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宣战
“不好了！不好了！”萧三娘急急忙忙走进院中，神情慌乱，脚步都有些凌乱了，很少见她这副面孔。
“怎么了？”姬绝尘迎了上去，他以为是和南宫昭雪性命相关的事。
“北蒙再次进攻灜朝，现在铁骑已经快逼近郦国了。”边陲县的百姓在上次大战后，大多已迁移到了郦国，那座城基本成了一座空城，北蒙军队自然是极好攻破的。
“什么？”关逸本正往房间里走，他想再去看看南宫昭雪，闻言停了下来，回头一看，才发现面前的人是故人。
“萧儿？”他眯着眼细看，似乎那浑浊的老眼已不中用了。
听见这样的称谓，院中的女人也愣住了，“逸君？”她难以置信，只是呆愣地望着，澄澈的黑眸中显出些不知所措。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原来清陵县的萧三娘就是你。”关逸淡然一笑，纵然岁月蹉跎，他几乎已看空一切，但此次相遇他感到很庆幸。
“我也不知还能再次见到你……”萧三娘平复了心境，眼底是难掩的喜悦。
“翌日一别，好像已过去二十载，你倒还是从前的模样，可是我却老成这副面孔了。”关逸惭愧地笑笑，面容平和。
“哪里的话，逸君在我心里永远不会老去。”萧三娘赶紧反驳他，这也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两位果真早就认识了。”这在艾浅意料之中，既然关逸和她娘亲是旧相识，那必然他和阿萧姐姐也是熟识，看来他们之间的情谊也很深。
“三娘，你能否向我们说说边关的战事。”姬绝尘对二人的相识也很好奇，可现在还有一个更要紧之事摆在他面前，南宫昭雪昏迷了，做师父的得替他掂量这天下。
“萧儿，快将事情向我们详细说说。”关逸附和一句，他自然也是极为在意的。
“我也不知北蒙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机进攻，他们似乎并未准备好，一路仓皇南下，但侵略的实际效果却显著，边陲一带都被他们占领了，现在应该已经和郦国的守城侍卫打起来了。”
从她接受消息至今，已过去半个时辰了，北蒙的铁蹄肯定踏入了郦国的领地。
“为什么会挑这个时机？北蒙还真会选日子！”姬绝尘猛地一拂袖，愤愤不平的模样。
“他们行事并没有经过严格的部署，我猜灜朝宫中有了内奸，将皇帝出巡这件事传递出去了，更或者，他重伤之事也被人探知了，所以现在北蒙才会仓皇出兵。”
萧三娘大胆地猜测，但所说之话也不是空穴来风，密探来报中分析得清楚明白，她是相信的。
“这些后续应该查明，可眼下最需要的是紧急支援！宫中肯定也得到消息了，不知道阮丞会作何打算。”姬绝尘面露愁容，朝堂之事他不能左右，他只希望阮丞能做出合理的抉择。
“临近县城必然要做好防御工作。别担心，他们草率出兵，不会有好结果的。”萧三娘笃信不疑，她已派遣边陲杀手参与战争，应该能延缓局势的恶化。
“我最担心的便是北蒙再次和西域结盟，试图夺我城池，现在南宫昭雪重伤昏迷，不能亲上战场，也不能安抚人心，这是大忌!”
关逸抚着他的一撮胡子，手里的节奏渐渐乱了。他知道民心的重要性，当初熹云一派就是不顾民心，一味残害百姓，最后才落得这样的下场，他们也趁机上位，可若是角色颠倒……
“这的确有可能，安氏一族也是狼子野心，白捡城池的事必然做得出来。”姬绝尘颓唐地坐在了凉亭里，手里握着白瓷茶杯，却没有往里面倒水，只是渐渐用力，似乎有捏碎它的企图。
艾浅烦躁不堪，借口出去了，那些绕来绕去的道理她听不太明白，待在这里只是糟心。
打来打去，打来打去……就像现在这样，各自生活不好吗？她偶尔会发出这样的疑问，但只要一想起孟氏的丑陋嘴脸，便又忘记了这样的想法。
清陵县长街寂寥无人，她又想起了那个卖馄饨的老板，去吃碗馄饨吧，还能让心热乎热乎。
想着她便往西街那头去了，公孙府大门前摆了两个白色的灯笼，它们在风中轻轻摇晃，悲凉至极。
对面的摊位是空的，只留几块木板在风中萧瑟，老板不知所踪，热气腾腾的锅也消失不见了。
或许生意实在太差了，又或许担心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毕竟谁知道那个杀人恶魔下次的对象会不会是清陵县所有百姓。
艾浅漫无目的向西郊走去，反正她很闲，因为她无能为力。
她心里隐隐有这样的冲动，直直冲向深海，手刃了孟无羁，提着他的黑心脏回到翠红楼，大声告诉所有人，南宫昭雪有救了。
但因为她知道这太不切实际了，她又想，自己穿越重重封锁线，到达了西域王城，与安氏王族达成协定，他们自愿帮助她杀死孟无羁。可一阵阵凉风吹过来，吹醒了她的白日梦，她必须要回到现实，接受自己无能为力的现实。
“呜～”一声马儿的长鸣刺破清冷的天，在这孤寂的西郊震惊了踽踽独行的人儿。
“出什么事了？”一听这马叫声她就发现了不对劲，这声音是从对面山头传出来的，想必是山那边有人遇到了什么事，又或者马儿摔下了山沟。
这撕裂的长鸣似乎也存在于她的记忆中，回忆起来却不真切了。
她加快了速度，试着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做点好事，或许就会有好报了，原来她也会信佛。
越往前走，马儿的呻吟声就越清楚，在这刺耳的鸣叫声中还夹杂着许多细碎的喧嚣，像是很多人在窃窃私语。
艾浅好奇了，这荒郊野岭怎么可能会聚集人群，她刻意放缓了速度，蹑手蹑脚转过弯去。
前面的场景令她惊讶不已，在这惊讶中又有深深的愤恨，想不到那些人的毒爪竟然伸到了这荒野地。
256 救人
“你们在干什么！”她直接冲了出去，心底深深的愤怒带动着她。
在她面前，停着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瞧这时新的样式与装扮，里面应该是某位皇城中的富家女子，马车的周围倒了一地的人，这些应该是护送那人的侍卫。
她大叫一声之后，整个人一跃而出，那些手拿尖刀的黑衣人纷纷看向她，泛着寒光的刀刃直逼她而去。
“雕虫小技。”这些人她自然是无畏的，不过是刚刚入境的小修士，她轻轻松松就可搞定。
只过了几招，黑衣人倒了一地，虽然奋力挣扎着，但难以起身。
艾浅这次并未心慈手软，她凝聚起一簇火光，很快将那黑衣的无名之士烧得精光。
“小姐，没事了。”她冲着马车说了一句，帷幔上纷繁复杂的图案她觉得很好看，多打量了一会儿。奇怪的是，车内并未有人回复她的话。
“小姐，你不用担心，我不是坏人，坏人都被我杀死了。”她多嘴又说了一句，几乎疑心里面的人也已死去了。
她撇撇嘴，正准备走，里面突然传来了声音。
“多谢小姐搭救。”那帷幔也被缓缓撩开，一个异国装束的女子出现了。
“你…这头饰还挺好看！”艾浅心有怀疑，但想这柔弱的女子不会有多大能耐。
“这头饰吗？这是我们西域女子……”她话还未说完。
“西域?你是从西域来的人？”虽然今天他们的谈论他并未过多参与，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眼下西域也是灜朝的对手，她很难对她有好感了。
“是啊，西域怎么了？”马车内的女子浅笑嫣然，不太理解她突如其来的怒意。
“西域曾掠夺我灜朝一城池，姑娘不该来这里，你不会受到欢迎的。”艾浅抱胸在前，审视着她。那五彩斑斓的花辫，坚毅分明的面容，她恍惚中觉得真面孔似曾相识，或许这人她也是见过的。
“不会的，我的朋友一定会欢迎我的，我走时他们和我说好了。”那女子并不感到落寞，反而带着自信的笑意，“而且我今天是要来帮他们的，我相信他们肯定不会赶我走。”
“哦？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能帮谁？”艾浅当她说笑嘞。
“手无缚鸡之力？只是小姐来的太及时了，我还未出手而已。”她一扬手，急速旋转的钝器带着披荆斩棘的威力，一阵肃杀的风刮到了艾浅脸上，她能瞧出这法器不简单。
“敢问姑娘大名？今日是你救了我，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报答你。”那异域女子温和一笑，将法器收下了。
“叫我艾浅就好，不过是我多此一举。”艾浅摆摆手，面容谦逊。
“这些黑衣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出手倒是果决，应该不是为了钱财。”那女子俯视着一地的尸体，若不是刚刚她在闭关，紧要时刻不能打断，这些人她定会保住。
“这些是清陵县的毒瘤，为了私利和海族勾结，残害同胞，他们刚刚就是要杀了你，再抽取你的鲜血……”她不想讲那些过于血腥的东西，便不说了。
“竟有这等事？那这些人倒是死有余辜。”她本还觉得她下手狠戾，现在恨不得自己捅上几刀，就这么死了倒是便宜他们了。
“姑娘法力好像很高，火系法术就是威力大，那些黑衣人一下都没影儿了。”她这法术她瞧着不错，只是她没有机会习得。
“姑娘过奖了，这里风大，你还是随我进城去吧，也好早点找到你那朋友。”她心中还有牵挂，再加之她害怕遇上这些黑衣人的同谋，引来孟无羁，她没有心情对付那个大血怪。
“好啊，这里确实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她抬眼一看，满目苍凉，呼啸的朔风吹得马车篷子呼呼响。
“那你下车吧，现在可没有人为你驾驶马车了，我给你引路。”艾浅友好一笑。两人一起漫步在旷野中，犹如世间中的两颗尘埃，渺小至极。
“你知道应该去何处寻你的友人吗？”到了街口，艾浅回过头来，她刚刚一直闷不作声往前走，二人并未有任何交流。
“我知道，去翠红楼！”那女子显然很兴奋，眸光闪动，熠熠生辉，她马上就要见到她最思念的朋友了
“什么？翠红楼？”艾浅语气稍显夸张，“你的朋友是谁呀？卖艺女子吗？”她可不相信会是阿萧姐姐，更不可能是里面的嬷嬷。
“不是，我的朋友她的姐姐是翠红楼的当家人，我自然要去那里找她。”她显出几分骄傲的神色，带着些许稚气。
“哦？你……不会叫安曦和吧？”艾浅诧异地挠挠脑袋，怪可爱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那女子重复着她的动作，两人都像小孩子一般，歪着脑袋瞧着对方。
“你是来找叶悠扬和南宫昭雪的？”艾浅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口问道。
“我当然不是来这里找南宫昭雪的，他都当了皇帝，肯定在皇宫呀！我就来找叶悠扬…”那女子压低了声音，“你们这里可以随便说皇帝的名讳吗？你小心被杀头。”以前她听闻了许多规矩，今日见艾浅都没有遵守。
“别人是不可以，但我随便叫他什么他都会答应的。”艾浅支吾一声，没有察觉自己语气中隐藏的自得与安逸。
“什么？那这么说…你…你是他现在的妃子？”安曦和将她环视了一遍，见她并未否定，说道：
“姑娘长得真是好看，难怪那家伙移情别恋，可他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啊…见到好看的女人，就忘了曾经同生共死的人？”
安曦和独自嘟囔着，语速极快。
“移情别恋？你是想说她以前喜欢叶悠扬吗？”艾浅脱口而出。
