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如意算盘
小李五人在汪叔他们的帮助下卸下骡车上的粗盐，还没停下喝口水，山娃子便从自家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唱着什么：
“那女孩对我说……说我保护她的梦……”
别人听不懂就算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此怪异的曲子是从什么时候进入到自己脑子里的，随便哼哼感觉还不错，便闲着没事经常唱着玩。
可是山娃子的一举一动被小李给捕捉到了，他刚安排好骡子，便急匆匆地跑到山娃子跟前：
“姚兄弟，你看看，这些总共有一千斤粗盐整整十袋！是掌柜的让我送来的”
小李管事指着堆在汪家后院的墙角说道。
山娃子正准备去看看便被汪叔叫道了屋里，李二也紧随其后。
整个村子不知道的是，就在这时候，村子外不远处的林子里有两个人影一闪而过，往反方向快速不见了。
“我刚才看过了，和上次一样”汪叔爬上二楼，端起一碗凉水说道。
小李见状，从后面的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布袋，走进桌子前，摊开一看，是一贯贯泛着古黄的铜板，随即转身对着山娃子说道：
“姚兄弟，这是上次精盐你的分成，总共１９贯钱！”
山娃子倒是没有什么意外，李掌柜要想活下去就必须要尽早给自己送来粗盐，不怕他不尽心做，旁边的汪叔看到桌子上满满的铜钱立马傻眼了——
虽说他这段时间经手的钱也不少了，但此次和以往可是太不一样了。
平常贩卖猎物的时候大概五天需要送往县城，十只下来就是２００个铜钱，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是一两多的银子，十几贯钱。
但现在从粗盐到精盐的制作时间一次千百斤最多也就是十天的时间，加上天气不好的因素再晚点拖到半月一次，一次１９贯！
一个月最低按３８贯计算，就是将近四两白银！
而且这个活计不用村子里费时费力运到县城，平常干活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累。
简直就是为石寨村目前这个穷困的状况量身打造的，只做自己的事儿，不用运货，不用担心半路的突发事故等。
汪瞎子自然也能想明白这些事儿，所以在粗盐制作完成之后便不再管合作上的事儿，自己只负责和村里人把经验制出来。
具体和县城里的那些掌柜打成的交易，他已经不再过问，他相信在山娃子的计划中，整个村子只会越来越好，过上富贵的生活指日可待……
这次和上回一样，小李几人第二天就走了，全程山娃子都是在小李幽怨的眼神中被诅咒了，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村子这边一如既往的每天都在积极的赶制精盐，县城里面王掌柜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日日不得安生——
白天看到盐铺门口越来越多的人，心里仿佛像被石头压着似的，越看越烦，终于几天后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一个既能让自己出气又能把制作秘方从那帮村民中夺过来的好办法。
他在东市摊位上无意中打听到李公子的一次外出“打猎”。
不巧的是刚好是那帮自己日思夜想的“仇人”，他们之间还发生了一些矛盾，最重要的是李县官的那位公子王掌柜可是有所耳闻——
年前李县官过寿时自己送贺礼给这位官家公子也备了一份，当时还聊了一会儿，算是有一丝交情，只要自己稍加挑逗，通过他能把李县官套上马，搞不好还能得到一份投名状，彻底和官家攀上关系。
王掌柜想到这眼冒精光，一丝阴险的笑容突然挂在脸上，空气中仿佛也冷了几分。
这天午后，天气凉爽，王掌柜特意从猎户手中淘到了一个宝贝——
通体红色的羽毛，鸟喙微微弯下，张开翅膀能有近半米长。
听那个猎户说，为了抓到他，一同的伙计胳膊上都被抓下来一块肉，王掌柜却是越看越喜：
这畜生越烈，李公子只会越喜欢！
不得不说有权势人的世界一般人还真不懂，寻求刺激一直是他们的共性，真是应了那句不作便不会死的箴言。
李家私宅门口，只见一个体肥腰圆的中年人贼头贼脑的四处打量着——
手里拎着一个大笼子，里面一直火红大鸟被一张布盖了半边身子正窝在那里一动不动。
周边人早已见怪不怪，都知道苍河县里李县官的公子出了名的不务正业，只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
一些人也知道李县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人家并没有明目张胆的受贿啊，自家儿子有些江湖上的朋友并不奇怪。
第四十六章 攀上官家
听说有位商人在生意上被这位李县官坑了一道，便去苍粱道府门举报他——
刚进衙门时还有人客气的看坐喝茶，毕竟世代行商的会做不少善事，对看门办差的出手也阔绰，整个道府衙役都知道。
谁知不到一刻钟，一位负责民事治安的府官下属出来二话不说先打了十个板子，临走了说了一句：
好好做好你的商人，不该做的事千万不要逞强。
这件事添油加醋传到了苍河县，自然也传到了县首老大人的耳朵里：
人家府道里面有人！
所以每次县衙公事共商，李县官缺席请假，姗姗来迟，大都坐堂的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间久了，这位刚来的县首大人也没办法，人家每次都有理由，不是治安事件处理慢了，便是传话的衙役找不到人。
县首有怒也不找到借口发泄，久而久之，县首便默许了他的一些作为，只要没有碰触到底线，便任由他去了。
慢慢的李家公子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横行街市而无人敢问津。
“你找谁？”
半晌宅门“咯吱——”一声开了，一个小厮探头问道。
“嘿嘿，我是前街的王麻子啊，李老太爷过寿我还来过”
王掌柜说着大手从布兜里摸出一两碎银子塞到了小厮手里。
“哈——原来是老王啊”
两人说说笑笑，也不知道到底见过没有，可对于看门伙计来说，赚的就是个门槛钱，生人也能唠三唠，毕竟照李县官的德行，想找他走后门的人可多了去了。
“咋了，老哥，你这是……想找老爷？”伙计上道忒快，寒暄着问道。
“嘿，今天不找县老爷，想找李公子，这不，前几天收了一个好玩意儿，寻摸着公子肯定喜欢，便送来了”王掌柜扬了扬手里的布笼子说道。
“好家伙，搞不好少爷还真喜欢，你等着”
小厮细细看了一眼笼子的禽兽，大眼珠子骨溜一转，三步便往门内跑。
王掌柜嘴角的笑容逐渐收敛，眉宇间一丝隐晦一闪而过：哼，你们等着。
片刻功夫———
“哦？就是你要来给我送礼？”
厅堂上位一个身穿锦花袍的少年端着手里的陶瓷杯，缓缓吹了一口热气问道。
“是是，是小人自己在街市上买来的，想着公子身子抱恙，特意来看看”
王掌柜跟着伙计进来的路上，闲听小厮说了几句，正好派上用场。
“哈哈，王掌柜的可有心了，我这正愁着闷得慌，你便送了个玩意儿过来，快拿来我看看”
看着上方变脸如此迅速的公子哥，王掌柜暗暗发笑，忙起身扯开布笼，捅了捅里面的火红大鸟。
“噶咕——”
一声刺耳的鸟叫声把旁边伺候的丫鬟都吓了一跳，整个大厅都是回音，很久方才歇停下来。
“乖乖，这是什么东西！”
火鸟趾高气昂的样子反而激起了李少爷的兴趣
“啪——”的一声放下手里的杯子，挥退了前去拿鸟的伙计，俩眼瞪得浑圆，一步一步慢慢挪到了笼子前。
“滋滋——”
“噗通——噶咕——”
火鸟受不了别人的挑逗，在笼子里扑腾起来，笼子左右晃动的厉害，感觉好似要翻了过来。
“不错不错，烈鸟，我喜欢，说吧，你想求我啥，先说好，和我爹要官没有”
李少爷扔掉手里的木棍，转身一屁股又坐在了凳子上。
“不不，小人就送了这么一个玩意儿，纯属是让公子高兴一下，不敢要官，不敢要官”
王掌柜双手紧握，脸上一笑双眼都变成了一条缝。
“行了，就不喜欢虚伪的人，对我爹没有求会想着来找我？有事赶紧说”
李少爷冷哼一声，满脸怒容，眼皮却懒的抬一下。
“嘿嘿，一点小事儿，想麻烦公子代为引荐一下令尊”王掌柜左手搓着右手，扭捏着小声说道。
李公子接过丫鬟端过来的茶“滋溜”喝了一口，方才缓缓开口：“啥事”
“这……是有关令尊升迁的大事儿”
王掌柜停顿一下，看着眼前这位官家公子哥没有屏退人的意思，便向前一步，凑到这人面前轻声说道。
李少爷手里的茶杯停滞了一下，又喝了一口，摆摆手，等到厅门关闭，方才说话：
“说吧，要是忽悠我，你可知道后果”
虽说平常他是吊儿郎当，可遇到有关老爹利益的大事儿从来没有含糊过，还帮着出了很多主意，这也是为什么李县官默认他在县城里胡作非为却从不加指责的原因——
他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虽然纨绔，但做事有分寸，就是出了事也能自己摆平，从来不让自己操心，并不影响自己的仕途。
“是这样的，我在前段时间在……”
足足一个时辰，王掌柜把这个月来的所见所闻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中间也夹杂了自己的见解——
故事说的是有声有色，形神兼备，比之说书先生有过之无不及。
李公子本来翘着二郎腿慢悠悠的喝着茶，听到“精盐”二字之时，双眼放光，身子也不自觉地靠近王掌柜的一张肥肉脸，丝毫不觉恶心，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呢？有没有把方子拿回来！”
“唉！没有，趁着天黑我赶紧把伙计叫回来了，不过地点都摸清了，就在石寨村！”
王掌柜面露凶光，精光乍现，最后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和村子有深仇大恨一般。
李少爷听完半晌不说话，站起身子在大厅里来回踱步，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敲敲墙。
王掌柜坐在凳子上急的只喝水，想说话又不敢，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好！”
过了片刻，王掌柜猛地听到一声响，吓得差点从凳子上蹦下来——
刚喝到嘴边的茶水还没来不及咽下，一口滚茶烫到了舌头，呼呼的吹着气又不敢吭声，活像一个地地道道的奴才样。
“晚些时候你在过来，你自己亲自给我爹说说”
李公子本想自己给老爹说说，又怕引不起重视，以为又是自己找事诓骗他，所幸让这个白痴来说：
哼，后面还少不了他的用处。
他想到这对面前的王掌柜微微一笑，面目也和善了许多，殊不知一场几方危机正在慢慢酝酿中……
天色尚早，王掌柜回到铺子里，慢悠悠的喝着自家的茶水，悠哉的翘着二郎腿，心里美滋滋的，半晌
“呸——”的一声，还是自己的茶好喝
娘的，什么玩意儿，一个二世祖而已，还敢戏弄老子，不是看你爹的面子，谁他娘的把你当回事儿。
街道上讨价还价的声音，拉车叫卖的声音，孩子哭闹的声音乱成一团。
夜色悄悄暗了下去，越来越多的人都聚集到了这座小县城，又到了日复一日的老百姓活动时间。
李家大门宅院，一个四人抬的布轿子缓缓停在门口，布帘打开——
一位身穿绿色官服的中年男子下了轿，头上戴着一顶圆帽，身上是一个锦腰带，腰带上用金线划了七道，六道长，最后一道短。
官场上的人如果在便会知道，此人官居副七品，属帝国文官最低编制，说白了就是刚刚迈入官场的最低官阶。
“老爷回府！”
门前小厮打扮一声高唱，从府院门后涌出来十几个人，分左右站好，神态既端庄又虔诚，好似是一尊佛像要降临寺庙一般，不觉得让人哑声失笑，官屁大一点架子倒是不小。
