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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羊角小辫     守望天狼星txt下载     守望天狼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追求者(三)

    “云海,你点了没点啊?怎么还没放我们的歌?”黄凯等歌等得心慌,饿也饿得慌,桌上的柠檬水都不知道喝多少杯了。

    云海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马上到八点了。

    “可能点歌的有点多,还没轮到我们。”刘飞扬看了云海一眼,拿着一根筷子在手中转着玩儿。

    “那可惜了,我们云大帅哥写得那么诗情画意的祝福,就该念出来让其他点歌的人听听,什么叫做......”

    黄凯的话还没说完,一曲末,凡萱的声音再次响起:

    “接下来,是今晚的最后一首歌了,这位朋友以一首诗歌开头,将一份最诚挚的祝福送给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

    “来啦!哈哈,压轴啊!”

    “我就说,凡萱看到是我发的,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忽略掉耳边黄凯不停地聒噪,云海的嘴角慢慢勾起,轻抿着的薄唇微微开启,跟着音响里的声音无声地念着那首诗。

    “这位朋友说喜欢这首诗的开头,却不喜欢这首诗的结尾,而我恰恰觉得结尾才是整首诗的精华所在:死怎能不从容不迫,爱又怎能无动于衷,只要彼此爱过一次,就是无憾的人生。”

    “我觉得,人的一生总是在不断的拥有和失去,拥有今天,失去昨天,拥有现在,失去过往。永恒的爱是存在的吗?我相信是存在的,但能遇到的人寥寥无几。”

    “所以,不必执着于永恒这个话题,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最后,我也想把这首诗的作者所写的另外一句话作为结束语,送给今晚来到cityofsky的所有朋友:我微笑着走向生活,无论生活以什么方式回敬我。朋友们,晚安!”

    《独一无二的你》的前奏响起,凡萱的声音在音响里渐渐淡去,云海抬头望向那扇门,隐忍着心中巨大的失落,静静等待它的开启。

    播音室里,凡萱挺直的脊背渐渐放松,轻轻往后一靠,整个人陷进了宽大的真皮椅子里。

    耳机里,一阵轻柔的吉他声钻入耳膜,云海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每次假装不经意回头

    总会看到你微笑的眼眸

    藏在心中的秘密

    总被你一眼看透

    喜欢陪你一起仰望夜空

    微风轻轻将你推入我怀中

    你笑我唱

    仿佛已到世界的尽头

    ......

    凡萱还是第一次完整地听完这首歌,上一次是在搬家时,偶遇一个云海的粉丝,将一只耳机塞进了她的耳朵里。

    也是在那天,她独自一人躲在人来人往的广场,看着大屏幕上的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然后这个人就真的从天而降了。

    之所以那天会哭得如此失态,一是因为搬家带来的孤苦无依的感觉让人难受,二是因为云海的这首歌写得全是他们的过往。

    所以,凡萱不敢听。

    歌曲刚刚放完,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无声的亮了一下,凡萱拿起来一看,是黄凯催促她快过去了。

    刚把电脑关闭,门口就想起了敲门声。

    凡萱走过去,打开了门。

    “主播大人辛苦了!给......”孟衍城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一杯奶茶,脸上的笑容在见到凡萱的那一刻突然凝固在了脸上。

    “孟总好。”凡萱礼貌地问了一声好,将门打开了,“我马上收拾好,是就在这里谈还是去您办公室?”

    孟衍诚走进来,随意扫了四周一眼,又将目光停留在了凡萱脸上,准确来说,是那双眼睛上。

    眼眶都是红的,眼里也是湿润的,像是哭过,或是快要哭了。

    “你......吃晚饭了吗?”话都嘴边又绕了一个弯,孟衍诚嘴角噙着笑,一双深邃的眼眸直视着眼前人。

    “还没,有同学在等我吃饭,我们聊完我就过去。”凡萱背对着孟衍诚,将所有的设备电源一一关闭,再次检查无误后,才转过了身。

    孟衍诚朝她走近了两步,提起奶茶的口袋递到凡萱面前,“给你买了奶茶,还是热的,先喝点儿?”

    凡萱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她不喜欢吃甜食,也觉得......孟衍诚的这个举动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不喜欢?”孟衍诚很会察言观色,转身将奶茶放到了茶几上,自己也跟着坐到了沙发上。

    见凡萱还站着,孟衍诚朝她抬了抬下巴,语气带着些调侃,“看来,专门为主播大人准备的椅子不怎么样,你都不愿意坐。”

    凡萱将椅子转了个方向坐了上去,正对着孟衍诚,开门见山道:“不知道孟总今天想聊什么,是节目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孟衍诚微微俯身,将手肘搁在膝盖上,手掌撑着下巴,摇了摇头,“今天我们不聊节目了,我知道你赶时间,再说,今晚我全程听下来后觉得你的设计挺好的,没什么要改的了。”

    凡萱心想,那你还来找我干嘛?