“你知道吗？你怎么会知道？你知道了你还勾引他？”安曦和匪夷所思地望了一眼，神情逐渐鄙视。
“你们都说他喜欢她，有什么证据吗？他明说了？他许诺了？”艾浅有点反感这种说法。
257 崖下密谋
“感情上的事可不是光靠说说就可以了，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却做了好多。”安曦和学着她的样子，抱胸在前。
“做了很多？”艾浅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粘上黄泥的鞋尖发呆，想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头疼了。
“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他们之间经历的事你都不清楚，我也不怪你，只怪南宫昭雪抵挡不了美色。”安曦和难得的好心情褪了许多，她本以为他们已经光明正大在一起了，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她兀自想着，准备往里进了。
“欸！”艾浅叫住了她，“安曦和，我就是叶悠扬，只不过换了一张面孔，也记不得你了。”
那女子转过头来，细细地打量着她，“你在开玩笑？”同样的事她闻所未闻，必然不会相信。
“我没有骗你，或许某一天我都会想起来吧，但现在我确实是把你忘记了。”艾浅缓缓走向她，“但我很喜欢你的性格。”看着安曦和，她想起了洛樱，她想找个时间去看看他们。
“你给我来真的？这是什么？灵魂穿越吗？”她那明媚的面容笼罩上深深的疑惑，杏眸微微鼓起。
“我不是太清楚，一起进去吧，南宫昭雪也在里面。”艾浅熟练地挽着她的手腕，两步跨上台阶，进去了。
“唉，你……”安曦和有些不太习惯，但并未推开她，“南宫昭雪也在这里面？你不会是在唬我吧？”皇帝不在皇宫里待着，跑到这里干什么？况且现在还是紧要关头。
“他受了重伤，快要死了，现在大家正想尽一切办法挽救他的性命。”艾浅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但话语一出，心里隐隐有些绞痛。
“什么？要死了？这么严重！”安曦和加快了步伐，那嬉笑的面容完全卸下了，只顾往前走，“他在哪里？我要马上去看他！”
虽然她对他不再是那种难以言说的情感，但她心底仍是极为看重他的，没有谁会对自己朋友的死无动于衷。
“你不用这么急，他也不会在这一时半刻就死去。”艾浅劝阻道，但却暗自加快了自己的速度，追赶上她。
院子里空无一人，他们都去商量抵御北蒙军队的事了。
艾浅替她打开了那扇门，自己却不愿意进去，她不想看见南宫昭雪苍白将死的面容。
安曦和独自走了进去，只一眼，她就发现了蛊虫的轨迹，她两步靠了上去，两只手指合拢，攀附在他的脖颈处，感受着蛊虫的活动。
此刻天色将暮，厚重的阴云渐渐化为深黑色的桎梏，将清陵县所有躁动不安的人群圈禁其中。
艾浅依靠在窗台上，对着天空发呆。灜朝的国家大事她没有丝毫兴趣，她不会去管的，可是床上躺着的人却是为她而死，她一定要试着去救他，哪怕搭上自己的命。
浅海沙滩。
“人呢？你已经亏欠了许多天，这次若是还不上交，我可不准备留你了。”艾僖孤傲地站在崖下，冷峻的轮廓隐藏在阴影下。
“女侠，你有所不知呀！这次险些就要成功了，却突然钻出来一个法力高超的人，好像就是上次你们追赶的那个绝色美人！她不仅救走了人，还将我雇佣的人全杀掉了。”
徐有志心里也是气愤不已，雇佣那些人花了他很多银子，现在人没了，他的银子也打了水漂。
“艾浅？”艾僖眉头蹙了起来，“这个女人，什么都要和我抢！”她轻蔑一笑，尽力压制住内心的愤怒。
“对对对，就是她！”徐有志立马附和道，狗腿子的模样。
“你说她是绝美的女人？”艾僖突然伏下身去，凑近了他，依稀有温热的浊气扑散到他的面颊，他整颗心都快立到嗓子眼儿来了。
“是…是…”他不停地揣测，但还是不太理解艾僖的想法，只好支支吾吾。
“我和她，到底谁美？”艾僖又凑近了些。朦胧的月光下，她的脸带着几分诡异几分邪魅。
“啊…这…自然是女侠你更美！”他哆哆嗦嗦开口，赶紧又补充道，“那个叫艾浅的也好看，可她太媚俗了，就像是青楼里的姑娘，而女侠你就不一样了，你美得自然大气，多看几眼便令人心动……”
话毕，徐有志自己都想给自己一巴掌，他说得实在太虚假了，任谁听了都不会相信的。
“真的？”艾僖却是满脸真诚地问。
闻言，徐有志怯生生抬起头来，“当然是真的，我不说假话的，我不会在女侠面前说假话……”他结结巴巴重复，一脸谄媚，他发现艾僖就好这口。
“哼！男人的嘴都是这样。”她闷哼一声，脸上是愠怒，但心中却在窃笑。无论在什么地方比赢艾浅，都会让她得意忘形。
笑了一会，直到看见徐有志微带讥笑的目光，她才停住了，转而吼叫道：
“人呢？我要的人呢？”这次她不打算妥协了，她得不到新鲜的血液，便也同时得不到解药，她可不想自己的脸再次变回去。
“女侠，不是我有人不给，是真的抓不到人了…”今天能遇到从异地来的小姐已是荣幸了，可惜损兵又折将，还没有抓住她。
“抓不到人？是你没有用心去抓，她们若是待在院子里不出来，你就上院子里去抓，一拳打晕了，便不打不闹，大麻袋一装，不就行了吗？”在艾僖眼里这再简单不过了。
“可是百姓家的院子里不只有妇人，还有壮丁，邻里之间又极为和融洽，要是他们合起伙来抓捕我，我肯定逃不过啊！”入室杀人这事他也想过，但实在太不保险。
他又是视线的重点，那么多人都认识他，都知道他劣迹斑斑，他只要稍微靠近哪家店铺，哪个茶馆都会被赶走。
“罢了，我知道你法力很低，那我替你分担一部分任务，以后你就负责探究哪些妇女可以杀掉，我负责动手就好，想来这清陵县打得过我的人也不多。”
艾僖这个自信还是有的，她明白，徐有志是真的指望不上。
258 夺取红宝石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徐有志自然是乐得其所，杀人这样的营生他干得多了，害怕影响自己的轮回。再说他手脚笨拙，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难事。
“就看不惯你这狗样！”艾僖冷笑一声，脚步生风地朝前走了，扬起一阵虚妄的细沙，全飘到徐有志眼睛里了，他忽然觉得眼底有些晶莹了。
他直直盯着艾僖的背影，那讨好的面容短暂地凌厉了，继而又恢复了那副狗样，“女侠，等等我！”
“女侠，那天晚上你们三个人怎么都让艾…浅逃脱了呀？她有这么厉害？”他咧着嘴，试探地问。
“她不厉害，她就是个缩头乌龟，不过是有人替她挡下了这一切，不然她早就死了。”艾僖甩了个眼神过去，她可不想听到有人在她面前夸赞艾浅，徐有志赶忙闭上了嘴。
“是是是，她当然打不过女侠您了。”他佝偻着背，畏缩地跟在她身后。
“哪里有独居的妇人？”艾僖虽然有一定的实力，但她不想碰上麻烦和阻拦。
“独居的妇人吗？这我得想想……”徐有志抓耳挠腮，故作一副愚蠢的样子，但他心中却精明地算计着，那带着一丝邪气的眸光不经意间闪过。
“我知道翠红楼后面的巷子大多居住着孤寡的妇人，她们从未修习过法术，极易解决。”他表情诚恳，说得跟真的一样。
“翠红楼？好，我们今晚就去那里！”艾僖没有丝毫怀疑。
“你来带路吧…”她招呼他走上前。她从未想过徐有志这样的走狗会有这等心机：他要把她引到翠红楼，再让艾浅解决了她。
这寂静安然的街道，像是狂欢后的沉醉，悄无声息。
很快两人便停在了翠红楼后面的巷子中，沿着巷子有许多大门紧闭的院落。
“哎哟……哎哟，我肚子好痛！”徐有志突然捂紧了肚子，面容扭曲，“女侠，我……”他似乎疼得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你不要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我真的会杀了你的。”艾僖手一挥，一个橙黄色的光球显露出来，波动的光线照亮了徐有志狰狞的面孔。
“女侠，我忍不住了，我要去出恭！我真的忍不住了……”他一边大叫，一边扯着裤腿跑走了，看上去很是狼狈。
艾僖收回了视线，“真是没用的家伙！”还不忘念叨一句。
她望着面前的木门，细小的门缝中透着一点烛光，很是微弱。
“就是这里了。”她在心里想着，推门而入。
院子里没有人，在她进门的瞬间，那烛光刚好熄灭了，她凭着海巫族特有的能力坦然前行，脚步越来越快。
快走到房间门外了，忽然，一把菜刀立在了她的脖颈处，“怎么是个姑娘？你进来做什么？”是个糙汉子的声音。
他判定眼前的女孩没有威胁，便转过头去吼道：“孩儿他娘，不用担心，是个年轻姑娘，应该是来讨水喝的。”
他冲着屋内的人叫喊，沉着的心也平稳下来，怎料一转过头，便是猝不及防的一刀。
艾僖反手抢过他手里的菜刀，毫不犹豫地冲着他的脖子砍下去了，激荡的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她轻轻舔了舔，发现竟然是甜的。
面前的男人倒地了，她手里还握着滴血的菜刀，“叽叽喳喳！”她嘟囔一句，提着菜刀往前走了。
“孩儿他爹，开水快烧好了，让那姑娘等一会儿吧，大冬天的，喝点热水……”妇人走了出来，黑黢黢的她看不太明白，但鼻尖的血腥味是极为清楚的，她不说话了，颤抖着往后退。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她说话有些不连贯了，她发觉自己身体很僵硬，似乎想要走快一点都不行。
“你说呢？我当然是来要你的命的。”艾僖手里又生出一个光球来，四散的光芒比那烛光亮多了，她嗜血的面孔展露无遗。
“你…你就是那个妖怪！孩儿他爹呢？你把他怎么样了？”那妇人举起一旁的凳子，挡在面前虚张声势，她心里忐忑不安，但那深深的愤怒驱动着她，她要和她殊死一搏。
“在外面躺着呢，估计现在血已经流干了，你要去陪他吗？”艾僖缓缓举起手来，那光球又幻化成利刃的样子。
“你…我要和你拼了！”夫人气喘吁吁，但那干过重活的手却并不迟钝，她将凳子举过头顶，正要砸向她。
艾僖勾起一抹奸邪的微笑，利刃瞬间射出，她知道一定可以将她射成个筛子。
但当她定睛一瞧，却发现那妇人完好无缺，一层波光挡在了她前面，直接将她的光刃融化了。
“这才两天不见，你也有勇气在这里杀人？”清冷的声音刺破寂静的长夜，也让艾僖心中一紧，她再清楚不过了，这是艾浅。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眼神有些慌乱，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碎了通信器，她知道自己的实力和艾浅还有一段差距，只能请求救援的人赶快到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的家就在这里？艾僖，这次可是你自动送上门来的！”艾浅几乎咬牙切齿，她身形一闪，直接到了她的面前。