“爹爹！我有事儿给你说”
看到自家儿子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慌慌张张的不懂礼仪，他便气不打一处来，说过很多次了，那么大人不能没有一点城府——
随即衣袖一摆，不想搭话，依旧摇摇晃晃的迈着步子进门而去。
王掌柜在偏殿书房已经喝了半个时辰的茶水，肚子都快撑炸了方才听到院落的动静。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见到一个身材中等，腰胖体圆的男子进来，身边跟着李公子，他连忙起身，上前两步：
“草民叩见县官李大人”
“起身吧”
李县官在上首坐下后方才开口，这个帝国并没有下跪的官礼，文官躬身，武官抱拳，礼仪很是简单，可能与帝国管理制度松散有关系，各项机制也并不完善。
“听说你有大事儿禀告我，说吧，让我听听是什么大事儿”
一路上听儿子絮絮叨叨的在耳边眉飞色舞的唱着腔，乱糟糟的也没听个明白，只知与粗盐有关。
无论什么，涉及到盐这个字眼便是天大的事儿，在帝国里盐铁可是重中之重！
几十年前因为临海的咸城县令发现了海水出盐的事儿，一步登天，连升几级，直接都提到了天府之地，现在已是朝廷中枢，文阁大臣，哪个同僚不知，都眼红的不得了。
北元帝国重武轻文，文官士子往往不如当兵的有底气，所以很多老百姓送儿上战场的居多。
虽说打仗九死一生，但只要不死便是升官发财，可文人却是不行，要想当官，要么官场推荐，有后台关系，要么通过年县大考，考中学士——
平头百姓作文官只有这两种途径，每一种都需要有大量的钱财和利益才能上位，简单明了，你有钱你就能往上爬。
第四十七章 白身进衙令
坐在高首位置上的李县官便是一个典型的有钱有人的主儿，都说府道中有他的亲戚，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什么狗屁亲戚，是自己每年每年的银两孝敬出来的！
关系还远没有到同进退的地步，碰到一个更有钱的主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给踢了——
那样便只能到老守着这么一个屁大点的县城直到老死，自己还不到四十岁，还有大好的时光等着自己，必须要更上一步！
如果真能把自己的业绩和盐扯上关系，那么自己的仕途便能攀上更高的一处山峰，发财便只在眼前。
“好了，别拍马屁了，赶紧说”
坐在一旁的公子哥已经受不了王麻子了，从进门来都是屁话，没说一句实在的，自己听的浑身直起鸡屁疙瘩。
“嘿嘿是……是这样的，小人要向大人送一份礼物，您看，就是此物”
王掌柜说着从布兜里摸出来一个布包，慢慢摊开来看，赫然是盐铺正在卖的精盐！
“这是……盐！”
李县官接过儿子递上来的布包，在掌柜示意下，稍微蘸了一点轻轻一舔——
顿时眼睛瞪大浑圆，满脸诧异的眼光盯着面前的麻子掌柜，如遭雷击，半晌说了一句。
李县官缓缓起身，走到王掌柜身前，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说道：
“不错，你真不错啊，王掌柜的做些什么生意啊”
“小人是贩卖野味的”王掌柜受宠若惊的回答道。
“哦？那王掌柜想不想改个门庭，比如跟着本官做个编排衙令啊？”李县官背着手慢悠悠的说道。
“草民……不奴才谢谢大人”
一听到这话，王掌柜的身子好似要趴到地上，自己就要梦想成真了！
做梦都想成为朝廷一员！有了李大人的这句话以后在县城里可以横着走了。
什么叫编排衙令，它没有品级，只是隶属某个县城名下的衙役而已，加上编排二字意思是编制内的，属于官方承认。
衙令便是衙役的上司，一般一个衙令下面是十个人，像一个苍河县，编排衙役只有四十人，每十人一个衙令。
所有编排衙役和衙令人选都是由本县县首和两位县官共同商议之后上报府道，然后才能确定最终人选——
但本县的人都知道，县首大人年岁偏大，很多事情不太在意，肯定也不想因为一个衙令的人选得罪正如日中天的李县官，而另一外县官是主管文笔的，虽说名义上要商议，但李县官想确定一个衙令还是轻而易举的。
衙门里其余衙役均为编外衙役，也就是杂牌衙役：
一个县城衙役没有限额，编排衙役是由朝廷和府道衙门发放津贴，而且福利较好，实行世袭制，不存在拖欠薪水的现象，只要无过错有上司保送，是可以在战时参战，加官进爵的，总之是好处多多。
因为武官比文官吃香，很多商人不喜读书，有钱商贾都会送儿子进县衙或府衙，但要想进编内的，那就不单单是给一些钱就能进的，需要有上官作保方可。
所以王掌柜用一个秘方从白身一跃成为编排衙令之职并不亏，当然他可能直接把消息送给府道上官进阶更大，但他并不识府衙之人，跟着李县官已经够让他惊喜了，毕竟人家府道里面有人，总有一天是要进府道的。
“这样吧，王衙令先回去吧，明天来县衙找我爹领取衙服”
李县官听完王掌柜的汇报，心里便有了一个大概计划：
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秘方拿回来，但计划却需要好好想想，给旁边的儿子使了一个眼色，李公子见状便送走了王掌柜关好门窗。
“你觉得怎样？”李县官开口问道。
“爹，这个东西我们一定要拿到手，而且要快！晚则生变，只要拿到便找个机会递交府首大人，呵呵，到时候水到渠成，这么多年咱们送给那个老东西的钱财也是不少，可就是不办事，如果这次成功，那晋升便是近期之事！”
李公子挑了一下烛火，凑到老爹面前，眼眉横目，精光咋现，小小年纪便已经显现出阴险腹黑的一面。
“我也正有此意！都是一条船上的，不怕他不给我进身之阶”
“最迟明年开春，爹爹至少是一名府官上差”
“哈哈……”
夜半时分，李府书房传来阵阵狂笑，久久不能平息，惊起了院落树上的乌鸦，一阵阵“嘎嘎——”声断断续续，狗吠声此起彼伏。
整个县城一片漆黑，这个时辰还有烛火的地方不是富家之地便是官府衙门了。
第四十八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随着时间推移，不知不觉石寨村制盐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期间山娃子和李掌柜、富掌柜之间来往互通，彼此之间越来越熟悉。
天气随着一阵阵风吹向这片辽阔的大地，给整个北元帝国带来了些丝寒意，早晨和夜间街道上的老百姓都披上了外褂——
晨风吹向县城偏角的石寨村，树叶开始渐渐泛起黄色，山娃子也在飒飒秋风中被冻醒了
“阿嚏——”
“这什么鬼天气，可冻死我了”
被迫之下，山娃子只好提前结束了今天的睡眠，平常时间不睡到太阳起来，他是不会想着要起床吃饭的，今天没办法，实在太冷了。
“呼呼——”
说着山娃子裹着被褥起身蹦了几下，从阁楼窗户向外看，冷空气在光线的照耀下冒着青烟，七彩的颜色分布在树林上空，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娃子哥，起来吃饭啦！”
突然一声大叫惊起了树梢的鸟雀，可下面的声音依然不停，声儿越来越大。
山娃子无奈下只好不情愿的应了一声“知道啦”
自从上次给蘑菇说过叫他起床不能上阁楼的规定后，蘑菇还一脸不高兴，嘟嘴嘟了大半天，以后每天都要过来喊，一句不答应声音就越来越大。
有一次山娃子夜里睡得晚，早上不想起来，蘑菇的喊声竟然在村口都能听到，害得山娃子被村子的叔叔婶婶笑话了半天。
“说了小点声”
山娃子走下阁楼，说着往蘑菇头上敲了一下。
小丫头不甘示弱回头拧了山娃子一下“就不”
嘻嘻一笑就往家面跑。
两个人你追我赶，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打打闹闹的到了汪叔家，水渠里偶尔吐泡的鱼儿听到声音又急忙往水底游，生怕被捉了去。
“好了，别闹了赶紧歇歇”汪婶佯怒的眼神盯了蘑菇一眼，吓得蘑菇一溜烟跑回屋了，半晌方才喘着粗气跑出来。
吃过朝食，陪着汪叔闲聊了一会儿，远远地就看到两辆骡车从官道驶来，石寨村并不曾有远客，不用想肯定又到了县城李掌柜交货的时间了。
果然一刻钟之后，一个大嗓门就如约在村口响起：
“姚兄弟！嘿——我又来啦”山娃子捂住脸，一副我不认识你的表情掉头就走
“哎，别走啊兄弟！等等……”
李二呼哧呼哧的追上山娃子，喘了两口气方才说道：
“李掌柜让你跟车去趟县城，说是有事儿要和你商量”
“哦？知道啥事儿不”
“这我咋知道？不过我好像听掌柜的提了一嘴，说是咱们县首大人找你有事儿”
李二怕别人听到，小声的趴到山娃子耳边说着悄悄话，这个举动让山娃子心里一阵发怵，头皮发毛。
“我知道了，一会儿卸完车我跟你们一块回去”
不知道什么原因，猛然间听到李二的话山娃子心里一阵心悸，总觉得很不舒服，却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县首大人和那个李掌柜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应该不至于，这才刚开始一个多月而已，钱还没赚够，难道想让自己把秘方交出来？
这个可能性最大，毕竟制盐这件事儿非同小可，官家怎么放心会让一个平头老百姓握着这件全国大事呢？
找上门来的事儿总要来的，山娃子决定做这件事儿之前就想过这样的后果，还好他早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就看双方博弈的结果了。
为了以防万一，山娃子走之前决定把石头一块带上，虽说他有时候看起来比较笨，但眼力还是有的。
山娃子也比较放心，本来汪叔听说了之后要跟着一起去，但山娃子仔细想了想：
危险是有，但只要应付得当，还是可以周旋的，而且听说史县首并不是一个为祸一方的县官，相反人还是比较和善，功名也是自己实打实考出来的。
当然这些都是富掌柜闲聊时的话，具体是什么样还要见了才知道。
就这样，简单交代一声，山娃子便跟着李二几人一起坐上了回城的骡车。
这还是山娃子第一次坐骡车走官道进城，虽说心里烦闷，但耳边听着李二碎碎念念的说着城里的趣事儿，倒也不难那么烦心了。
石头也很是稀奇，以往都是走着累个半死，这回也坐上了车子，稀罕的劲儿时不时的摸摸骡子的屁股，看样子格外高兴。
山娃子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心里格外难受，鼻子发酸：
明年，最迟明年开春，也要给村子添置一辆骡车，让每一个孩子都能天天摸着骡子上县城。
多想无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着瞧吧……
第四十九章 见机行事
太阳在西边渐渐发黄，一行人随着落日余晖进入了苍河县城，进了城拐了三四条街，人越来越多。
骡车缓缓驶到一家店铺门前停了下来，山娃子抬头一看：
“盐铺”到了——
叫醒了一旁在半路睡着的石头，一块跳下了骡车。
随李二管事进了店铺，正对面坐着正在品茶的李掌柜，他看到山娃子立马笑呵呵的示意说道：
“哈哈，姚兄弟，快坐，先喝点水”
“不知掌柜的有啥事儿非要让我们来县城一趟，不是急事儿的话李掌柜看着办就好了”山娃子坐下说道。
“这个……是有点事儿”
说着把手一挥，屋里的伙计便关上门都出去了。
山娃子看着举动，心想：
糟糕，果然被猜中了。
“这几天盐铺周围老有伙计打扮的人在晃悠，我让人跟了去，发现进了一家杂货店，老板叫王麻子，不知道兄弟认识不？”
掌柜故意压低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个……不认识”
李掌柜显然不太相信山娃子的话，可仔细盯着山娃子的眼睛又不像作假的样子，这可咋办，本来还想吓唬一下他，算了直接说出来吧。
李掌柜抿了一口茶，唉了一声说道：
