰地看着南宫昭雪。
他也笑了，眉目间都是舒朗。
另一边。
艾浅仍是住在从前白瑾芝的院子，她坐在一颗高大的梧桐树下小憩，周围盈满了远处桂花的芳香，她喜欢这样距离下的花香，不浓不淡，让她心情格外舒畅。
“呃……”她猛地捂住胸口，那似曾相识的疼痛感再次袭来，如此久违，却仍然让她抗拒无比。
她从藤椅上跌落下去，疼得呲牙裂嘴，锁骨下方那印记耀着浅紫的光，像是灼烧后的铁石，那疼痛也正像是热铁的烙印。
“该死！”艾浅骂出了口，“这该死的后遗症！”她又补了一句，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源源不断，成为一条小溪流，流淌过她泛红的面颊。
南宫昭雪正观察着玄机图，许久都没有结果，他便合上了傀命，他不着急，神器和圣器都在手，底气他有了，他自可以放缓速度。
艾浅渐渐回过气来，那突如其来的疼痛逐渐消弭，点点汗珠也被微凉的风蒸发了，只有湿润的鬓角能证明她经历了这种痛苦。
她捂着胸口，闷闷不乐，“什么鬼玩意儿，来也一阵风，去也一阵风的…有本事一辈子不要来，有本事就一次痛死我好了！”她叽叽歪歪，一脚猛踢向梧桐树，枯萎的枝叶落了一地。
189 暴风雨前的平静（2）
檐下，好几个丫鬟正在议论。
“那个安姑娘可真是用功啊！每天都在练武。”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她那是什么法器，在亭间飞来飞去的，怪吓人…”此人声音中带着几分忌惮。
“是呀，上一次还把院中那盆用来观赏的植被斩断了，不过殿下并没有怪罪，只说凡事都依她。”另一个人附和道。
“她不会是殿下带回来的小娘子吧，我看那姑娘长得眉清目秀，配我们殿下倒还是可以。”
“不不不，我还是觉得叶姑娘更适合殿下，而且我看殿下对她也更有意。”八卦的气氛逐渐占了上风。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几个小丫鬟都兴致勃勃地望着那个人。
“我好几次看见殿下偷偷看着叶姑娘，那眼神…满满的都写着情谊，一眼便能知晓。”她目光中带着向往之情，一众小丫鬟都陷入了幻想。
“听你这么说，我好像也看见过……要是殿下用那种眼神看我就好了，那便死而无憾！”其中一个小丫鬟显得格外热情。
“哈哈哈…谁不想呢，殿下一表人才，为人又气度不凡。虽说年岁到了，但并未三妻四妾，怎能叫人不心生向往……”丫鬟们都笑作一团。
不巧，安曦和的烈曜旋了一圈，正朝她们逼来。
“啊……”尖叫声一响，人群被轰散了，本是无休无止的讨论也结束了。
烈曜锋利的齿轮最后扎进了圆木柱上，几乎已经完全没入了，足见她用力之猛。
她怎么召唤也召唤不回来，便气冲冲走了过去，伸手准备拿下法器。一不留心被尖齿划破了手指，伤口有些深，流出刺眼的鲜血，鲜明的红深深刺激了她。
她知道府里的下人最近都在议论她，她确实有些疯魔了，她不停歇地练习，为了提高自己的法力，为了更完美地使用自己的法器。
在那些人不知道的深夜里，她还在训练金蛊。从今往后，她要彻底靠自己，她还要为死去的亲哥哥报仇，她必须格外认真。
她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她会坚持下去，不为向他人证明，只为自己不后悔。
这些话她每天都要对自己说上无数遍，说是激励不如说是麻痹，没错，这才坚持了不到一周，她感到有些麻木了。
为何处境在转瞬间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为何她曾依靠的所有都沦为虚幻的泡沫？为何她恍然间失去了早已习惯的自在人生，转而奔赴未知的行程？
氤氲的泪水糊了眼，那抹红渐渐铺散开来，她看不真切了。
重新拿起烈曜，她飞身又到了院落中央，想得太多是不会有结果的，只有做得多了才能有结果。
关逸小院。
“阿屠，你给我站住！”关逸急躁地大叫，奋力去追逐前面那快速奔跑的猫。
“最近真是两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别给我犯浑……”他对着那只猫嚷嚷，引来了一群下人。
“看什么看，小心等一下被它抓伤，赶紧给我出去！”他在追逐之余，不忘斥责那些下人。
他们只好退下。
阿屠满目猩红，原本柔顺的毛此刻都竖了起来，它四只腿一前一后，跑得极为迅速。仿佛听不见关逸的话一样，不管不顾，只是围着院子绕圈。
“你到底怎么了！”他懒得追了，一扬手，动用了法力。
在王府里，他从未使用过法力，没想到唯一一次破戒竟然是为了这只胖猫。
他将它抓到怀里，紧紧圈住了它的脖子，使它不能动弹。
“来人!”没人应答。
“来人…”他声音放大了几分，这才跑进一个畏畏缩缩的丫鬟。
关逸一向是个话很少的怪老头，基本上从未使唤过下人，更别谈责骂了，今日看见如此暴躁的他，倒吓了那些人一跳，所以一时没人敢主动上前，一会儿后才推选出了这个丫鬟。
“把笼子给我拿来！”他命令道。以阿屠现在的状态，要是跑出去了，很容易伤人，他不得已出此下策，纵然他是最反对剥夺自由的。
“是。”那丫鬟急匆匆跑去了杂物间，拖出了一个小笼子。
关逸一边为它顺毛，一边向笼子靠近，他还有要紧事要做，他必须要再去找一次南宫昭雪，所以心急了些。
