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皇帝的清醒（2）
“记住，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过，必须立马出来。”他很严肃。
“一炷香的时间？那是多久？”脚尖轻点，两人都平稳地落到了地上。
“你…”南宫翎欲要发怒，又像是忽然理解了一般，气息蔫了下去，“尽快就好，不然会死在里面。”
“快去！”他指着金光闪耀的大殿，催促道。艾浅一瞥，目光又极速扫过院落，确认安全后潜伏着走了。
掩上门，她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寝宫，她已经来过一次，这里的一切陈设还有些熟悉。
“这……”她眉头微蹙，心里生出几丝不安，虽记忆已有些模糊了，但是她能感到许多东西的位置改变了。
只为了囚禁皇帝，完全不需要刻意改变屋内的摆设，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小心翼翼往前走去，明黄色的帷幕一层又一层，她还未发现南宫骋踪迹。
“皇上，皇上……”她小声试探着，同时留心着周围的一切。
灵根的消失让她的洞察力减弱了许多，她很难感受到气流的波动。要知道，从前这样简单的探听对她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
院落一角的南宫翎此刻惴惴不安，他发现了些许异样，不过并未告诉艾浅，他害怕她又推脱，而眼下时间是耗不起的。
清正廉洁的大臣正在天牢里遭受折磨，那一帮老骨头，若是再不营救出来，怕就没了。
而右丞相狼子野心，已经开始规划登基大计，若是等南宫肃的镇北军抵达皇城，一切怕都会成为定数。
但是他一进来便发觉了不对劲，守卫撤下了许多，按理说，这样的关键时刻更应该加大防卫。
一过招，一群人很快就倒下了，他把他们全拖到了侧边的厢房，这才去叫了艾浅。
一切太过轻松，他不得不怀疑，但他也不愿戳破，他抱着侥幸，专注地环视着整个院子。
“啊…”一声尖叫打破了他所有思考，他心一紧，立马冲了过去。
推开掩着的门，一大群黑衣人正恭候着，地上是倒在血泊中的艾浅，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他脸一黑，阴郁的眸子泛出点点猩红，手往空中一挥，黑篮的光划破澄黄的空气，他手中赫然出现一把长柄战刀，那是他的法器——戮仙。
“非要逼到这种地步，那也怪不得我了。”他一手击打出极强的气流，熄灭了屋内所有烛火。他喜欢在黑暗中杀人，看不见脸，似乎杀的便不是人，而是无关紧要的牲畜。
这群黑衣人比早前闯入摄政王府的那批更加厉害，并且熹云下了死命令，必须杀了南宫翎。他们必是用尽全力，不敢有任何懈怠。
另一边，摄政王府。
“快救火，来人呀！快救火……”阿凛冲着宫门外的禁卫军大叫道，可他们未有半分反应，只是呆愣在原地，“你们……”
他瞳孔一冷缩，立马关上了门，又将几道门闸全部按上了。他看明白了，他们哪里会来救火，火恐怕就是他们放的，现在不来火上浇油就是好的了。
看来熹云真的对他们下了杀心，他记得南宫翎的叮嘱，连忙跑回大殿，嘱咐所有隐匿在暗处的守卫沿着地道逃窜，他自己也会离开。
“呃……”艾浅意识模糊，只觉得面前刀光剑影，她伸手胡乱一抹，粘稠的液体，不用猜她也知道，那是她流的血。
当时她看见一人背对着坐在床榻上，她以为是皇上，便毫无防备地走近。若不是那人手中的利刃晃了她的眼，她慌忙一躲，最后刺入的便是她的心脏了。
可腰腹并不比心脏好多少，更何况她一直血流不止。
“叶悠扬…”她的头被托了起来，手臂也被紧紧抓住，一股她现在无比渴望的温热正源源不断传递过来。
“你坚持住，我马上带你走。”南宫翎无比焦急，他一把抱起她，朝门外快速奔去。地上躺了一地的尸体，每个人皆死相凄惨，不忍直视。
鲜血侵染了南宫翎的手，他愈加慌了，若是艾浅死了，那他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右丞相必然会控制整个灜朝。
一出门，他便闻到了肆虐的烟火味，再望向浓烟飘来的方向，他心中有数了。
“快！快！”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阵吆喝声，一大批禁卫军正赶了过来。
宫门外可以看见虚晃的黑影了，士兵到了。他赶紧转身，又回到了寝殿中，带着艾浅，他不敢去冒险。
“呃…”怀里的人动了动身体，发出难挨的呻吟声，“丢下我…你一个…人…”她艰难地开口。
就算意识模糊，她也明白了现在的局势，她清楚自己真的快不行了。
“不行，我一定要带着你走。”南宫翎当即反驳了，“你还能说话，你还好好的，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他抱着她往里走，这个宫殿他小时候来过，脑海中残存着一些记忆，里面似乎有一个小的可以活动的横档。
院子内火把亮起来了，火光射进来，将他们棱角分明的脸映到了白戚戚的墙壁上，也照亮了艾浅那苍白的面颊。
果然有一个可活动的横档，推开是一个连接外面的出口，南宫翎立马将她放了下来，一点点推送进去，他忘了里面是怎样的景象，只记得是个封闭的小角落。
“待在里面不要动，解决了外面的人我就来救你，屏气凝神，减少出血量，一定要活着。”他稍显啰嗦地叮嘱，他真的很害怕，害怕她会死掉。
艾浅没有力气回答他了，她感到自己的气息越来越浅，她闭上眼，昏昏欲睡，她不想管了，就把自己的结局交给老天爷吧。
南宫翎复又拿起自己的长柄战刀，他的脸上血迹斑驳，好多血珠已经凝固，像是图腾一般存在于脸上。
他整个人如索命的厉鬼，不带丝毫情感，只是专注地杀人，刀起刀落，很快，地上已经躺了一片人。
然而涌上来的人更多，弓箭手也已准备就位，他的手臂中了箭，攻击渐渐弱了下去。
212 进攻（1）
“呃！”又是一箭，插到了他的右肩上，他的戮仙重重跌落到地上，发出尖锐的撞击声。
“快，进攻！进攻！他不行了。”蜂拥而来的士兵中有人在大叫，于是所有人都加快了步伐。
南宫翎压抑不住喉咙的腥甜，向前吐了一大口鲜血，他知道他快要应接不暇了。
黑篮的幽光如鬼魅般飘散开来，他旋转着手里的戮仙，想要速战速决。
可是皇朝的禁卫军有数千，短时间内是不会杀干净的，更何况他受了伤。
艾浅仰面躺在毛绒绒的枯草上，一对眼睛半闭半睁，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渐渐冰冷了。
“奇怪，天上竟然没有一颗星星。”她眨眨眼，想将眼底那若隐若现的阻碍祛除，可是依旧是雾蒙蒙一片。
天上的确没有星星，浓稠的黑，像是刚刚泼洒上墨的宣纸，浓云翻滚，恰似墨汁侵染开来。
温热的舌头舔了舔唇角，她只觉得好凉好凉……这就要死了吗？死得好孤寂，想见的人一个也见不到。
她呆呆望着，几乎快要闭上眼。
“艾浅！艾浅，你怎么了……”突然响起一阵很急促的叫声，她还可以辨别出来人鲜明的紧张，“是表哥吗？”这是男声。
好久没有人叫她艾浅了，她迷迷糊糊地，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眼睛是睁不开了，她无可奈何地昏睡过去。
“艾浅！小浅……”来人将她搂在怀里，一双有力的大手轻抚过她的面颊，又缓缓为她捋平了凌乱的头发。
她腹部的伤口被南宫翎简单包扎过，已经没有流血了，但纱布被完全浸湿了，血腥味不断蔓延，如腐朽的青铜般。来人眉头深皱，面容近乎扭曲。
“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他沉声道。右手聚气，耀眼的白光乍现，大量的真气被输送到艾浅身体里，但作用似乎并不大。
他加大了手中的力度，他要救她，哪怕把自己的真气都输干净，他也要救她。
“小浅，醒醒好吧，你醒醒……”他声音越来越沉，带着些许哽咽的意味，“别睡，醒来跟我说说话…”近乎低声下气的乞求语气。
“昭雪！你在干什么？你这样会让自己没命的。”姬绝尘从一侧闪了过来，想要阻止他。燃尽了真气，必然会暴毙身亡。
“师父，她快不行了…我要救她！”南宫昭雪眉头轻扬，收了手，立马又以更高强度的方式输送真气。
“昭雪，你马上停下来，马上！”姬绝尘也生气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他却纹丝不动，只专注手下的动作。
快要走火入魔了，他双眼猩红，呼吸渐渐急促。
“马上停止！”姬绝尘也急了，他大手一挥，动用法力将他击倒在地上。
“眼下这样的时刻，你抽什么风，谢戎的军队还在外面和禁卫军纠缠，你不去帮忙，在这里为了这些儿女情长？你觉得适合吗？”他颐指气使，横眉冷对。
“我要救她，我一定要救她！”艾浅仍是没有半点动静，南宫昭雪迅速坐正，又开始为她输送真气，仿佛全然没听见姬绝尘的话。
“南宫昭雪！你清醒一点…”他将破空剑横在他面前，“你还在这里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是你师父，应该叫你明辨对错！”
他一只手拿着剑柄，森寒的剑刃微微显露，他不只是说说而已。
“不要！让我救她！”南宫昭雪凝练真气的手往上一扬，将破空剑猛地推到了墙壁上，击碎了一块斑驳的朱漆。强大的冲击力让姬绝尘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站定了，震惊地望着他固执的面容。他没有料到，他不仅忤逆他，甚至还对他动手。
“师父！我为什么要夺取皇位，就是为了能守护我在乎的人，我怎么可能看着她死去？怎么可能？”他咆哮着，俊逸的脸狰狞无比。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成大事者不要和这些凡尘之事牵扯上，你不应该……”
“不应该！不应该！什么都不应该！难道我就该像师父那样冷酷无情吗？”南宫昭雪打断了他的话，嘶吼着，那猩红的眼怔怔望着他。
姬绝尘一瞬间愣住了，冷酷无情？他冷酷无情？他晃神了，慌乱的眼不知看向哪里。
须臾，轻叹道，“随你吧，随你怎样……”他拾起墙边的破空剑，跌跌撞撞走了。
南宫昭雪脑中闪过一丝懊恼，他低垂下眉眼，一看见艾浅那白纸般的面容就将一切都丢下了。
他要救她，他一定要救她！
熄灭的白光又重新燃气，经久不息。
……
“咳咳…”艾浅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咳得并不畅快。
“噗……”南宫昭雪收了手，却忍不住向前吐出一大口鲜血，他过快消耗真气，遭到了反噬。
“南宫…昭雪？”艾浅疑心这是幻觉，又或者她到了地狱？可是地狱里怎么可能会有他？
“我在…”南宫昭雪立马握住她的手，“你会没事的，别担心…”他目光殷切，眸子里的怜惜分外明显。
艾浅看着他的面孔心绪复杂，看到他如此难过，她也觉得心痛无比。