“现在好像有人盯上了盐铺，每天都觉得有个眼睛在周围转悠，你说可咋办”
山娃子听到这，心想来了，不过依然不动声色的问道：
“这个，盐铺是官家的，上面不是还有县首大人吗？咱们怕啥”
李掌柜被噎的半晌说出来话，片刻说道：
“怕就怕是县首大人都得罪不起的人那要如何呢”
“县城里还有这样的人？”
“不止县城，这一个月来苍河县盐铺能贩卖精盐的事儿早就家喻户晓了，你觉得府道里面就不会有人知道吗？不如……”
说到这李掌柜故意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
“不如你把秘方交给我，由我来递交给县首大人，到了大人手里量谁也不敢动它的念头！”
山娃子心里冷笑，面上表情不变：
“贩盐的事儿就是朝廷大事儿，本来不该我这么一个小人物来插足，但您也知道掌柜的，俺们村就靠着制盐才能勉强温饱，您和大人要了去，我们村可就要饿死了”
说完山娃子一脸苦闷，仿佛要了秘方便要了全村人的命一般。
李掌柜听到山娃子识相脸色稍喜，可最后来了这么一句，老李又半晌说不出话来了，心里憋屈的半死——
上次自己去县首大人那汇报，隔天史大人便透露出了要秘方的意思，最后直接就明确了，要是自己能把秘方要到手，到时候便是自己和史大人的功劳。
他可是要保举自己正式迈入官场之列的，想到这，李掌柜还是决定自己再努力一把，争取自己拿到手交给史大人，也能显示出自己的能力不是。
他咳嗽几声起身继续说道：
“你看，姚兄弟，这样行不行，你把秘方给我，每个月的分成我依然照常给你，如何？”
山娃子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自己拿着秘方才能堪堪压制着他照趟给钱，如果秘方不在自己手中，谁还会管你死活，他可是知道人心险恶的道理，更何况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精呢？
自己不被他坑死才怪。
“这个……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件事儿也不算什么小事儿，我需要和村里人商量一下，毕竟大家都付出了自己的心力，都是一份子，我不能一个人为所欲为啊”
山娃子假装为难了一会儿，最后痛下决定的说道。
这——
信你是鬼，所有事儿都是你自个想出来的，村里人还不都听你的，不行绝对不能放他回村里，不然再也回不来了。
李掌柜想着眼睛一转，笑呵呵的说道：
“要不这样，你在这住几天，写个书信，我让人带个信儿回去，你告诉他们一声？”
“……也好，那我就叨扰掌柜的几天了”
山娃子见状便不好再找借口推辞了，现在自己还有用，他不会用强，不然撕破了脸皮，谁会知道这个老狐狸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只好先答应，走一步算一步了。
“哈哈！那好啊，正好让李二陪你在县城里好好逛逛，之前来的匆忙都没有好好玩玩吧”
“哈哈！确实没有，那我可就给你添麻烦了掌柜的”
两个人说完正事儿聊得格外开心，家长里短的又聊了一个时辰方才作罢，直等到太阳见不到光亮才让山娃子和石头出门。
至于是不是真的开心，只有双方心里才知道了。
第五十章 县城闲逛
“你可出来了兄弟，等你半天了”
山娃子刚出院子，便看到李二一个人在院落中的凳子上坐着，见到山娃子出来，方才高兴的站起身说道。
“你家掌柜的可是让你好好陪着我俩玩几天呢？准备好银两没有”
山娃子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山娃子确定他是一个值得一交的朋友。
先不说李掌柜的平常教给了他一些什么，但人还是很爽朗的——
相对来说人品正，善良中肯，从他上次说出来要给村里的乡亲也做个二层小楼便能看的出来。
“这个你放心兄弟，刚才掌柜的交代过了，钱只让我去账房取，你要是让我请你吃喝我可没钱”
“瞧你那个抠门的样”
“我可不是抠门，一村子人还等我养活呢？咱俩一样，你养一村，我也养一村……”
“哈哈——”
说笑声中两个人走出了院子，并着肩向街道上走去。
李掌柜早已安排好了住处，就在铺子后面一间土房里，平常只有李二一个人住。
照李掌柜的意思是年轻人合得来，这个决定正和李二的心意，这家伙出了盐铺一路上眉飞色舞，说说这点点那。
说到底李二年龄和山娃子相仿，归根到底也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几个人在一块有话说，这就怪不得每次进村和山娃子最亲了。
兄弟三人简单外面吃了饭，便回到住所，一张大坑，足足能躺四五人。
听李二说起初店里的伙计是一块住的，可慢慢的年岁到了挣到了钱娶了媳妇便只剩他一个人了：正好睡着舒服。
听语气很轻松，但山娃子还是能在他的眉宇间看到一丝落寞，毕竟像他这么喜欢热闹的人，突然安静下来，还真的需要长时间才能适应。
这就怪不得刚才一路上听说了山娃子留这几天，可高兴坏了，一个劲儿的碎碎嘴都没停过。
夜渐渐变得长了，石头第一次坐骡车可能有些累，只躺上一会儿便睡着了。
山娃子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一刻钟的功夫不到也在李二的“闲文趣事”中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醒来，门窗早就铺满了刺眼的阳光，看来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三人简单洗漱两口，由李二领着，大摇大摆的到了街上。
这个点太阳刚盛，早市正是热闹的时候，大清早从铺子后面便听到了街上的叫卖声，石头走到一个摊贩前走不动了——
眼睛浑圆的盯着一串串糖葫芦，李二见状便从布袋掏出几文，一人手拿一串沿街逛了起来：
有卖柴火的，有撑布算卦的，有卖糖果糖人的，大都都是些卖乡间野菜的，人人身穿补丁短褂——
一旁卖菜的婶婶旁边有个四五岁的女娃在哭闹，头上顶着冲天揪，眼泪一把鼻子一把，脸上活像一个大花猫，一边哭一边闹：
“娘，我要吃糖……呜呜”
“妮子，等娘卖完了菜，散集了给你买好不好？”
“不嘛……昨天娘就是这么说哩，散集人家都走了……我现在就要吃”
小女孩听着不依，两只小胳膊抱着娘的腿一直在摇。
“听话，今儿一定给你买，你先陪着弟弟玩儿”
山娃子顺着大婶的方向果然看到一个竹篮子里面还躺着一个更小的娃娃，离得远看不清模样，模糊中大概也就一两岁的样子——
浑身裹着破布兜，两只小手一摇一摆，嘴里“咿呀咿呀”的说着成年人都听不懂的语言。
山娃子放眼望去，这一场景并不在少数，只是目光所及之处，便看到了五六个娘一边卖菜一边哄娃的现象。
李二在一旁看山娃子盯得入神，扬了扬手说道：
“是不是在村里见不到，走吧，前面还有呢”
到了东街口，便是客来酒楼了——
一个伙计正在门口忙活抬眼一看，眉头一闪，随机笑道：
“是姚兄弟来啦，我进去给掌柜的说一声儿”
“别，我随便转转，不用麻烦，不进去了”
山娃子连忙摆摆手说道——
这是帮忙富掌柜置办酒楼物什的小赵，人机灵会来事儿，像之前的山娃子和村里人送野味来酒楼，便是他帮忙照应的——
一来二去人都活便多了，知道了眼前这位年龄不大的小哥和自家掌柜交情不一般。
“哎哎，那你走好”说完身子一扭又去进楼忙活去了。
“行啊，兄弟哪里都有场子活啊”场子活是本地的土话，意思是认识人多吃得开，李二在一旁打趣着说道。
“行了，走吧，去东街瞧瞧去”山娃子没搭理他，扯着石头就往前走。
“哎——等等我啊”
……
第五十一章 得偿所愿
随后两天李二便带着山娃子把苍河县大街小巷都转了个遍，介绍了几个各色各样的人：
光鲜一点的，有卖布料的麻子，卖毛皮的郭子，卖杂货的包大头，底层下的，拾破烂的瘸腿，仗义的和尚……
乱七八糟的人李二都能说出来一个底朝天，听他的说法，自己八岁就出来在县城找活了：
小一点的时候做客栈刷碗的，不要钱只要吃饱，长大了就干些体力活，给别人卸个货，跑个腿，到了十三四才进的盐铺。
一路走来也没少挨打，现在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这个倒是不错。
别看李二年龄不大，但个头要比山娃子高出一头，身板也特别硬实，两三个同龄人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对于一个从小混到大的本土人来说，认识一些“江湖之人”倒也不那么奇怪了。
中途李掌柜来找过他一次，问问事情进展如何，山娃子的回答是：
村里人不同意。
其实山娃子写信归写信，自己也确实写了，不过只是保平安的信儿，事情压根提都没提，有回信才怪了。
李掌柜来了两次后表情越来越不对，直到第三天的晚上。
山娃子正坐在炕上和李二闲聊天，刚说到高兴处，门“滋啦”一声响了，李掌柜满脸笑容的跨进来：
“姚兄弟走吧，咱们出去溜达一圈？”
这个老狐狸，不知道又搞什么鬼，山娃子心里这样想，但嘴上说道：
“行啊，李掌柜，我这就来”
两个人出了门走出院子，街道上来往人寥寥可数，现在已是戌时过半（后世八点多）。
风吹在身上已经有了思思凉意，还好出来的时候披上了一身外褂，山娃子心里想着双手又不由得紧了紧，末了方问道：
“咱们这是要去哪”
“一会儿就知道了，到了地儿小点声说话”
说完再也不说话了，好似自己欠了他几百钱似的。
山娃子自讨没趣，便一路跟着李掌柜在黑暗中绕过了几条街，进了一座院落的后门，为啥说是后门——
从外表看来是青砖瓦房，里面依稀能看到几间较大的建筑——
看上去绝不是小家小户的格局，但大门却很小，李掌柜走进前轻敲了四下，门从里面开了，一个老成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李老板，进来吧，老爷等你们很久了”
李掌柜应了一声，随即招呼后面的山娃子跟上，前面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人家带路，一路弯曲绕行。
小道在月光的映射下露出一抹白色，踩在上面异常坚硬：
是青石！好气派！
山娃子只是跟着，并不得细看，但还是依稀能看到院落的轮廓——
中间一条青石板小路，左手一边是一片林子，林子中央是一处亭子，右手边是一处池塘，好家伙！
能有自家的院落那么大！
里面还有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配上远处一闪一闪的烛火，气氛格外怪异，山娃子不由得心里发毛，正当山娃子胡思乱想之时，只听前面一声：
“到了”
眼前是一座盐铺大小的屋子，里面烛火闪动，一个人影在烛光的照耀下正在伏案勾勾画画，不知在做什么，老朽进前敲了敲
“进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听着应该比面前这个五六十岁的老朽要年轻一些。
“咯吱——”
山娃子随着李掌柜踏进门槛，对面是一个面容和善，耳鬓半百的老者，一身青衣，头上戴着一条黑色发带，此刻正手拿毛笔，直直的注视着进门的几人。
“属官李光见过县首大人”
说着双手抱拳，躬身便拜，李掌柜看到身旁的山娃子发呆的样子，赶紧拽了拽他的衣角，山娃子方才醒悟：
“噢噢，小……不草民拜见县令大人”说完也学着李掌柜的样子身子勾的都快和地面平行一般。
“什么县令，是县首大人”李掌柜听完嘀咕着在耳边囔囔道。
“哈哈！县令？本官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错，县令县令，一县之令，可比县首好听多了”只听上座一阵大笑，随即站起身边走边道。
“起来吧，坐下说话”
“是！”
李掌柜拉了拉山娃子，吐了一口气，扯着他到了一旁的座位。