    仿佛听到了凡萱的心声似的,孟衍诚笑道:“田凡萱,我觉得我们的缘分匪浅。”

    如果刚刚的那个举动还不够证明的话,这句话,足够应证凡萱心中的猜测了。

    “哦?是吗?”凡萱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有些忐忑。

    她以前遇到的追求者大多是同龄人,且几乎都是学生,应付起来算是不难。

    可眼前这个人,明显是运筹帷幄的天之骄子,丰富的人生阅历让他一眼就能看穿你心中所想。

    那双深邃的眼眸,凡萱不敢直视,仿佛看一眼,就要被卷入深渊之中。

    这样的人,凡萱有点应付不来。

    “2011年,陇岭的西林雪山暴雪导致索道瘫痪,你在广播里指挥游客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环山公路徒步下山。”孟衍诚一瞬不瞬地看着凡萱,见到了她眸中的惊讶神色。

    凡萱的确很惊讶,没想到孟老板会突然提到这件事。

    那是凡萱在大一寒假时去到陇岭市的西林雪山做兼职,工作就是播音员。

    对于这一年,对于西林雪山,凡萱的印象真的太深刻了。

    “您......当时也在山上?”凡萱问道。

    “嗯,我在。”孟衍诚点点头,嘴角笑意更甚,“也是在那里,第一次听到你的声音。”

追求者(四)

    那一年,是凡萱和云海分手的第一年。

    为了不触景伤情,凡萱放寒假时没有回家,而是在唐哥的介绍下去到了距离潆城最近的一个市的旅游景区做播音员,这个地方就是陇岭市西林雪山。

    西林雪山最著名的项目就是滑雪,所以冬季是它的旅游旺季,和凡萱一起去做兼职的还有其他学校的大学生,这种情况在那些有明显淡旺季的旅游景区很常见,因为学生的工资是很低的。

    在凡萱没去西林雪山之前,他们的广播里都是录制好的机械女声,天天重复着同样的话。

    凡萱在接到这个工作后,对播音方式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找了一个普通话没有太大问题的搭档,完全做成了电台节目的形式。

    这样的改革让那些在雪山上工作了好多年的员工耳目一新,工作起来都更带劲儿了。

    凡萱休息的时候和搭档一起出去玩儿,大家在得知这两个小姑娘就是天天在广播里笑得比他们还快乐的播音员时,滑雪、雪地摩托车、卡丁车等各种项目都让他们敞开了玩儿,免费!

    想到这里,凡萱垂眸一笑。

    现在回想起来,在雪山的那段日子,除了对云海无止尽的思念,其实过得还是挺快乐的。

    “笑什么?”孟衍诚饶有兴趣的看着凡萱问道。

    “没什么......”凡萱收起脸上的笑容,目光落在别处,就是不看他,“只是想起了在雪山上的那段日子。”

    凡萱之所以对这一年印象深刻,不仅仅有和云海分手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刚刚孟老板提到的暴雪。

    那年冬季,西林雪山遇到了罕见的大暴雪,索道无法正常运行,滞留在山上的游客怨声载道,凡萱的搭档都被调去现场维持秩序。

    凡萱在广播里一遍遍向大家解释和道歉,耐心地安抚游客们烦躁的情绪,也许孟老板就是在那个时候听到了她的声音。

    但孟老板不知道的是,大雪又导致了停电,后来,凡萱拿着喇叭去到了人群中央,跟着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有序安排游客徒步下山。

    并不是每一个游客都是那么好说话的,凡萱记得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不停地朝着他们吐口水,跟着他的父母一起骂骂咧咧。

    但即便如此,每一个工作人员仍尽职尽责,哪怕被骂得狗血淋头,仍就坚守在自己的岗位。

    每一波下山的游客都有一个专门的工作人员带领,将他们送到大巴车可以开上来的位置,再徒步回来,接下一波游客继续下山。

    那年的雪真的太大了,把全部的游客送走之后,凡萱抬起头,见漫天飘舞的雪花簌簌而下,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雪真的可以下那么大!