他心里积了很多事，连同他那沉重的过往回忆，所以将阿屠放进笼子的时候，他分心了。
他没有及时将小铁栏放下来，阿屠进了笼子一转身又出去了，在他急于补救，正要再次抓住它时，它给了他狠狠一大口，痛得他立马松手。
阿屠趁机跑走了，很快消失不见。
“阿屠！”关逸捂住伤口，冲着虚无的空气一声叫喊，恼怒地低下了头，“等我找到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简单处理后，他火急火燎地向南宫昭雪的书房走去。
“昭雪!”还在门口，关逸就开始大喊，可是无人应答，他去了练兵场。
没办法，他又赶着去练兵场，眼下的事迫在眉睫，必须要立马得到解决。
“阿屠？”艾浅看着跃跃欲试而来的猫，不甚理解。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关前辈这么宝贝你，现在肯定到处找你呢！”她蹙起眉头，盯着它。
它不敢前进，停在了梧桐落叶的圈子外面，却目不转睛盯着艾浅。
红澄澄的眸子配着好似爆炸的毛，显得恐怖的同时，也有几分可爱，至少艾浅是这么觉得的。
“你这毛怎么了呀？还挺时髦啊…”她咧着嘴，欢快地笑了起来。
此刻，阿屠发出了一阵低吼声，沉闷又有力，完全不像来自一只猫。
“嗷～”低吼声持续不断，伴随着扩散的声波，它的体型正发生着改变，一点一点增大，直到成为一只完完全全的白虎。
“喔喔喔…你还有两副面孔呀！”艾浅惊了，她还不曾见过它的真面目。
她从藤椅上一跃而起，傻笑着走向它……
练兵场。
“殿下，殿下！”关逸在场外就开始叫嚷。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他极速闪进，伴随着不大不小的声音。
190 黑域现世（1）
南宫昭雪眼眸微抬，将眼下的事托付给谢戎后，急忙跑下了指挥台。
“前辈，这是怎么了？”他格外诧异，尤其是看见关逸张皇失措的神情后。
事情不是都已经处理好了吗？
“昭雪，你听我说……”他过于急促，迫不得已停下来缓气，“黑域印记，黑域印记现世了！”他接着说，浑浊的瞳孔难得清明了。
“黑域印记？这……”
“你快随我回去，此事我需要好好和你详说！”关逸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着急地往前冲去。
襄王府。
“黑域印记是神迹大陆形成之初，所有恶念的集结体，千百年来，它被囚禁在大海的最深处，以邪恶之气的方式存在。”
关逸娓娓道来，面上的惊慌与讶异不曾减弱。
“按理说它不可能穿过海域，来到陆地……”一团尚未被练化的邪气，虽然力量无边无际，可它终究无法成型，因而逃不脱束缚之地。
“那为何前辈说它现世了？”南宫昭雪注视着他，圆睁的眼显出几分疑虑。
“阿屠…阿屠仍然暴戾无常，你知道的，以前没有玄机图的镇压时，它也是温和的，可现在……”
这次阿屠突生异样，他本能地怀疑是失去玄机图庇佑的缘故，可现在看来倒是他草率了。
“眼下唯一可以用来解释的，便是黑域印记现世了……”他眉头深锁，“恐怕这股邪念已经幻化成了可以依托的有形之物，能量必然也大增，迟早祸害人间！”
“这…我们该去何处寻它，早些将它扼杀在摇篮里，或许更好？”南宫昭雪猜测道，这能与玄机图媲美的邪器，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无从探寻…除非那黑暗之力爆发，我们若是在近处，或许能感受灵力波动。”关逸对黑域印记了解得也并不多，相关古籍年代久远，很多记录已经无法考证。
“前辈，该来的躲不掉，我们把眼下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无需多虑。”南宫昭雪如是安慰道。
“别无他法，别无他法了……”他连连叹息，心中的忧患却是半分也没卸下。
另一侧。
“阿屠，阿屠，你慢点跑！”艾浅坐在大白虎的背上，欢快地叫道。
此刻阿屠正载着她满院子跑，大嘴咧着，露出两颗又长又尖的獠牙，它活蹦乱跳着，那腥红的眼眸渐渐变得平和。
“没想到关老头儿竟然藏着你这么个大宝贝！我还以为你只是一只寻常的小猫呢。”她摸摸它的头，又揉了揉它两腮凸出来的肉，兴奋地冲它吼。
阿屠仿佛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更加快活，一蹦一跳，伴随着沉闷的低吼。
“好了，小白虎，停下来吧，我要去看看阿樱了，下次再找你玩。”她轻轻拍拍它的屁股，稳稳地停在了院子中间。
“你这小老虎还挺有灵性，你也是灵兽吗？我瞧着你比我的小希听话多了，它总是离奇消失，我怎么叫也叫不出来！”艾浅说着说着，还不忘吐槽自己的灵兽。
“你还有兄弟姐妹吗？我去给自己找一个，嘿嘿……”她对着阿屠傻笑，大白虎用前爪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却显出一副真诚的样子。
“哈哈哈……我走啦，你还是变回小猫吧，别把府里的下人吓着了。”她温柔地为它顺了毛，兴冲冲地跑出去了。
在她走后，那外表看上去凶猛无比的老虎果真化为了一只小猫。