无论之前如何，山娃子觉得今天晚上李掌柜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没有看他的笑话，倒像在关照他，真不知道他犯了哪根筋，以往没见到对自己那么好。
“听李光说小兄弟你姓姚，现在贩卖的精盐就是你来一手制作的？”
开门见山，不愧是县城一把手，问的山娃子半天没反应过来李光是谁？
最后才明白是李掌柜，之前是李掌柜李老板的叫，真名听着还真不习惯，半晌才回过神：
“哦哦……是，是我弄的”
“很好啊！年轻有为，你们村的情况本县大概都知晓了，你也知道精盐秘方对整个北元帝国的影响力，放在一个小子手里也不是道理，你看你想要什么尽管提与本县，本县能力之内绝不推迟”
史县首轻声细语之间虽笑容和蔼，却不知为何在山娃子看来一言一语中流露出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这可能就是当官者的气场吧，自己看来只能在劫难逃了，稍微整理下思路后山娃子说道：
“这个……我们村吃穿都发愁，小孩还穿开裆裤，每一件完整衣裳，都是家里大人穿破之后不能再穿再缝缝补补给孩子穿，大人们的衣裳是洗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出门吧，得走……”
“咳咳——说重点”
李掌柜听得是脸皮发绿，再看看上面那位已经笑容尽敛，再说下去可能二人都要忍不住把他赶出去了，啰里啰嗦唧唧歪歪，半天没回答道点子上。
山娃子轻咳一声，继续说道：
“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村能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但大人你要知道，没有了秘方我们村就断了生计，就要饿肚子，就要死人，不如……”
看二人脸色如常，他接着说道：
“不如大人也给我批一块地方让我卖盐，官方承认，我和李掌柜的相互扶持，秘方我给官家，官家给我签个约定，以后共同发展，致富苍河县！”
“阿咳咳——这个，恐怕不行，一个县城一个盐铺这是朝廷定的，府道衙门都插不上手，你换一个？”
史县首一口茶都没咽下去呛住喉咙，显然被吓了一跳，这要是让朝廷知道，府道里面的人都饶不了自己，一个县城一间盐铺，这是为了防止官商勾结，杜绝走私。
虽说盐官也是官，比如李掌柜，但实际一点权力都没有——
遇到一个好一点的县首可能盐官会轻松一些，遇到只会谋私利的上官那盐官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有事没事儿就会盘剥你一下，黑锅可能还要你来背，别忘了盐官是在县城里的。
所以它名义上归属县城衙门，而且县首有权上报府道衙门撤换盐官，所以刚来到时李掌柜才会说属官李光，就是这个意思。
山娃子心里很是为难，自己一旦把秘方交出去便由不得自己了，一定得把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才好，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道：
“县首大人，我倒真想出来一个自己想要的东西？内保学究身份不知道可不”
“这个……”
史县首不知是刻意为难还是如何，站起身围绕桌子转了好几圈，山娃子可是知道，一县之首可是掌握着内保大权的。
北元帝国重武轻文众所周知，但每年依然还要在初春时节举行县试的，而县试的名额从哪里来，便是从县首和县官几人商量决定的，这个世道底层老百姓还不乏饿死荒野的，更别说读书识字了。
当兵有幸回来的，可能还会识一些常字，主要因为打仗空闲时随军文书会集体教文，这是朝廷规定的，算是一种对士兵的福利，像村子里的汪叔拐子叔大都都识上一些，但妇女却是一字不识。
内保学究便是县试一级的准考身份，考中后便是学究先生，可回县教书，领取府道衙门发放的俸禄，再参加府试，府试考中便是士子身份，士子在参加京试，考中后便可分配做官。
这就是文官的进取通道。
内保学究一个县有三十个名额，县试参加人数不限，每年录取学究先生是三人，由于人数不限，每年苍河县参加考试平均在一两百人，而内保学究身份不需要初试，可直接进入正考。
所以内保学究身份还是比较珍贵的，山娃子想要这个身份，便是想着到明年开春可以努力一把，只要考中便是先生，见县首一级不礼不拜，可直接进言，刑具不加身，以后想发展村子也能减少很多麻烦。
“罢了，你想要我便给你一个名额，身份我可以给你，但可不能保证你一定考中”史县首半晌咬了咬牙说道。
“这个自然，不过我想看书需要找你，识字需要找你……”
山娃子嘴里一股脑说了一大串，史县首的脸色又开始变了，一摆手说道：
“停！我安排县衙潘文书私下教你，有问题直接找他”
夜半时分，山娃子大摇大摆的从县衙后门窜了出来，事情已经敲定，李掌柜和史县首除了答应给他的身份之外，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还继续让村里人负责制盐。
只是变成了拿辛苦劳动费，考虑到县城制盐人多眼杂，现在有了官府出面，乡亲们也不用提心吊胆怕人惦记了，山娃子总算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第二天太阳还没起来，山娃子便叫醒了正在熟睡中的石头，让他先回村子。
晚上从县衙回来山娃子便一夜都没有睡着，看着石头睡得正想也没有叫醒他，天蒙蒙亮的时候听到前面盐铺里有动静。
听李二的意思原来今天盐铺要去临海的县城运盐回来，正好走官道路过石寨村口，在石头搭便车临走时山娃子已经把制盐的情况都大概说与他了。
只需回去带信给汪叔的时候看看村里人怎么安排。
山娃子本想一块回去，但想到以往富掌柜的帮忙不少，人也可信，这次把秘方交出去之后就不能在一块合作了，便想着要和他说一声再走。
第五十二章 山雨将至
隔天一大早，山娃子和李掌柜说了一声，出门直奔客来酒楼，酒楼大门敞开着。
他正要进去，从里面出来一个面生的小厮，可能是刚来，身子一扭直接堵在了门口：
“喂喂——你干嘛呢？找谁”
“我找富掌柜”山娃子眼神一撇不想看他，直接回话说道。
“哦哦……他已经两天没来酒楼吧，听说生病了”
看面前这个小伙的语气和自家掌柜很熟，小厮语气和缓了一些，指着斜对角说道：
“你可以去他家里看看”
山娃子点了点头扭头便走，小厮瘪了瘪嘴，表情不屑，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转身进门去了。
顺着街边走，太阳的晨光刚刚到半墙的位置，街道上卖零散的已经都摆好了摊位，看到一两个过路人也要忍不住吆喝一句：
“来看看吧，刚打的新鲜野鸡”
曾几何时，山娃子也是这种营生，趁着走路的空闲瞄了一眼猎物——
脖子上一个箭粗的伤口血痂已经发黑了，看样子至少在家里放了两夜才会是这般模样，内行人会注意这些，县城里没进过林子的倒也不会太在意。
天渐渐凉了许多，放了两三天说是新鲜东西也不为过，在这个乱世糊口饭吃并不太容易。
按照记忆中路线来到富掌柜门前，家门紧闭，山娃子凑近耳朵去听里面也没有动静，难道还没有起来？
应该不至于此，印象中的富掌柜都是一个极其有原则的人，听伙计说已经两天没去酒楼了，莫非出了什么事儿？
想到这，山娃子举起手使劲砸了几下，仔细听还是没一丁点动静？
正想再敲的时候，门“咯吱”一声打开了，是富掌柜的婆娘，神态很是憔悴，山娃子见状忙退后两步：
“大娘，掌柜的在吗”
妇人盯了他两眼，好似认出来是一个眼熟的小伙，挤出来一丝笑容：
“原来是姚小兄弟啊，来吧，快进来，当家的在屋里哩”
山娃子跟着脚步跨进院落，一如往常，草坪，石桌，不一样的是树上的叶子开始逐渐泛黄了，地上有一些打落的树叶，显得院子萧条了几分。
“当家的，小兄弟来了”
话音刚落，屋子里出来一个大腹浑圆的中年人——
头发有一些零散，面目虽是干净但依然掩饰不了饱受打击的神态，不见当初一点儿从容淡定的样子，一段时间没见变化之快，山娃子觉得很是惊讶。
“富掌柜，怎么几天不见，这么憔悴啊，脸色也不太好啊”
“唉，一言难尽呐，来，进屋谈”
两人对面坐下，富掌柜平复一下心情说道：
“小兄弟，找家里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儿？”
“额……是这样，以后精盐合作的事儿咱们可能做不了了，以前我刚县城时您也帮了我不少忙，我就实话和你说吧，官家要准备插手了，下面的商贾老百姓不好再参与了，所以我准备吧秘方上交官府衙门”
山娃子说完紧盯着富掌柜的脸色，他依稀觉得掌柜表情又难看了几分，眼底一抹哀伤稍纵即逝。
过了一会儿，富掌柜深深出了一口气，挤出一个比笑容更难看的表情：
“哦，这样啊，知道了，我没事，真的没事，本来我就没付出什么，应该的，应该……”
山娃子看着面前的老大哥感觉很是反常，以往都是爽朗直白的性子，万不像现在这般，小心翼翼的问道：
“掌柜的，是不是出了事儿，你说出来，我能帮忙的一定帮，我第一次喝上一碗猪肉汤，还是你老带我去的呢？”
山娃子半开玩笑的话语让气氛缓和了很多，
富掌柜深深看了坐在自己对面这个人小鬼大的少年，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末了问道：
“不好的事儿，你想听？”
看到山娃子肯定的眼神，他端起茶杯举到半空又放下了，茶盏碰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我那可怜的孙女被绑架了”
说完表情凄切，眼眶微红，好似要哭出来一般。
山娃子猛地听见这个消息也是大吃一惊，富老的孙女是儿子儿媳留下来的唯一子嗣，自从儿子打仗，儿媳病终之后，一个半大的女娃都是富老两口含辛茹苦带大的，宝贝的不得了。
上次来得时候山娃子还见到一个五六岁的瓷娃娃在院子里荡秋千，看到山娃子来嘴巴很甜：“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很是乖巧可爱。
他特意准备下次过来买些糖葫芦带给她，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无法想象，这几天他们老两口是怎么过来的。
“怎么不报官？”
“唉，不敢报啊，绑匪说了报官就要灭口，要五百两白银，我一时半会也没有那么多啊”
富老说着一脸苦闷，急的两只手来回搓动，眉头皱的都和眼睛挤在了一起。
“你还差多少？富老，我这边应该还有五十两左右回头我让人给你送来”
山娃子仔细想了一下，上次在汪叔家里正好盘过账目，这几个月时间的积累，村子里应该还有六十多两的积蓄。
“使不得，那是你们村子几十口的生计，给了我你们咋办”富掌柜连忙摆摆手说道。
“你当初帮了我不少，钱都是身外物，当初村子里那么困难我们都过来了，现在只会更好”
富老眼满热泪，激动地脸上又哭又笑，久久方才平静下来：
“唉，小家伙，你……可不是一般人呦，将来前途无限呐”
“嘿！那我可借你吉言了，哈哈，路还长着呢”
山娃子听着格外舒服，心里很是开心，他的目标就是做官，做个大大的官，让村里人都能吃喝不愁，一辈子快乐无忧……
山娃子走后，富老婆娘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面色深沉一言不发，直到富老张口问了几遍，她才悠悠开口，语出惊人：
“要不咱们拿山娃子换小妮回来吧”
富老显然也被惊到了，猛地起身：“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人家一村几十口，余粮五十两，二话不说给我拿出来，这是什么！是仗义！都是那帮孙子要什么秘方，我死也不会出卖他！”
婆娘还没听完‘哇——’的一声便哭了：