“你怎…么流…血了？”她另一只手费力往上升，想要抚摸他的脸颊，可到了半空，她就没有力气了。
南宫昭雪立马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被冷风吹凉的脸上。
“我没事的…”他安慰她，眼眸中隐隐泛着晶莹。
“能见到你…真好，我以为我…再也不再见到你了…”她下意识说了这番话，发自肺腑般，说完后恍然想起，“这是哪儿？”
她一下惊惧了，呆呆望着他。
“我们在皇宫里，这里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不想增加她的心里负担。
“那你…怎么？你快走！快…走！黑衣人…好多…”这里面危机重重，她不想让他久待。
“没事，我们今天就是杀入皇宫，取陈宥河狗头的。”他豪气满满。
“谢戎带着所有军队从宫门一路杀了过来，现在正与禁卫军在甬道内厮杀。”
213 进攻（2）
南宫昭雪深深看了她一眼，“我该出去了，你在这里会更安全，一会儿我就来接你。”
人他要救，责任他也要担，他不可能任凭那些战士在外面拼死拼活，自己无动于衷。
“好，你要小心…”命虽然捡回来了，但是艾浅仍是很虚弱。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有事的。”南宫昭雪向她做了承诺，他把她扶到墙上靠着，回望一眼，闪身出去了，不忘谨慎地将那破木门掩上。
小门连着一条偏僻的甬道，此甬道便通往交战的主甬道，艾浅迷迷糊糊能听见一些打斗的声音。
皇城所有禁卫军都在往宫里赶，南宫肃也带着镇北军从边境赶来，但尚有一日才能到达。
白府。
“这个南宫昭雪，真是让人不省心，就他那些兵力还敢进攻皇城？他不是找死吗？”白栩怒拍桌案，老气横秋的脸满是愤怒。
“将军，现在皇宫里正在激战，他们可是占了上风。”李冀面露愁容，“眼下我们该怎么做？”
可以说现在关键落到了他们身上，白栩独握重兵，他倒向那边，那边就会赢，可到底该如何取舍，这是个难题。
“眼下右丞独掌大权，南宫肃的镇北军也是听命于他，若是我们倒向南宫昭雪，怕是不好对付呀……更何况我们不久前还亲自把他押到了皇宫，他要是记仇……”李冀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近日来右丞和熹云的做法太过分了，我担心我是在助纣为虐，我害怕自己亲自断送了灜朝……”
白栩眉头扭曲，他虽辱骂南宫昭雪是愣头小二，但一个被打压的王爷能有现在的实力，他还是无比肯定的，帮他们未必不行。
“爹爹，爹爹！”白瑾芝的叫喊声响起，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瑾芝怎么出来了？”白栩的眉头更深了。
书房的大门被粗鲁地推开，白瑾芝气势汹汹走了进来，“父亲，我听说皇宫里发生了内乱？是南宫昭雪回来讨伐熹云了？”
她气焰很盛，再加之被关了这么多天，心里冤气满满，说话不免冲。
“芝儿，你说什么呢！给我下去，我允许你出来了吗？”她已经被禁足两个月了，今晚她是趁乱逃出来的。
“父亲，你还想关我吗？我可是你唯一的女儿。”白瑾芝委屈不已，哪个富家小姐像她那样，爹不疼娘不爱的，关禁闭一关就是两个月。
“你太不懂事了，下去给我好好反省。来人，把小姐带下去。”白栩心里烦躁不已，不想和她过多纠缠。
进来两个侍卫，“小姐，请！”
“我不走，父亲，你如果不答应我帮昭雪哥哥夺位，我是不会走的。你上次已经欺骗我了，如果这次你攻打他，我就…我就去死，我让你连唯一的女儿都没有了！”
她说着狠话，无所畏惧的模样。
“芝儿，朝堂之事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我必须要保全白府的荣光。”他语重心长地说，他希望她真的能理解他，别再说那些幼稚执拗的话了。
“把小姐带回去，给我留心照看，要是再让她跑出来，你们知道后果。”白栩不想面对她了，示意两个侍卫带她回去。
“父亲，做正确的事才能保全白府的荣光，你已经做错了，你太让我失望了。”侍卫拉住她的臂膀，她挣脱不了，但那含着泪光的眼无比凄楚地盯着白栩。
“帮昭雪哥哥，一定要帮…”她一边后退一边说道，直到消失。
“将军，眼下要不要出兵？”李冀回避了一会儿，又走了进来。因为迫在眉睫，他也等不了了。
“老爷，老爷…”白栩还未回答，大总管慌忙跑了进来。
“何事如此慌张？”
“老爷，太子殿下来了，他说事情急，就直接进来了，已经过了前院，马上就会到这里。”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便想着先跑来告诉他们。
“哦？南宫慕玄来了？”白栩坐回雕花椅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肯定是来催我们出兵的。”李冀说道。
“很有可能。”他肥厚的手掌握了握腰间系的令牌，第一次感觉它无比沉重。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南宫慕玄裹挟着浓重的寒气走了进来。
“白将军，李副将也在这里…”他问候了一声，进来一看便知道两人已是商量过了。
“参见太子殿下。”两人也问候了一句。
“想必白将军也知道我为何会来？皇宫正经历着一番激战，正是需要支援的时候，还请将军快快调集军队随我前往。”他尽量说得客气，来的时候熹云再三叮嘱过。
“哈哈哈…”白栩笑笑，并不着急回应，反而问道，“战况如何了？皇宫里的禁卫军可都是挑选的最优秀的士兵，不会打不过乡野村夫吧？”
他调侃着，很明显不愿意动兵。
“我出宫已经有一会儿，里面的战况不太清楚，现在胜负未定，但白将军只要带着军队前往，肯定立马就能见分晓。”南宫慕玄仍平和的示意，但心底已经有些不满意了。
“不不不…太子殿下误会将军的意思了，将军是说现在战乱肯定已经平息了，乡野村夫必定好对付，南宫昭雪不过是个资质平平的人，他能训练出多好的士兵呀？”
李冀明白了白栩的打算，他是想要按兵不动。
“你们……”南宫慕玄面容僵硬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不愿意出兵。
“白将军，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契约了吗？以后你就是我的岳父了，你现在何必为难我？”他将那口怨气生生憋下了，仍旧笑嘻嘻的样子，只是笑里藏针。
“哈哈哈，要是能和太子殿下结亲，我自然是极为愿意的。可我的小女实在是不识抬举，她说她早已心有所属，高攀不起殿下。殿下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想让她幸福。”
该打亲情牌的时候，白栩打得也不赖。
“你这是什么意思，现在这个时候，将军想保持中立了吗？”既然两方都心知肚明，捅破也没关系。
214 进攻（3）
“太子殿下，这就是误会了，皇宫禁卫军有这个实力，就不劳烦我们去插上一脚了。”白栩一脸谦逊，左右逢源这一套他玩得上好。
“好呀，白大将军，我算是看明白你了……”南宫慕玄瞳孔了下去，薄唇轻扬，勾起一抹邪邪的笑意。
“哼！”冷哼一声，一拂袖，快速离去了。
“大将军，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呀？这明显把太子殿下得罪了！”李冀有些顾虑，他只怪白栩表现得太明显了。
“无碍，熹云可比他懂事理多了，就算他们制服了南宫昭雪，她也不敢让他动我。”他并不怕，只要他的兵权一天没有被削夺，他就有豪横的资本，而当他的兵权没有了，就意味着死亡。
千禧宫。
“什么！白栩那个老匹夫，关键时刻居然摆我一道。”熹云怒拍桌子，将上好的白釉茶盏全推到了地上，爆裂的瓷片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听着只觉得烦。
“母亲，他这分明是刻意与我们作对，我们现在就该夺了他的兵权，看他还敢做什么！”南宫慕玄也咽不下这口气。
“现在？太子殿下你是糊涂了吗？这样的关头哪还有闲情去对付他，只希望他不要临时倒戈…”熹云可谓说是焦头烂额了。她没想到南宫昭雪说动手变动手，倒真是杀了她一个不知所措。
“守城禁卫军都赶来了吗？南宫肃的军队到哪里了？”她问一旁的亲信，也是黑衣人组织的领袖，皇宫内所有隐匿的黑衣人都是她一直供着的，只听命于她，她放心。
“守城禁卫军已全部到达皇宫，恭亲王的军队大约能在明日中午到达。”那人如是说。
“现在状况如何？”
“不是很乐观，襄王带领的士兵训练有素、行动便捷，实在是难以对抗。”他观察所见，倒在血泊中的大多是身穿盔甲的禁卫军。
“你带领所有手下帮助禁卫军攻打敌军，看见南宫昭雪直接杀掉。”她再凶狠地拍向桌子，一众小丫鬟胆战心惊地候着，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
“娘娘，小的有一事担心。”黑衣人露出来的鹰眼带着些许不确定。
“什么？”
“皇城所有禁卫军都赶到皇宫里了，城门和街道的布防很是薄弱，要是再有人围困皇城，那变成了轻而易举之事，到时候内外夹击，我们恐苦不堪言。”
他说的话也在理，熹云不是没有想过，可现在如果不把皇宫里所有叛军杀死，她难解心头之恨。
“一个小国能训练出这么多的士兵进攻皇宫就够了，我不信他还能再找出军队攻打皇城！让所有禁卫军都上，今晚之内了结他们所有人性命。”
她真的气急败坏，这才没过几天闲适日子，眼看着父亲已经将登基大业提上日程，没料到却出了这种纰漏。
“是。”黑衣人退下了。
“母亲，我也去帮忙吗？我一定将南宫昭雪碎尸万段。”南宫慕玄走上前来，恶狠狠的样子。
“你去给你师父传话，让她控制好玄虚宫的弟子，谨防青芜充当帮手。”玄虚宫一派她还是忌惮的，最初她拉拢不了青芜做帮凶，只得选了白蘅。
她一个心高气傲的女人或多或少是瞧不起另一个女人的，但一直以来她都依靠着她。
“好，我马上去告诉师父。”经熹云一提醒，他也猛然想起。
皇宫甬道。
南宫昭雪麾下的士兵仍在浴血奋战，每一个人都杀红了眼，他们本是不满瀛朝的政治才走到今天，可以说为了这个时刻，他们已经等候太久了。
南宫昭雪手持傀命，尖厉的玄铁接连刺破敌人的血肉，一束又一束夺命的白光直击敌人的心脏。
此刻重伤的南宫翎退到一旁，观察着战局。
甬道过于狭窄，只要南宫昭雪使用法术，巨大的光波便会击倒一大片禁卫军。就这么看去，他们一方优势很大。
“弓箭手来了，注意！”南宫翎忽然发现了宫墙上晃动的黑漆漆的影子，慌忙大叫。
在这样的封闭地形中，弓箭手也占有很大的优势。
南宫昭雪抬眼一看，将手中的傀命旋身出去，随着扇摆的剧烈转动，带动气流的不断搅动，煞白的光将墙上攀爬着的弓箭手都晃下去了。
但是另一边的弓箭已经射出，微微有些疲倦的士兵不小心中了箭。有些射到了肩膀上，手中的武器便拿不住了，有些射到腿上，就不能行动了，还有些射中了要害，人便直直直倒下。