“喵喵……”它叫了几声，跳上房檐不见了。
艾浅一转出来，便看见了正满头大汗的安曦和，她还在修习，手里的烈曜耀着光芒，快速变换着样子，她一上一下，一刻不停地在空中飞舞。
艾浅眉头一皱，喊到，“曦和，别练了，休息一会儿吧！”
“我没事。”安曦和余光瞥了她一眼，又立马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法器，仍旧灵活地翻转。
“你手怎么了？”艾浅一晃眼，发现了那抹红，心中的担忧更深切了。
“没事，不小心蹭到了而已，你快走吧。”安曦和一把抓过烈曜，轻盈地落到了地上，冲着艾浅轻轻一笑。
“还说没事？还在流血呢！”艾浅拧着眉走向她，“走！我去给你重新包扎过。”
安曦和自己不太会处理伤口，又不想去麻烦别人，所以只是用白纱布简单缠了几圈，零零散散撒了些止血药。
“不用，悠扬，我没事的，就这点小伤算什么。”她抽回了自己的手，目光躲闪，看向别处去了。
“曦和，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你想报仇，你想回西域看看，可这件事根本急不得呀！你的法力也不可能几天就速成，答应我休息休息吧…乖…”
她发现这丫头倔起来跟头驴一样，比自己还要难以说服。
“我没事，我就想练练……”突然一阵哽咽，她抬头看向苍白的天空。
“曦和，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没有人规定这些事都要你来做……”她看出来她快要落泪了，“我去看看阿楹，你在我房间等我吧，我马上就回来给你重新包扎，好吗？”
她语气无比柔和，像是在劝诱。
“好……”安曦和点点头，仍旧看着斜上方那抹天。
洛樱所在小院。
“这个姬绝尘，同情心泛滥吗？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天了……”艾浅站在门外，透过微掩的门，可以看见他端正的身影。
“你若是想要证明你是在乎她的，大可不必现在来，她睡得很沉，不会知道的。”艾浅推开了门，话语中带着很明显的攻击性。
姬绝尘默默放开了紧握的手，站起身来，缓缓说道，“她明天就会醒来，我不会再来了。”
“你……”艾浅眯起眼，“你这是什么意思？别告诉我你不想让她知道，你是在乎她的。”
“知道这个对她并没有任何好处，而且我也不是在乎她，我只不过是在赎罪而已。”他的声音冷漠下去，透着分明的凉薄。
“赎罪？那倒不必，不过还烦请你不要再接近她了，不要给她一巴掌，又时不时给几颗甜枣。”艾浅看不惯他这样很久了。
191 黑域现世（2）
“你大可放心，我会格外注意的。”
姬绝尘望着洛樱沉睡的面孔轻声说，那寒潭般的瞳孔一沉，他落寞地走了。
“唉……”艾浅发神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自觉叹了口气，究竟为何而叹，她也说不清楚。
“我的好阿楹啊，你快点醒来吧，表哥向我问起你许多次了，你再不醒来，我真的找不到什么借口了。”
她走上前去，为她掖了掖被角，喃喃自语。
待她回到房间时，曦和已在此等候了。
“洛姑娘怎么样了？”她站起来，迎了上去。
“还是那个样子，不过明天就该醒来了。”艾浅对着她温和一笑。
“那就好。”安曦和也报之以同样的微笑。
“我先给你包扎吧。”艾浅从柜子里拿出了止血药，还有崭新的雪白纱布。
“你呀你，干嘛这样为难自己…”她小心翼翼地替她撕下那浸满鲜血的旧纱布，泛白的伤口暴露无遗。
“这么深的伤口，你怎么也不来找我，看着怪心疼的…”她故作嗔怒。
“我…这算不得什么，你个南宫昭雪受过的伤痛不知道比我这厉害多少倍。”安曦和低垂着眼眸，隐隐咬牙，药粉倒在伤口上，刺得有些疼。
“怎么能这么看呢，大伤是伤，小伤也是伤，难道小伤就不会痛了吗？”艾浅反驳道，又慢条斯理地为她系上新的纱布。
“今天不许再练了，跟我一起去练兵场！”她语气有些强硬。
“去练兵场？去干什么？”安曦和抬起眼，盯着她笑意满满的脸。
“我带你去看美男子哈哈，练兵场上的男人你随便挑，看上谁了我都给你搞到手，好不好？”她大笑，促狭地眨着眼，内心却是忐忑的。
安曦和低迷了很多天，从前那个热情的花痴少女好似一去不复返，那种酣畅淋漓的笑也从她脸上消失了。
艾浅看着很不开心，她总想守护住什么，她的快乐也在其中。
“我……就不去了吧，我不太想去。”她果然先拒绝了。
“不可以，去嘛去嘛，如果你不愿意看，就当陪我好了，姐妹儿我喜欢看，你知道的，我就喜欢热情奔放的男人。”她霸气地拍拍胸脯，拉着她，一溜烟儿出去了。
“欸……我真的不想去…”
“去呀，去给我挑一个不错的…”
“你挑自己喜欢的就好了呀…”
“那怎么行，也得我的姐妹认可呀！”
安曦和一路犹犹豫豫，艾浅连拉带拽，终于成功把她弄到练兵场上了。
其实也不一定非是练兵场，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可以的，只要别待在那逼狭的院子练功。
“哈！哈！哈！”两千军士站得整整齐齐，正喊着响亮的口号，声音威猛雄壮，气势长虹。
谢戎站在指挥台上，督导着一切，看见艾浅二人便走了过来。