“你凶什么凶！人家寻上了他的什么狗屁秘方，找他去啊！凭啥要来找你！凭啥要把我的孙女绑走，还不是你！都是你要和他合伙！走那么近！现在好了，你要是不把我孙女给我要回来，我也……我也不活了，我现在就去死”
说着离开位置便要往柱子上撞。
“唉，我想想办法好不好，让我想想！”富老拦住老婆子，一把把她按在凳子上，一跺脚回里屋去了。
富家院落一时间鸡飞狗跳，吵吵闹闹不得安生，一直午时将近方才停歇，街道上人来人往一如往常，在外人看来好似并没有发生什么。
集市散去，太阳西斜，从早起李二带着盐帮的伙计出了县城。
盐铺院落里便安静了许多，山娃子睡了一个时辰，起来时太阳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出了院子进了前堂，李掌柜正躺在铺子门前眯着眼喝着尖山茶叶，十分惬意，听到身后的动静，抬眼来看，随即起了半身：
“来来，你也来躺会儿”
“别，我可享受不起，这都是你们有钱人的生活”山娃子连忙按住准备起身的李掌柜，调侃的说道。
昨天从县衙回来，山娃子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之前看他是老奸巨猾，心有城府，现在想想：
商人没有一个不奸的，心机都要有，不然早就被人玩死了，但他总归人不坏，只要你给了他足够的利益，和他身处一条船上，他就一定会帮你，具体可靠不可靠，还要再看看才好下决断。
在县城的事情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上午晌的时候史县首专门派人送了一副文房四宝和书籍过来，不说多好的东西吧，但也是人家的一份心意。
也谈好了下次再来一手交秘方一手交身份手札，自此事情就完美落幕了，只等回村合计一番便大功告成了。
回头想想：县首那个小老头虽说很威严咋眼一看很可怕，人还是很靠谱的，以后瞅个机会要好好巴结巴结。
这是此刻山娃子的内心想法。
“对了，我该走了，再不回村子天就黑了”
“急着走干啥呦，你不是让石头回去了，明天早起我让大胖赶个骡车送你回去”李掌柜听说他要走，愣了一下。
“可别，太麻烦了，你这店铺里总共加上你就三个，送我可不值当，我没拿东西，走路就回去了”
山娃子拒绝了，他可不像急着干路，人都要零散了，上次坐车来县城，还好车上有盐袋舒服些。
就算那样到了县城也是浑身酸痛，睡了一夜才好点，这回他可不想再受罪了。
再说了又不远，几个月来走的道儿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还怕丢了不成。
“不行，虽说林子没有多大危险，但就怕万一，你要是有点啥事我咋交代？”
“你交代个啥，是不是怕秘方不给你，放心了，我既然答应了下次一定给你带来，再说了谁说我要走林子了，我走官道不就行了”
“好吧，”李掌柜看山娃子主意已定，知道再劝也没有什么用了，便答应了。
临走前不放心又专门叮嘱了他一句：
“一定要走官道，安全第一”
山娃子摆了摆手，辞了掌柜，便一个人出了县城。
第五十三章 大难来临
太阳正好，山娃子不慌不忙的在官道上晃着，边走边看。
出了县城大概二里路，放眼望去道路两旁都是一望无际的树林，石寨村便是在这片茂密的林子里。
听汪叔闲聊时说起，林子里面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大大小小十几个村子，有的属于本县管辖，稍远一些的属隔壁苍山县的——
一个苍河，一个苍山，不知道北元帝国皇帝什么想法，起名字就是这么任性。
一般县城命名都与周边地理位置有关系，就山娃子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除了苍山附近的这两个县城之外，还有海边的盐城和海城，挨着邻国边境的边城，石城和芒城，记起来是朗朗上口。
但一个国家一百多年了城邦却没有丝毫变动，不知是念旧还是固执了，但缺乏创新这顶帽子却是如何都跑不掉的。
午后的阳光正盛，本来深秋的季节碰上今日的温暖也是丁点儿凉意不在，再加上周边官道偏窄，时不时的有骡车马车飞驰而过。
山娃子压根不敢选择背阴的一面走，生怕哪个不长眼的蹄子来上一脚，自己这瘦巴巴的小身板可就一命呜呼了。
阳光斜射下，山娃子越走越热——
汗水贴在衣服上黏邹邹的，风一吹身上格外难受，脸上不间断的滚着两条“水线”，流到脖子里又痒又疼，把山娃子折磨的够呛。
现在的处境下他是真后悔没有早起和石头一块回村里。
正当他快要忍不住坐在路边时，前方一条岔路口弯弯曲曲的伸向远方——
进入石寨村的林子入口，他双眼放光，好似一个沙漠之人久违绿洲，喉咙上下滚动，突然他又想起了李掌柜的话，一时间犯起难来。
就在这时山娃子感觉身体内有一股焦灼涌入脑海：
不能去！
但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与其在这饱受摧残，生不如死还不如进林子凉快一些，只要小心点总没错，狼豺虎豹类的都是晚上出没，上些回走了那么多次也没见什么东西。
想到这，山娃子的内心又仿佛轻松了许多，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平和了一些。
一刻钟的功夫，山娃子站在岔路口来回走动，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蹲在那儿，嘴里还时不时地念叨着什么，半晌终于一拍大腿：
“就走林子！”
说完挺胸抬头，步伐轻快，像是背上突然之间扔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初入林子，中间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蜿蜒直入深处，两旁三人粗的树木耸上云端，天空在树梢缝隙中透露出片片蓝色，周遭虫鸣鸟叫声此起彼伏，心情瞬间放松了许多。
山娃子顺着这条熟悉的道儿向前走，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二十里的山路最快也要一个半时辰才能到村子里，看看地上的树影，现在应该是未时末（下午三点），深秋的天儿会比往常黑的早一些，真正到了村子差不多是酉时时分（下午五点到七点）。
路途尚远，山娃子叹了口气：
都怪自己在路上贪玩。
多想无益，只能在林子里稍稍快一些，到了村子才算安全。
林子里动静不小，偶尔有兔子野鸡在两边穿梭，不过现在这个节骨点上山娃子对他们可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他可不想在此露宿与飞禽走兽为伴。
正当山娃子着急赶路之时，突然听见身后有一阵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声音很小，听脚步声似在小跑靠近，起初他还很高兴，以为是同行伙伴，多了一份人身安全。
刚想停下来等等他们，随着逐渐靠近的俩人手里拿着刀剑似的家伙不像善类。
山娃子还是决定进林子藏一下，可还没等他做好拔腿的准备，后边一声传来：
“前面是姓姚的小兄弟吗？”
听到喊话，山娃子愣了一下，以为是李掌柜派的伙计，答应了一声瞬间又觉得不对，李掌柜怎么会认识两个手持武器的人呢？
只细想的功夫，俩人便到了眼前，上身披了半张兽皮，下身是一条深色短裤，头上系着红头巾，腰间别着刀鞘，不是土匪便是强盗！
山娃子心想不好，刚要转身跑，“彭——”一声，脑后猛地一疼，眼前便是瞬间一黑，恍惚间听到一句：
“娘的，跑的真快，快累死老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山娃子眼皮微张，颤动几下醒了过来，一股霉潮味猛地窜进鼻孔，差点又把他熏晕过去。
定神来看，是一个封闭的密室——
面前几丈远处是一个掉了漆的破旧木桌，上面一盏煤油灯忽闪着光，看样子是一个地下室。
刚想动弹几下，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住了，坐下和一个木凳子捆在一起。
自己被绑架啦！
山娃子心里一惊，直到此刻方才明白自己的处境。
到底是谁？山娃子使劲儿甩了甩头，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回想起被绑经过，自己走在林子半路碰到两个土匪……
等等，土匪？自己从来没有和这类人打过交道，不会无缘无故被绑，除非是和人有仇，有仇？
山娃子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在县城得罪了谁，仔细回顾了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
挖坑捕鱼，贩卖野味，制作阁楼，这些都和别人没有关系，要说是因为几个猎物遭人绑架，山娃子打死都不信，还有一件——
对了！
是制盐，一定是！
只有这件事称得上天大的事儿，无论是商人还是官家都想插一手，李掌柜不可能，富掌柜不可能……
史县首也不可能，自己都已经答应他了，犯不着搞这么一出，还有谁？！
山娃子越想越急——
脑仁被室内的难闻的空气熏得头昏脑涨，身子又酸又疼，微微动一下手都像是要抽筋的样子，两只手腕被反手固定在椅子后面，脚踝也被绳索勒的没有一点知觉。
浑浑噩噩中，山娃子听到上面有动静，只听到“啪——”的一声，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
月光顺着墙壁射了下来，紧接着一股凉风窜进地下，把霉味冲淡了几分。
第五十四章 饱受摧残
“呵——走！下去瞧瞧”
话语声落下，脚步声从上响起，听声音应该是有两个人。
由于光线的缘故，山娃子并不能看到两人的模样，只能隐约间看清两个轮廓，微胖，中年身材，个头一高一矮。
随着脚步声逼近，两个人在山娃子面前几丈处停了下来，借着烛火，他此时终于看清了两人的长相——
赫然是林中劫持自己的两个土匪！
“呦——醒过来了，滋滋”其中高个子的这人抄着一口公鸭嗓子阴阳怪气的说道。
“你们是谁？”因为长时间缺水的缘故，山娃子声音有些干涩。
“我们？哈哈”两人对视大笑，好似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
“侬——看这，你睁大眼睛看看我们像什么？”一人说着用手指了指身上的半身兽皮。
“土匪？强盗？”山娃子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问道。
“我们就是替人消灾解惑的命，别人拿钱，我们办事儿”另一个矮胖人奸笑着说道。
“别人？是谁？……”
“啪——”
“你咋那么多话！”
山娃子话没说完，脑袋一懵，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半边脸瞬间麻痹，嘴角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血？
“你们想要什么……”山娃子呵呵一笑，配上周遭阴暗的气氛，环境仿佛诡异了几分。
“你他妈……”
没等高个子说完，一旁矮胖土匪伸手打断了他，向前一步，看了山娃子两眼，不紧不慢的口吻说道：
“你小子有种，具体啥玩意儿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一切要等买家上门”
土匪的话让山娃子一阵恼火——