南宫昭雪赶紧又解决了这一波人，但是弓箭手却是源源不断的，他们一波接一波涌上城墙，难免令人应付不过来。
不久前建立的优势，渐渐消失了。
千禧宫。
“母亲，我已经告诉师父了，她一定能妥善处理好的。”南宫慕玄在熹云面前总是拘谨谦恭的。实话实说，他很怕他的母亲。
“好，你先退下吧。”熹云招招手，示意他走。
“母亲，让我去对抗他们吧，我的能力足以打败南宫昭雪。”他以为他还是从前的他，尚没有意识到自己大言不惭了。
“你去干什么？刀剑不长眼，你死了怎么办？”熹云整个人又暴躁起来，她觉得他真的太不懂事了。
“我会注意的，母亲，刚刚那个人根本杀不死南宫昭雪，让我去吧！”越是得不到别人的认可，他越是要证明。
“他杀不死？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熹云眉眼阴沉下去，“他可是六境的实力，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比赢他？”她恨铁不成钢的目光锁定了他。
“什么时候你才会懂事一点。”她很失落，“回到东宫待着便好，不要出来，先下去吧。”她冲着大门望了一眼，很明显不想再见到他。
“是，母亲。”南宫慕玄确也无脸待在这里，他面无表情转过身去，飒飒地走了，速度之快，卷起几番拥挤的空气。
他很气，虽然熹云一心一意为他铺路，但她眼底的嫌弃和厌恶又是显而易见的，南宫慕玄讨厌极了那样的神情。
215 进攻（4）
“谢将军，我们这边情况怎么样了？”南宫昭雪有些紧张了，自从弓箭队上场后，他们渐渐变成了弱势的一方。
“殿下，情况不妙啊，兄弟们死伤已经超过一半，再打下去怕是不行了。”看着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他确实于心不忍。
“这…我们想要撤退已是不可能了，唯有战胜禁卫军，才能有一线生的希望。”南宫昭雪坚定了底气，拼死一搏是唯一选择。
“好，我明白殿下你的意思了。”谢戎既然选择跟随他，就会严格听从他的命令。
“兄弟们，坚持下去，胜利即将到来！”他冲着人群大喊，鼓励着所有郦国士兵。
众人皆是鲜血淋漓，凝固的血，湿润的血皆存在，他们已分不清这些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杀戮成了机械化的东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演习了上千遍的刀法今天终于得到了实践。
二十来丈长的甬道堆满了尸体，郦国的红袖军被夹在中间，两边是涌动的盔甲军，高处看仿佛一颗夹心糖般。
“南宫昭雪，有兴趣来比试比试吗？”那位六境的黑衣人赶来了，身后跟着和他同样衣着的刺客，他们皆是三境修士。
听见叫声，他回头一望，心里却是大叫不好，南宫翎和他同样的想法，这些人的实力他是见识过的，有了他们的加入，郦国的军队肯定战胜不了了。
“好呀！”厉害之人就由他来对付吧！他自然愿意上。
黑衣人拿出他的法器，一柄血红色的长剑，众人皆未见过，但知道这通体流畅的剑必定不凡。
南宫昭雪虽有绝世的好法器傍身，但他本身的实力还未到五境，他卡在四境的顶端很久了，现在对付一个早已入了六境的人不免吃力。
两人纠缠上了。他身后的黑衣人也加入了战斗，比起这些熟练的修士，上乘的军士便不如了，一旁姬绝尘自动过来对抗。
黑衣人的长柄圣剑便是五大注灵法器之一的慕鸣，虽远远比不上上古圣器，但威力仍不容小觑。
法器破撞摩擦而出的巨大光波竟能震伤毫无庇佑的禁卫军，着实厉害了。
同样的时刻，陈宥河也在四处奔波，白栩不出兵，他就去找其他的将士。他必须要拿出牌面来，明明白白告诉那些人这个天下就是他的。
“人请到了吗？”他坐在大殿之上，询问下方的侍卫。
“沿途几个县的县令都愿意出兵，他们正在召集军队，即刻出发。”
“那便好，那便好，虽然每个县的人不多，但加起来还是了不得。”他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气愤地说，“那个无知小儿，是谁借他的胆子……”
“你现在进宫告诉娘娘去，让她处理掉皇帝，恐再生事端。”一开始他就想终结那个蠢皇帝的命，但是熹云阻止了他，他也只好作罢，可现在不一样了。
“是。”侍卫应允了一声，退下去了。
战斗如火如荼的那一面已经过去了，谢戎和残存的二十来个士兵还在苟延残喘着。
南宫昭雪气急败坏，但仍旧摆脱不了黑衣人。
“你太心急了！”那人漫不经心说了一句，出手招招致命。
“这样的情况下，莫非你能稳得住？”他冷笑一声，吃力地应对着。
南宫翎费力地支起身子，眼下局面已定，南宫昭雪必然会战败，他在这里等着无异于是在等死，他必须要逃出皇宫。
他连滚带爬进到了殿中，艰难地从那个小门儿进去了。
“叶悠扬？叶悠扬？”他叫了两声，瞳孔一下放大了，这狭小的院落中竟没有她的身影。
“叶悠扬！”那飘忽的意识一下清醒了，“你要是躲着我，你就完了！”他不忘威胁一句，但回答他的只有深秋凉薄的夜风，刮在脸上有些刺痛。
“叶悠扬，你出来……”连叫了几声，确实没有人，他不得已先走了。
“你看，这些人都因为你死了…你说你是不是罪孽深重？报什么仇，老老实实待在郦国不好吗？”黑衣人手中的慕鸣直指地上的南宫昭雪，他悠然开口，是胜利者的姿态。
谢戎和姬绝尘身上都中了好几箭，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那些身着红袖的士兵鲜血直流，动弹不得。
“咳咳咳……”南宫昭雪轻咳两声，抑制不住吐出一口鲜血，他的脸色苍白，凄怨的眼眸几乎要闭上了。
“你为什么这么不自量力呢？”看他不回答，黑衣人又问了一句。
“为了心中之人，哪管是不是不自量力！”他默了许久，才说出了这么一句完整的话。
“哈哈哈……可惜你还是太稚嫩了，再过个十年或许还有希望。”他隐藏在黑巾下的嘴角一勾，杀心已动。
“这么多的人，都要和你一起去死，可惜了！”那人举起慕铭，伴随着一道刺破混黑的光，剑锋直接冲向了南宫昭雪。
“慢着！”甬道的进口处有人在大叫，黑衣人面色一动，为了避免再生事端，他手上的动作并未有半分停留。
“嗞嗞……”刺破血肉的摩擦声响起，他感到一阵爽快，杀了他，自己就算完成了任务。他更用力了，狠狠将剑身深入到肉体，他要确保他死透。
“小浅！”人群中一声痛彻心扉的大叫，惊醒了他愉悦的遐想，他猛地收了剑，望向甬道。
一大片和他相似穿着的人正疯狂涌入，他们都带着狰狞的红纹面具，手持镶有黑曜石的魔杖，这是驭魔殿的人。
“全部给我杀无赦！”为首的人依稀是女子的身形，她毫不留情地下了死命令。
此刻南宫昭雪睁大了眼，他整个人完全呆住了，心跳似乎也停止了。刚刚突然闪到他面前的弱小身影，现在正了无生气地躺在他的怀里，那是艾浅。
慕铭正中她的心脏，她不可能活过来了。
“小浅，小浅，不可能，不要……”他像是在毫无逻辑的梦呓，面颊惊惧地抖动着，“你快醒醒，别……”他紧紧搂抱住她，流淌下来的泪水完完全全糊住了他的眼。
216 死透
“小浅！”领头的黑衣人飞快跑了过来，光芒万丈的绿波直直射向挡在艾浅面前那个杀手，他手握着慕铭，鲜红的血珠附着在泛着寒光的剑刃上，缓慢滴落，玷污了一尘不染的白石板。
那人身形一闪，躲了过去，但很快又被驭魔殿其他的人纠缠上了，同为杀手，他们出招皆狠，那人难以脱身。
“你滚开！”来人一把推开南宫昭雪，抢过他怀里的艾浅，“小浅，小浅，你怎么样了……”
她替她把脉，大惊失色，“小浅，你的法力呢？怎么会……”她顾不上什么法力了，先救回她的命便好。
“这……”面具下的眸子已经完全湿润了，她抓住最后的机会替她疗伤，她要救活她，一定。
“三娘，她一定可以活下来的，对吗？”南宫昭雪认出了这个用面具遮脸的女人。短暂的惊讶后，他又觉得合情合理。
他曾经还纳闷，为什么堂堂驭魔殿的殿主会让他照顾好身旁之人，或许她愿意帮他，也不过是看在艾浅的面子上。
“不容乐观。”萧三娘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算是客气的了。毕竟，那一幕她看得一清二楚，艾浅奋不顾身跑出来就是为了替他挡下那一剑。
她几乎可以理解为，是他杀了她，纵然这样的想法很荒唐，可她需要一个发泄对象。
她别过脸去，右手往空中一挥，艾浅的身体便浮了半空中，萤火虫一般的微光环绕着她，她正在为她治疗。
光芒越来越深，萧三娘用尽了全力，尽力一搏。
“呃…”清浅的一句呜咽声，半空中的人儿还有着最后一口气。
“小浅，坚持住……”她的身体缓缓下落，南宫昭雪接住了她。
“南…昭…雪……”她那无力的眼眸盯着他，说不清楚话了。
“我在，你先别说话，你好好保存体力，我马上想办法救你！”他很急，几乎是在咆哮。
“不…没用…了。”艾浅很清楚她现在的身体，她早已是穷途末路了。
萧三娘的治疗术只不过把她拉到了黄泉口，但那漆黑一片的道路，她终要独自一人踏过。
“不会的，不会的，你是谁呀！你可是艾浅，断情崖上无所不能的红衣女妖，你绝对不会死的。”这样的危机关头，他也不想保留什么了。
“你…你知…道？”艾浅那扭曲的眉眼带着疑惑，“什么…时候？”
“这都不重要了，眼下你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南宫昭雪将食指放在了她泛白的嘴唇上，他不想让她再说话了。
“不，我活不…成了…以前你救我那么…多次，今天我就…一次还清了，不要有愧疚…”她哆哆嗦嗦，好半天才说完一句话。
“不，还不清，我不允许你还清！”他费力地嘶吼，看着她几乎快要睁不开的眼，痛心不已。
“阿萧姐姐，你一定…要帮助他…夺得皇位，我…我…”她一口气没喘上来，话就生生哽在那里了。
“好，小浅，你放心……你放心…”她连忙应道。
“有很多事…我来不及…去做了，希望你…能帮我…”
艾浅最后的目光看向了南宫昭雪，复兴大业她一刻也不曾忘记，可若她是个没有灵根的人，一切都不过是妄想。无所事事地活着，她不愿意，还不如死了去。
“帮，无论什么事我都帮！”
“谢谢你…”艾浅的声音几乎快听不见了，她嘴角有一丝不可见的弧度，她带着淡淡的笑意，再次走向了黄泉之路。
南宫昭雪紧紧搂着她，却发现她平放在胸前的手一下滑落到地上了，那似睁未睁的眼也已彻底闭上。
“不，不要！我不帮，我什么忙都不会帮的，你给我醒过来，有什么事你自己去做！”
他狂啸，无可自拔地摇晃着她的身体，“小浅，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他形容枯槁，颓唐地瘫坐在地上，嘴里仍念念有词，“不会的，不会的……”
“她已经走了…”长久的沉默后，萧三娘无力地开口。
“不……”南宫昭雪呆滞地摇头，“她不过是睡着了，她只是睡着了！”他仍旧不愿放手，直到那完全冰凉的身体微微僵硬了。
解决完了所有黑衣人以及禁卫军，驭魔殿的人静静恭候在一旁，个个神情肃穆，不敢言语。
“昭雪，放开她吧，尸体需要入殓。”姬绝尘在一旁看了许久，上前说道。
“不，什么入殓，你们不要乱说！她只是睡着了。”南宫昭雪还在自欺欺人。