艾僖惊惧的瞳孔中有着她狠戾的轮廓，她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脖颈，“现在你该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她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都在艾僖心中留下巨大的颤音。
艾浅另一只手捏住她的手腕，黑红的光晕遮蔽了二人的视线。
“不要，不要，不要抢走我的宝石手链…”艾僖乞求着，满脸哀容，似乎要落下泪来。
“你的宝石手链？我的东西到了你这里不过半年，怎么就成了你的东西了？”艾浅轻蔑地笑着，逐渐加大力道，她准备将她的真元硬生生剥离出来。
“不要！疼……”剧烈的疼痛使得艾僖险些昏厥了，“这样你会…毁了它的，别！把它给我吧…”她还在哀求，艾浅邪笑着，只当没听见。
她的东西她做主。
259 孟无羁的死
“不，不要……”艾僖痛苦地哀嚎着，倾尽全力想往后退，但无奈被她抓得牢牢的。
“我真是搞不懂你，你猖狂到这种地步了吗？竟然敢到这里找事情！”艾浅最后用力，将红宝石手链从她的筋骨中剥离出来了。
“啊……”艾僖满手都是鲜血，她向后倒在了门槛上，整个人奄奄一息，面色苍白如纸。
没了真元的她坚持不了多久了，很快就会陷入彻底的昏迷，“求求你，把它还给我吧，它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卑微地哀求着。
“请你注意一下你的用词，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还给你。”艾浅居高临下地睥睨她，眼中一直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那我…求求…你救…救我！放过我……”她上气不接下气，手腕上流出的鲜血沾湿了她一整只手。
“艾僖，你怎么好意思求我？你杀他的时候有想过留情吗？”他目光看向倒在一旁的男人，双目大睁着，脖颈处是一条深深的血痕。
“孟无忧伤害我全族同胞时，她可曾想过留情？你居然让我放过你……”艾浅手里握着那象征真元的红宝石，她一施法，红宝石化作一颗红色的雕花玉佩，她将它放进了兜里。
“艾僖，我无意跟你有任何纷争，但是你既然惹了我，我也不会放过你，你好好去地狱里忏悔吧！”艾浅手一挥，炽热的光晕铺散开来，直直逼向她。
“不要……”艾僖歇斯底里地狂啸，披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脸，她像是一个患了失心疯的病人，癫狂至极。
“住手！”一个喑哑的声音传来，艾浅心一紧，回过头去，手里的光晕向左一偏，击中了艾僖的半张脸，皮肉烧灼的气味传来，伴随着她的呻吟声。
“艾浅，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动她。”来人是孟无羁，他接收到了艾僖传来的讯号，快速赶了上来。
艾浅眉头深陷下去，她恨极了这个恶心的老头，她无时无刻不想亲手杀了他，可叹她杀不了。
“老怪物，我动她了又怎样，我告诉你她活不过三天了……”艾浅并不畏惧，她抱胸在前，蔑视一切的神情。她知道她打不死孟无羁，他也同样不能伤她半分。
“哼！臭丫头，这次你死定了，我已经练成了最高一级的蛊术，这世间没有人会是我的对手。”孟无羁口出狂言，一双手捣弄着凉薄的空气，目光中满满的不屑。
“是吗？你可不要只说大话！”艾浅心里有些怀疑，他这段时间只专注于要妇人的鲜血，难道是为了某种法术的需要？
“我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双生蛊的厉害！”他两只手呈鹰爪状，正欲施法。
“双生蛊？”这个名字很是熟悉，“我当是什么玩意儿？陈年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卖弄了…”她试探地说道。
“哈哈哈，看来你记性还是可以，那一次你逃脱了，这一次你必死无疑。”孟无羁邪笑着，全身上下都剧烈抖动起来，有东西在他的血肉里摇动，他全身震颤不已。
“以前的双生蛊只有一对，可现在它们无穷无尽！我看你怎么逃脱…”妇人的鲜血中有大量繁殖的基因，他依靠她们的血液豢养一对双生蛊，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那拥有坚硬外壳，且行动迅速的双生蛊破开了他的皮肉，张牙舞爪地从里面钻出来。双生蛊之所以有这个名字，是因为两两蛊虫之间可以相互供养，相互再生。
艾浅看着那如变异甲壳虫般的生物血淋淋地跳到地上，有些直接飞到了空中，她心里有些发颤，难道和蛊术相关的东西都这么恶心吗？
“不就是几个虫子？你以为我会怕吗？”在气势上她是绝不能输的，她脚尖轻点，枉生丝线翩然而出，结成密集的丝网挡在了她面前。
成群结队的蛊虫被割得支离破碎，一片片的残骸掉落到地上，堆成怪异的小山，但很快，小山开始移动，细碎的残骸自己组装起来，又变成完好无缺的一只蛊虫，张着血口朝艾浅扑去。
“该死！”她低声咒骂一句，没料到这些蛊虫的生命力这么强，她迅速收了枉生丝线，专注地对付已经到她面前的虫子。
“小希，我需要你！”她轻声呢喃，在这样的场合，她只好依靠他了。
令人炫目的蓝光短暂地照亮了漆黑的院落，小希出来了。
两人并肩作战，共同抵抗源源不断的蛊虫。无论什么东西，他可以无比强大，强大到令人难以抵抗，但他最好不要无休无止，因为没有穷尽是这个世间最让人头疼的事，艾浅今日算是深刻领教了。
蛊虫倒下了一批，又复活了一批，他们的对手不增不减，然而他们却越来越累。
“哈哈哈…艾浅，这次你要认输了！乖乖跟我求饶吧，我留你一个全尸。”孟无羁辛辣地嘲讽着，他看得有些倦了，准备出手了，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宝贝蛊虫单打独斗呢！
艾浅根本没有闲工夫回应他，她四周密密麻麻都是钢铁般的蛊虫，手臂已经酸软了，那根紧绷的神经已到了崩溃边缘。
“受死吧！艾浅。”孟无羁见缝插针，在她对背对他的时候，给了她重重一掌。
艾浅向前一踉跄，小希一把圈住了她，她稳住了身形，但没有忍住喉咙里涌上来的腥甜，迫不得已吐了一大口鲜血。血腥味儿使得那些蛊虫更加兴奋了，它们跃跃欲试，疯狂地蹦跳着。
“宝贝儿们，上吧！给我吃了她！一口不剩…”孟无羁狂傲地大吼，给所有蛊虫下达了命令。
“你…快进去，别出来了…”艾浅说话有些哆嗦了，她喘着气嘱咐小希。
她想让他躲回枉生戒中，眼下这些蛊虫他们是解决不了了，她估计也逃不脱，可他尚能保全性命。
“主人，保护你是我的职责，我不会走的。”他很执拗。
“听从命令也是你的职责，我现在命令你进去。”艾浅急了，她可不想他陪她去死。
260 孟无羁的死（2）
“谁都逃不过，我刚刚只是活动活动筋骨，现在我要真正出手了……”孟无羁嘴上泛着淫邪的笑，他向前一跨步，手中卷积着火红的光球，眨眼间，光球变成无数利刃，刺破带着血腥味的厚重空气，逼向了相互依靠的两人。
小希一挥手，将大多数的利刃湮灭了，但因为扶着艾浅，他不敢动弹，仍有几根刺进了他的血肉，几滴鲜血溅到了艾浅的脸上。
“你快进去！你要是不进去我会生气的…”艾浅无比痛心，她艰难地脱离了他的怀抱，独自立起身来，“你看，我没事的……”
孟无羁那一掌应该用尽了他的全力，不然也不会让她脆弱到这个模样。她双腿有些颤抖，但她仍然维持了自己的平衡。
“我不会走的！”小希边说边驱赶浪潮般的蛊虫。
孟无羁肥硕的身形一晃，朝他们奔去，带动手中的血红利剑，“那就一起死吧！”他狂吼。
小希只身迎了上去，两人纠缠到一起。黑红的邪气和宝蓝色的光芒交织，利剑交接的摩擦声不断响起。很快，小希败下阵来，因为他受了些伤，再加上对抗蛊虫耗费了许多体力。
孟无羁看着倒地不起的小希，越发猖狂了，“区区蜉蝣，也敢在这里叫嚣！上！”他再次命令那些蛊虫，铁甲虫把两人都围住了。
艾浅怒目圆睁，她还有最后一个办法，若是以命相搏的话，她应该可以拉着孟无羁陪葬。
她这么想着，手中开始运气，一起死，总比她一个人死了好。
“艾浅，艾浅，你在里面吗？你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去？三娘在找你呢！”这是安曦和的声音，她跑出来找她了。
艾浅心里大叫不妙，那个女孩一看便知不是厉害的主，不过是来送死的，但是现在劝阻已经来不及了，她推开了那扇门。
“艾浅…艾……”她惊悚地站在门口，目瞪口呆。
无数巨型铁甲蛊虫铺满了地面，一个浑身闪着红光的男人转过头来瞧着她，“哦？又来了一个送死的？”他那机械而深沉的嗓音带着玩味的挑衅。
“快走！藏起来！”艾浅冲着她大吼，现在跑可能还来得及。
“这……双生蛊？这个蛊虫未免也太丑了。”她却不急不慢地走进来，如同观赏风景般随意。
“你干什么，快回去！”艾浅急得快说不出话来，“他是坏人，他会杀了你的。”她以为安曦和没有弄清楚现在的情况。
“小丫头脑子不好使啊！”孟无羁轻笑着，多杀一个人不过是多动一次手指头的事，他自然无所谓。
“你的蛊虫是我见过最丑的蛊虫这么丑还好意思拿出来见人？”安曦和大摇大摆走了过来，面上并无惧色。
“你这是什么意思？”孟无羁双眼危险地眯起来，看那泛着血光的脸更显诡谲。
“字面上的意思。”安曦和一跃到了艾浅身旁，将她护在了身后。
“不用担心，我可以打过他。”她附在她耳边小声说。
“哼！臭丫头大言不惭，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它们的威力。”孟无羁神色严肃了许多。
他两只大手举到半空中，缓缓合拢，他在用意念指挥那些蛊虫。
但他运功了许久，蛊虫却半点动静也没有，它们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在原地停着。
“快给我上啊！”孟无羁没有耐心了，“一群蠢货…”他破口大骂，手上的动作也凌乱了。
“它们怎么敢靠近我，一群小喽啰也敢靠近蛊王吗？”安曦和眸光一转，嘴里极速念着一阵咒语。
不一会儿，四射的金光使得院中亮如白昼，光晕灼烧着众人的眼，他们下意识闭上了，等片刻适应后再睁开，面前竟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金色蛊虫。
它是一只成年老虎的大小，表皮拥有纯金般耀眼的光泽，那漂亮的身形，熠熠发光的眸，一看便具有王者的气场。
它的存在让所有双生蛊都显得卑劣不堪，丑陋至极。也正是因为它，那些家伙不敢靠近半分。
“这……”孟无羁呆愣在原地，他能瞧出这只蛊虫的与众不同，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真以为随随便便的谁都可以习得我西域的蛊术吗？你算什么，也敢在我面前装？”安曦和收起了那无辜的小白兔面孔，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和不容玷污的威严。
“你是西域的人？”孟无羁心中的不安加强了。他习得蛊术，最担心的就是遇见西域人。
“我不仅是西域人，我还是西域的王，而现在在你面前的金蛊便是千百年来神迹大陆最厉害的蛊王，任何蛊虫都要听命于它。”她带着笑意轻抚着金蛊的头，“而她现在听我的。”