你们他妈的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上来就打老子一顿，胸腔中一股热气涌上心头，山娃子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围安静了下来，对面俩人一人摸出来一管旱烟抽的起劲儿，一刻钟的功夫就在地上间断的虫鸣声中过去了
“俺……”高个土匪正要说话，上面又有脚步声传来，步伐沉重。
“行了管事的，你可来了，哥俩受不了这味儿了，你自己问，问不出来再叫弟兄下来，保准石嘴也能让它开口说话”
俩人看到此人下来，招呼打完扭头便走，临走还狠狠盯了山娃子一眼。
“阿嚏——什么味儿这都是”
来人身材很瘦，黑布蒙面，五十岁年龄，头上戴着一顶深色圆帽，身上套着一件长袍，似是掌柜商人打扮。
“滋滋——怎么样，味道如何呀在这”
山娃子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语气不变，开口道：
“抓我来是为了秘方吧……”
“啪啪——”
几声鼓掌声音落下
“真聪明！怪不得能在胖子和老李中间如鱼得水……”
他口中的老李应该是盐商李掌柜，至于胖子，应该便是酒楼富掌柜了——
由于他体格偏胖为人和善，行商内行人都默认他这个绰号，倒也贴切。
“只要你把秘方交给我，我会保证让你活着出去，当然表现痛快一些我还会给你一笔钱，怎么样，生意划算不划算……嘎嘎”说完便大笑起来。
“你知道不……你的笑声比老李家的狗叫都难听……”
山娃子听得浑身起疙瘩，本来懵懵的耳朵通畅了许多，耳膜却怎么都接受不了这非人类发出的声音。
“你——”
“不怕你嘴硬，我有办法让你开口，嘿嘿”奸管事阴险一笑，转身上了台阶。
山娃子在下面依稀听见招呼声，不出意外的话一会便是一顿威逼利诱了。
“呦呵——才真是一块硬骨头哩”
俩人一高一矮一前一后下来，一人手里拿着皮鞭，一人手里端着一碗水，不知里面盛的什么。
“瞅瞅，这细皮嫩肉的，打坏了多可惜”
矮土匪像是头儿，把水放好，两步走到山娃子面前，捏了捏他的脸，掐了掐脖子。
另一个高个甩了甩手，挥舞了几下，皮鞭在空中发出“劈啪——”的声音。
山娃子虽说面不改色，但心里依然发怵，毕竟可从来没有挨过皮鞭的滋味。
一切准备就绪
“来喽”一声刚落
“啪——”
山娃子感觉前胸猛地一麻，一阵剧痛席卷全身——
牙齿在嘴里被咬的格格只响，脖子上青筋凸显，双眼通红，还没等缓过神来，又是几鞭下来，鞭鞭出血——
上半身的粗布麻衣迅速染上一道血红，痕迹在衣服上逐渐扩大，山娃子终于没忍住哼了出来。
“赶紧交出来！管事说了，交不出来也可以说出来，说！”一帮的土匪晃了晃手腕，恶狠狠的说道。
“呸——”
山娃子咬紧牙关，一口血水吐在地上，半天口中挤了一个字。
“啪——”
他的态度彻底惹恼了眼前的两人，自从他们做了这一行，遇到的狠人可多了去了，不信面前这个穷弱小子能坚持的下去。
心里越想越火，又是几下狠鞭抽了下去，山娃子的嘴唇都被咬破了，一丝鲜血顺着下唇流了出来，但依然坚持着没有叫出声。
山娃子“嚣张”的表现彻底惹怒了两个悍匪，只见一人从桌子上端来一个碗，直接照着伤口泼了下去：
啊！——
伤口的疼痛在盐水的作用下瞬间扩大数倍，山娃子整个人浑身肌肉绷紧，绳索在外力的拉扯下深深嵌入肌肤，整个人仿佛像一具僵尸一般定格在了椅子上——
等了足足半刻钟的功夫，他才放松下来，但身上早已湿透，汗渍、鲜血、盐水交织在一起，地狱中的感受可能也不过如此。
山娃子浑身松软，好似耗尽了所有力气，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们……最好打死我……不然……呵呵”
“你还敢嘴硬！我……”
“等等，小伙果然够硬，皮包骨头还能扛到现在，唉，你说你说出来多好，你这样我都不忍心了”土匪头子掰着手指，面露为难，假惺惺的说道。
“呵——苍河县……县首姓史，去年在此县任职，今年刚满50，不爱财物，平生只求晋升……”
山娃子瞪着两只通红的眼珠，盯着面前的两人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他娘的说什么鬼东西！我……”
山娃子嘴角含笑，眼睛眨都不眨。
第五十五章 急时催命
“住手！”
头子打断了另一人的话，他觉得面前的这个小子有问题——
为啥他坏事儿做绝，依然能逍遥快活十几年，主要是因为谨慎，做事情都是摸清门路才下手。
这次买家来山寨，听头领的意思不是什么大事儿，便派了自己和憨虎下山看着办。
憨虎这人和他自己的名字一样，憨憨傻傻，不知轻重，但自己可不能栽倒坑里——
来时头领大当家的只是让听管事的吩咐，绑一个人教训一下，他原以为很容易，可看到被打的浑身是血依然不松口的十几岁小伙，他便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
此刻听到他提起本县大人的名字，难道？
“你继续说！”
“没什么说的……本县县首史大人是我老师……而且，不出意外，此刻他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出事的消息”
山娃子抬头看了看月色，距离他和石头的约定时间已经到了，现在他们应该在来往县城的路上。
“你……你骗谁呢？”土匪头子还没说话，一旁叫憨虎的人又要拿鞭子抽他。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矮胖子土匪头子继续问道。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呵呵”
山娃子刚一笑，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的直咧嘴。
“打我的事先放在一边，咱们事后再算……看现在月亮的高度应该不到子时……而你们刚下来时……时候我听到上面隐约传来打铁的声音……所以……这附近一定有座铁匠铺，结合铁铺营业的时辰……”
“我猜想你们刚刚抽烟应该在戌时前后……再简单计算一下路程，我在林子中被你们劫来，你们首先想到的应该是找个最近的地方隐蔽……而既隐蔽又有铁铺的最近县城便只有苍河县……”
“起初我只能猜测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但中间你们发生了两处小错误……我方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应该八九不离十……这里便是苍河县城铁铺附近……”
山娃子忍住剧痛，脑袋飞速旋转，中间停顿两次方才断断续续地说完。
“什么错误……”憨虎抢答了一句，可话还没说完便被旁边的矮胖子头目一眼给瞪回去了。
“第一……咳咳，我刚才被打时和你们说话……说了我老师……的事儿……你们没有否认反而……特别在意……这证明你们对周围的人很熟悉……第二……那个蒙面管事下来的时候……说漏了一句话……他说老李和胖子……呵呵……”
“这两个称呼是他们私下叫的……我也是无意中听富老提了一嘴……但蒙面人却能随便说出来……这足以证明他们私下很熟……必是同在苍河县！”
山娃子说完最后一个字哈哈大笑，动作扯裂了渗血的伤口，在盐水的刺激下又痒又疼，但他并不在乎，只是一双血眼盯着两人。
“这……”
矮胖土匪不知觉的退后了两步，自己自认为毫无纰漏的计划在他看来竟漏洞百出，他？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面前这个四肢绑在椅子上，身材瘦小，满身是血的少年竟如此恐怖！
虽说此刻的他看来狼狈不堪，脸上灰突突的五官都难看清，大笑时嘴里还泛着血渍，但不知为何，面前的这个小子竟让他一个无恶不作的人感到一丝恐惧！
对！就是恐惧！
小小年纪便心机如此之深，再过几年岂不是……
越想越可怕！
他刚刚说事情以后再算，那我俩今天把他打得这么惨，以后会不会……不如……
想到这矮胖土匪面目凶光，眼睛里寒光四射，把目光盯在了山娃子身上。
“嘿嘿，我承认你确实说的不错，可那又能怎么样呢，我要是现在杀了你，你觉得谁会知道吗？”
土匪头子话锋一转，得意的拍了拍山娃子的头，伏下身子轻轻说完，和一旁的憨虎对视一眼后两人在密室内肆无忌惮的奸笑起来。
山娃子身上疼痛难忍，绳索勒的早就全身麻木没有一点儿知觉了，稍稍动了一下屁股背靠着凳子，缓了一大口气才开口道：
“呵——先别急着笑……我还没说完……你觉得我想不到吗……前天我从李掌柜那里得知盐铺有人在每天晃悠……便留了一个心眼……所以我让石头回村子的时候带了一封信……信上说我两天内必回村子……如果不回……”
“便让人到县城直接找史大人……哦就是我老师……他自然知道怎么做……因为我已经答应了给老师一样东西……一样关乎他前程的东西……如果我要是出点什么事儿……你觉得他会轻易放过你们吗……还有上面那位蒙面是不敢动我的……”
“咱们这个国对什么都可以容忍……就是杀人不行，毕竟当兵的娃儿可是稀罕的很……抓到了上面的蒙面男，你们一个都跑不掉，嘿嘿”
山娃子说到这才觉得这个国家此刻看来还是很好的，服兵役的规定现在想想异常可爱。
北元帝国最重要的一条法令：
凡县衙，府道衙门不得杀人，由为男性。遇罪大者官民判流放、监禁，终生兵役！匪寇杀一人灭一户！杀一户灭全族！遇匪者，民可杀之！
翻译过来就是：
北元帝国由于常年征战，男性十分紧缺，对兵源看的格外重要。凡帝国内所有县衙及府衙不得杀人，尤其是男性，罪大的不论官民都要流放，囚禁或者一辈子服兵役。
强盗土匪杀死一人，官府反杀一户，惨杀一户，官府便要反杀一族，且在全国内施行缉拿，拿到为止。遇到土匪强盗，老百姓可以随意打杀。
这说明土匪的地位很低，百姓打，官家杀，人人怨恨，相反对男性国民却很看重，官员杀人看情节严重剥为白身，处不同刑罚，而土匪杀人却要加倍偿命。
仔细一想便能明白：
本来国家士兵就少，占山为寇的大多为男性，大大损失了帝国兵员，所以一般土匪都不敢下山，最多也是到偏远地界打家劫舍，或者官道拦截商人，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第五十六章 死里逃生
“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我不止是史县首的学生……还是他亲口承诺的……先生身份……你们杀了我……便是杀了一个预备的官府生员……到时候便是罪加一等……灭全族……咳咳”
山娃子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觉得一点力气都没了——
从被劫到现在柴米未进，喉咙都快冒烟了，肚子也早就饿扁了，加上身体上受的摧残，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靠意志力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说奇迹也不为过。
没办法，要想活着出去就必须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这样才有机会活命，但到这一刻，山娃子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大哥，这可咋办”
憨虎毕竟头脑欠缺，被狠话一吓唬，表情煞白，看来帝国一百多年坚守的法令在草莽各界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哼——不用吓唬我们，我们也不是吓大的，不用你嘴硬，有办法治你，你等着！”
稍微精明些的土匪头子说完拉着憨虎扭头便走，临走还留下一句狠话。
山娃子不敢放松警惕，直到两人上去，清楚听见：
“哎，你们两个咋上来了，招了吗”
“招你妈的招，不是说好绑架吓唬一下吗？让我们绑架县大人的学生还是个先生，真妈的晦气！”