“她的身体都僵硬了，你放开她吧，让她得到安息。”他尽量心平气和地劝慰。
“你们过来，把他拉下去。”萧三娘看不下去了，指挥一旁的人动手。
“是。”风澄风澈二人直直拽住南宫昭雪，把他往后拉。
“不要，你们…放手！放开…我！”他泣不成声，疯魔般地咆哮，拼尽全力想要挣脱他们的桎梏。
“直接把他打晕！”萧三娘又开口，一拳下去，南宫昭雪安静了，整个皇宫也寂静下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准备直接夺取皇权吗？”萧三娘沉着地询问。
“是的，皇城禁卫军已经解决了，现在唯有南宫肃的镇北军以及皇城周边几个县城的护城军还需提防。”姬绝尘信任她，也不做任何隐瞒。
“其他地区的军队呢？”每一个县城都有一定数量的护城军，边疆地区更是有重兵把守，若是这些人起兵反抗，也是不好对付的。
“不用担心，经过了三国盟约之事，大家对熹云一派早有怨言，再加之陈宥河平白无故关押忠臣，群臣激愤，没有人愿意再帮他了。”
姬绝尘早已提前联系好各方驻兵首领，他们不仅不会阻拦，还愿出兵相助。
“如此便好，那我就提前恭喜了。”萧三娘双手合十，聊表祝愿。
她鼻尖微红，氤氲着泪光的眼也有淡淡光亮，但此刻却是豪迈的。
“还请你节哀…”姬绝尘低垂着眉眼，纵然他很多时候不太喜欢艾浅，可如今她死了，他还是很难过。
217 新皇登基
“我明白。”她快速抹掉了眼角溢出的泪水，顿了顿说道，“她的尸体我会带走，我带来的人都给你留下，有什么事你尽管差遣。”
因为艾浅临别前说了，所以她愿意帮他们，毫无所求地帮。
“多谢。”这么多顶尖的杀手，的确能祝他们一臂之力。
“那我就先走了，她的后事还需要马上处理。”说罢，她看向平躺在地面的艾浅，原本似蹙非蹙的眉头深陷了。
“好，你多注意安全。”他也有他的大事要办，棋还没有下完。
“谢将军，怎么样，你还好吧？”他搀扶起地上的谢戎。
“我还好，死不了！”他是极为爽快的性格。
“那我们现在就去城门看看，想必第二支小分队已经占领城门了。”他们一路杀进来，一路冲刺，一路也在被身后的士兵包围。
不错！他们的确留了约两百人的队伍，就等着占领城门。灜朝皇城城门易守难攻，南宫昭雪以及姬绝尘二人用法力快速破开城门，着急地涌向皇宫了。
和城门之上的士兵交战，无异于以卵击石，城门之上树立着神迹大陆最为先进的火炮，还有各种巨石发射器，轻轻松松便可击倒一大片人，弓箭队轮班待命，箭雨一触即发，没有必要在这里送人头。
可一旦士兵撤下城门，一切便简单了许多，他们只要占领了那些攻击力极强的武器，就不怕镇北军的到来，更不用说那些毫无战争经验的护城军。
“兄弟们，听着！受伤不严重的随我返回城门，抵御即将来袭的军队，受伤严重的就在此处接受治疗。”谢戎信心满满地高呼着。
倒地不起的人都费力挣扎起来，他们还想去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你们那些就不要勉强了，好好接受治疗。”
看着那些逞强的士兵，谢戎赶紧阻止，“兄弟们，胜利在望，还要好好活着，接受荣光！”
姬绝尘又去叮嘱驭魔殿的人，让他们守好重伤的士兵，以及陷入昏迷的南宫昭雪。
偌大的皇宫仿佛一个别出心裁的墓园，处处是琉璃朱漆，可却死气沉沉。熹云一派的人早已逃窜出宫，那些狗尾巴，小爪牙，能出逃的就出逃，未逃出去的现如今正绞尽脑汁想着法子出宫。
那些平平无奇的宫女、太监，则一直都在等待此时此刻的到来，他们在熹云亦或是她的爪牙的威压下，长期卑微地活着，早就等着这畸形政权的覆灭。
他们是最了解事情起因经过的人。他们曾目睹皇上被卑贱小人迫害，亲眼所见那年老色衰的娘娘不甘寂寞，与侍卫苟合。更不要说这些忠臣被关进慎刑司…真可谓前朝后宫交错混杂，家不成家，国不成国！
如今襄王攻破皇城，杀进皇宫，他们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南宫昭雪被安置在了从前阮皇后的寝宫，众人都以为他是受了伤。
风澄风澈守在外面，看着殿外的情景，不禁有些惊讶。
一众阶梯都跪满了人，密密麻麻延伸到了宫门口，或许所有仍在宫里的下人都来了，他们局促不安，但都满怀期待。
“让我们一起为殿下祈福！”最前方有一个掌事太监，冲着阶梯上所有的人大喊道。
大家都毕恭毕敬地看着星河斑斓的天，十指相合，面容真诚。
城门口。
“对了，谢将军，你跟我说的那个分队的领头叫什么名字？我等下好称呼。”两人骑着烈马，风尘仆仆地到了城门口，姬绝尘边走边问道。
“他叫……”谢戎脱口而出，又及时止住了，他恍然想起他曾说过，不要向上面的人透露他的真实名字。
“他叫…他姓魏，对吧？”姬绝尘反问道，谢戎曾当着他的面夸奖过那人，他依稀记得姓氏。
“不不，他不姓魏，他姓韩名沉……你叫他韩副将就好。”他随机应变，想了这个名字。“沉”字很适合那人给他的印象。
“噢噢……看来是我记错了。”姬绝尘也没有怀疑什么。
他们沿着内城的阶梯往上走，韩沉已经在城门之上等候了。
“谢将军，你来了。”那人鞠了一躬，面色坦然，他最初并未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人。
“魏远？”姬绝尘却是一愣，一听这声音他就觉得熟悉，仔细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大师？”那人也惊了，早知道是能见到他的场合，他就不现身了。
“你们认识？”谢戎也惊住了，早知道他们互相认识，他就不做这多余的解释了。
“你怎么到了这里，也不来告诉我一声？竟然还换了名字？”姬绝尘稍稍有些顾虑，即便他知道此人是被白蘅淘汰的人，但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不容他有任何疏忽。
“逃离了白蘅的追捕，我就来到了这里从军，不过是想干出一番事业。”魏远淡淡地解释，没有欲盖弥彰的急促。
“那这名字？”姬绝尘看向一旁的谢戎。
“哎呀，误会了误会了，他从前让我不要在叶小姐面前提起他的真名，我以为他的名字有什么避讳，所以这次也对你撒了慌。”谢戎赶紧为他辩解，这次本来也是他自作主张了。
“叶悠扬吗？”姬绝尘眼神讳莫如深，玄虚宫里有很多传言，他略有耳闻。
“是的，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在这里。”魏远直白地回答。
“她不会再知道了…”他轻轻地道破这一事实。
“你什么意思？”魏远望向他的面容，发觉他神奇古怪，很不对劲。
“叶小姐今天为了救殿下牺牲了。”谢戎插进话来，他面色严肃。
“什么！不可能！”魏远光洁的面孔微微扭曲了。
“是真的，她的姐姐已经将她的尸体运送出去了，她说要按照她们那里的习俗将她入殓埋葬。”
谢戎语气尽量平和，他能轻易看出来，魏远无比在乎叶悠扬，他应该是有着自己的考虑，或许想趁功成名就时，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面前。
但是很遗憾，这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218 新皇登基（2）
“怎么会……不可能！”他和南宫昭雪有着同样的惊讶，那双眼无神的表情也相差无几。
“我……我，将军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先去静一静。”他话语中带着哽咽，那深幽的眼眸只是看向漆黑的天，这样便可阻止泪水的蓄积。
“好，你先下去吧，但是魏远你要知道，我们需要你，一定要早点回到你的岗位上。”谢戎也是性情中人，他直接应允下了。
魏远拧着眉快步下了城门，翻身上了他的马，“驾…”他快马加鞭消失在了无边的黑夜中。
皇宫。
南宫昭雪清醒了，他只觉得眼睛干涩无比，痛感仿佛已经消失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他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恍惚中觉得那颗心沉了下去，沉到了无底深渊。
可在这样的场合下他需要保持理智，他平静地起身，像无数个平淡日子里做的那样。
这是从前她母亲的寝宫，在他去玄虚宫之前，他一直住在这里。他左右望着，脑海中有些斑驳的回忆，这无言的陈设好似没有什么改变，可惜物是人非，佳人历尽苦难，容颜老去。
“母亲，我马上就会接你回宫，我要让你过上真正无忧无虑的美好日子。”他喃喃道，那阴晦的眸子只是短暂闪过光亮。
眼下局势他还不清楚，但他大致可以猜测，往后的每一个场合都需要他，这同样也是他翘首以盼的，只是现如今这种欢愉变了味儿，因为没了她。
他推开寝殿的门，毫无征兆地看见了浩浩荡荡的人。
“襄王殿下，襄王殿下出来了！”前面有人在喊，唤起了所有人沉重的思绪。
“殿下！殿下……”几声极为诚挚地叫喊，那一众满含激情的眼望向他。
“大家都快起来吧！天冷了，跪在地上容易着凉。”他清了清嗓子，吐出来的话稍微流利了些。
“殿下宅心仁厚，宅心仁厚呀！”领首的太监热切地嚷道。
“殿下宅心仁厚……”殿外广阔的区域都响起了整齐的复述声。
“大家都回去吧，安心地睡上一晚，等今夜一过，宫里的一切都会改变，整个瀛朝也会重振辉煌。”他说得大气磅礴，叫人听了不免热血膨胀。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又是整齐的呐喊，殿下所有人齐齐向他行礼。
他微微招手，示意他们所有人都离去。
眼睛一瞥，看向了一旁的黑衣人，“她把她带走了吗？”他语气轻缓，他已经料到了。
比起萧三娘，自己在艾浅心里或许算不上什么，或许随她离去，才是她更好的归宿。
“是的，殿主连夜将她带回清陵县了，她让我告诉殿下，请您莫要担心，眼下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她会处理好她的后事。”风澄一丝不苟地回答。
“师父他们呢？”南宫昭雪刻意不再去想起她，先用正事来填满自己吧。
“他们去驻守城门了，准备迎接下一波进攻，姬前辈希望你先去天牢营救被关押的大臣。”这也是姬绝尘早已叮嘱好了的。
“好！我即刻就去。”殿外候着的人散去不少，他大步流星朝前走了，风澄风澈二人也紧随其后。
丞相府。
“快呀，还在磨蹭什么？快点上马车！”陈宥河站在后门口，气急败坏地冲着院内的人吼叫。
“老爷，我们有必要逃吗？恭亲王的军队马上就要到了，四周各县的护城军也在赶来途中，我们何必要受这些罪。”丞相夫人的鬓髻都歪了，摇摇摆摆转向一边，她愤愤不平，以为他是多此一举。
“你懂什么！那几个县的县令只是口头答应罢了，时间都过这么久了，他们根本没来，再不走就当真走不出去了。”陈宥河站在马车沿上，老胡髭撅向一侧。
大夫人上了车，一众小妾还紧随其后。陈熹云的母亲原是侧室，十年前她离世后，陈宥河并未在娶妻，除了大夫人，所有的都是妾室，上不得台面的，他从未重视过。