“叶小姐，你们来这找殿下吗？他不久前回府里了。”
“不找他，我们来这里看看。”艾浅仔细打量着谢戎的面孔，心里盘算着：
大将军五官长得挺不错，不过这眉毛过于浓了些，显出几分匪气，配上大胡子就更像山匪了，若是把这胡子刮了，肯定周周正正的，倒也不错，但是……
曦和是西域人，她的哥哥长得就如他这般，万一她也好这口呢？
“将军，冒昧问一句，您娶妻了吗？”她很小心谨慎的模样。
“哈哈哈…”安曦和先笑出了声。
“啊？”谢戎也愣住了，有点不懂她的意图。
“鄙人的孩子刚学会走路…”他悠然开口。
“哈？真的？那多有打扰，多有打扰……”她低头陪笑，又狐疑地抬头看了一眼，想不到这将军速度还挺快…
“叶小姐何故问这样的问题？”谢戎有些好奇。
“呃……”艾浅心虚地回过眼，想让安曦和解解围，她却故意装作没看见，只是笑着。
“就……看着将军英明神武，顺便打听打听，哈哈哈！”她自己先笑了起来，三人都笑作一团。
“将军，你看你军中可有什么绝色男子？引荐给我们姐妹二人欣赏欣赏，日子实在无聊得很……”她面上写满了忧愁，好像真的很不快乐。
她丝毫没有感到自己这话意味怪怪的，就像是逛妓院的男人一般，安曦和倒品出一丝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名堂。
“哈哈哈……”谢戎大笑起来，“原来叶姑娘是愁嫁了。”
“愁嫁？不不不……我不想嫁，只是欣赏欣赏，将军不要误会了才好。”她连连解释。
“好好好……看来姑娘只是好色而已。”他不忘开她玩笑。
“好色吗？哈哈，谁不好色啦？”她揽过安曦和的臂膀，笑得很张扬，“将军不要笑话我们了，快告诉我们，军中有这样的人吗？”
“有！”谢戎斩钉截铁地说，“不瞒你说，军中确实有这么一个人，身手极好，长得也是仪表堂堂。”
“哦？比殿下还要好看吗？”艾浅不是只见过南宫昭雪一个好看的人，而是安曦和只见过他，用他来比较是最合适不过了的。
“比起殿下自然是要差一点，但在这军中绝对找不出来第二个了。”谢戎自顾自地说，边说边点头，赞许的模样。
“那快快…将军可否把他叫出来，我们交个朋友也好呀，可以让他和曦和切磋一下马术…”艾浅兴奋得手舞足蹈。
如果那好看的男人和曦和切磋出了爱的火花，沉浸在爱情的欢乐里，说不定就能让她心情好点。
“好！”谢戎当即招招手，唤来一旁的人，“你去让…来见我。”他语速很快，艾浅没有听清楚那人的名字。
但她心中猛然闪过一抹焦虑，不过被她很快忽略了。
“报告将军，没有在队列中找到他。”兵卒前来回话了。
“找不到他？不应该啊，他平日里是最刻苦的，肯定不会偷懒，再去找找……”他抱歉一笑，眉头微皱，目光也射向了队列，那熟悉的位置上果然没有那人的身影。
“奇怪…”他抱歉一笑，“不好意思，他以前从不会这样的。”他对着艾浅说道。
192 急报
“没关系，今天他若是不在，我们下次来就好了。”艾浅不无惋惜地开口。
“屈居第二的有没有？让他过来切磋切磋也是可以的，我们曦和厉害着呢！”她转而又说道。
“悠扬，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安曦和拉拉她的衣袖，她可不想整个郦国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两个愁嫁的姑娘。
“不，我就要找个人和你玩玩，让你开心开心。”艾浅别过脸去，又往那队列瞅去。
“哈哈哈，好……我再给你找找。”谢戎一双大手拂过他的大胡子，笑眯眯地说。
……
艾浅二人骑着马跑得飞快。
“哈哈哈……那个勇士是你喜欢的类型吗？”安曦和故意开她的玩笑。
“我看是你喜欢的类型！”艾浅赶紧怼回去。
“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来军中找男人了，哈哈……”安曦和依旧笑得放肆。
呃……还是不要来了，艾浅有些汗颜，毕竟她真的不喜欢胡子浓密的肌肉猛男，说话就好像打雷一样，生怕对方听不见似的，这位屈居第二的勇士确实不是她的菜。
“也是可以来欣赏欣赏他们的肌肉的。”但她嘴硬地辩解。
“哈哈…那你以后一个人来欣赏吧，我就不陪你了，我对肌肉不感兴趣。”曦和摆摆手，“驾驾……”将马儿骑得飞快。
“欸，等等我，等等我……”艾浅不敢使劲儿赶马，只是扯着嗓子大叫。
练兵场。
“你怎么回事？刚刚到处找你找不到！”谢戎坐在案牍前，责备之意很明显。
“我……”台下那人仰起脸来，他面容光洁，一看便知不是这边疆地区的人。
“将军，我不希望见到刚刚那位女子。”他实话实说，并不做任何隐瞒。
“哦？叶姑娘为人慷慨大方，你莫不是和她有什么过节？”谢戎感到一丝惊讶。虽然他知道他来自中原地区，但不曾想到他会和叶小姐有什么瓜葛。
“不是过节，只是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和她相遇罢了，还希望将军理解。”他那棱角分明的轮廓不起一丝波澜，但话语却显得十分真诚。
“可她们说了还会再来寻你，到时候怎么办？”在谢戎眼里，艾浅精灵古怪，他可搞不定。
“就说我已经有妻儿了，不便和女子走得太近…”说到此，殿下的男人短暂地沉默了，“将军可曾提及我的名字？”他颇有些紧张。