    “那次在西林雪山听到你的声音,印象就很深刻,”孟衍诚坐直了身子,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所以你面试那天,我听到你的声音,再看你的简历,确定了两年前在雪山上的人,是你。”

    “嗯......”凡萱敷衍地点点头,“是挺巧的。”

    她把孟衍诚所说的缘分,归结于巧合。

    “还不仅仅如此......”最后一个字,孟衍诚把尾音拖长,终于得到了面前之人投来了一个平淡无波的眼神。

    孟衍诚笑了,眼尾有了岁月的痕迹,可那细细的纹路,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有味道,“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们的缘分还不仅于此。”

    凡萱没搭理他,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一眼。

    “好吧,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孟衍诚站起身大步朝凡萱走过来,在凡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骤然俯下身,双手按住凡萱椅子两边的扶手,呈一个怀抱姿态将凡萱牢牢锁在了沙发里,“田凡萱,我今天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喜欢你,要开始追你了。”

    “我去!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来?”黄凯在包间里饿得前胸贴后背,看着满满一桌菜直咽口水。

    云海坐在桌旁,椅子翘起一角,摇摇欲坠。

    “菜都凉了,我让服务员再拿去热热。”刘飞扬起身,刚打开包间门,一愣,“凡萱,你站门口干嘛?”

    凡萱从播音室一路走过来,脑海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就是要不要辞掉这份工作。

    孟衍诚大胆而直白,做事情并未有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成熟而稳重,加上这一次,他们才见过两次面,他凭什么就可以说出那样的话?

    直觉告诉凡萱,这个孟老板并不好对付,她本能的想要逃。

    “我也刚到。”凡萱朝刘飞扬笑了笑,收起了思绪。

    “咔嚓”一声,包间里突然发出一声闷响,脚步声由远而近,刘飞扬背后仿佛长了眼,赶紧往旁边挪了挪。

    云海大步走到门边,不知是见到凡萱有些激动,还是太着急走过来,气息都有些不稳。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凡萱!哈哈哈哈......”黄凯从后面冒了出来,一把勾住云海的肩膀,“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看我把谁请来了?哈哈哈......”

    刘飞扬在一旁,尴尬地挠了挠鼻尖。

    凡萱很想配合黄凯来场感到十分惊喜和意外的表演,但她演技一向拙劣,觉得有些无能为力。

    “先进来。”云海往前伸手,拉住了凡萱的手臂。

    “等等,我去叫服务员把菜热一下。”刘飞扬挡住云海刚要关上的房门,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凡萱垂眸看了一眼被云海拉住的手,轻轻挣脱了。

    “凡萱,快来坐,我们等你好久啦!”黄凯走回桌旁,颇有绅士风度地替凡萱拉开了一张椅子。

    一桌子的菜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没有动过的痕迹,凡萱走过去坐了下来,说:“不是让你们先吃吗,我下班太晚了。”

    “没事,我们还不饿,嘿嘿嘿......”黄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刚要挨着凡萱坐下,一直手突然伸了过来。

    “我们换个位置。”云海将黄凯往旁边轻轻一推,挨着凡萱坐下了。

追求者(五)

    待到所有的菜重新热了一遍之后,偌大的包厢里,这场等待已久的晚餐才正式开始。

    凡萱见这一桌子的中餐,不禁有些纳闷儿,cityofsky不是全部改成西餐了,怎么还能做出中餐来?

    难道这是V888这豪华包间的特殊待遇?

    “来,先走一个。”黄凯端起桌前的酒杯,里面的红酒轻轻晃荡,“真的是久别重逢啊,我们四人组阔别五年之后又聚齐了!”

    大大的圆桌只坐了四个人,除了刘飞扬离得比较远之外,其余三人都挨得挺近的。

    云海坐在凡萱和黄凯中间,也跟着举起了酒杯。

    黄凯在倒酒时,凡萱并没有拒绝,倒是云海拦了一下,却见凡萱瞥了自己一眼,淡淡道:“我是成年人了。”

    此时,见凡萱伸出手捏住了那细长的高脚杯杯柱,云海还是没忍住偏过头提醒了一句:“抿一口就行了。”

    凡萱装作没听见。

    “就不碰杯了啊,离得太远了,”刘飞扬拿起酒杯在旋转的玻璃圆盘上轻轻磕了磕,“我干了,你们随意。”

    说完,就着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卧槽,你怎么把我的话抢了?”黄凯十分不满,一仰头,也跟着干了。

    干完后的两人,齐刷刷地将视线落在了云海身上。

    云海无奈,他没有刘飞扬和黄凯喝得那么豪爽,但还是几口将这半杯红酒喝光了。

    “哈哈哈,海哥哥,爽快!”黄凯拍了拍云海的肩膀,“还是我当年认识的海哥哥,一点没变!哈哈哈!”