“去去去…走开！”陈宥河粗暴地打发她们。
“老爷，带着我们一起走吧，没有你我们就活不下了！”这一群女人哪肯罢休，硬生生就要往车上冲。
“别让她们上来！”他对马夫吼道。
“离儿，英儿呢？”他转而又问车厢里的大夫人，这二人是丞相府的嫡子，他一向极为看重，没少带着他们干大事。
“我刚刚还看见在院子里的，还没来吗？”大夫人以为他们已经跟过来了，这两人可是她的心头宝，她一定不能让他们有事。
她把脑袋伸出车厢，险些被那些小妾的爪子挠伤了，又赶紧缩了回去。
“他们怎么回事？算了，不等了……”在丞相府待着的每一秒都让他胆战心惊，他不知道南宫昭雪何时会找上门来。
“那哪行啊！你想让陈家断后吗？”大夫人当即反对。
“我只想保命！”他冲着她大吼，借着这个契机，他短暂地舒了一口气。
大夫人怕了，将头转向一边，默不作声。
“爹，娘亲，等等我……”还好纷杂的噪音中响起几声较为与众不同的呐喊，陈英陈离来了。
他们狂躁地穿越了那些争着往前的丫鬟小妾，急急忙忙上了马车。
“走走走！”陈宥河连忙催促马夫赶车，他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陈离陈英卸下了全身上下的宝贝，无疑是一些珍稀古玩，亦或是名人字画，原来二人最后回去拿这些东西了。
他们有说有笑，甚至还在攀比，谁带的东西更为珍贵，有身份。
“逃亡路上拿着这些干什么！”陈宥河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两个儿子，是他精心栽培的，但是现在这幅嗜财如命，卖弄身份的样子是他极看不惯的。
当然他并没有意识到，他们这副令他憎恶的脾性全是他一手教养的。
“爹，这怎么没用了，穷途末路时还可以拿去换银子！”陈英已过弱冠之年，总有些自己的想法，不再像从前那样唯唯诺诺听命于他。
“你现在翅膀硬了，还敢跟我顶嘴？我说不适合那便是不适合，由得你开口！”
219 新皇登基（3）
“是，爹爹你说什么都对。”陈英无所谓地耸耸肩，坐了下去。
只一会儿，便酸溜溜地开口，“爹爹多有本事啊！预谋囚禁皇上长达一年之久，甚至还指示大姐杀了皇上，想要亲自登基称帝，只不过这皇位还没坐上，现在就要逃命去了，真是可惜呀……”
他专门挑刺。
“你……你给我闭嘴！我怎么会有你这个儿子！”陈宥河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是呀，我整天不学无术，只知道跟在爹爹屁股后面干坏事，可真是不巧，你偏偏就有我这么个儿子。”他继续顶嘴。
他心里也有怨言，现在这逃命的狼狈样子，是他这个张扬惯了的富家子弟完全不曾想过的，而这一切，他理所应当怪到了陈宥河头上。
他怪他野心勃勃。
“英儿，你说什么呢，快给你爹道歉！”大夫人在一旁也急了。
“我不道歉！若是爹爹不关了那帮大臣，就不会引出这些事，那我……”他说不定此时此刻正在皇城最好的青楼听曲儿呢，必是左拥右抱，莺莺燕燕好不快活。
陈离望了他一眼，只觉得他说出了他的心声，他年岁还小，还不敢和陈宥河顶嘴，但总也是怨恨的。
这两个儿子便是随了他父亲和母亲，贪得无厌又自私自利。
四口之家刚好凑在一起，差的那一个也来了。
“吁~”马车停了下来。
“停什么马车！快给我走！”陈宥河暴躁地冲着外面吼叫，粗暴的话语打破了无人小道上的静谧。
“相爷，前面有马车挡住了，好像是娘娘…”这辆马车他曾见过，不出所料的话，里面的人应该是熹云。
“熹儿？”陈宥河一喜，眼下这条小径便是熹云告诉他的，若他事先不知道这条路，怕是只有被困在皇城里，哪里也去不了，毕竟城门早已关闭了。
他猜想陈熹云已经出城逃命去了，却不料她还在这里等着他们，心里不免有些感动，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熹儿？熹儿……”他撩开帷幕，伸出脑袋瞧着，深秋半夜的凉风有了冬天的肃杀感，像是小刀子划在了他的面颊上。
“姐姐？”陈英陈离也略有惊讶。
没有人回应。
对面的马车阴沉沉地停着，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车厢中好像没有烛光，过了一会儿，也并没有人下来查看，陈宥河稍显疑惑。
“你去看看？”他指挥面前的马夫。
“是。”那人翻身下了车，却是极为小心地向前走。
“你给我快点！”他催促地大叫。
万籁俱寂，偶有夜间动物怪异的诡叫划破长空，空气中透着森冷的诡谲。
“啊……”那马夫心里本就害怕，经他这么一吼，吓得尖叫一声。
一阵猛烈的山风席卷而来，簌簌作响，吹动了万千落叶，激起无数若隐若现的亡魂，也吹开了那静默的帷幕。
“啊啊……啊！”马夫惊魂地大叫，整个人慌乱地向后退去，一不留神，跌落到了地上，仍旧呜咽着往一旁爬去。
“怎么了？”陈宥河目瞪口呆地望着，不明所以。
“那是什么！”陈英透过帷幕大大的缝隙望出去。
只见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滚落到了对面马车底下。
“什么？”陈宥河也发现了，他眯起昏黄的老眼，仔细瞧着。
那东西顺着惯性还在往前滚，往他们的方向滚来。
车厢内的烛光若明若暗，但在这暗黑一片的夜晚，却有如太阳般的作用，点亮了一方混黑。
于是大家都看清楚了那滚过来的东西，那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准确来说，那是陈熹云的头。
“啊！啊……”陈宥河一把扯上了帷幕，抑制不住胸腔剧烈的起伏，他咽了咽口水，不愿相信地狂摇着头，嘴里念叨，“不会的，不会的……”
忽然，又大声喧哗起来，“快走！快走！来不及了……”他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能看见的只是一个又一个惶惑的脑袋。
“嘶……”刀剑刺破血肉的响声，这惊醒了他梦游般的呆滞。
“嘶……”同样的声响，想是那刀剑抽离了身体。
门外那吚吚呜呜叫着的马夫没了动静。
“来了，来了……”陈宥河一次又一次地吞咽口水，颤抖的一双老手缓缓揭开了帷幕。
果然，他们的正前方站着一个人，全身黑衣，静默地低垂着脑袋，右手握着一把正在滴血的长刀，就如索命的黑白无常一般，没有言语。
……
第二天，朝堂之上。
“殿下，皇上的龙体已经找到了，皇上驾崩了……”风澄穿过一众大臣走了进来，平静开口。
“父皇？”南宫昭雪眉头深锁，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右手扶额，勉强稳住了身形。他没想到熹云一派竟只直接要了他的命。
“父皇的龙体在哪里？可有损坏？”他镇定下来，继续问道。
“皇上被藏在了熹云寝宫之下的密道里，我们发现的时候正用千年寒冰封存着，尸身完好无损。”他如实汇报。
“殿下请节哀。”末了加上一句。
“快带我去看看！”南宫昭雪心绞痛得厉害，其实他对南宫骋的印象并不深，但记得的都是些美好的画面：他逗他玩耍，教他吟诗作赋，他和他母亲二人笑容满面地向他招手……
他断定南宫骋是疼爱他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力排众议，选择灵根尚未觉醒的他成为东宫的主人。
“殿下！”一行人出了大殿，谢戎将军却火急火燎跑来了。
“殿下，有要紧事！”他气喘吁吁，微微平复后说道，“在东郊城口发现了右丞相一家人的尸首，死相凄惨。”他犹豫了一会儿，又压低了声音补充道，“都被斩首了，头被摆成一排，朝着同一个方向…”
“什么！竟有这等事？”他也无比讶异。昨夜，他救出了那些进谏的大臣后，就带领士兵前往丞相府，但扑了个空。
他本来还担心后患无穷，但如今却有人帮他解决了，“熹云在里面吗？”
“在，根据尸体差异，可以肯定她比他们还要先死。”
220 登基
如今陈宥河一派大势已去，南宫肃也已选择投降，百官大臣都宣布归顺，南宫昭雪可高枕无忧了。
“将军，你可瞧清楚了，会不会是偷梁换柱。”熹云狡诈，他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殿下放心，纵然死相凄惨，但完全可以辨别清楚，仵作也检查过了，肯定是他们。”他也留心过了，断不会出错的。
“那会是谁杀了他们？”南宫昭雪心中有疑惑，难免惴惴不安。
“右丞坏事做尽，想必仇敌不少，殿下无需多疑。”谢戎倒是笃定不已。
“好，把他们的尸体拖去乱葬岗吧。”他也不愿多想，招招手，示意谢戎下去处理了。
“是。”按照国法，陈氏一族理应被抄家，但南宫昭雪念及主要人物皆已惨死，便放过了那些下人，但将其全部发配到了边疆。
享尽荣华富贵的陈宥河不会想到，自己的归宿竟如此凄惨，不仅死无全尸，最后还暴尸荒野。
三天后。
朝堂之上。
“殿下，国不可一日无主，还请殿下择一吉时行登基大典。”阮中明陈言道，他说的话也正是一帮忠臣的心声。
“父皇尸骨未寒，此事还不急。”南宫昭雪着一身缟素，站立在大殿之上，他的面容已经许久未出现笑意了。
“殿下，西域和北蒙虎视眈眈，陈宥河一派的余敌还需肃清，恳请殿下早日登基，好让瀛朝的百姓安心。”
阮中明直言道，他今日进谏是和众大臣商量好了的。灜朝需要一个威震四方的领袖，三日孝礼已过，新皇该登基了。
“恳请殿下登基，恳请殿下登基！”众大臣皆跪了下去，整齐的呼喊声在大殿内回响，这让南宫昭雪淡漠的心燃起了簇新的火苗。
“好，既然诸位体恤，那我便担此大任！”他横眉一扫，沉声霸气地说道。
白府。
“芝儿，芝儿，你听爹爹好好跟你说……”白栩围着白瑾芝的床转来转去，床上的人儿刻意避着他，无比别扭的神情，一言不发。
“瑾芝，眼下正是爹爹需要你的时候，你能不能看着爹爹。”他声音严肃了许多，不免带着几分威严，白瑾芝确实有些怕。
“我的好父亲，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要把我关在这里，关他个好几年吗？”她冷笑着，微蹙的眉头显出几分执拗。
“哎呀，那不是因为皇城混乱无比，我害怕你出去会受伤嘛。”白栩放下面子，循循善诱般，“芝儿，明天襄王殿下就要登基了，你不想去皇宫里看看他吗？你们可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什么！昭雪哥哥要登基了？”她整日里听下人们议论，只知道皇城局势有变，她本来还一直担心着。
“是呀，以后整个灜朝都是他说了算。”白栩轻叹了口气，如果自己当初不临时倒戈的话，现在也不会有这些麻烦，但那时的他如何能料到，南宫昭雪竟在郦国这个穷乡僻壤之地训练出了一帮这么强悍的军队。
这三天他如坐针毡，即便在这次大战中他没有出战，但从前的背信弃义也难免不叫人厌恶，他害怕南宫昭雪会报复他。
偏偏多次求见无果，他断定他是要打压他一番的。
李冀也终日诚惶诚恐，三番两次上门和他诉说，搞得他更加紧张。
明日南宫昭雪登基，登基之后对朝堂一众人必定是有一番清算的，他想提前让白瑾芝去探探风声。