“哎哎，你们别走啊，给过你们钱事儿还没办完呢”
“滚你娘的！”
“哎呦”
听到上面清晰的对话，看来谈崩了，山娃子的话也起到了作用，这样便可以放心了。
紧绷的一根弦儿随着二人的远去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下来，脑枢神经猛地松弛，眩晕感忽的窜上脑门，差点把山娃子打昏过去。
“你他娘的到底说了什么！你是史大人的学生？还是学究先生？我不信！”
蒙面人几步窜了下来，歇斯底里的吼道。
“你要……要是不信，最迟明天黄昏史大人便会全城搜寻我……到时一看便知”山娃子强撑一口气，断断续续说道。
“哼！要是敢骗我，回来我再收拾你！”
这人急匆匆的撂下一句话，飞一般跑出去了，月光在推拉声中一点点没入天际，山娃子又回归到了昏暗潮湿的环境中。
事情的发展在山娃子的口中半真半假，石头回去带了信确实是真的，但信中说的是自己如果两天内有事回不去，就让汪叔几人直接来县城。
山娃子也不是神，并不知道自己会被绑架，按时间的推断下，明天凌晨便是两个整天，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按汪叔的性子，届时时间一到，他是多等不了一刻钟的，会立刻动身前往县城，最迟会在明日午时之前赶到。
信里已经说明，直接到盐铺，如果顺利，中午时分史县首和李掌柜便会知晓自己并没有回到村子。
以他们二人的精明程度，不会猜不到自己出了事儿，他俩心里肯定特别害怕秘方落到别人手里，到时候便是全程搜捕。
山娃子并不害怕蒙面人去查看，不出意外的话，近期盐铺附近的暗哨便是他们找人盯的。
蒙面人回去自然会知晓这几天山娃子一直在盐铺住，而且县城文书还派人给自己送了书籍墨宝——
呵呵，还好史老头给力，第二天便有所动作，不然山娃子这回可真在劫难逃了。
有了这两个助力，不怕蒙面人一帮敢动自己。
把事情捋顺后，悬在山娃子心口的石头才彻底放下：
看来自己要坚持到明日午后了，唉，但愿时间快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嘿，你也有今天！张嘴……”
一股甘甜顺着嘴唇进入喉咙，山娃子浑身一机灵，仿佛喝到了天上的仙露一般，此刻觉得这水异常香甜，正想伸着头向前多喝几口
“啪——”的一声
碗碎在地上，他一双眼睛微微张开，缝隙透过太阳光看到上方显得格外明亮和刺眼，还没看清是谁，随即脑袋一沉又不知道了……
密室上方站在三人，仔细看其中一个胖子赫然是卖野味的王掌柜！
一旁一个小厮短褂布衣，另一人尖嘴猴腮，两鬓斑白，双手背在身后：
“费这么大劲事儿没办成，唉，赶紧趁着这会儿天儿晒没人，你们俩把他弄上来扔出去，这他娘糟心！”说罢头也不回走了。
如果山娃子还清醒的话，便能听出来这个公鸭子般的嗓子便是折磨了他许久的蒙面管事。
原来王掌柜，李县官几人合计的阴谋便是找人绑架山娃子。
想着一个半大的小伙子随便给他吃点苦头不怕不说，谁知道嘴还真硬，还很有心计——
两个土匪老爷们，被一个小子吓唬两声跑的找不着人了。
蒙面管事其实是李府的刘管家，跟着李县官半辈子了，生怕出事儿，便照着山娃子的话去打听了一番，听监视盐铺的小厮回来报信：
今儿半晌，有几个人进了盐铺好大一会儿没出来，问他又什么奇怪的地方，只知道有一个前天一块跟着山娃子来的石头，一个瞎子，一个瘸子。
李大人听了结果后可气坏了，茶盏都打碎了几个，在书房内大发雷霆，半个时辰方才停歇。
刘管家的也是憋屈的很，差事办砸了，他一眼都不想再见到那个让他恼火的山娃子。
午时过半（中午十二点多）——
县城一条无人的小街道，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一前一后，一人在前摸索探路，一人背上背着一个大麻袋，走几步往上窜窜，好似很重一般。
“就这吧，把麻袋打开，走！快！”前面那人看这会看周遭没人，连忙帮着卸了下来，拉着小厮便跑。
秋季的太阳很晒，大多都在家里店铺里睡午觉，铁匠铺的伙计小锥子尿急，迷迷糊糊的跑到铺子拐角想解决一下生理问题，正准备解裤子释放，突然低头一看：
脚下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
“啊！”
顿时小锥子吓得尿意全无，一声大叫，把铺子里面的老黄狗都惊得“汪汪——”直叫，吵醒了铺子的其他伙计。
一时间西街热闹起来了。
第五十七章 劫后余生
恍惚间，山娃子觉得空间在扭曲——
一个面前一个大大的黑洞正逐渐在向自己靠近，恐怖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身上好似压了一块石头，格外沉重，动弹不得，眼睛怎么使劲儿都睁不开。
一会儿仿佛有人在自己身上扯着拽着拉着，奇怪的是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周围人头涌动，活像是地狱内张牙舞爪的魔鬼，一会儿又是乱嚷嚷一片，哭声叫声不绝于耳：
“山娃子！山娃子！……”
“你这是咋了哟，姚兄弟可不能吓我啊……”
“娃子哥，你快醒醒……”
“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山娃子觉得周围清静了许多，眨巴了几下眼终于醒了过来。
灰色的床帘，漆黑的房间，月色透过窗子打在地上，倒映出婆娑斑驳的树影——
一阵风吹来，树枝左右摇摆，发出“呜呜——”的叫声，看来梦境里听到的乱魔鬼音可能便是秋风带来的。
“额……啊！”
手臂刚一动，只觉得浑身骨头要碎了一般，锥心的疼痛直入灵魂，腿麻木的没有知觉，手指也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
乍一反应下，山娃子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潮湿底下室。
“咦？山娃子你终于醒啦！”
黑暗中猛地蹦出来一个人影，把他吓得魂都要出来了，仔细一听，才发现原来是汪叔，那就说明自己得救了。
“叔……叔，我这……是在哪……”
“别，千万别动”汪叔看到他起身，赶忙跑到床边按住他。
“下午晌一个伙计把你放到珍铺的，浑身是血，郎中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可吓死我了，你现在觉得咋样？”
汪叔说着又拿了一个头枕垫在山娃子脑后，声音急促地说道。
“我……没事……就是有点……疼……嘿嘿”
“疼就别说了，好好歇着，来喝点水，慢点”
汪叔起身端了碗水喂给山娃子，夜色看不清，一部分水滴顺着下巴灌倒了脖子里，不知是不是山娃子的错觉，竟然是温的。
“叔，我睡不着了，想和你说说话……”
“好好，你想说啥说吧”
山娃子看不太清汪叔的脸，只能大概看到一个轮廓，黑黝黝的，趁着月光看到他把碗放到了桌子上，摸索着回到床边。
不知为何，这一刻，看到这张熟悉无比的脸，山娃子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哗哗直流。
“咋了呀娃子，是不是太疼了”哽咽声引起了汪叔的注意，他连忙向前，摸着山娃子的头说道。
“我……我那时候……觉得我快死了……真怕见不到你们……唔——”
山娃子抽泣着一句话都没有说完，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从他脸颊上滚落下来，心里的委屈和恐惧看到亲人后才敢完全释放——
无论当时的他多么坚强，但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许久，差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就再也见不到可爱的蘑菇，憨笨的石头以及对他无比关心的村里人了……
“没事啊娃儿，叔在这了……”
山娃子在汪叔的怀抱里突然觉得异常温暖，可能这就是劫后余生的欢喜，也是大难不死的温馨，身上的疼痛仿佛在此刻也减轻了几分，一股股鲜活的气息慢慢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体。
虫鸣渐弱——
山娃子的眼泪在眼眶中久久方才止住，脖子下面的衣领早就一片汪洋。
汪叔的大手一直拍着山娃子瘦弱的脊背，又不敢使大力气触碰到他的伤口，爷俩的身影就这样固定在一个平常的秋夜，婆娑树影互相交织摩擦，仿佛也在诉说着呢喃。
——
第二天一早，山娃子睁开眼便看到床边围着的身影，平子叔、拐子叔、汪叔、蘑菇……
一个个用关心的眼神望着他：
“哎，醒啦醒啦”
“哎呀你可醒了，吓死我们了”
几人来时并不知他的处境，所以村里的妇女都没跟来，眼睛往后看，一个瘦小的中年大叔正站在门框处，看见他醒了，笑呵呵的问道：
“小伙子醒啦”
“额……您是”
“这是胡郎中，你小时候见过的”汪叔插了一嘴说道。
“这……”山娃子压根想不起来，脑海中一点印象都没有。
“哈哈，你要记得才怪了嘞，你那时可是你娘背过来，也就七八岁吧”胡郎中向前一步，面色和蔼的说道。
“哦！您是胡老，我……滋”
“别动！不能起身，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救回来的”胡老看他刚要动身起来，一把上前把他按到了床上。
“多谢胡老救命之恩！等我下床给您磕头”山娃子在床上抱了抱手，诚恳的说道。
他可是知道自己这副弱身板，受伤那么重，能把他救回来，不知要费多大的功夫。
“好了，你们说话，晚会把药喂他喝了”胡老没多说话，嘱咐了一声便出去了。
“娃子哥！你疼不疼”蘑菇迈着小步子，几步蹦到床边，小鼻子囔囔的，眉头皱着，小眼睛微红，马上要哭出来一般。
“不能哭，你知道我不能见小孩哭，你一哭我该激动了，我一激动伤口就要疼”
蘑菇眼泪刚要下来，听他这么一说，也不敢哭了，使劲儿憋着，就让眼泪在眼眶打转，看起来让人一阵心疼。
“娃子哥！这是给你买的，蘑菇说的，你要是疼了就吃一个”石头像便戏法一样从背后摸出一串糖葫芦，硬要塞进山娃子的嘴里。
“我……”山娃子刚想说我不吃，还没说完，便被堵住了，无奈之下只好用嘴捋了一个。
“我不喜欢吃甜的……你们俩又不是不知道……剩下的你们吃吧……”山娃子两下吃完，用被布缠的像俩棒槌的手摸着蘑菇的头发说道。
“不行！这是给你买的，我俩都吃了”蘑菇奶声奶气的嚷嚷道，头上一个冲天辫儿拨浪鼓似的摇着，态度异常坚决。
“好啦！你俩起来，让你娃子哥喝点汤”汪叔说着从桌子上的盆子里挖出一碗汤，正要准备端过去。
蘑菇看见了，一溜烟跑道桌子前：
“我来！”刷的一声便把碗夺了过去。
“哎——你慢点妮儿”
汤汁入口醇香，咸味也很足，不知是什么肉，很是美味。
山娃子饿坏了，一连喝了两碗，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方才觉得肚子里好受一些。
“好了咱们先出去吧，郎中说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好的快”
“那……娃子哥你睡吧，一会我在过来”
蘑菇和石头在恋恋不舍的眼光中关上房门，房间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第五十八章 事后说辞
午后的阳光正好，一颗树影打在窗台，秋风微动，窗帘轻抬，稀疏的树叶泛着黄挂在枝头。
一只暗红色羽毛的鸟“喳喳——”的停在树梢，给此刻的环境增添了一丝自然的气息。
山娃子看入了神，可能对于他来说，经历过一次死亡还是能看淡很多事情的。