“哼！你一个小丫头有这么大的本事？我才不相信你。”孟无羁脸一沉，继续指挥那些双生蛊，但是它们仍就一动不动。
“永远不要小瞧年轻人。”安曦和欣赏了一会儿他的努力。
“让它们杀了他。”她转而指挥她手下的金蛊，金蛊无声，但实际效果已经出来了。
不可计数的双生蛊全朝着孟无羁爬去，气势汹汹的模样，带着毁天灭地的狠绝。
“你们干什么！我是你们的主人，是我创造了你们。”孟无羁大惊失色，他可从未尝受过被蛊虫啃噬的感觉。
“去，杀了他！”安曦和再次强调了一遍，金蛊挪动了自己威猛的身躯，双生蛊跑得更快了，朝着孟无羁猛冲，攀附上了他的身躯，全部将他围堵在内，成了一座黑压压的小山。
它们张开了大嘴，疯狂地咬着他的身躯，将他的血肉撕扯开来，夸张地咬碎了，吞下肚去。
艾浅傻傻地看着，她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孟无羁现在却被咬得露出白骨了。在她眼中，柔柔弱弱的安曦和正邪笑着观赏眼前的一切，没有半分惧色。
“安曦和？你…你……”她脑子有些不太清醒，几乎怀疑这是她的一场梦，又或许是死前的幻境。
261 死得彻底
“怎么了？”安曦和转过头来，俏皮地吐吐舌头，“吓到你了吗？蛊虫杀起人来难免有些吓人，平时它们可是很可爱的。”她再次宠溺地摸摸金蛊的头。
“你…深藏不露啊！”过了半晌，艾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吗？嘿嘿，这不是才找到机会嘛！你没事吧？”孟无羁那边已经尘埃落定，她走过来扶着艾浅。
“你…小心，他是杀不死的。”艾浅却心存顾虑，一双红眸紧紧注视着那座白骨淋淋的小山。
“不会，他马上就要死了，或许现在已经死了。”安曦和却是一脸无所谓，看着艾浅神情疑惑，便给她解释道：
“养蛊之人的大忌就是蛊虫反噬，类似于凡人修炼到走火入魔的地步，如此，他们会耗尽心血，死于自己亲手炼制的蛊虫，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蛊虫反噬，说反噬就反噬了？这……”艾浅还是不太明白，他以前怎么没有受到反噬呢？
“当然不是，金蛊可以操控所有蛊虫，但这只限于控制，当它用精神力迫使蛊虫陷入暴躁后，才能造成养蛊人的反噬。”安曦和把她移到墙角靠着，“你看，他马上就会被啃噬殆尽。”
安曦和看着那一团红光朦胧的物体，那是白骨的磷光。
“我真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厉害。”艾浅看着那座小山越来越矮，他的骨头被从上到下吃掉了。
“我可是西域人，对付蛊虫还是没问题。”她也不谦虚，“这些双生蛊吃掉大血怪后，很快也会死去，它们在世间存在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抹去。”
“他这就死了……”那座小山彻底没了，这就以为这他的骨头呃肉体完全消失了，“他会不会还有灵魂存活，又或是……”其他的什么方式她想不起来，但她不相信他完全没了。
“他配有什么灵魂？他连心都是黑的。”安曦和嗤笑道，“你放心，他真的死了，彻彻底底。”
残存的一堆蛊虫也开始消失，它们化作稀碎的黑尘，缓慢融入黑暗，直到拥挤的院落空了出来。
“慢着！等一下！”艾浅突然大吼一声，“南宫昭雪需要他的心尖血，他…”她拧紧了眉头，不嚷嚷了。孟无羁的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她该去哪里取得心尖血呢！
“别担心，我已经取好了。”安曦和左手一伸，手心之上漂浮着一颗黑红的心脏，“要是不拿来看看，我怎么知道它是黑色的。”她手往下一挥，将它藏起来了。
“真巧，我本来还想去找他，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当时在无境之涯它可把我们害惨了。”她收了金蛊，院子又黑了下去。
“无境之涯？”艾浅似懂非懂。
“等你恢复记忆了就知道了，那个女人呢？”安曦和眉眼一抬，望向门口，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或许跑了吧，没事，没了真元她必死无疑！”艾浅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黄宝石戒指，“不知道小希怎么样了。”安曦和出现后，他就回到了枉生里，他应该伤得很重。
“在神器里疗伤会很快的，走吧！我们去救南宫昭雪。”她搀扶着她，一起走向更深的黑，但好在黑的那一边就是灿烂的光。
后院凉亭。
“萧儿，你近来可好？”关逸喝了一口凉茶，冷意驱散了几分苦意，他面上有几分喜色，“还是这个味道，你还是喜欢这么苦的茶，倒真是随了她。”
萧三娘举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她把那茶放下了，“逸君为什么不认为我本来就喜欢。”
“哦？萧儿本就喜欢这么苦的茶吗？”关逸稍显吃惊，他认为寻常女子都不会喜欢苦味的。
“那倒也不是，不过是随了某人。”萧三娘语气轻悄悄的，似乎刻意不想让他听明白，又似乎刻意让他明白。
“哈哈哈，不重要不重要，你喜欢就好。”关逸放声大笑，将手里的凉茶一饮而尽。
“这青楼你经营得不错，想不到你还有这方面的能力，以前总以为你是个娇柔的女子。”来了这几天，翠红楼的热闹他耳闻目睹，难掩欣赏。
“逸君过奖了，在清陵县混迹了五六年，要是什么事都没做出来，倒要让你笑话了……不知逸君这几年身在何处，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萧三娘想到了屠止山上的坟墓，看来是时候将其铲平了。
“无用之人，不敢显露于世，隐居到深山老林里去了，难为萧儿挂念。”关逸惭愧一笑，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一口喝光了，仿佛吞入了一块冰，从喉咙一直凉到了心底。
说到底他是个怯懦的人，不想死，却又不敢在世人的议论声中活着，于是只好逃到迷离林里，和百兽共存，那些野兽不知道他的过往，尽管它们凶残无比，他也不怕。
“现在回来就好，当真挂念了好长时间。”萧三娘温和一笑，不卑不亢。
“萧儿，我一直都想对你说声谢谢，不管是当初你拼了性命为我和她谋一个未来，还是你现在一直照拂着浅儿。”关逸目光真诚，虽然老眼有些浑浊了。
“逸君无需感谢，公主对我有恩，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们之间的交情也不需要说谢谢，对吗？”她抬起眼来，专注地瞧着他。
“那是自然，无需说感谢，一辈子也不用谈感谢。”关逸又快活地大笑起来。
“阿萧姐姐，关前辈！”安曦和扶着艾浅走了进来，侍奉的丫鬟也紧随其后，生怕她们磕着绊着。
“小浅，你怎么了？”萧三娘一下站起身，大步走了过去，关逸也紧皱眉头，跟了去。
“她被孟无羁打伤了，不过情况不算太严重。”安曦和解释道。
“快救他！不要再等了…”艾浅声音有些虚弱，她无力的手在空中胡乱地舞动，指向面前的房间。
“什么意思？孟无羁现在人在哪儿？我去给你报仇！”关逸一本正经地询问。
“他已经被我杀死了，他的心尖血我也取到了，赶快拿着它去救人！”安曦和明白艾浅真正想做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262 恢复意识
“此话当真？你真的杀了那个老头？”萧三娘很是怀疑。
“当然！他的心脏就在这里。”安曦和右手往空中一张，一颗黑乎乎的心脏漂浮在空中，那散发着恶臭的血腥味儿弥漫开来。
“这…没错！”关逸极为肯定，“姑娘真是好本事，快随我来……”他很迫切，走出去两步又转过头来，“萧儿，你好好照顾浅儿。”叮嘱一番，他也好放心。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南宫昭雪的房间。
“小浅，你怎么样了？”她扶着她，让她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没事，就是不小心中了他一掌。阿萧姐姐，他死了，我还把我的真元夺回来了，艾僖也快要死了，现在就剩下她了。”这三个人是她最主要的目标，她要让孟无忧亲眼看见海蛇族的没落，如此才算大仇得报。
“好，小浅，我们不着急，慢慢来。”萧三娘轻拍着她的背，给她带去一些抚慰，“外面太凉了，进房间里去吧，我扶你回去。”
“不用，就在这里坐着吧，我想第一个听见他们的好消息。”她往凉亭里走，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死不了。
“这……也好吧。”萧三娘懂她的执拗，便唤了一个丫鬟，把她珍藏的上好裘衣拿了过来。
“风大，快快把裘衣披上！”她替她系好了结，才算安心。
“阿萧姐姐，北蒙的军队到哪里了？不会接连攻破城池吧？”这几日所有的人都焦头烂额，一方面是为了战事，一方面则是为了南宫昭雪的病情。后者即将好转，她也想听听国事。
“北蒙军队驻扎在了郦国城下，已经一天了，既没有攻城，也没有撤退，目前还弄不懂他们的意图，但是无需担心，皇城的军队正在火速赶往，一定不会让异军伤及无辜百姓。”
萧三娘一直关注着战事，她也和关逸有过数次讨论，但关于北蒙的战略，两人并未达成一致的想法。
“停在了城下？”她下意识附和了一句，国家之间的战争她懂得不多，但听萧三娘说了局势还算明朗，她也就宽心了很多。
“无需多虑，这不算什么要紧事。”她又安慰她道。
“好，如此便好…”空气短暂静匿了几秒，艾浅稍显犹豫地问道：“阿萧姐姐，还有一件事我有些好奇……”她似乎觉得不太恰当，扭捏着又没有直说。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认识关逸？”萧三娘一猜就中。
“对对……对。”艾浅挠了挠头，一副不太好意思的窘迫相。
“我想你心里也有些猜想了，他其实是公主还没有成为海巫族王后时的情人，他们之间的羁绊比深海里的海草还要长，还要富有韧性……可惜，不能拥有一个好的结局。”萧三娘哀叹一声，那张清丽的容颜落寞下去了。
“母亲从未向我提起过，怪不得……”艾浅陷入了回忆，在她记忆中，她的母亲永远都对父亲冷淡无比，她时常眼神空洞，目光呆滞，眺望层层叠叠翻涌的海水。
她以为她只是难过父亲毫无节制地纳妾，却没料到她是在怀念另一个人。
“因为公主的缘故，我也时常可以见到他，一来二去，难免就熟了，只是这么多年没有听闻他的动静，便以为他死了。如今他出现，着实让我惊讶，惊讶之余不免有些伤感过去的种种。”
萧三娘复又举起那个白釉茶杯，将那微黑的红茶喝光了，冰凉下肚，她整个人精神了许多，那复杂的烦恼也淡了下去。
“原来竟是这样，真是想不到……”最近令她吃惊的事实在太多，她的脑子都不够想了。
“以后你会慢慢了解的，他应该也会向你提起。”萧三娘手指有节奏地摩擦着茶杯，以此来压抑她内心郁结的苦痛。
“好！”这是她从未听过的故事，她很感兴趣，她也想更加清楚地了解她那沉默寡言、多愁善感的母亲。