“你今晚去宫里找他叙叙旧吧，你们这么久没见了，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他继续诱导她。
“爹爹，我算是明白了，你打得一手好算盘啊！现在他要成为皇帝了，他得势了，你就迫不及待要我贴上去，就像你从前着急地要把我许配给南宫慕玄一样，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势利。”
白瑾芝直直盯着他，眼眶有些红了，她如今才明白，自己只是白栩手里的一颗棋子，需要的时候就被拿捏在手，反之就像泼脏水一样泼出去，亦或是如同这几个月一般，将她囚禁在这狭小的院子里，不知道的还以为白家大小姐得了什么隐疾。
“芝儿，你说什么呢！爹爹做着一切都是为了白府的荣光，我不得不时时掂量，你以为这朝堂是过家家吗？”白栩整张脸僵硬下来。
“哼！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去的，我丢不起这个人。”她一直很羞愧，她觉得自己也是罪魁祸首。那日，是她和他一起进入皇城的，也是她将他抛下了，纵然自己情非得已。
“不去，好呀，你不去便不去！”白栩一拂袖，气冲冲地走了。
走到门口却停下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你现在不去，等他成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看他如何记得起你！”
话一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瑾芝惶惑地扬起头，思绪乱麻一般找不到方向，白栩这最后一席话在她心里无限地重复着，她知道他是要故意引诱她，但她却抑制不住细想。
“不会的，昭雪哥哥不是那种人……”她喃喃自语，在无限自我揣测与自我怀疑中，又不停地说服自己。
“可是……”最终那疑虑占了上风。
“不为别的，昭雪哥哥成功复了仇，夺回了应得的一切，我总该去道贺的。”她暗暗想到，又思虑片刻，唤了丫鬟进来梳洗打扮。
宫中，御花园亭台。
“殿下，南宫肃回了恭亲王府，并没有任何异常。”风澄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显露出来。
“如此便好。”南宫昭雪有一瞬间的晃神，末了说道，“你继续监视恭亲王府，看是否有人在里面秘密聚会，今夜是最后一夜了，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
“是。”那身影一闪，又消失不见了。
“秋末了，好冷啊……”南宫昭雪呓语道。
他手里握着两片通音鳞，鳞片本来是冰凉的，但他已握出几分暖意。可在这寒风中待了太久，他身体渐渐被冻得麻木了，两块鳞片又冷了下去。
221 登基（2）
“艾浅呀艾浅，你总是像风一样，飘来了又飘走了。”南宫昭雪的指腹缓缓摩擦着两块通音鳞，旁若无人地嘀咕。
他思绪万千，但都淹没在了呼呼的风中。
“启禀殿下，白家大小姐求见。”被他打发走了的掌事太监小心翼翼地说道，他都没注意他是从哪里出来的。
那迷雾一般的思绪全飘散了，他重回到这令他愁苦的现实中。
“白家大小姐？”是瑾芝妹妹！他嘴角不由得露出半分笑意，这个白栩倒是聪明，这样的时刻想着把女儿推来了。
“让她进来吧。”他许久没见到了，确有几分思恋。
“昭雪哥哥!”小太监出去还没一会儿，一个雪白的倩影就晃了进来，她早已等不及了。
白瑾芝一下扑到了他的怀里，小脸儿贴得紧紧的，纤长的手臂将他环抱住，似乎害怕他跑了一样。
“妹妹，好了好了……”南宫昭雪语气温和，但却微微强硬地挣脱了她的怀抱。
“昭雪哥哥，我好想你呀！”她也不恼，只是作势又要扑上来，南宫昭雪赶紧向后退了一大步，说道，“快过来，来喝点热茶吧，看你的手都冻僵了。”
他自顾自地说，整个人又回到了亭子里。
南宫昭雪示意一旁的丫鬟倒茶，只是在这冷风中搁置了这么久，哪里还会有热茶，只是冰凉彻骨。
他先饮尽了，如石头般生硬的凉水划过他的喉咙，直直掉入了空无一物的腹中，好疼！他胃好疼！
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食之无味，他是真的吃不下，疼就疼吧。
他希望自己是痛苦的，这样也算是以另外一种方式陪伴了黄泉路上的艾浅，借以得到短暂的救赎。
“呃……好凉啊！”白瑾芝小酌一口，嘟囔道。
“你们都下去，换一壶崭新的茶水来。”他招呼那些侍奉在侧的人下去了，他还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守着，只感觉自己处处都受了限制。
“昭雪哥哥，你真的好英勇，这么快就杀回了皇宫。”白瑾芝甜甜的笑着，满脸崇拜，她惯常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这并不算是我的功劳……”他谦逊一笑。他说的也不错，士兵是谢戎在带，主意是关逸在出，他不过是一个依附者，应该是他很荣幸，能有他们这些帮手。
但这次胜利却也有他的因素，是他不顾劝解，强力要求一定要立马进攻皇城，本来他们并未将此事提上日程。
大家最初只以为是他在犯糊涂，等到听闻众大臣都被关进天牢后，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去救那些忠心耿耿，却含冤入狱的大臣，里面还有许多阮氏一族的亲人。
他也并不戳破，其实他事先并不知道陈宥河下令关押了进谏大臣，他不听劝租，坚持要求起兵攻打皇城，不过是因为他感应到艾浅身在皇宫，他要去救她。
“不论怎么说，我都替你高兴……对了，师父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吗？”她师承姬绝尘，如今来了，总是要拜见一下，尽尽礼数。
“我委托他去接我母亲了，这里我不能走开。”椒房宫早已收拾出来了，里面一切陈设都保留完整，他想让阮荷住得自在。
“那只有等来日再见了。”她轻轻叹气，几分惋惜。
两人都不说话了，清冷的月光普照下来，给两人都扑上来雾蒙蒙的一层灰，显得静谧而美好，至少在白瑾芝看来是这样的。
她四下望着，灵动的瞳孔咕溜溜地转，虽然两人都没有言语，但是和他待在一起，她就是会止不住地开心。
忽然，她望见了他手里握着的通音鳞，虽然只露出小小的两个尖，但她还是立马就断定了这是女人之物。
“这是？”她直接问了，白栩说的话又在她耳边重现了，这还未有后宫佳丽三千，他就连信物都有了，她怎么能不着急。
“没什么。”南宫昭雪收了手，将鳞片放进了荷包里。
“肯定有什么！连看都不让我看呢！”白瑾芝一直有些倔脾气，她从小到大都是这幅样子，天真又固执，有时显出几分可爱，有时却令人颇感烦躁。
“这是谁给你的？”她脸丧了下去，带着几分哀怨。
“这是艾……叶悠扬的。”南宫昭雪觉得无需隐瞒。
“叶悠扬…悠扬姐姐的？”她歪着脑袋，白皙的面孔微微诧异。
对了！她一直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这才恍然大悟，他没有看见叶悠扬，以往他们总是在一起的。
“悠扬姐姐去哪里了呢？”她以为多半是去办什么任务了。
“她……她走了。”南宫昭雪侧过脸去，看着光秃秃的梧桐树，一提到她，那份怅惘又不断增大。
“走了？”白瑾芝也惊讶了，“姐姐去世了？”
“是的，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南宫昭雪清幽幽地说道，那寂寥的心响起了回声，无数次地响，无数次迫使他认清现实，“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昭雪哥哥…你…”白瑾芝有问题要问，但是却被他生生阻断了。
“茶来了，喝口热茶你就该回去了。”话音刚落下，端着茶盏的宫女就到了跟前。
热气腾腾的茶水，带着氤氲的雾气，冲散了肆虐的寒气，但同时也浇筑了二人各自的愁。
登基大典。
皇宫内一切缟素都已连夜撤下了，宫人们面露喜色，快活地在甬道内忙活着。
崭新的红罗绸缎从乾宁宫大殿内一路延展到殿外广阔的场地上，侍奉在前朝的宫人都严整地站在一侧，等候差遣。
喜笑颜开的大臣们一个接一个涌了进来，全按着品级依次站在了阶梯上。
南宫昭雪头戴乌纱折上巾，左右二角折之向上，竖于纱帽之后。他身穿明黄色龙袍，富丽的镶金丝线勾勒出一条鲜活的腾龙，它好似正在发怒，显出不容侵犯的威严。
“皇上，及时已到，登基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掌事太监在一旁提醒。
“你叫什么名字？”南宫昭雪觉得他有些熟悉。
“小的名叫小成子。”他抬起头来，眼眸温润。
222登基（3）
“小成子？我好像记得你……”南宫昭雪微蹙眉头。
“在殿下很小的时候，我时常跟在殿下身后，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殿下还能想起。”小成子显然有些震惊和感动，毕竟那已是十多年前的岁月了。
在他们都是孩子的时候，小成子作为陪玩，长期跟在南宫昭雪身侧。小孩子还不太懂尊卑观念，一心只想着玩得开心，因此二人也曾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哈哈哈，你这么说，我好想记起来一些了，没想到你一直都待在宫里。其实昨夜见你，便觉得有些熟悉，以后你就跟在我身旁吧。”他身边需要一个真诚相待的助手。
“多谢殿下器重，多谢殿下器重！”小成子连磕几个响头。
“起身吧，我们该走了。”南宫昭雪站起身来，亲自动手抚平了清浅的折痕。
“殿下……不，陛下，以后这些事我来就可以了。”小成子机灵地走上前来，恭敬地为他整理了一番。
皇宫里张灯结彩，虽然南宫昭雪有意让内务府的人不要弄得过于张扬，但看上去依旧富丽堂皇。
这仿佛是一场黄粱美梦，只消四天的光阴，他就从一个被贬的落魄王爷，摇身一变，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灜朝皇帝。
当他站立在殿台之上，听着小成子宣读诏书时，仍觉得不太真实，灜朝的天下掌管在了他的手里？他在心里发问。
就在此刻，诏书已宣读完毕，满朝的文武百官一齐跪在殿下，口里高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声已过，他仍在发怵。
“陛下，陛下…”小成子小声提醒他。
“平身。”他反应过来，冷冷地说道。
大典已过。
南宫肃手里的镇北军全部归为谢戎麾下，白栩的军权也被削了一半。皇城禁卫军现在由阮开统领，此人便是南宫昭雪与白瑾芝同回皇城那日，在城门口接待他二人的将领，是阮氏一族的后生。
摄政王府。
“你怎么样了？”南宫昭雪被一行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死不了……”南宫翎浅浅一笑，挣扎着想要起身，他这几日一直躺在床上养伤。