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片刻过后，山娃子的嘴角微撇，眉头舒平，双鄂鼓动，脸上微微发笑，渐渐变成诡异的表情，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氛围笼罩了整个房间：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从盐铺发现有人监视开始，一个针对自己的计划便开始了。
自己所能看到的从始至终只有两个角色出演：
蒙面人和土匪，蒙面人负责询问秘方下落得到秘方。
当土匪被吓跑时说的话，说明双方是合作关系——
蒙面人给钱让土匪绑架，逼问出秘方下落，但秘方的重要性绝对不止是蒙面人来操作的，要秘方的要么是商人要么是官家，但史县首和李掌柜已经排除，到底还有谁呢？
山娃子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要害自己，脑袋飞速运转之下，由于受伤未愈，脑仁反正疼的厉害
啊——
从利益出发，谁得到秘方会有好处？要么拿到秘方自己研制，要么达到某种目的……
目的？对啊！
无论是谁拿到，制盐这件事儿都必须要经过官家的手，因为贩盐从始至终都是由官府来控制的，不允许私人经营。
所以……
归根到底都会回到官府的手里！
而府道衙门离这太远，再加上精盐也就这一俩月的事儿，万不可能会传到上衙那里，所以肯定是县城衙门办的事儿。
抛去史县首，那么县衙管事便只剩下李县官和另一位县官，他们二人必有一人是凶手！
这些只是山娃子的推测，现在还不能确定二人是谁，当然也有可能两人串通，不过等自己身体好些，去趟史县首那里打探一番一切便能清楚了。
时间就在山娃子专心的推断中过去了，一眨眼便来到了申时，汪叔过来喂药时见他没睡，反而瞪大眼睛望着房顶，便是一顿说教：
不好好休息怎么会好……
山娃子知道汪叔打心里关心他，便起身乖乖喝了药才躺下。
——
刚睡下没一个时辰，山娃子便被吵醒了，原来是李掌柜和李二一块来了，外面人也不敢拦，就在屋外几个人闲聊，越聊声音越大，山娃子在床上都能听到李二的嗓门：
“我给你们说啊……这次我去海城县……那叫一个……人多……”
“是不是姑娘也很漂亮啊……”这是李掌柜的声音，咦？不像他平时的做派啊
“哈哈……确实美……就不是咱们这个小县城比的了的！”
“行啊！那你去海城吧，不要回铺子了”
“哎呀——掌柜的，我错了，您可不能赶我走啊，我走了谁给你干活喂马看铺子啊……”旁边一群人哈哈大笑。
“行了，进去看看，姚兄弟醒了没，轻点！”李掌柜又好气又好笑，照着屁股踹了他一下，一脚把他踢到门口。
“好嘞”
“这小子”
瞅着李二这贱贱的模样，李掌柜心里也是一番感慨：
当初收留他时，还是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娃娃，看他可怜，就留他在铺子里喂马做饭，没想到一转眼都比自己还高了。
虽说他有时油腔滑调有点不务正业，但好的是为人正直，每次自己交代的事情都处理的很全面，他们虽是师徒，却胜似叔侄。
“咦？兄弟你醒啦，那可太好了，担心死我了”
李二来到房内，本想偷摸这进去，可一看山娃子睁大眼睛盯着自己，顿时开心坏了：
”你可担心死我了！”
“好了，别叫了，担心没看出来，倒是听见你在外面笑得很开心”
山娃子瞥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自己刚刚睡着没一会儿，便被吵醒了，照谁的脾气都受不了，而且他最烦的便是睡觉被吵醒。
“嘿嘿——”李二尴尬的挠挠头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
“呦！姚兄弟你可终于醒啦”李掌柜听到动静，进屋来看，一瞬间大喜。
“恩，有劳李掌柜的挂念了”山娃子可以对着李二发牢骚，毕竟是同龄人，可李掌柜光是年龄便比他大了不止两轮，他可不敢太过随意。
汪叔几人早就搜到了信儿，知道他们在里面有事商量，也都没进去，就在诊铺院子里的凳子上坐着，屋子里便只有山娃子三个人了。
一阵寒暄过后，李掌柜开口道：
“小兄弟啊，这次遇难县首大人已经知道了，只不过至今不知是何人干的，你心里有没有人选？”
“这……我猜测幕后之人应该和县城里的两位县官脱不了干系”
山娃子沉吟一会儿，还是决定要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毕竟自己差点死在地牢，无论如何也要讨回一个公道。
“额……这，如果不能确定可不敢乱说啊”李掌柜被山娃子的话吓了一跳，压低声音说道。
“嗯放心吧，事情不清楚我不会到处说的”
“不过……这件事情和县首大人应该没多大关系，他今天听说了你的事儿，也是大吃一惊，派了人专门到盐铺找我，让我先来看看小兄弟你身体情况”
“多谢史大人的关心了，正好我叔几个都来了，这几天我们商量一下，秘方我到时一定双手奉上”
“哈哈，这个不急……不急”李掌柜听到高兴极了，又觉得不太好意思，连连摆手说道。
“兄弟，你咋样了，可吓死我了”一旁的李二见两人正事说完了，才进前到床边插嘴问道。
“没啥大事，就是有些地方还有点疼，休息一段应该就能下床了”
山娃子微微一笑，李二这人并不作假，从进来忙前忙后的，除了村里的叔婶他应该是最担心山娃子的人了——
这个朋友没有白交。
“嘿嘿，那就好，你可得快点好，我还要和你一块去耍耍呢”李二笑嘻嘻的说道。
他们两人并没有呆多久，现在盐铺生意越来越红火，里面还有很多事等着他们两人处理。
临走前李掌柜专门说了，如果后期有需要的地方，他会负责和史县首来沟通，毕竟山娃子马上就要变成先生身份，终究都是一家人。
第五十九章 好的愿望
寒季的伤好的很慢。
山娃子一直在床上躺了很多天伤口才慢慢愈合。
夜间结痂的创伤有点儿发痒，他也不敢用手挠，实在睡不着了，便起身挪步到窗前。
诊铺里的胡郎中早早的便把门上了板。
整个院落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秋风吹动，沙沙作响。
窗外院子里的柳树已经开始渐渐发黄。篱笆里的野菜在月色的映衬下泛出一片幽绿。
石头和蘑菇是小孩子心性早早就进入了梦乡。
汪叔和拐子叔每天都要陪山娃子很长时间，这几天他的吃喝都是由别人来伺候的。
这会儿，山娃子终于能下床挪动几步了。
房间内桌子上的水已经发凉不能再喝了，他口渴的厉害，但又不想开门惊动别人。
端起了水碗抿了一小口润润喉咙，嗓子方才舒服一些。
这个季节的夜晚是幽静清爽的。
从窗子里往外一直看，几乎看不到街道的轮廓，只有黑乎乎一片，再往前推一个月，一定是人影驳动异常热闹。
这几天幽闭在一个小房间里，山娃子的脑袋每时每刻都在想用什么办法来找出来凶手。
可自己的力量又没有办法以牙还牙，愁的每晚都睡不着。
前几天李掌柜临走时说的，从此以后山娃子是自己人。
但仔细想想，毕竟是乡村里出来的野孩子，一没有背景，二没有钱财，碰到史大人这样的官家还能帮衬一下，但是身份的差距，不是一时就能改变的。
关于他们的承诺，山娃子只能选择相信一部分，具体的还是要靠他自己来完成。
想通了这些事，山娃子脑海中顺畅了许多。
自己伤好之后，下一步便是按照三人约定的把秘方交给李掌柜和史大人，先换取学究的准考身份。
待到明年县试高中，便正式有了一个官家身份，这样便可以拥有府道衙门的上书权。
到那时，自己便能利用这个身份，查清到底是谁要害自己。
不知为何，山娃子内心特别愤恨，在以往他老实懦弱的性格中，复仇感断断不会这么强烈，但现在他的想法，便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目前自身太弱小，谁想来欺负都可以随便踩两脚，全都要靠自己。
一声叹息在深夜中久久不散—
第二天一大早，山娃子便早早起床，缓缓的伸了一个懒腰，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浑身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太阳刚刚升起，射进房间内的光线像是一道道红地毯，却没有一丝温暖。
山娃子刚把窗户关上，汪苏就推门进来了。看见娃子已经下床很是吃惊地说道：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伤口还没有好透不要下床？！”
山娃子象征性的扬了几下胳膊说到：“你看叔，我已经没事了。下
“咦？还真是，怎么好的这么快？看来胡郎中很厉害哩”
说完还撩起三山娃子的裤脚，脚踝上的青紫色痕迹不仔细看都已经看不出来了，方才真正的放了心。
几个人在过堂喝粥的时候，拐子叔一直闷闷不乐，在饭桌上唉声叹气个不停。
王叔被吵的心烦意燥，实在受不了说道：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出来。”
拐子叔架不住周围人的目光，唯唯诺诺，沉吟了好一会儿，慢慢开口说道：
“这……如果要是把秘方，给了李掌柜我们要怎么办呢？咱们现在村里的生计全都是靠精盐来维持的。”
山娃子刚想说话，汪叔直接插口回答道：
“这个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咱们是把秘方给了县衙的史大人，又不是盐铺掌柜一个人的。再说了，虽然咱们没了秘方，但是咱们可以做一些别的活计，怎么都不会饿死。”
拐子书听完嘴唇颤动了好几下也没有说出口，好似心里有别的想法。
山娃子知道自己把秘方交了出去，说的好听一点是为了以后村里人的安全。
经过这几个月的摸索，大家都看到了精盐带来的暴利，一时间舍不得都很正常。
山娃子沉默了一会儿，又在脑海中仔细想了一遍说道：
“拐子叔，我知道大家都舍不得把秘方给出去，但是它毕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早晚咱们都是要把他给甩出去的，因为目前咱们没有能力把它给留下来，这次我的经历就是说明现在官府已经有人盯上了。”
山娃子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我不想下一个受伤的是咱们村里的任何一个人，村里人生命安全是最重要的，钱如果没有咱们可以再挣。而且今天下午，我会找李掌柜再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在县城里盘下一个铺子，求史大人给我们一个保证——
我想把咱们村里人现在住的二层小阁楼推广出去，以后村里的老少爷们儿就可以负责给整个县城造房子，也算有了一个稳定来源”
其实这几天躺在床上山娃子便已经想好了，虽说盐铺的事儿官府不好出面。
国家并没有限制木匠活儿，只要县城够大，有十间木匠铺县衙都不会管。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好。
山娃子准备把这个想法和李掌柜先沟通一下。
如果困难不大，再想办法找史大人给一个官方的文件说明，官家作保便能提高以后的信誉问题。
这样的话石寨村在县城也有了一个根据地，还能养活一村人的吃喝。
苍河县地处山区，环境潮湿，夏季多蚊虫，屋内地面每天晚上都能淌出水来。
很多人一年四季皮肤病不断，起湿疹麻疹的骚痒不在少数，这还是闲暇时候听胡郎中说的。
虽说问题不大，但小孩子和妇女长期生活在在阴凉潮湿的环境中，很可能会引发一些罕见的疾病，严重的便会危及生命。
山娃子整体的想法是先把县城改变一下，如果效果好就可以往外往外拓展。
如果真能把县城都改变成小阁楼，以后会大大增加整个县城的居住条件。
他的愿望就是：
整个山区乡村都能住上二层小阁楼，远离疾病，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