“这……似乎是提了，但是她并未有任何异样，应该是没有注意到。”谢戎已经感到二人关系的微妙了。
“恳请将军下次不要说出我的真名，若她问起，就随便取个名字搪塞吧。”他低垂着头，难过的情绪无法掩饰。
谢戎听着不免也揪心了，这确实不像是过节，倒像是单相思。
“好，你既然这么说了，我肯定不会暴露你的身份，你知道我很器重你吧，好好练习，总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
即便那人并没有详说他们之间的关系，谢戎还是凭自己的感觉给了一番叮嘱。
“将军放心，我……”没说完的话被硬生生截断了。
“急报！急报！将军急报……”一个士兵马不停蹄地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加有鸡毛的信件。
殿中的男子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谢戎眉头紧皱，不安的情绪正在泛滥，他接过信件，着急地打开了。
眉头越皱越深，形成了一道沟壑，“岂有此理！”他猛地一拍桌子，鼻孔呼呼冒着热气，一双往外凸出的眼睛似牛一般，正宣告着他的愤怒。
“殿下知道这件事吗？”他问那个冲进来的小兵，语气瞬间严肃起来。
“另一个人已经前往送信了，但属下不知他是否将信成功送达。”
谢戎思虑片刻，吼道，“备马，我要马上赶回府中。”他气冲冲地出了门。
襄王府。
谢戎赶到时，南宫昭雪和关逸都默不作声地坐在桌前，神色凝重。
“殿下…”谢戎行了个礼。
“将军快快起身。”他语气有些低落。
“眼下该怎么办？将军可有什么想法？”他心中有了些打算，但还是想听听谢戎的意见。
“殿下，我觉得我们应该按兵不动，皇宫那边已经无暇顾及我们了，只要北蒙不打到我们的地盘上，我们就不出兵。”他愤慨地说道。
北蒙和西域两国公开向灜朝宣战，并已经调集军队进攻边疆地区，此时熹云下令襄王调兵前去抵抗，分明就是想趁机灭掉他的军队。
“熹云在三国交往中失了人心，现在试图让我们为她送命，这怎么可能？”两国皆是借口熹云不讲信用，残害使者，发动了战争。
“我也是此意，前方地区有南宫肃的镇北军抵抗，若是北蒙打不到郦国来，我便不出兵。”
虽说南宫昭雪想好了策略，他仍旧感到揣揣不安，三国交战，真正难过的还是百姓。只恨那熹云玩弄权术，最后让三国百姓平白无故地遭殃。
皇宫。
“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南宫翎有些急了，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
“你让恭亲王放弃抵抗北蒙军队？”他几乎难以置信。
“翎儿，你怎么这么愚笨？若是南宫肃带着镇北军在前线抵抗，那么北蒙的军队根本不可能威胁到南宫昭雪…”她幽幽一笑。
“那怎么行？只有镇北军撤退，北蒙军队才可以快速前行到郦国，这样，不久后南宫昭雪手里的筹码就会消失殆尽，如此，我们便不用再担心了，这样岂不是更好？”
她狞笑着，颈部的皱纹重叠到一起，像是不断在蠕动的肉虫。
“可沿途的百姓呢？若是镇北军撤退，两国交界线以南到郦国所有区域的百姓他们怎么办？北蒙军队势必会烧杀抢掠，他们将无人生还！”
南宫昭雪阴沉着眉眼，他这次不准备服从了。
“那些人我可管不着，他们不过是贱命一条，死了便死了。”熹云从不会在乎那些弱小的生命，要知道，就算南宫清涵惨死在寝宫，她也眼睛都不眨一下。
193 内心的选择
“生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谁都在努力地活着。”南宫翎平静地说道，他知道自己无法劝说她，便自发退下了。
命令一下达，镇北军就跟逃窜似的，拼了命地南撤，留下一路狼藉。
“各位将军们，别走啊，别走啊！”一名老妪拦在了路中间，北蒙军队凶猛残暴，边疆地区的人知道得最为清楚。
一向守护着他们的镇北军都撤退了，他们怎么能不心慌？
“滚开！”那士兵一把推开了老妪，举着矛的手晃来晃去，驱赶着想要涌上来的人群。
“你们怎么可以撤退？仗都还没开始打！”有男人站在路中央义愤填膺地吼道。
吼声淹没在了士兵们狂躁的呐喊声中。
“这是朝廷下的命令，朝廷命令我们立马撤退，你们就自求多福吧。”为首的将领看着这样的阵势，解释道。
“朝廷下的命令？朝廷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这是要弃我们于不顾吗？”那些百姓不相信，涌上来的人更多了，他们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骑兵们根本过不去。
“恭亲王，恭亲王来了！”有人大喊道，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队伍后面那威风凛凛的人，他被一群士兵簇拥着，在正中间，高高在上的姿态。
“安静！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南宫肃一开口，嘈杂的声响立马隐匿了，大家都在等他一个说明。