    云海放下酒杯时略微皱起了眉头,他很久没喝酒了,再加上胃有些不舒服,这一口红酒下去,只觉得胃里都快烧起来了。

    感觉到一旁投来的视线,云海转过了头。

    凡萱仓促地收回视线,将酒杯放到唇边,停顿了一下,只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

    云海笑了,眼睛里终于有了光。

    “诶,你们还记得海哥哥的这个称呼怎么来的吗?”黄凯一边给两人继续倒酒一边忍不住笑。

    云海伸长腿在桌下踹了黄凯一脚,“闭嘴,这件事你还要说多少遍?”

    刘飞扬大概是饿极了,大口大口吃着菜,闻言只是轻嗤了一声。

    “哈哈哈哈,可我对这件事就是印象太深刻,想忘也忘不了啊!”黄凯趴在桌上大笑,由他开了这个头,饭桌上说起了不少高中时候的事。

    当然,这些事都是黄凯还没转学之前的,之后的一些事,他也只是听别的同学提起过。

    凡萱的思绪跟着这些话题飘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里,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回忆太美好,仿佛那时候的天都要更蓝一些似的。

    云海时不时会转过头来看凡萱,凡萱大部分时间都置之不理,偶尔两人目光对上,都是她率先移开。

    表面上虽不动声色,可那乱了节拍的心跳弄得凡萱有些心烦。

    黄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八卦道:“诶,你们不知道吧?咱们班的体育委员和文艺委员在一起了!”

    话一说完,饭桌上诡异的安静了两秒,黄凯却没察觉到异样,嘿嘿一笑:“听说高中一毕业,阳璇就跟着人家隆超屁股后面跑,连大学都跟着人家报考同一所学校,这不,三年,整整追了人家三年,终于把人追到手了!”

    看着黄凯竖起的三根手指,刘飞扬若有所思,微微颔首道:“不容易啊,不容易。”

    “可不是,我听说这件事时都震惊了!”黄凯夹了一块儿肉嘎巴嘎巴一嚼,纳闷儿道,“都说女追男隔层纱,追他怎么就这么费劲儿?人家阳璇条件也不差啊,你说这个隆超拽个什么劲儿啊?”

    “不管过程如何,结局是好的不就行了?”刘飞扬适时岔开了这个话题,朝黄凯挑了挑眉,“那你呢?”

    黄凯一愣,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我、我什么?”

    刘飞扬笑了,撂下筷子,拿起口布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说:“都说久未联系的朋友突然联系你,不是找你借钱就是......”

    云海侧过身,看着黄凯的眼睛里有了隐隐的探究之意。

    “喂喂喂,刘飞扬,你丫胡说八道什么,我......”黄凯正欲反驳,门口想起了敲门声,他回头一声吼,“干嘛呢,不是说了不要打扰吗?”

    云海迅速起身,走到一旁的休息区,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帽子和口罩。

    见大明星已经武装完毕,黄凯这才气冲冲地起身去开了门。

    “什么事啊?”黄凯正窝了一肚子气,语气甚是不善。

    服务员没想到自己的出现会惹得这位小少爷发这么大火,他偏过头往走廊上看了一眼,不知看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挡在门口的小少爷不满的声音。

    “这什么玩意儿?我好像没点这菜吧?”黄凯一脸懵逼。

    服务员硬着头皮,讪笑道:“您确实没点,这是我们老板给凡萱姐送来的冰糖雪梨,说是清热润喉。”

    凡萱一怔,抬眸朝门口看去。

    对上凡萱的目光,服务员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也是,凡萱在那说了那么长时间,确实该好好润润喉了。”黄凯伸手接过餐盘,挡住了服务员欲迈进的脚步,一把要把门关上。

    眼看自己是进不去了,服务员在包间门即将关闭时,朝里面喊了一句:“凡萱姐,这不是很甜的,你放心吃!”

    刘飞扬往一直站在茶几旁的人看了一眼,仿佛透过那层厚厚的口罩,都已经看到了面上的不豫之色。

    凡萱不喜欢吃甜食,别说甜食了,零食她都很少吃,而这些只有跟她亲近的朋友才知道。

    黄凯将餐盘放到桌上,将里面的那碗黄橙橙的冰糖雪梨端到了凡萱面前。

    也不知是天生缺根筋还是情商实在太低,黄凯一脸艳羡地说:“你们老板对兼职员工都这么好啊,待遇不错啊!”