“那……阿萧姐姐，我还有一件事……”她趴在了桌子上，一双眼悠悠地望着她，内心有些忐忑。
“说就好了，跟我还客气什么。”她温柔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笑得宠溺。
“你上次跟我讲了我失忆时发生的许多事，但是你没有过多提及南宫昭雪，我希望你把你知道的我们之间的事都告诉我。”
这几日午夜梦回，她总是能想起他，许多的画面，许多的细节都像是真实存在过，可她却联想不起来。她想知道得更为详细，关于他，关于那逝去的记忆。
“好，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萧三娘明白自己不应该选择性控制她的记忆，她决定如实讲述。
……
她娓娓道来。
等到南宫昭雪房间的烛火添过两次了，翠红楼的客也几乎走光，红莲前来汇报今夜的收入，才终于打断了她们，恰好一切也都讲完了。
“你就在这里说吧，她也是这翠红楼的主人。”红莲还心存顾忌，毕竟生意中的收入支出都该是秘密。
“是……”既然三娘开口了，她也不再刻意磨蹭，拿出账本开始汇报。
等到红莲的背影消失在了院门口，南宫昭雪房间的灯总算熄灭了。
关逸和安曦和一起走了出来，面带笑意，一看便知成功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等在这里？快去睡觉吧！放心，一切都很顺利，三天后他就会醒过来了。”关逸搓搓冰冷的手掌，银白的发丝在冷风中摇曳着，萧三娘刚好看见了，眉头不自主地皱起了。
“快去睡觉！你还受了伤呢。”安曦和拉着艾浅，带着她往前走去，“三娘放心，我会让她好好入睡的。”她欢快地冲着后面的人大叫，身后的二人相视一笑，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我看你挺紧张他的，你喜欢上他了吗？”安曦和冷不防开口。
“哈？你说这个干嘛！”艾浅狐疑地盯着她，有些反感。
“没事，我就是随便说说。”她自顾自笑着，“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南宫昭雪醒来后，生命体征还不太稳定，你凡事都要顺着他，不然他的病情可能还会加重……”
264 海巫族动荡
“王上，真的不是臣妾做的啊！放我出去好不好，放我出去！”孟无忧的嗓子早已喊哑了，但她依旧扯着嘶哑的嗓音大叫。
似乎这微不足道的声音真的能穿过重重叠叠的海水，从海底大牢传到艾衡耳边。
“我是被陷害的，王上，你听我跟你说……”她没有力气了，顺着牢笼的铁栏杆往下沉，颓唐地坐到了冰冷的地面。
这个牢笼是她曾经专门为艾浅打造的，没想到今日自己竟混到了这个地步。
海巫王宫。
“那个毒妇现在怎么样了？还在叫嚣吗？”艾衡端坐在大殿上，面上是少有的阴冷。
“回禀王上，娘娘一直在说自己是被冤枉的。”殿下站着的是地牢的总管，他一直是孟无忧的爪牙，“王上，此事实在蹊跷啊，娘娘怎么可能杀了小王子？”
“你不用替她求情，今晚只有她一个人去过宫殿，又是从她送去的糕点里检查出了毒药，不是她还能有谁？”
艾衡猛拍案牍，他实在不能平息心中的怒气。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二十几年来唯一的儿子，现在就这么中毒身亡了，他才多小啊！
“王上节哀顺变。”一看艾衡怒气这么大，殿下的人也不敢再为孟无忧辩护了。
“不知王上想如何处置娘娘？”他转而问道。
“先关着！这次我不打算放过她了……”从前孟无忧也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过很多肮脏之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与她起冲突，不想与海蛇族起冲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敢起冲突，今日真的是触怒到他了。
“遵命。”那人退下了。
“媚娘娘怎么样了？她稍微好些了吗？”他才寝殿出来，但现在又担心上了。
“听上报的丫鬟说，媚娘娘又哭了好一会，实在累了，躺在床上睡着了。”台下的侍卫答道。
“睡一会儿也好，睡一会儿也好……我也要去睡一会了！”艾衡右手扶着自己的额头，连连哀叹。
“扶我去偏殿吧。”他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他真的想睡了，但他不想去打扰苏媚兮。
此刻的红鸾帐中，苏媚兮一双眼睁得老大，两行清泪留下了浅浅的泪痕，她的瞳孔不带半分感情，如一个静默的黑洞，眉头深陷下去，整个人显出几分病态，这使得她的风姿绰约减弱了许多。
她发神地盯着红帐的顶端，脑子里稀里糊涂，似乎装着许多事，却又好像干净得如一张白纸。
“孟无忧啊孟无忧，你不会有好下场的，绝对不会有！”她喃喃自语，并开始不断重复这句话，“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如此，她也好抚慰自己那颗麻木的受伤心灵，那颗被欲望和仇恨填满的幽暗心灵。
翠红楼后院。
艾浅端坐在木床上，调息自己的身体，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伤恢复得很快，快得有些不正常了，现在她已完全感受不到昨晚所受的冲击。
“管他的，这是好事！”不去深究原因，她这般安慰自己。
推开门走出去，这才发觉天气不错，久违的阳光斜射在白墙黑瓦之间，带着穿透人心的暖意，她直感到一阵畅快。
“我好像听见那边在嚷嚷，不知道是不是南宫昭雪醒来了。”安曦和突然从转角处闪了出来，脸上是肆意的笑。
“真的吗？我马上去看看！”艾浅面上一喜，兴高采烈地跑去了。
安曦和望着她雀跃的身影，咯咯大笑起来，“这家伙明明就很在乎他嘛！”
艾浅跑到了南宫昭雪房间所在的院子，但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人，更别提什么喧闹的人声。
“这丫头竟然耍我！”她气呼呼就要回去找她理论，但目光扫过面前的木门，又犹豫了。
“来都来了，不如进去看看吧！”她环视了一周，确定没有人，这才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他的房间窗户紧闭，一走进去就能闻到清晰的潮湿气味，还有那浓烈的药草味道，艾浅蹙起了眉头。
但看见他血色已有恢复，心中又欣慰了许多，“你呀，快快醒过来吧，每个人都很担心你……”
随意说了两句，又兀自盯着他发神了一会儿，她跑去开窗户。
紧闭的窗口发出刺耳的噪音，但惊喜的是窗户一开，便有暖黄的光线射进来，像是一块氤氲着雾气的宝石，直直射到他的床上，扑在他的身上。
艾浅坐到了他身旁，呆呆注视着他，她仍旧觉得这样貌有些陌生，但心中那依赖又如此鲜明，她不免想起萧三娘给她讲述的种种。
“如果我能记起所有就好了。”并不是说记住全部，她就会爱上他，但至少不会如此亏欠他。
她经久注视着，他的面颊盈着阳光，棱角分明的轮廓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显得柔和了许多。
待了许久，直到暖洋洋的阳光把她的后背晒得有些发烫，她才起身，走了出去。
“欸，怎么样了？醒了吗？”一出去便遇见了从正门走来的安曦和，看来她是出去过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他根本没有醒，不过气色好了很多。”艾浅也不是真得生气，随口质问一句而已。
“我本来就说着玩玩儿，谁知道你这么上心！我担心他嘛，让你替我去看看……”安曦和笑嘻嘻地开口，揽过她的肩膀，艾浅这两日倒是习惯了她的亲昵。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艾浅狐疑地转过头，“离你房间这么近…”
“我……我去多不好，我一个姑娘不太适合。”她摇摇头，显得很抗拒，“再说了，我还有正事呢！这不刚刚办完了才回来。”
“姑娘不合适？”艾浅觉得她是在故意找她茬，“你这是在说我不像正经姑娘？”
“不不不…怎么可能？你去看他当然可以，大家都知道他喜欢你，你们迟早要在一起的嘛。”安曦和慌里慌张地解释。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自己臆测的吗？”艾浅表情有些怪异，她别过脸去，直面灿烂的暖阳。
266 偷男人
她不言语，那脸颊却绯红了。
“你出去有什么事吗？难道是战争加剧了？”艾浅又转过头去，有些忧虑。
“没有，北蒙已经退兵了，你大可放心。”安曦和拍了拍她的肩膀，嘿嘿笑了两声。
“真的？这么快就退兵了？”艾浅稍显惊讶。
“当然，我出马什么事搞不定啊！”安曦和咧着嘴灿烂地笑着，那对透亮的眸子直直望着她，好像是在等着夸奖。
“你出马？什么意思啊？”艾浅揽过她的肩膀，和她面对面，“我记起来了，你好像说过，你现在是西域的王…”当时正和孟无羁对峙着，她把这事放在心上了，现在才想起来。
“对啊！”她笑得很张扬，但那双眼望去却十分纯粹，并不是要故意炫耀。
“金蛊的主人就是西域的王，但是金蛊已经在神迹大陆消失了上百年，所以以前的王都是依靠继承，但现在我拿到金蛊了，西域所有的炼蛊世家都要对我俯首称臣，自然而然，西域所有人都要称我一声王。”她面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在这明媚的阳光中格外动人。
“原来是这样，那你怎么找到金蛊的呢？有什么样的机遇？”艾浅下意识问出口。消失了上百年的蛊王出现并为她所拥有，其中必有些故事，她很好奇。
安曦和的笑容凝固了一秒，她微微低头，“就……缘分到了而已，总之你现在不用担心啦！北蒙不敢再威胁灜朝了。”她在刻意掩饰。
艾浅也察觉到了，她并不追问。
“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我和南宫昭雪吗？这么说的话，我们在你心中地位还挺高。”她机敏地转移了话题，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哈哈哈…你们在我心中当然很重要，上次不告而别我很抱歉，不过……你好像也不记得了。”她调皮地吐吐舌头，又补充道：
“其实也不只是为了你们，还为了中原的美男子，他们一个个细皮嫩肉，风度翩翩，实在讨我的喜欢。我准备寻一些最好看的，带回西域养着，光是看看也觉得赏心悦目！”她目光中带着憧憬，似乎面前已站了一排的美男子，正冲她媚笑。
“这……哈哈哈！”艾浅放肆大笑起来，“我支持你，你顺便也帮我看看，我要在房间里藏几个。”她故意开她的玩笑，盈满暖阳的脸绽放着醉人的笑。
“呃……不可以，我自己都不够呢！再说了，我怕南宫昭雪打我…”安曦和故作忌惮地望了一眼身后的院子。
“哎，说他干嘛！你分我两个就好，分我两个，怎么样？”她嘿嘿笑着，恍然想起最重要的事，“现在找到几个了呀？一辆马车装得完吗？”