“确实，朝廷已经向我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同时派遣了郦国的襄王前来抵抗，大家不用担心，相信襄王的兵马很快就会到来。”
他是圆滑惯了的，他想这番话一出，他既能轻轻松松地走，保全了自己的军队，也可以把南宫昭雪拉下水。
却不料到，有明眼人从他这番话中听出了端倪。
“襄王能有什么军队？他不过是个被贬谪的废太子，朝廷究竟安的什么心？
为什么让他来抵抗敌国军队，莫不是还想借此彻底灭掉襄王，可偏偏要拿我们无辜的百姓做卑劣勾当的挡箭牌吗？”
一语惊醒所有人，大家一下顿悟了。
“不能走！不能走！抵抗北蒙军队！抵抗北蒙军队…”短暂的凌乱后，口号整齐起来，最后变成了节奏统一的呼喊，人群越积越多，镇北军不可能走过了。
“王爷，现在怎么办？”一旁的将领问道，顺又补充，“探子来报，北蒙军离这里不过五里，他们沿途一路毁坏牧草，驱赶牛羊……”
南宫肃大舒一口气，沉思起来，走他是必须要走的，朝廷的命令他不敢违抗，自己训练的镇北军他也想好好保存，只是眼下该如何走？
“所有人请避让，拦路者杀无赦！”须臾，他冲着将士喊到。
“什么？怎么可以这样……”拥挤在一团的百姓全都惊了。
拿着武器的士兵便毫无畏惧了，他们张扬着，叫嚣着，长矛肆无忌惮地挥动。
一些胆小的人躲到了一边，还有些留下的人依旧堵在中间。
“杀无赦！”恼火的南宫肃重申了一遍，他害怕后边的追兵赶到，心里有些急了。
“嗞……”一个士兵的长矛刺穿了面前男人的胸膛，鲜血一下溅出来，嗞了他满脸。
“镇北军杀人了，镇北军杀自己人了！”百姓乱作一团，好多人都退了回去，藏在掩体后面，只露出一对惊恐的眼睛。
已经有人下了手，其他的士兵便不再胆怯犹豫了，他们更加猖狂地操纵着长矛。
北盟军队还未至，街道上已是鲜血遍地了。
“罪过啊，罪过啊……”一些老年人叹息着渐渐远去。
人群散了，强硬地阻挡在前的人都死了，镇北军带着虚无的胜利南撤而去。
襄王府。
“什么！”南宫昭雪扶着额头，感到深深的疲倦，“熹云何苦做到这个份上？竟然让镇北军往南撤？这是要撤到哪里去？直接撤到皇城吗？”他没想到她会做的这么绝。
“无需忧虑，只要北蒙军队没有到达郦国城下，我们按兵不动就好，朝廷能奈我们怎样？”关逸语气强硬，他可不愿向朝廷妥协。
“前辈说得对，我们必须保存实力。”姬绝尘也应道。
“可是……”南宫昭雪欲言又止。他不忍心那么多的百姓被残忍杀害，也不希望看到国土被占领。
“昭雪，我知道你的忧虑，你要这么想，你需得有实力战胜熹云，才能彻底扭转这种局面，才能真正让灜朝的百姓安居乐业…”
关逸不希望他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他知道他必然放心不下北面的百姓。“眼下救了那些人，实则是害了灜朝其他的百姓，你会让他们永远承受在无法确定的凶险下……当然，最终的决定还得看你。”
他补充道。事实摆在眼前了，若是今日郦国的军队与北蒙军开战，必定会损失惨重，而这势必导致镇北军反咬一口，结局可想而知。
“我知道了，我再好好想想。”他站起身来，往外走去了。
毫无目的地瞎走，因为他的思绪无比混乱，人他想救，士兵他却不想出。
“南宫昭雪！”艾浅嬉笑着走了过来，“大家怎么忽然都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自己倒是有点高兴，因为明天阿樱就该醒了，曦和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没事，你好好待在府里，哪里都不要去，今晚过后，外面就该不安全了。”纵然心里不安，他还是对他浅浅一笑，一番嘱咐。
“怎么了？为什么会不安全？”她嗅到了蛛丝马迹，肯定有大事发生。
“熹云派兵攻打郦国了？”
他摇头。
“南宫翎又跑出来作妖了？”
他摇头。
“南宫慕玄和南宫肃……”
他抢先摇头了，脑袋晃着有些沉，他内心无比烦躁。
“北蒙军进犯中原了，镇北军南撤，敌军一路无可阻挡，很快就会到达郦国。”其实该来的他都躲不掉，镇北军南撤，无论如何他都会和北蒙军对上。
“怎么会这样？不是不久前还三国会盟了吗……唉，这熹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忍不住嘲讽。
194 只身前往
“你别管这么多，北蒙军凶狠异常，你好好待在府里，我可不想让你再受伤了。”他拍拍她的肩膀，转身往前走了。
他不想把忧虑展现在她面前。
“欸，你要去哪儿？”艾浅丰润的嘴唇微微撅着，有些不解。
“我随便出去逛逛…”没有停歇，他大步往前走去。
“这家伙，心里藏着事呢！”她两手抱胸，盯着他离去的背影。
“北方战事怎么样了？”他一出门，刚好遇到前来上报的士兵。
“报！敌军还有两里就到边陲县了，县民们正在自发组织抵抗军队，他们拿着锄头、犁耙等农具，在县口拉起了防线。”
“边陲县大约有多少口人?”他只希望人少些，这样他心里的罪过便小些。
“城内约两三百口人，乡间约一百来口人。”士兵如实回答。
“这么多…”南宫昭雪低着头，招呼他下去了。
四百来口人，他真的都要舍弃吗？