    凡萱望着面前的这碗冰糖雪梨,没想到孟衍诚的动作居然这么快,说追就开始追了,还真是雷厉风行。

我好想你

    “怎么样,里面什么情况?”孟衍诚斜靠在吧台前,一手搭在高脚凳的椅背上,一副自在慵懒的样子。

    小汀在吧台里面擦着红酒杯,心想一向神龙见头不见尾的老板今天怎么这么闲,居然在餐厅里呆到现在还没走。

    负责V888的服务员有苦难言,既不敢得罪餐厅的客人,更不敢得罪顶头上司,诺诺的说:“没什么情况啊......”

    孟衍诚又问:“我们主播大人喝酒了吗?”

    服务员仔细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像喝了,她桌前有杯红酒。”

    孟衍诚“嘶”了一声,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了敲。

    经过这么一打岔,刚才刘飞扬挑起的话题也没能继续进行下去,黄凯说起cityofsky的待遇好,又聊起了各自的实习工作。

    自从高二因父母工作调动转学到外省后,黄凯就一直过着离乡背井的生活,不仅如此,他上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甚至连实习单位都是父母决定的。

    刘飞扬的家里人都是机关单位出身,本想他也能考个公务员进入这个体系,可刘飞扬却不感兴趣,父母于是也没强求。

    而凡萱就更自由了,如今的林襄宜不再像以前那么专权独断,几乎从不干预她的决定,也不知道是对自己子女绝对的信任还是因为......

    因为亲眼见过女儿如何痛不欲生,便不再想她再因为其他事情而郁郁寡欢,只要她开心,随便做什么都好。

    云海一直默默地听着,手指轻轻转着红酒杯,不知不觉,一杯酒又空了。

    “还是我们海哥哥最有出息啊......”黄凯伸手拍了拍云海的肩膀,重重地捏了捏,“你从小就这么才华横溢,走到今天也不容易,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得偿所愿?”云海自嘲一笑,脸上并未有喝过酒而泛起的红,反而越来越白,“我曾经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我愿非我愿,以往不自知。”

    酒喝多了导致脑子也转不快,黄凯认真思考着云海的话,还是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凡萱沉默不语,只觉得心口涌上一股酸涩,她垂下手放在自己腿上,紧紧握了握。

    “不管怎么样,这么多年了,我们兄弟感情依然还在,你参加比赛那会儿那么忙,都还......”黄凯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还有,我离开渝江时你送我的那首歌,我到现在都还保存着,时不时都要拿出来听一听,然后特自豪地跟我那群朋友炫耀,这可是云海写给我一个人的,我们是好哥们儿!”

    刘飞扬看不下去了,将整包餐巾纸朝黄凯砸了过去,“你敢哭一个试试,信不信我给你拍下来?”

    “卧槽,刘飞扬,你丫是不是人啊?”黄凯被餐巾纸砸了个正着,回忆往昔的那点儿感动情愫生生被堵在了心口,“我说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近人情了啊?以前没发觉啊,够能装的啊?”

    “呵呵......”刘飞扬一声冷笑,往椅背上一靠,“你这几天吃谁喝谁的,住的哪儿?不近人情?”

    黄凯撇撇嘴,十分不满地抽了一张纸巾出来,原本也没流眼泪,只好将就擦了擦嘴。

    云海低声笑了出来,胃里突然一阵抽疼,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许喝了!”

    一声愠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云海诧异地回过头,见凡萱也是一怔,似乎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居然带有如此重地怒气。

    正在给云海倒酒的黄凯手一顿,不明所以地看着凡萱。

    刘飞扬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了一遍,又转到了另一边。

    “嗯,不喝了。”云海定定地看着凡萱,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

    这句话,像是应了凡萱,也像是对黄凯说的,云海转过身,从黄凯手中接过自己的酒杯,抬首朝他笑道:“我酒量不好,再喝就要醉了。”

    黄凯没再坚持,云海不喝了,还有人要喝呢!

    一瓶酒还剩下三分之一,黄凯和刘飞扬一人一半分了。

    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刘飞扬敲了敲桌子,朝黄凯递去一个催促的眼神。

    黄凯意会,只是自己要说的事情有些羞于启齿,磨叽了半天也没好意思开口。

    关键时刻,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

    “卧槽!”黄凯怒了,转头一声爆喝,“有完没完?”

    门口安静了两秒,传来了服务员略微发颤的声音,“那个、我们......”

    云海往椅背上一靠,直视着那扇门。

    凡萱推了推他,示意他去把帽子和口罩带上,云海不为所动。

    黄凯估计也是气急了,也没顾得上自己的这位大明星同学有没有做好武装,径直跑去一把拉开了门。

    云海还没来得及看到门口的景象,就猛地被人转过了头,对上了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凡萱一手桎梏着云海的脑袋,大拇指停留在耳侧,与云海的侧脸紧紧相贴,其余四根手指则牢牢固定住了云海的后脑勺。

    这也是情急之下的下意识举动,凡萱和云海的位置在大门的斜前方,她若不把云海这张脸掰过来,就让他那么直愣愣地对着门口,不被人认出来才怪!