其实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可他仍旧躺着，半分也不愿意动弹。
“你就这样吧，不用起来了。”他招呼他继续躺下，他便也不勉强。
“恭喜恭喜，成了皇帝了。”南宫翎笑意满满，眼睛弯成了一个月牙，只不过泛白的嘴唇显出几丝病态，减弱了这浓浓的喜庆。
“哈哈哈，多谢多谢……还是多亏了皇叔，若不是你及时把宫里的消息传递出来，我们肯定不会如此顺利的。”南宫昭雪也附和地笑着。
“哈哈哈……”两人仿佛默契十足，竟一同大笑起来，一旁伺候的下人略显惊讶，互相看看，都不言语。
二人虽笑得欢乐，但互相都能察觉到对方笑意之下那深深的怅惘。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和王爷单独聊聊。”南宫昭雪摆摆手，那一群人都下去了，屋外的朱漆木门一合上，整个寝殿只剩下了孤寂。
“我想问问关于叶悠扬的事，她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她的灵根又为什么会消失？”他也不扭捏，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她是被熹云手下的黑衣人打伤的，这事有我的责任……”南宫翎目光缥缈，说不清楚是隐晦还是逃避。
“那她的灵根呢？如果不是失了法术，她也不会这么脆弱，怎么可能受如此重的伤！”南宫昭雪既然问出口，便是怀疑到了他身上。
“我也不知道她的灵根去了哪里…”他一只手扶着额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紧接着，忽然抬起头问道，“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他显然有些激动了。
“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想知道实情。”他不急不慢地回应，眼眸凝望着他，带着淡漠却不容侵犯的威压。
“叶悠扬出了郦国没多久便受到了残害，我在途中见到她的时候她便没了灵根，你应该去调查途中是谁对她下的手？而不是在这里对我阴阳怪气。”南宫翎语气生硬起来。
“你为什么要去郦国？”南宫昭雪审视的目光紧紧锁住了他，“难道不是去找她的吗？你知道她与旁人不一样，所以你处处针对她，你想要捉住她。”
“你说得没错，我是想去找她，如果她不从的话，我会用强硬的手段绑着她去皇宫。但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希望她能救回皇上。”他直面他的逼问，从容不迫，但却隐隐有些面红耳赤了，他憋的。
“最好是这样，小皇叔你要知道，我本来是很信任你的，但自两个月前你对我们出手后，那信任就大打折扣了。如果我发现是你害了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南宫昭雪一字一句说得掷地有声，这次大获全胜他应该感谢他，但这并不意味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陛下，还是好好忙你的政事吧，小皇叔在这里只奉劝一句，别忘记你的初心。”南宫翎别过脸去，心中很堵，他会害她？天大的笑话！
第二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摄政王南宫翎辅佐政务期间，多有弊病，助长不正之风，念及他迷途知悔，从轻处罚，赐黎王，择日启程前往封地衍国。”
南宫昭雪并不打算留情，将他贬去西郊封地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臣领旨谢恩。”阿凛扶着南宫翎下了轮椅，他跪在地上，面色不起波澜。
无所谓了，他本就无所谓。
宣读圣旨的公公带着一大波人走了。
“殿下，眼下该怎么办？我们当真要去衍国吗？”阿凛愁眉不展。
衍国完完全全就是一座空城，相较郦国的贫穷与落后有过之而无不及。此地位于西郊与南郊的交界处，是和清陵县一样临海的边陲之地。
一百年前的人海大战就发生在这里，当时血流成河，鲜血如注流入湛蓝的大海，目光所及的海域都被染红了。整个县城的人死亡殆尽，现如今城内荒草丛生，几乎快蔓过残破的废墟。
223 祭礼
断情崖上。
烈火熊熊地燃烧着，映红了萧三娘的脸，她正平静地看着大火吞噬少女的身躯。
橙黄的阳光避开乌云，丝丝缕缕照射下来，暖和和地包裹着她，在这个时节，这样的天气简直是个奇迹。
她身边站着驭魔殿一众女杀手，其中一人开口道，“殿主，往后退一点吧，当心火舌扑上来。”
“无碍。”她语气冰冷，仍旧站在原地。
干枯的枝丫已经全部燃烧起来，火舌直窜上天去，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好像炸到了耳边，浓烈的火光遮挡住了那渐渐消失的躯体。
萧三娘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一丝冰冷滑落她的脸庞，她抬起头，发现晴空万里的场景消失了。
“砰！”一道惊雷闪现，远方天际线以上的天空是混黑一片，渺小的紫电藏匿其中，隐隐可见。
墨云极速翻转，正直逼这片仍然亮堂的天空。妖风大作，将所有人飘逸的长发吹成一条水平线，衣袂翻飞，险些糊住她们的眼。
只不过眨几次眼的时间，那如墨浓云完全笼罩了她们。豆大的雨珠随之而来，冲刷着这烟尘弥漫的大地。
身后的人赶紧为萧三娘撑伞。
面前的大火全然熄灭了，除了未燃尽的断木残渣，以及厚厚的黑灰，再也不见其他。
“把这些全弄到海里去！”她吩咐候着的人，自己则朝着来时的路走了。
“叶悠扬绝不会再出现了，那小浅你呢？”她在心里呢喃，摇摇头，脚步加快了。
海底龙宫。
“恭喜殿下闭关归来，这次殿下的法力可谓是突飞猛进！恭喜殿下……”夜萝跪在大殿下，看着面无表情的卫昱徵，独自喜笑颜开。
“有什么好高兴的，无奈而已……”若不是他在人间受伤过重，他本不需要花这么多时间闭关的。
“殿下别这么说，您的实力强大了，其他族也不会小瞧我们龙族了。”她依旧嬉笑着，一脸天真。
“从前倒是很少见你笑，今日怎么如此愉悦，莫不是有什么好事情？”卫昱徵嘴角一扬，也有了半分笑意。
他很欣赏夜萝，欣赏她杀伐果断，她直率认真，所以当初才会破格提拔她为领袖。
“我……有吗？”她讶异地抬起头，慌乱中又连忙低下了，“我这是替殿下高兴，都过了好几个月了，殿下终于不需要待在暗无天日的海底暗穴了。”
“是呀，好几个月都过去了……”他也轻叹一声，“海蛇族和海巫族可有什么情况？”
“海巫王每日饮酒作乐，听说有一个人鱼精给他生了个儿子……”此事海底世界已经传遍了，但海巫族并未发出通告，也没有兴办宴会，大家明着都不敢谈论。
“哦？儿子？”卫昱徵拧着眉头，海巫王一直缺一个儿子继承王位，现在……怕孟无忧又要坐不住了，她怎么可能允许一条卑劣的人鱼爬到她的头上。
“艾僖呢？她可有在宫中大吵大闹？”虽然没有夫妻之实，相互之间也没有感情，但是自大婚后，她便住到了龙宫里。
“闹了三日，一直都没有人理她，她就回海巫族了，幸运的是那边并未来人指责。”
“如此便好，我一天都不想见到她……海蛇族呢？孟无羁怎么样了？”这个老头野心勃勃，不可小视。
“海蛇王…好像在刻意隐藏自己，他许久未出现在众人眼里了，我也没有监视到。”不是她不尽心，她怀疑那老家伙就没出过寝宫。
“刻意隐藏？”卫昱徵站起身来，脚步轻缓，走下了大殿。
“他有什么好隐藏的？你好好去查查，切忌被发现了，性命为大。”万一他偷偷摸摸预谋什么坏事，那便不好了。
“是……”夜萝行了个礼，正要退下，又犹豫着转过身来，“殿下才刚刚闭关结束，还要好好歇息……您这几天不会出门吧？”
她担心他会跑到陆地上找艾浅。
“我马上出门，去陆地上。”不出所料，他是要出去的。
“殿下……我们本应在海洋里生存，大陆上的一切并不符合我们的所需，你去了上面不利于你身体的恢复……”夜萝试图劝解。
“哈哈哈……阿萝，你怎么这么啰嗦了，我以前在陆地上生活了很久，并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你大可不必多虑。”
他嘴角上扬的幅度鲜明了许多，那微弯的眼眸似乎有几分宠溺。
夜萝微微出神，“咳咳咳……”假意咳嗽一会儿，她复又抬起头。
“殿下，是要去找艾小姐吧？”
卫昱徵收起了笑意，眼眸轻闪，转过身去，又走回了大殿之上。
过了许久。
“是的，我要去找她。”他看着远处轻轻波动的海水，眼神中好像有几丝迷惑。
“殿下是喜欢艾小姐吗？”她磨蹭了很久，问道。
“喜欢？”卫昱徵笑了，狐狸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在我这里不谈喜欢，我早就已经配不上了。”
“怎么会？殿下是多好的一个人呀！”她下意识脱口而出。
空气似乎静谧了半晌。
“殿下，是我多话了……”夜萝自觉食言，不言语了。
“我是一个不配拥有爱的人，我将用一生去赎罪，阿萝，你明白吗？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他话语严肃了许多，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
“小的不敢……殿下早去早回吧，族内还堆积了一些事情，需要您尽快处理。”她全神贯注盯着光洁的地板，摇晃的水波耀着金光，狠狠晃了她的眼。
“我自有分寸，你先下去吧。”他招招手，夜萝立马退下了。
海巫王宫。
艾僖寝殿。
“我叫你们打架，你们听不明白吗？马上给我打起来！”艾僖冲着殿下呆站着的几个下人大吼。
“给我打！”毁了容后的她将刁蛮任性、无理取闹发挥到了极致，整个宫殿的人都害怕极了，避之不及，但总有那么几个倒霉的。
“打！快！”她暴躁地把桌子上的一切东西全推到了地上，破碎的声音无比刺耳。
224 惊喜
“啊……”在重压下，几个丫鬟咆哮着冲向彼此，微弱的灵力轻浮上空，激荡起一朵又一朵艳丽的小花。
“哈哈哈……打！快点给我打！打她！”艾僖狂啸着，面上是惶惑又放纵的神情，她乐呵呵地笑着，那块粉中透黑的伤疤坚固地黏在了她的脸上，和她疯魔的肢体相配合。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殿外一声大喊，孟无忧怒气冲冲走了进来，艳紫的长袍盈满了风，浮在了半空中。
丫鬟们都停下来，惊惧地跪在了地上，艾僖瞳孔也闪过一抹惧色，但仍旧是那副嚣张跋扈的面孔，她撅着嘴坐在椅子上，仿佛没看见母亲的到来。
“僖儿，你又在这里发什么疯！”孟无忧确实恼怒了，她自认为对女儿体贴入微，一心一意为她考虑着，可艾僖倒是越来越娇纵，怕是要骑到她头上了。