“呃……还一个没有找到。”安曦和吃瘪地挠挠脑袋，“最近都没有出去寻觅，要不你跟我到街上去逛逛？一抓一大把啊！”她怂恿着。
“哈哈哈……我还以为一辆马车已经装不下了，原来还一个人都没有，走！我们现在就去，你的终身大事很重要！”艾浅挽着她的手臂，兴冲冲带着她出去了。
烦心事都告一段落了，她心情很好，出去玩玩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妇人失踪案已宣告破解，虽然并未公示凶手，但既然官府都出来声明了，百姓自然安心了许多。长街上的人群密集起来，隐隐有了过往喧闹的劲儿。
两人手挽着手，混迹在疏疏朗朗的人群中，边走边聊天，逐渐走到了街头。
“公孙府？好生热闹啊！”安曦和停了下来，瞧着面前的府邸大门，铜门被重新上了红漆，耀着崭新的光，两边各挂了一个大红灯笼，十分引人注目。
“是啊，好热闹。”艾浅也仔细瞧着。不久前大门紧闭的冷清她还记得很清楚，如今人潮来来往往，欢声笑语飘散开来，倒令她感到陌生了。
“或许是案件破了，太高兴了……”艾浅记得公孙家死了两个姨娘，也算是报仇雪恨了。
“应该是…”安曦和往里望了两眼，但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吃碗馄饨吧，冬天里来一碗馄饨可舒服了！”艾浅兴奋地跑向一边，她发现那个老板又来摆摊子了。
“馄饨？很好吃吗？”安曦和也跟了上去。
“必须好吃！老板，来两碗馄饨…”她快活地吆喝着。
“好，马上就来。”今天生意很好，老板忙得不可开交，专注锅里的动静了，只礼貌应一句，并未抬头看人。
两人坐在靠边的小矮凳上，互看着对方发笑。
“一路走来也没有见你行动，都看不上吗？”艾浅知道是她胆小，她故意笑她。
“也不是，我……我…”安曦和结巴了两句，面上显出困惑。
“我不知道该怎么把他们拐走，一棒子打晕再装进马车里怎么样？会不会不太好……”好看的男子她都喜欢，就像是喜欢一朵花，就要把花儿种在院子里，她也想把他们带回西域王宫。
“呃……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还是要问问他们愿不愿意，不然你的行为和强盗有什么区别？他们要是不想去西域，你还是把他们放了好。”艾浅老实替她着想，但她也不太懂，胡乱出主意了。
“好，那就这么办，我先把他拐到小巷子里，再问他愿不愿意跟我走，要是不愿意，我就放了他，要是愿意的话，哈哈哈哈……”她放声大笑起来，左边那颗小虎牙若隐若现，可爱极了。
“哈哈哈……”艾浅附和着她，两人笑得欢快。
馄饨摊子上的人都望向她们，只见是这么青春洋溢的脸，不免多看几眼。
“哎哟，姑娘是你呀，这是你的朋友？这两碗馄饨算是我请你们的，不够吃再跟我说。”老板笑呵呵走了过来，一眼就认出艾浅了。
“啊？这……不用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小姑娘，别跟我客气，吃舒服就好，多吃点！”老板将馄饨放下了，又着急走回去，锅里还煮着呢。
267 抓到一个男人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艾浅期待地看着安曦和。
“好吃！真的好吃！就是太烫了……”安曦和吃得太急，舌头被烫得快捋不直了。
“你吃慢一点呀，我又不会跟你抢。”艾浅嗤笑道，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我…第一次…吃嘛…”她说话果然有些哆嗦了。
“哈哈哈……你别说话了，快吃吧！”艾浅笑得直不起身，橙黄的阳光给两人都罩上了金灿灿的流光，时间若是在这一刻定格也不错。
清晨的一大批顾客都走了，摊子上只剩下她俩，老板也有了空闲，擦了擦手走了过来。
“小姑娘，怎么样？好吃吧？”他可安曦和。
“好吃…就是…太烫了！”喝了几口热汤，她整个人也暖和起来，虽然话说不清楚了，但是她心情很好。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老板憨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老板，公孙府有什么喜事呀？怎么这么热闹？”艾浅吃馄饨时就一直打量着对面的情况，她还看见红莲前来送礼了，府中必然有好事发生。
“公孙府呀…他家的小儿子前段时间被招进宫，似乎谋得了一个高职。”消息也是今早才传来，他知道得还不太清楚。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府中喜气洋洋。”艾浅又望了一眼，心里明白了几分。公孙家本也是世家，以前应该是受了熹云一派的打压，现在南宫昭雪登基了，这一派的大臣要存心提拔他们了。
“他家的小儿子现在正从皇城往这里赶呢，还没到！”老板也是刚刚听吃馄饨的顾客说的。
“那小儿子…叫什么…名字？很厉害吗？”安曦和插上话来。
“他叫公孙翊，据说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才气过人，但这些我也不太懂，不过模样生得那叫一个俊啊！我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老板一边回忆一边说着。
“长得…这般…好看？”安曦和立马直起身子，眼睛瞪得老大。
“真的，这是我们清陵县百姓公认了的，不过……”那老板犹豫了，有些话他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过什么？不过什么？”安曦和连忙追可，“老板但说无妨，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呃……他已过弱冠之年，但尚未娶妻，也并未听说他对哪家姑娘小姐有意，市井里有不少他的怪谈，说他是断袖！”他附在她耳边小声说，毕竟在人家门前说坏话，他还是有些心虚的。
“短袖？”她不懂。
“就是指他喜欢男人。”艾浅在一旁补充。
“啊…那…”安曦和的脸沉了下去，“没意思，没意思……我们回去吧。”她拍拍微皱的衣裳，站起身来。
“哈哈哈，好…”艾浅也起身，“老板，那我们就下次再来了。”她一只手往兜儿里掏，似乎是要拿碎银子。
“别别别…姑娘说好了，这是我请你们吃的，你们喜欢就好，下次再来。”老板赶紧阻止了她。
“那好，那就多谢老板款待了。”艾浅稍稍欠身，行了个礼。
她们沿着长街慢悠悠地走，只当做消食。
忽然，艾浅神色紧张起来，她拉着安曦和闪进了一旁的巷子。
“怎么了？”身边的人还不明所以。
“有人给我传消息了。”艾浅右手翩然划过空气，一张幽绿色的灵卷显露出来，竟是洛渊传来的。
“妹妹，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早点告知我和阿樱，她为你伤心了许久。我们已有好几个月不见，我和她准备来清陵县看看你，还望不要生疏了。——洛渊”
仔细看了几遍，艾浅的眼眶有些晶莹了，一部分是因为羞愧，一部分则是因为思念。自她醒来后，各种灾祸不断，她竟还未来得及向他们报一声平安。
“曦和，阿樱要来清陵县了。”她们以前是见过的，她颇有些激动地告诉她这一消息，许久没有回应，回头一看，发现人影都不见了。
“安曦和？安曦和？”艾浅眉头微蹙，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巷子的另一头。
安曦和霸气无比地把一个俊逸男子围在墙角。刚刚他只短暂地闪过巷口，她便立马被他吸引住了，一直尾随他到了这里。
“你…要干什么？”男子诧异地望着她。他的长相十分柔和，不带半点戾气，五官像是精心雕刻般的恰好，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透着温和的贵族气息。
“我，我……我…”安曦和还没有组织好要说的话。
“你是个结巴？”男子温润的眼眸带着些许同情。脑子不太好使的结巴，有点可怜了。
“你长得真好看…”结巴了半晌，她说出这么一句话，接着又是一阵傻笑。
“你…劫色？”男子好笑地看着她。这姑娘长得好看，穿得也不赖，怎料是个迟钝的花痴？
“劫……劫色？我可以吗？”她试探地开口，手臂轻微颤动着，瞳孔中装满了忐忑。
“哈哈哈，这么笨的脑子就不要出来干坏事了，回家洗洗睡吧。”男子轻笑着撩开她的手臂，准备走。
“我上午不睡觉的，我瞧着你心里欢喜，你愿意跟我走吗？”她大大方方说了出来，圆睁的眼毫不掩饰地看向他。
“什么？”那男子笑了，真心实意地笑了，“你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的，过及笄之年了吗？”
“过了。”
“跟你走，是要走去哪里呢？你是要养我吗？给吃给喝的那种……”听安曦和的口气，她似乎很豪。
“当然，你放心！跟着我，吃喝住都没有可题，我还可以让你吃最好的，住最好的！”她天真地以为他要答应了，傻气地笑着。
“那我需要做什么呢？”男子抱胸在前，面带笑意注视着她。
“你…你什么也不需要做，我时常可以瞧见就好……怎么样？你要…”剩下的话她还没来得及说，便被匆匆赶来的艾浅打断了。
“安曦和，你在这里干嘛呀？我到处找你。”她气喘吁吁跑过来，抓住她的手臂。
“他是谁？”她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目光有些毒辣。
268 失忆往事
“他…是我准备装进马车里的人。”安曦和附在她耳边小声说。
艾浅没料到她真是一个行动派，她俩肆无忌惮地打量这个男子，心里的想法已昭然若揭。
“哈哈哈……两位姑娘这样盯着我真的好吗？我以前只听闻富甲之地的寡妇会做同样的事，原来我们清陵县也有这般人，竟是两个小姑娘。”男子靠在墙上轻笑。
“不不不，你误会了，是一个小姑娘，我对你没有兴趣。”艾浅连连摇头，故作怯懦地躲在了安曦和的身后。
“怎么样？你觉得我怎么样？我们直话直说，不要浪费时间。”
安曦和一直很直白。在西域，男女求爱本就是这般简单，她可以轻轻松松拥有一大堆男人，但她不喜欢西域男儿的长相，迫不得已从这里长途运回去了。
“我觉得你很不错，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是胆子很大，可是我父母最近给我物色了几个人选，我得把她们先拒绝了，才能再回复你。”他稍稍严肃起来，说的话也很真诚，但那隐隐的笑意一直在。
“啊……是这样…那也行，我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你尽快给我答复就好。”安曦和似乎有些苦恼，但也还能接受。
“走吧，我们先回去。”她挽过艾浅的手，笑嘻嘻就要走，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完事儿了。
“欸欸，你不问一下他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吗？”艾浅偷瞄了一眼那男子，显得很难为情，安曦和这大大咧咧的模样确实不像有脑子的。