    四目相接,眸光颤动,似乎连呼吸都乱了节奏,凡萱猛然反应过来,刚想收回手,却被云海一把握住。

    云海将凡萱的手紧紧攥在自己手中,再慢慢往前移,完全贴到了自己的侧脸上。

    感觉到手心里的一片冰凉,那张脸白得似乎都已经没有血色了,凡萱手一僵,忘了反抗。

    云海的眼眸就那么深深凝望着她,那眸子里有无限的眷恋、渴求、无奈,甚至还有......悲伤。

    黄凯气急败坏地怒吼和服务员怯怯的话语早就成了背景音,凡萱甚至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听到他们在说话。

    唯一听到的,只有云海哑着嗓子,似是隐忍了许久才终于说出口那一句:“我好想你。”

    再下一秒,就被拉入了眼前人的怀里。

    云海紧紧抱着凡萱,像是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他将脑袋埋在凡萱肩膀上,眼底一片湿润。

    “宝儿,我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

我的偶像来了!

    对面突然“刺啦”一声,是凳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刘飞扬迅速从座位上起身,大步走到门边,也不管服务员和黄凯还在掰扯着什么,一把将门关上了,动作迅速不拖泥带水。

    关门时,黄凯听到刘飞扬低低地骂了一声:“滚!”

    “行啊,飞扬跋扈得很啊,飞扬!”黄凯看着刘飞扬隐忍着怒气的脸,一向冷淡自持的人似乎也被这个服务员给惹毛了,不禁反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消消气儿啊,飞扬哥!”

    话说完一回头,愣了。

    黄凯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见凡萱的视线朝他看了过来,眸中尽是担忧,“黄凯,能出去买点药回来吗?”

    “怎么了这是?”黄凯这才发觉不对劲儿,大步朝两人步走了过来。

    云海松开了怀抱住凡萱的手,只是额头仍然抵在凡萱的肩膀上,眉头皱得紧紧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厉害。

    黄凯俯下身,见到云海的样子吓的一哆嗦,都要以为云海是不是酒精中毒了。

    “没事......”云海抬起头,慢慢坐直了身子,手微握着拳头轻轻抵在胸口,“只是胃有点不舒服而已。”

    “啊?怎么会胃疼,是不是酒喝多了?”黄凯心里又急又懊悔,转身就去拿放在沙发上的外套,“你等着,我去给你买药!”

    “不用了......”云海缓了口气,朝门口抬了抬下巴,“结账吧,我们走了。”

    这里的确是待不下去了,明明已经打过招呼,服务员却还一而再的出现,凡萱若再不从这个包间里出去,估计那个幕后之人会亲自过来了。

    云海垂眸,看着放在凡萱面前的那碗冰糖雪梨,内心不禁嗤笑了一声。

    一向以云海唯命是从的黄凯听话的很,既然他想走,就没有再继续留下的道理。

    打开门后,被骂得灰溜溜的服务员正靠在墙边,听见他们要买单,脸上一喜,似乎终于解脱了般,快步跑去收银台打单子。

    只是回来后,多了一个人跟着他一起走进了包间。

    不,他跟着一个人走进了包间。

    “各位,对今晚的菜品还满意吗?”孟衍诚笑意盈盈地环顾了一圈,视线在凡萱身上停留了两秒,最后落在了她面前的小碗中。

    碗里的冰糖雪梨,送来是什么样子,此刻还是什么样子。

    孟衍诚在心里轻笑了一声,果然,清冷的外表下似乎也有一颗清冷的心,自己特意为她准备的小食,凡萱居然一口没动。

    黄凯见眼前之人风度翩翩,器宇不凡,略微一点头,“还行吧,你是?”

    服务员知道没有顶头上司自我介绍的理儿,连忙应道:“这是我们餐厅的老板,孟总。”

    话说完,发觉几道视线全部投向了站在自己身前的人。

    刘飞扬一副了然于心的姿态斜靠在椅子上,抿着嘴轻轻笑了笑。

    云海淡淡地瞥了孟衍诚一眼,却见孟衍诚也正看着他。

    “我们餐厅本来已经不做中餐了,只有V888包间的客人才有这样的待遇。”孟衍诚收回目光,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笑,“听说几位都是凡萱的同学,来到cityofsky就等于回到自己的家一样,所以今晚这餐就我请了,就当我尽尽地主之谊,庆祝各位昔日同窗久别重逢。”

    此话说得十分妥帖,给足了在场之人的颜面。

    只是这面子,皆是冲着凡萱而去的。

    黄凯心中一喜,没想到还能遇上这样的好事儿,正想着要怎么假意委婉地推脱一下时,就有人替他做了。

    “不用了,孟总,”刘飞扬仰起头,朝孟衍诚笑道,“您这儿连抽烟都得去大门口的地儿,我可实在把这里当不了家啊,这儿的环境倒是不错,孟总要不要考虑专门建个吸烟区啊?”