郦国离边陲县大约十里，镇北军应该能在天黑之前到达，南宫肃会刻意避开这里吗？他不知道。
骑上一匹马，他无所顾忌地只身前往边陲县。他不刻意出头，能救一个便救一个吧。
暮色逐渐弥漫开来，浓厚的墨蓝色笼罩着世间万物，营造出神秘又危险的气氛。
他一个人疾驰在旷野上，边陲县的轮廓渐渐显露出来，他加快了速度。
城中火光不断，自发组织起来的部队已经溃不成军，百姓们四下逃窜，沿路都可以看见流民，他们脸上脏兮兮的，拼了命往南跑去。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救命啊…”
“将军饶命！”
“不要动我的孩子……”
哀嚎声、尖叫声不断，声声入耳，刺痛了南宫昭雪的心。他快马加鞭，冲向了北蒙军聚集的街道。
金银财宝等贵重器物都被洗劫一空，剩下的空架子就一把火丢进去，街道两旁的房子都燃起熊熊大火，火舌跳动，险些要烧到人脸上。
地上躺着中箭而亡的人，冰冷的箭羽直直地插在血肉之中，像是为祭奠什么。
越往里靠近，嘈杂的人声就越加清晰，粗鲁的北蒙军大声呵斥着，依稀可以听见兵器刺穿血肉的声音。
“住手！”南宫昭雪愤怒的目光紧紧锁住面前那正要动手的士兵，他大喊道。
那人正要用长矛攻击一个有孕在身的妇女。
正专注于当下洗劫活动的士兵都抬起头来，看着这个逆行而上的人。
南宫昭雪高高坐立在马上，脸上是无畏与愤恨的神情。
北蒙军很快将他围在了中间，全都拿着长矛跃跃欲试。
“你就是镇北将军南宫肃？”一个貌似领头的人问道。
“我才不是那个孬种，别废话了，全都上来吧！”南宫昭雪右手平摊在空中，绚烂的白光刺破了红黑的夜，傀命出现在了他手上。
“这是？”带头之人隐隐有些疑虑，但看着不断围上来的士兵便不犹豫了，“全都给我上，杀无赦！”他下了死命令。
“去你的杀无赦！”南宫昭雪一旋身，站立在了骏马上，足尖轻点，他打开了傀命之扇。
喷涌的光束溢满了夜的漆黑，他手拿神器，翻身而下，灵活地穿梭在敌军阵营之中，玄铁扇骨微微凸出，雪白的尖刃坚不可摧，轻而易举划破敌人的肌肤。
身着白衣的他如一团光晕，在士兵中间自由穿梭，待他步伐停下之时，也是所有兵卒倒地之时。
鲜血溅满了他的白衣，俊逸的面孔也沾染了血迹，显出几分地狱罗刹的血腥气息。
解决了一大批士兵，又有源源不断的其他士兵从各个街道涌出来，又将他团团围住，黑压压地都快望不到边了。
握住傀命的手紧了紧，他告诉自己不要胆怯。
战斗又开始了。
零零散散逃窜的人不自觉看向了正在打斗的地方。
“那身着白衣的人是谁？我瞧这那不像恭亲王呀！”
“怎么会是他？那个逃兵……”
“可是那会是谁？这少年好法力呀，莫不是隐居在此的侠客？”
“我知道了，那是襄王，那肯定是襄王，他来救我们了！”
三三两两的人聚集起来，在这躁动不安的场景里，胆战心惊地议论。
说那是襄王的人又补充道，“襄王二十出头，常喜一身白衣，我有幸曾见过他一面，面容虽记不太清楚了，但这应该是他无疑…”
“襄王？被贬的废太子竟然有这等能力与魄力，为何……”开口那人沉默了。
“唉…至少经历过今天的事，我是拥戴襄王的。”他们无法决定自己的王是谁，但可以自由选择敬佩的对象是谁。
“呀……”这边的南宫昭雪已经杀红了眼，在他被包围的小小圈子里，早堆起了厚厚的尸体，全是来自北蒙军。
他从不喜欢杀生，更何况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可现在他被逼无奈，要想保存自己，保全子民，只有奋力一站。
傀命也染上了深深的红，玄铁扇骨更加诡异和嗜血了。
北蒙将领终于顿悟了，如此这般近攻，是不会有结果的，便重新下发了命令。
“所有人后退，弓箭手准备！”管他是谁，就让乱箭射死他好了，那首领这么想着。
“那么多的弓箭手，襄王能打得过吗？”
“怕是不能，我们快跑吧，到时候真的连命都没了……”
讨论的人不敢再看下去了，匆匆逃走。
南宫昭雪镇定下来，他被圈在了中间，想要出去是不可能的，弓箭手又站在两旁的楼上，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躲过的几率微乎其微。
下意识吞咽了一口气，他复又举起傀命，若是他真的战死了，那就当是命运给他开了个玩笑吧。
只是心里有事，怕会死不瞑目。各种各样想法在他脑海中一一滑过。
还没捋清半条思绪，箭雨便冲向了他，冰冷肃杀的箭速度极快，仿佛有成千上万支，他只觉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再加之他前面已经打斗了许久，法力和精力消耗很大，他有些力不从心了。
195 再救
“嘶……”刺穿皮肤的声音无比清晰，他低下头，看见腰腹处穿过来一支箭。
这一箭让他大脑瞬间振奋起来，于是乎飞射过来的箭变成了一支一支的，而不是他最初见到的如网一般，想要将他困在其中，而他确确实实逃脱不了。
他眼神清明了几分，虽显吃力，但还是应对下了箭雨。
可腰腹处的疼痛开始递增，待弓箭队撤下时，他趁机低下头，这才发现流出来的血就快接近锦缎长衫的底部了。
他头脑又开始昏胀，这次是因为失血过多。
那首领又转换了策略，他要生擒南宫昭雪，这人怎么看也算是个人物，他要是将此人押上北蒙朝廷，说不定还算立了大等军功。