“噢噢噢，对了，差点忘了，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她迷迷糊糊又转过来，正儿八经地问。
“短时间内我会一直待在清陵县，你可以到公孙府来找我，我叫公孙翊。”他嘴角勾着一抹笑，但是掷地有声的话语和天真无邪的眼眸，不像是在骗人。
艾浅眯起了眼，不久前才听馄饨店的老板摆谈过他，公孙翊是何许人也，公孙府最机敏聪慧的小儿子，刚刚被委以重任，他怎么会愿意在这里和安曦和进行这种无聊的对话。
以曦和朋友的视角来看，艾浅都觉得他们的对话略显幼稚，她原本是想让她一上来便使用美色，勾引美男子，再亮出身家，用钱财俘获人心，最后便可以把他们装进马车，拉回西域了。
可现在这么看着，安曦和就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想着玩过家家呢！
混迹政坛的人，艾浅多多少少有些提防，她望向一旁的曦和，发现她面上也有些犹豫了。
“什么？你就是公孙翊？那……那还是算了，算了，我喜欢正常一点的…”安曦和思虑片刻开口了，她直摇脑袋，拉着艾浅快速走了，连头也不回。
艾浅还有些不明白，但她乖乖地跟着她走，直到转过一个弯，“太可惜了，太可惜了，他长得完全对我的胃口，可是他偏偏是个断袖！唉……”安曦和长叹一声，面上伤心不已。
西域的男儿望去都是人高马大，铁骨铮铮的，她从未听说过男人会喜欢上男人，这在她眼中不可思议，她无法理解。
“啊？喜欢男人吗？”艾浅这才想起，不久前关于断袖的讨论，“这可能只是那些无聊的妇女到处乱说而已，你不要当真了，再说了你就是拿来瞧瞧，是不是断袖也都无所谓。”她懂得也不是太多，随口安慰了几句。
“是吗？算了，管他是不是呢，我再找其他的人就可以了，清陵县的美男子这么多，正常的肯定不少。”她这么一想，又兴奋了起来，继续拉着艾浅在大街上转悠。
“曦和，你有真正喜欢的男子吗？不是只看脸。”虽然艾浅自己对爱也一知半解，但她感觉安曦和比她还要懵懂。
“真正喜欢吗？我以前觉得南宫昭雪很不错，但……似乎只是很不错了，或许是因为他对你太好了，我很羡慕……”
安曦和不想谈什么爱情，她只要自己开心。
“或许有过喜欢吧。”她摸着自己的胸口，笑意褪了下去，她偶尔会感到一阵压抑，转瞬即逝般。
“我时常在想，我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人，一个我很亲近的人……”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怅惘。
“忘记，你也失忆过？”这玩意儿莫非还传染，艾浅微蹙眉头。
“一年前，我得到金蛊时出了一些状况，醒来后，已经过了一周，好多事都不记得了。”她现在拥有的蛊王便是由从前那些小金蛊牵引出来的。
“还有这事？那很有可能呢！”艾浅一联想，着急开口，“肯定是这样的…你喜欢上了西域最好看的男子，可是后来你把他忘记了，所以你现在看见美男子就激动，因为就好像看见了他！”
“对对对…”艾浅笃信不疑，兴冲冲地拍手，又补充道：“或许他也是中原人。”
安曦和却没有笑，“他应该不是中原人，我以前从来没有来过中原，他似乎也不那么好看……”
“啊…那…”艾浅发觉她是真的难过，便不开玩笑了，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你不要太执着，顺其自然就好，该想起来的总会想起来。”她笑眯眯地说，那上翘的弧度却显出几分苦涩。
“还说我呢？我看某些人比我还要急，这句话你还是对自己说吧，我一天快活着呢！”她大笑着跑去买糖葫芦了。
“欸欸……”艾浅也跟过去了。
“老板，来两串糖葫芦，她给钱！”安曦和转过头往后一指，纤长的手指刚好抵着艾浅的额头。
“哈哈哈哈……”两人怪异地大笑起来。
“好嘞，两位小姐心情真好。”那老板也和蔼地笑着，他取下两串红澄澄的糖葫芦，它们在耀眼的阳光下散发着夺目的光泽，好看极了。
“老板，再来五串，我带回家去。”艾浅心情好了许多，她记得阿樱很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拿回去给她备着。
“好！马上。”老板喜不自胜，笑开了花。
269 醒来
两人举着一大串糖葫芦招摇过市，鱼鳞般跳动的流光下，温暖的时光得到了短暂定格。
回到翠红楼。
姬绝尘拉着安曦和急匆匆跑去书房了，艾浅怀抱糖葫芦，往内院走去。
她咬了一颗葫芦，酥脆的外壳很甜，新鲜的山楂则有些酸，两种味道一起融合，刚刚好。
眼角弯弯，她面上挂着隐隐的笑，脚底的步伐也很轻快。
“小希？小希，你可以出来吗？”她盯着黄宝石戒指，期待着，但那蔚蓝色的身影并没有出现，看来他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
笑容收敛了一些，她大跨步迈进了院子，“去看看南宫昭雪？给他带一串糖葫芦？”她瞥了一眼那阳光湛亮的走廊，不由自主走了过去。
刚好咬下最后一颗葫芦，她推开了房间的门，抬起头……
“呃…呃…”酸甜的味道在嘴里迸发，她一瞬间愣住了，“咳咳咳……”倒退几步，她不小心把山楂核也吞了下去。
“你你…醒了呀？”她结结巴巴地开口，愣在原地不敢动。
“我让你这么害怕吗？”南宫昭雪也有些吃惊，沉睡了这么久，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勾着浅笑的嘴唇仍旧有些泛白。
“不不不…”她又匆忙上前了两步，“我给你带糖葫芦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酸的…”她从牛皮纸里拿出一串糖葫芦，“你看！”
“现在要来一串吗？”她感到一阵尴尬，夸张地把那鲜艳的糖葫芦递到他面前。
“现在不是太想吃…”南宫昭雪缓缓走了两步，离她不过半个手臂的距离。
“呃……”艾浅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目光躲闪，似乎有几分为难。
“今天天气真好。”南宫昭雪眯起眼来眺望宝蓝色的天空。
“是的，这几天天气都不错，有点可惜了，你错过了好几天的太阳。”她别扭地将那串糖葫芦放回牛皮纸中，眼神依旧慌乱。
“我睡了多久了？”
“好像有六天了，还是七天呢？”艾浅认真想了想，有点不太确定。
“这么久啊……”南宫昭雪把余音拖得很长，似乎要与这绵长的时光攀比。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呀，大家都很担心你！”她脸上洋溢着鲜明的笑意，纵然稍显不自在，但喜悦却是真的。
“你也很担心吗？”不问别人如何，他只问她。
“我…当然了！我一直挂念着…”她心里有点闷闷的，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心境占据了她所有思考，她想快点逃离。
“你还是再去床上躺一下吧，我叫关前辈来给你看看…”她抬头望了他一眼，只觉得一股火热从脚底只窜上面颊，她想找个地缝藏起来，或者一溜烟儿直接消失。
“不，不用去找他们，我现在只想跟你待在一起，陪我走走吧。”南宫昭雪拦住了她，他语气温柔，带着丝丝诱惑人心的魅力。
“啊？这……不太好吧，万一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你……”艾浅顾虑很多。
“哪有这么多万一，哈哈哈…”他笑出了声，“难道你怕我？”
“怕你…怎么可能？”艾浅猛地摇摇头，一股陌生的情绪又悄然升起，“走啊，去哪里转转？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她抱紧了怀里的牛皮纸，走到他身旁，“需要我扶着你吗？”
“不用，你就这样站在我旁边就好。”南宫昭雪目光温和，往院子内走去了。
“那是初雪后就一直是晴天吗？”不问国家大事，也不关心自己的伤势，他却来和她谈天气。
“初雪？哦哦……”艾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的，这几日天气都很好，我想往后几天也会很好的。”艾浅祈祷这阳光能为他多留存几日。
“那就太好了，好像很久没有看见这金灿灿的模样了。”他颇有些伤怀。
“以后可以经常看到的，我陪你看！”艾浅不想看到他伤感的样子，稍显激动地开口。
“真的？哈哈好……”他眼角向下弯，苍白的面容在光晕下显出健康的气色，但是语气很轻，很轻，轻到如同空气中漂浮的微尘。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这么久过去了，会很饿吗？”他看上去还是很羸弱，艾浅想让他彻底好起来，那样的话，她的心也可以真正放松下去了。
“不会的，要是饿了我会去吃的，不用担心……拿一串糖葫芦给我吧！”他忽然看向那个牛皮带子。
“嗯？好……好。”艾浅有些手忙脚乱的慌张，她挑了一个果子最大的递给了他，他还没接过去，她又收了手，说道：
“你要不先喝点稀饭，养养胃？”似乎病才好，就吃这样酸性的食物不太恰当，她开始真正关注他的身体。
“我不吃，我就是想拿一串，看着喜庆，好像心情会更好！”这殷红的糖果色确实能让人开心起来。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她扭捏地望向别处，别过去的小脸微皱，只一下，又转过头来问，“要不我去把全部糖葫芦都买回来，放在你的房间，那样你会不会格外开心？”
“哈哈哈…不用不用。”南宫昭雪低头望着她纤柔的侧脸，心中想的是：你在我身边，就抵这世间所有的糖葫芦，而你一消失，就算望着世间所有的糖葫芦我也不会快乐。
糖葫芦只能是锦上添花，而她却是他任何时刻的光。
“哦哦…对了，跟你说一件大事，你肯定会吓一大跳！”艾浅整个人又眉飞色舞起来。
“什么事？”南宫昭雪专注地望着她，等候下文。
“孟无羁死了，你绝对猜不到是谁杀了他……”艾浅顿了顿，揭秘般高深莫测地开口，“是安曦和，她现在可厉害了，她拥有了西域最强悍的蛊王，已经成了西域的新王了。”
“真的？”他确实很吃惊，“以前以为她就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没想到…确实没想到…”他摇了摇头。
“是呀，她厉害的时候是真的厉害，傻的时候也超级傻，你不知道，她今天真的好搞笑，她……”
270 欢聚
谈起安曦和，她好似有源源不断的话要说，那隐隐浮现的不自在也走了。
“哈哈哈……”偶尔爆发出一阵笑声，惊落了枝丫上残存的一片枯叶。
“南宫昭雪！你醒了？”安曦和一闪进内院，便瞧见了两人。
“看来时候正好呀，现在正需要你，你再睡着可就不行了，姬绝尘都快急死了。”她话语很跳动，似乎有故意夸大的嫌疑。
“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事吗？”艾浅神情紧张起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帝这么久没回宫，必然会引起怀疑。阮丞送来信件，让你早些回去，三国会谈也已提上日程，非你去不可。”