    孟衍诚睨了这个小伙子一眼,知道他是报播音室门口的一面之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可以考虑考虑。”

    “行了,结账吧。”云海从风衣外套里摸出一张卡,放在桌上,口罩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但眉眼间看得出略显不耐。

    “诶,好勒!”黄凯屁颠儿屁颠儿的起身,将那张卡又往云海外套里塞,“你干嘛呢,说好的我请客!”

    孟衍诚见到这一幕,知道在这一桌之上,谁是有着主导地位的人了。

    整个过程当中,凡萱仿佛置身事外一般,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看孟衍诚一眼。

    临走时,孟衍诚突然叫住了她,“凡萱,我让阿蒙来接你了。”

    听到这句话,凡萱终于有了反应,她回过头看了孟衍诚一眼,眸中隐隐有了丝不悦。

    “走吧。”云海轻轻拽了凡萱一下,凡萱这才转过身,跟着他们出去了。

    孟衍诚看着一行人离开,微微皱了皱眉。

    阿蒙在接到孟衍诚的电话时,颇有些意外,同时也很懵逼。

    她知道凡萱今晚要跟同学聚会,可这关孟老板什么事?

    什么叫“怕凡萱喝多了,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凡萱根本就不会喝酒,就算要喝也不可能把自己喝醉,因为喝酒而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事件已经成了凡萱心里的一块伤疤了,她哪还会上赶着喝酒去?

    再说了,今晚不是刘飞扬也在吗?有这个对凡萱十万个不放心的老父亲般存在的人坚守岗位,哪里还需要自己来接人啊!

    不过既然孟老板已经开了口,阿蒙也不好拒绝,正好车子油箱满满的,还是人家凡萱给出钱加的油,不开来接她就说不过去了。

    阿蒙到了有一会儿了,趴在吧台上跟小汀和阿甘闲聊,不知道聊了个什么话题,三人突然一阵捧腹大笑。

    “笑什么?”一行人经过吧台时,刘飞扬朝阿蒙打了个响指。

    “嗨,飞扬,你们吃完了?”阿蒙从吧椅上跳了下来,大笑着和刘飞扬打招呼。

    黄凯见到阿蒙时明显一怔,似乎还没法第一时间确定这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于是就一直盯着阿蒙看。

    阿蒙早就习惯了这样探究的目光,朝黄凯笑了笑,目光略过这个傻帽看向了他身后。

    本来想寻找凡萱的身影的,却被另外一个颀长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

    “卧槽!”阿蒙一声惊呼,“我偶像咋来了!”

三缺一,缺得太久了

    一场久别重逢的聚会对于大家来说都有些意犹未尽,黄凯提出换一个地方继续,可身边有一位“蒙面超人”,去哪儿继续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一行人先上了阿蒙停在路边的车,苦思无果后,阿蒙一拍方向盘,“唉,看来只有去......”

    副驾驶的人突然轻飘飘地看了过来,阿蒙吓得呛了一下,不吭声了。

    “你家吗?”被挤在后排中间的黄凯将脑袋凑了过来,“好啊,好啊,我同意!只有家里最安全!”

    “附议!”刘飞扬举起了手。

    云海闷笑了一声,为了掩饰脸上的笑意,把罩在下巴上的口罩拉上来挡住了脸。

    阿蒙一脸“看吧,我也没办法”的表情发动了车子,凡萱无语地将头转向窗外,在云大明星面前,自己这个房东兼闺蜜分分钟就可以把她卖了。

    阿蒙贼兮兮地偏过头,朝坐在斜后方的人眨了眨眼睛。

    到了盛世海棠以后,阿蒙让凡萱先带云海上去,其余人和她一起去买些吃的喝的。

    “还吃啊?不是刚吃......”黄凯还没说完,就被刘飞扬捂住嘴巴拖走了。

    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到17楼,两人一路没话,到了1704门口,凡萱打开房门让云海先进去。