“全都给我上！打他！但是切勿伤及要害，留着他有用……”他如是命令道，仿佛置身事外般，看着这混乱的局面。
“是！”整整齐齐一声呐喊，北蒙士兵又开始前进了，这次他们步伐果断了许多，受了重伤的人能有什么能耐？他们可不怕他了。
南宫昭雪咬着牙，他想知道外面的情况，他想知道边陲县的居民是否都成功逃脱了，但涌上来的人太多，他看不真切。
傀命在手，他还要殊死一搏。
他缓慢地转着圈，监视着四面八方的人，头脑却是越来越沉。
“上！快！谁先抓住他，必有重赏。”首领又是一声命令。
士兵们躁动起来，一个个迈着大步，将长矛对准了他。
南宫昭雪轻晃一下脑袋，他眼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重影，无论如何也晃不走，他预料到自己要晕倒了……
“就算我快死了，我也不会留着你们残害我灜朝的百姓！”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叫道。
蓬勃的灵力在此刻汇聚，他要用自己的所有灵力为自己献祭，祭品就是敌军所有人。
“不好…”那首领看懂了他的目的，“快，直接杀了他！”他无比急促，人也冲了过来。
南宫昭雪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微有嘲讽之意。
他很不甘心，大仇未报，心爱的人也不能再保护了……
可若是能以一命换回边陲县这么多人的性命，或许也值得。
他闭上眼，任凭肆意的灵力操控自己，他即将葬送自己。
“不可以！”突然一人大喊，南宫昭雪心猛地一跳，恍惚中呆愣了。
如此的声音，如此的场景，似乎已恍然隔世，可此情此景早已在他心中排练了数千万遍。
虽然面孔变了，他知道是她。
艾浅翩然而至，一把将他即将四散的灵力聚拢，又过入了他的身体。
她的宝石戒指盈满了光，纤柔的身形围着小圈子快速旋转，同时枉生丝线蔓延开来，将二人安全地包裹在内。
“怎么回事？”当第一个人的身体被整整齐齐分成了两半后，所有人都惊讶了。
接着是第二个人。
第三个……
“这是什么？有鬼呀！有鬼！”士兵们都不敢向前了，只是睁大了眼睛到处打量。
艾浅不动声色，将南宫昭雪的头磕在自己的肩膀上，无比关切地问，“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我没事…”他气息已经有些虚了，眼睛半闭半睁，闭的趋势渐渐占了上风。
观察一会儿后，士兵们将忌惮的目光投向了艾浅，“是她！她一点都不怕，她肯定是妖女！”
那些人哆哆嗦嗦讨论着，又怕又恨。
艾浅却难得顾及这些，她现在只关心他的伤口，血已经流了太多，必须马上止血。
“这么多人？”她打量一番后，小声抱怨，“你也真敢冲！”
等她好不容易逃离了，恐怕南宫昭雪已经不行了，艾浅清楚自己现在的水平。
“小希，小希！你在吗？你什么时候给姐姐靠点儿谱呀？”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毕竟这小家伙她不见许久了，它不会在里面饿死了吧？也是有可能的，她想。
可今天却有了些异常。那晶莹的宝石闪着微光，只有在这夜色中才能瞧见些。
奇怪？她疑虑半刻，期待着。
“你们愣在原地干什么？不想要重赏了吗？弓箭手呢？弓箭手再次准备……”那首领一副身经百战的样子，只是心里很急。
“弓箭手？”艾浅好看的眉眼皱成了一团，她也怕箭雨。
枉生丝线只能抵住凶猛涌上来的人，她没有精力将其制成一个可以阻挡箭的网。
“南宫昭雪？南宫昭雪？”她感到怀里的人不动弹了。
她紧紧压住他腰腹的伤口，“你不准睡，你快醒醒，我允许你睡了吗？”她凶巴巴的样子，但是声音却哽咽了。
弓箭手准备到位，只等那人一声令下。
艾浅蹭掉快要涌出来的泪水，将南宫昭雪平放在地上，自己站起身来。怕，她也躲不过，她可不想被射成一个筛子。
她又将枉生丝线绕了一圈，周围的人涌不进了，除非往地上爬。
“弓箭手准备，杀了那个女的就可以，男的要活口。”首领说话了。
“呃……呀…”话音刚落，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的刹那间，隐匿在士兵中的那位首领一下倒地。
伴随着他跌落地上，他的头也掉了下去，在漆黑的地上滚来滚去，穿梭在众人的跨下。
“将军…将军…”旁边的士兵吓坏了，眼下是什么情况？谁杀了他们的将领？他们四下打量，却发现唯一有动机的艾浅以同样诧异的目光四下看。
“我在这儿呢！你们都往哪里看？”一阵戏谑的声音响起，众人寻着声源看向半空。
只见一个盈着白光的仙士正睥睨着，他浅笑盈盈，面孔圣洁得如神邸般。他肤如凝脂，修长的头发顺遂地直直到了腰际，指尖轻点，他悠然开口：
我是你们惹不起的人，要是不想像刚刚那人一般，死得如此凄惨，那便有多远滚多远，我看着你们实在碍眼。
薄唇轻启，他面上是深深的不屑。
“你是何人？”士兵中有人问道，“这不是你该参与的，若是不想引火上身，还是快走吧！”
他仿佛是在真诚的劝慰，但是颤抖的话语表明了他只是在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