但这事倒也不用太急，安曦和可以先推脱，西域的王不去，众人也不会怀疑到南宫昭雪头上。
“三国会谈？”他还不知道北蒙趁机进军的事。
“小浅还没有跟你说吗？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北蒙趁机侵犯北疆地区，不过现在他们已经退兵投降了，灜朝可以收回失地，以前西域占领的城池，我也会还给你。”
安曦和仗义地开口，“我们是朋友，该是和和气气的，以后西域和灜朝一直都是盟友。”
虽然她当这个王是处心积虑的，但对掠夺城池，挑起战争，她没有半分兴趣。安居乐业，相安无事，是她期盼的最好状态。
“这……那是自然。”南宫昭雪谦和一笑，两人想法不谋而合。
“你现在怎么样啊？这么冷的天儿可以吗？”安曦和豪爽地拍拍他的肩膀，力道有些重。
“无碍，我的身体我清楚，已经没什么要紧事了。”他的身体本就受到玄机图的照拂，再加上及时的解药，已无大事，只是短时间内，不能很好的使用法术。
“那我们晚上可以好好吃顿大餐，痛苦的日子都结束了！”安曦和拍手叫道。
“好啊！该把这好消息告诉关前辈和你师父了，他们都很担心你……”艾浅冲着南宫昭雪说。
晚间。
一大桌子人紧紧围坐在一起，一切烦心事都得到了解决，接连十天的阴霾尽扫，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痛快的笑意。
“好酒好菜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今晚每个人都要吃好喝好，可别不给我面子。”萧三娘笑得和蔼，这样的热闹场合是她期盼已久的。
“好好…好！”安曦和捧场般呼应，欢快的叫声和翠红楼里热闹的吵闹声相得益彰。
“昭雪终于醒了过来，有劳各位了，我敬你们一杯。”姬绝尘站起身来，他心里由衷感谢。
“绝尘，我们这些人之间哪还用客气，今晚不醉不归！全都给我喝起来！”关逸一向嗜酒如命，今天这样的场合更是兴致勃勃，他一发话，众人不敢不听，更何况这样的场合，谁都想来两口小酒助助兴。
碰杯声此起彼伏，一个时辰过后，杯盘狼藉，酒坛子空了两个，桌上的菜也都凉去了。
艾浅喝不惯酒，只两口就上了头，面颊红得如同一颗熟透了的苹果，她和安曦和互看着嘲笑对方。
“你的脸好红啊……像是山上野猴子的屁股！”安曦和醉熏熏的，口无遮拦。
“哈哈哈……你也是，像屁股一样！”艾浅跟着她重复，媚眼如丝，昏昏沉沉。
“红莲，安排几个姑娘扶她们去休息吧。”萧三娘仍旧很清醒，她平时不爱喝酒，但一旦喝起来，千杯不醉也是有可能的。
“是。”红莲下去找人了。
萧三娘转过头来，却发现一旁的关逸正打量着她。
“逸君，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她稍显慌乱，理了理自己的鬓发。
“我以为你醉了。”关逸眉头皱着，显然在思索。
“我…我只是看着她们闹嘞，所以才一直没说话。”她别过脸去，瞧向艾浅，后者的头已经靠到了南宫昭雪的肩膀上。
“你刚刚喝的酒也不少，你什么时候酒量变这么好了？”他目光带着探索的意味，那精明的神采让她心一动。
“喝的多了，酒量自然就好了，逸君不也是这样吗？”最开始逃到人间时，她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寻常女子，纵然她会法术，也还是度过了很长一段坎坷的岁月。
而且她的愁绪从来也不止那一点，她偷偷瞥了他一眼，爱而不得，会成为她一生的遗憾吗？她不知道。于是乎喝酒便成了寻常事，酒量也就那么上去了。
“我跟你不同，萧儿，女孩儿可不能喝酒啊。”关逸颇有苦口婆心的姿态。
“女孩儿？我早已不是女孩了，逸君是不是记不清了，我们已经快二十年没见了。”萧三娘不禁感叹岁月匆匆，很快她也要用“人老珠黄”这四个字形容自己了吗？
“在我心里，你永远就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何况你现在和从前本就没有多大变化，我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呢！”关逸连忙说道。
“哈哈哈……逸君不要说笑了，变没变我心里还是清楚的。”萧三娘悠悠地笑着，温润如水的眸光落到他脸上。
“萧儿，有件事我有些不太理解，你为何一直未婚嫁，你这样的条件……”他顿住了，似乎觉得话太直白了，看向她的目光错开了。
“逸君，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是也没有娶妻吗？你何故问我？”萧三娘心情有些低落了，她饮尽了杯中的清酒，又给自己倒上了满满一大杯。
“萧儿，我和你不同，你知道的，我是一个有罪的人，我需要赎罪，我没有资格……”
“逸君，你无需再说了。”萧三娘阻止了他，“你要说的我都懂，没有遇到我认为对的人，所以一直没有婚嫁，这应该也在情理之中吧。”
毕竟她也没有亲人催促她早日嫁人，他们都死在久远的大屠杀中了。
“我懂，我懂了……”关逸自觉多问了，显得有几分羞愧。
“给我倒上一杯吧，也让我尝尝清酒的滋味。”他酒壶里装的都是浊酒，这一刻，他想试试她爱喝的酒了。
271 月下浪漫
萧三娘诧异地望着他，爽朗一笑，给他斟满了。
“三娘，现在就扶他们下去吗？”红莲带着三个丫头过来了。
“是的，把两个姑娘扶下去。”她指指对面意兴阑珊的二人，她们正闭着眼傻笑。
“我带艾浅回去就可以了，三娘放心。”南宫昭雪结束了和姬绝尘的对话，真诚地说道。
他歪过头去看了一眼笑得憨憨的艾浅，眼里满是宠溺。
“也好。”萧三娘如今对他没有偏见了，“那就扶安姑娘下去吧！”她摆摆手，示意她们行动。
“我还要喝，我还没喝够呢，别碰我……”安曦和有点小脾气，“下次再喝…”但还是被拉着走了。
“师父，关前辈，三娘，我也先带她去休息了，你们慢慢喝。”南宫昭雪站起身来，一把抱起艾浅，大步流星地走了。
“慢点啊，今天月色正好，把握住机会啊昭雪。”关逸不忘在身后煽风点火。
“前辈说这话干什么？”虽然姬绝尘早已了然于心，但他是不支持他们俩的。
“你说我干什么？要是昭雪像你一样是个木头呆瓜，那可就难办了，我得让他加快进度。”关逸冷哼一声，似乎对他很不满。
“我，我怎么了……”姬绝尘面容低沉下去，“现在不是谈儿女情长的时候，中原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北蒙极有可能……”
“停停停…你别扫我们的兴了，什么时候没有事做呢？要是都有事，就都不谈情说爱了吗？当真都去做和尚？”关逸不太喜欢他刻板严肃的那一套。
“这……可是昭雪他不是普通人，他是有责任在的…时机还未到…”
“生儿育女算不算责任？我看现在这个时机就很好，绝尘啊，你也该试着去喜欢一个人了……吃饱了你就先走吧，我和萧儿还要好好叙叙旧呢。”他变相地下了逐客令。
“好，我先走了。”姬绝尘心中有气，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回自己房间去了。
“你何苦这样说他？”萧三娘眼眸微抬。
“他这小子，受了青芜的蛊惑，总是这样一板一眼的，我得多说说他，让他早日改正过来。好好享受世间百态不好吗？他非想着什么六根清净，遁入空尘……”关逸皱着眉嘟囔。
“哈哈哈…这样倒也好，我瞧着他那模样也不开心。”萧三娘附和着。
“来来来，不说他了，我们喝酒，不醉不归。”关逸那双粗大的手胡乱在空中舞了几下，取来一坛酒，“清酒的滋味果然更好，以后怕是要将你贮藏的酒都喝光了，你可不要赶我走啊！”他半开玩笑道。
“就怕你喝不完嘞，你随便喝，三年五载总是够的，来！干了它……”萧三娘端起酒杯。
“来来来……”
另一边。
“可不…可以慢一点…啊，我头好晕。”艾浅哆哆嗦嗦开口，眼睛半睁着，但根本没有瞧清眼前晃动的东西，她只是下意识说。
“要不要坐一会儿？”南宫昭雪轻声细语地问。
“要！”她疯癫般大叫一声，立马又安静下去，他把她抱到了凉亭里，扶她坐好了。
“你怎么样？头很昏吗？”他坐到了她旁边，她顺势又倒在了他肩膀上。
“很昏，好像还很饿…”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呓语似的。
“饿？不是才刚吃完吗？”南宫昭雪兀自笑了。一定是她最初光顾着和安曦和打闹了，并未吃太多东西，后来又喝醉了酒。
“那你现在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一点过来。”厨房里肯定有多余的晚膳。
“我不太想吃…我…好像想喝水。”她忽然坐直了身体，“欸，曦和呢？她还没有…跟我说猴子长什么样子！”她眯着眼，迷茫地四处打量，最后的目光落到了他脸上，“你是谁呀？长得真好看…”
这是她第一次喝多了酒，连看人都看不清楚了，她晃晃脑袋，想认清面前这个面孔，但结果却有些失败。
“你快藏起来，我的朋友正到处寻找美男子，她会把你拐进马车，拉到西域去的。”她想遮住他的脸，一双躁动不安的手摸来摸去。
“小浅，小浅……”南宫昭雪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握住了。
“你喝醉了真可爱。”他话语煽情，眉目间含情脉脉，那真挚无比的眼光能轻易使人沦陷，艾浅也不例外，她看呆了。
四目久久相对，艾浅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了这异样的气氛。
“来，把这个披上，别着凉了！”南宫昭雪把自己的裘衣解下来，给她围上。围了两层厚厚的裘衣，她整个人臃肿得有些可爱。
“南宫昭雪？”她的意识似乎因为温暖而清醒了许多，她想直起身子，但后脑勺过于沉重，还是靠在他肩上舒服。
“嗯？怎么了？”后者一直看着她俏丽的容颜，那曾令他魂牵梦萦的容颜。
“下次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了，答应我好不好？”艾浅语气喑哑，或许是被冷风吹凉了。
“为你，这算不得什么。”南宫昭雪并没有答应她。确保她万无一失，是他人生的信条。
“不可以！你这样会让我有负担，我不喜欢欠别人的……”艾浅一向把恩与仇分得极为清楚，她从来不允许自己亏欠别人太多。
“好难过啊……”南宫昭雪落寞地开口。
“嗯？”艾浅不明。
“原来这么久过去了，我也只属于别人的范畴，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不用分得那么清楚……”他轻叹了一口气，沉重的回音响在了艾浅心里。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只是我也希望我能为你做什么，而不是……”她立起身子，专注地看着他，直面他深情款款的目光，“不是一味接受。”
“好，我知道了，我懂了……”南宫昭雪望着对面房间里那迷离的烛光，清冷地应道。
他明白艾浅的意思，她讲究礼尚往来，平等互利，对他亦是如此。可他确实不是无欲无求，他有一个最显而易见的目的，也是他最想交换来的东西，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