“发疯？母后，我就是太无聊了，找她们陪我玩玩而已。”艾僖无所谓地摆摆手，嬉笑着。
“全给我下去。”孟无忧招呼跪在地上的丫鬟，她看不惯她们畏畏缩缩的样子。
一群人急不可耐地跑出去了。
“母亲，怎么有空来看我？你最近不是忙着收拾那个狐狸精吗？”艾僖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挽着她的胳膊。在她面前，她不敢太猖狂。
“哼！那个狐狸精我想起来就气！”孟无忧一屁股做到了彩礁方木椅上，枯竭的手握紧了。
“她真的生了个儿子？”纵使王府里的下人都传遍了，艾僖还不太相信。她以前并未听闻父王那个小妾怀了孕，怎么可能突然就直接有了孩子。
“哪还能有假！他肯定是怕我动手脚，一直瞒着我，现在孩子都生出来了，瞒不住了才和我说……还说连他也不知道此事，我怎么可能信他的鬼话！”
孟无忧眼睛未眯，毒辣的目光射到了大殿外的晶石圆柱上，那脂粉浮华的脸泛起恶毒的笑意，艾僖一看便知，她又有坏主意了。
“对了，你父王让你去看看弟弟，你找个时间去意思意思吧。”她轻描淡写。
“啊？我……母亲的意思是让我去杀了那贱货的儿子？”艾僖不相信孟无忧会这么莽撞，可看她那跃跃欲试的神情，似乎已经准备好要动手了。
“那倒不用，你只要去看看，她便会怕得不行。”
“那倒是。”她们母女俩无论谁去，必定叫那个狐狸精担心不已。
“僖儿，母亲今天来，主要是为了你，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惊喜。”收了那诡异的笑，她显出几分慈母的和蔼。
“为了我？”艾僖眉毛一扬，不置可否，属于她的惊喜吗？她还能真的开心吗？
“是的！僖儿，你先猜猜，我保证你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只有面对艾僖，她才有兴致卖关子。
“呃……”艾僖微蹙眉头，“艾浅死了？”她随口说说。
“那丫头…死了最好，没死我迟早抓到你面前，让她给你赔罪。”孟无忧并不知晓陆地上的事。
在她看来艾浅早已死透了，毕竟人是她亲手杀的，可艾僖一口咬定她在凌家小院见过她，她也不好反驳。
“看来不是她，但除了她死以外，还有什么我会高兴呢？”艾僖的纤纤细手抚上自己脸上的伤疤，自问道。
“不让你猜了，为娘直接告诉你就好了。”孟无忧脸上洋溢着微笑，眼角的褶子都堆满了。
“你的脸可以恢复如常了。”她咧着嘴，兴高采烈得很明显，“我找到了医治方法，很快你的脸就会好了。”
“真的？”艾僖一愣，第一反应是怀疑，“母亲，你不会是唬我的吧？”在她最初受伤时，孟无忧为了安慰她，同样的话不知说过多少次。
“现在这个时候了，娘亲怎么可能骗你，这是你舅舅想出来的法子，到时候在他面前，你得礼貌点。”
虽然做了些牺牲，但只要能治好她的脸，她便甘之如饴。
“那个老头儿？”艾僖一向对孟无羁嗤之以鼻。在她眼中，她的舅舅比她父王还要好色，还要猥琐，整天色眯眯地四处打量，一副欲求不满的恶心样。
“僖儿，别这么说，你舅舅现在厉害着呢，我们惹不起，更何况你的脸还要靠他。”孟无忧又何尝看得起他，但是有事相求，便不得不低头。
“他当真有这本事？”艾僖诧异地转过头，在她记忆里，她那舅舅平平无奇，不过是倚老卖老而已。
“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变了太多，你见了他不要被吓到了。”孟无忧也不好直说，只是提前给她一个提醒。
“嗯？”艾僖发觉了她微有忌讳的神情，也没有再问下去了，只说一句，“管他的，治好我的脸就行。”
“还有一事，卫昱徵昨日闭关结束了，你看你什么时候回去？你在这里待着也不太恰当。”
不是她不欢迎她，只是流言扰人，她一个已婚女子待在这里，难面引起流言蜚语。
“我不回去，我这张脸怎么见人，难道母亲这里也容不下我了吗？”她立马就急了，那刻意拉长的语气显出乖张和腻歪。
“怎么会……僖儿，你若是不想回去便不回去吧！”她别过脸去，从前卫昱徵要求娶艾僖为妻时，她以为自己赶上了两全其美的好事，没想到最后来还是害了她的僖儿。
现在她连自己的事都扯不清楚，无心去管艾僖和卫昱徵的事了。
“母亲，我可以休了他吗？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看见他我就烦。”她扬起脸，看着孟无忧微微拢起的下巴，嘴里嘟囔道。
“休了他？僖儿，他以前是不是虐待你了，你告诉娘亲，娘亲不会放过他的。”她紧张起来，那和蔼的面容又有了戾气。
“虐待吗？”艾僖摇摇头，“没有虐待，他只是不理我，他仿佛听不见我说的话，看不见我这个人……”
她的语气逐渐变得轻飘飘，仿佛陷入了回忆，在龙宫里的日子，她就像是一个隐形人……
225 同一类人
龙宫里所有人的冷漠助长了她的病娇，她一回到海巫王宫，便看谁都不顺眼，脾气也渐渐大了。
她隐隐约约明白了，被所有人孤立或许比被所有人针对还要可怖。
“这……”孟无忧拧眉，不知道该说什么。
“僖儿，现在还不行，等这段时日过去了，娘亲会给你想办法的。”这几日她还要对付人鱼族那个贱货，腾不出时间来。
“好，那我今晚就去看看小家伙吧！”艾僖悠然一笑，扭曲的伤疤看上去格外恐怖。
海巫王宫主殿。
“哇哇……”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哭得正伤心，旁边，身材丰腴的俏佳人正上上下下忙活着。
此人便是她们口中来自人鱼族的贱货，苏媚兮。人如其名，她生得极为妖媚，叫人把持不住。她皮肤白皙，两腮间却有一抹红晕，细长的眼恰到好处地往上翘，红棕的瞳孔似乎能看进人的内心。
她时时刻刻都在散发魅力，那嫣红的唇，软糯的贝齿，若有若无的梨涡，她的话语，她的体态，男人一看便会觉得这女人在引诱他，在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同时，不免也深陷其中了。
“宝贝儿，宝贝儿乖乖……”她轻声安抚着，那如丝媚眼弯成了一个绝美的弧度，小孩儿两只手一直在往上抓，想要去抓她的脸。
“小姐，小姐！”从大殿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人，杏儿，这人是她从人鱼族带过来的丫鬟，从小便跟在她身旁。
“怎么了，急急燥燥的。”苏媚兮瞥了她一眼，又专注看着怀里的宝宝。
“艾僖，艾僖公主走到大门口了，她说要来看看小弟弟。”杏儿哆哆嗦嗦的。
“艾僖？她来就来呗，孟无忧一天不是还要来好几次吗？连她我都不怕，会怕她的女儿。”苏媚兮能混到现在这样的地位，绝不是泛泛之辈。
“小姐，她的女儿可是出了门的神经质，我听其他丫鬟说，她做事都是不考虑后果的，她……”杏儿嘴快，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行了，别说了，她来了。”她给了她一个闭嘴的眼神，目光看向殿外。
“哈哈哈……”人未至，笑声先行了。艾僖夸张地大笑着，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娘娘，都这么久了才来看你，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我这幅长相怕吓着孩子……”她轻轻一笑，不免用力过度，显出几分怪异。
“哪里的，公主肯赏脸来便是好的！”苏媚兮也迎了上去，脸上是得体的微笑。
“都说苏娘娘长得绝美，今日见了果真如此，怪不得把我爹爹迷得神魂颠倒的，这要是再多些时日，可不得给我整出一大堆弟弟妹妹呀。”艾僖靠近了许多，那小手作势就要去抚摸襁褓里的小团子。
“欸……”苏媚兮还未有任何表示，一旁的杏儿倒先惊讶了。
“怎么了？我摸都摸不得吗？”艾僖看着那局促不安的小丫鬟，饶有趣味的表情，深幽的眸子却意味不明。
“杏儿，不得无礼，你先下去吧！”苏媚兮赶紧招呼她走，她能保住自己和孩子，不一定能保住这个在外人眼里无足轻重的丫鬟。
“是，娘娘。”她立马跑走了。
“小丫鬟不懂事，还请公主不要见谅，你要是想摸摸他，那就摸吧。”她把襁褓往前伸了许多。
“他叫什么名字？”艾僖捏着他肥厚的小脸，问道。小家伙一对瞳孔又黑又亮，圆滚滚地望着她，她可以从那清澈的眼眸中看清楚自己那丑恶的脸。
她觉得心里有些堵，便移开了视线。
“王还没有为他取名字呢。”
“哦？”艾僖抬起头，“父王没有给他取名字？”她冷哼一声，觉得有些讽刺。
海巫族自古以来的传统，海巫王的传人在开口说话之前没有名字，因为传人象征着海底万灵的集结，以神灵为名，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殊荣。
“娘娘命倒是好，一来便给爹爹添了个继承人，你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恭喜呀恭喜。”艾僖两只手有节奏地拍着，一合一开，嘴角那轻扬的弧度却带着嘲弄的意味。
人鱼族本是海底世界中没落的小族，若是她能攀上海巫族，不仅能使自己扬眉吐气，也能振兴整个人鱼族。
“飞上枝头变凤凰？我本来就是凤凰，天命的凤凰。”苏媚兮不甘示弱。
“娘娘可是在说笑？你要知道人鱼族只是一个被随意践踏的小族，是什么给你的自信？让你如此大言不惭。”艾僖乐了，她附在襁褓里的右手冷不防地握紧了小团子的脖颈，那温润的触感让她又加重了力道。
“哇哇……”小家伙开始放声大哭。他一旦哭起来便有覆水难收的架势，整个宫殿都在不停回荡着哭声。
“你放手！”苏媚兮急了，她一个转身，小家伙逃脱了艾僖的桎梏。
艾僖本来也没用太大的力，在这里杀了他，无异于向整个海巫族的人昭告，她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
“艾僖公主可能没有太多的记忆了，原来海蛇族也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族，可现在呢？哈哈哈……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们都是同一类人。”苏媚兮嗤笑着睥睨她，那魅惑人心的眼眸含着锐利。
“你，你……”艾僖猛拍桌子，她心里那隐隐作祟的暴躁因子又开始活跃起来，“你不会成为我母亲，我也不会让他活到我现在这样的年岁。”
她那恶狠狠的目光紧紧锁住襁褓里的小孩。
“我确实不会成为你母亲，因为我会比她做得更好，我嫌她的手段还不够高明。”苏媚兮浅笑盈盈，挤眉弄眼地逗着她的小孩儿，不再去看艾僖那愤怒的神情。
“那你就试试吧，有些事情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艾僖那故意露出的笑容也收敛了，她笑不出来，她没那个心情去憋出一丝弧度。
“公主，人你也看了，在我这里待着，想必你也不会开心，那我就不送了。”她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