    云海进门后刚准备换鞋,却见凡萱站在门口未动,没有要进门的意思。

    云海停止了动作,那双眼睛直直地朝凡萱看了过来,眸中是隐隐忧郁的神色,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凡萱一见云海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未了,叹了口气,道:“我去楼下药店给你买药。”

    “一起去。”云海又从屋里走了出来,干脆利落地把门关上了,动作快得感觉屋里有吃人的怪物似的。

    凡萱瞪了云海一眼,云海用帽子和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低声说:“放心吧,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来。”

    两人又坐电梯下楼,去到药店之前,凡萱假装随意询问了云海平时的饮食规律和胃疼的频率,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走在旁边的人却边说边勾起了嘴角。

    到了药店门口,凡萱没让云海跟着,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云海走到路边,背靠着护栏,透过药店大大的玻璃窗,视线一刻不移地落在了那个清瘦的身影上。

    他见凡萱跟在店员身后,走到一排药架前,从店员手中接过一盒药仔细地看了起来。

    不知是适用症状不符还是其他什么问题,凡萱摇了摇头,店员又给她换了另外一种药,凡萱接过来,依旧细致地看了看,才走向了收银台。

    夜风吹来,风衣的一角轻轻一荡,云海的整张脸隐藏在口罩之中,帽檐也压得低低的,可那路边的灯光似乎还是映照进了瞳眸里。

    凡萱从药店出来后,见云海大步朝自己走来,眼睛亮得像星星。

    两人回到家里,凡萱给云海倒了一杯温水,看着他乖乖把药吃了,又把冬天时用来捂手的电热水袋拿出来,打开开关递给了过去,“暖暖胃吧,应该会舒服一点。”

    云海伸手接过热水袋,连同凡萱的手一起握住了。

    凡萱挣了挣,没挣脱开,云海将她拉近自己,额头轻轻抵在凡萱的手背上。

    “你......”凡萱感觉手背一热,那温度可比平常高多了,顿时又是心一紧,“你发烧了?”

    云海抬起头,眨了眨有些泛红的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说:“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有点头晕,应该是喝了酒的原因。”

    云海酒量算不错的,高考完的那天晚上,在KTV里左一杯右一瓶喝了那么多,也没见他虚弱成现在这样。

    云海见凡萱抿着嘴不说话,又将头埋了下去,埋怨道:“今晚喝的那红酒可能有问题。”

    这又是胃疼又是发烧的,明明是自己身体有问题,还要怪罪在酒头上。

    这瓶红酒可真无辜。

    “放手......”凡萱轻轻晃了晃手。

    云海再次抬起头,可怜巴巴望着凡萱,“你要去哪儿?”

    “回房间拿温度计。”

    “我和你一起去。”

    “......”

    阿蒙带着刘飞扬和黄凯绕了点路,故意跑到离盛世海棠两条街外的烧烤店里买烧烤,选菜的时候还磨磨蹭蹭地东挑西选,一串土豆都要对比再三才挑出一串最大的。

    黄凯在一旁看得直抽抽,几次想要上前让阿蒙动作快一点,都被刘飞扬拉了回来。

    等他们买完烧烤,又步行到一家更远的超市买完酒和饮料,回到盛世海棠时都已经十一点多了。

    阿蒙打开门,透过镂空的屏风,并未看到客厅里有人,只是灯开着。

    “人呢?”

    黄凯一说话,嗓门儿贼大,刘飞扬朝着他背上又是一抡,“小点声儿!”

    将买好的吃的放到餐桌上,阿蒙招呼两人随便坐,这才小心翼翼走到了次卧门口。

    “什么情况啊?”黄凯坐到沙发上,歪着身子看着阿蒙做贼似的趴在门上,一脸懵逼。

    刘飞扬不是第一次来阿蒙家了,索性往沙发上一躺,都懒得搭理这个没眼力见儿的傻逼。

    阿蒙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心想这两人不会直接就这么睡了吧,这速度是不是快了点儿啊?

    她是有心撮合两人,但也是想他们多一些时间好好聊聊,没想到进展这么快!

    阿蒙暗自窃喜了一番,正欲转身而去,卧室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人动作很轻,连转动锁的声音都几不可闻。

    凡萱打开门,见阿蒙僵硬的转过身,看到自己时,目光还上下扫了扫。

    卧槽,没睡啊,这衣衫整齐得居然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凡萱轻轻把门关上,迎着阿蒙可惜不已的目光走去了客厅。

    “他怎么样了?”刘飞扬撑着沙发坐了起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凡萱眉头一皱,靠在屏风处静默了半晌,才说:“发烧了,39度6,我给他吃了退烧药,刚睡了。”

    黄凯看了看凡萱,又看了看刘飞扬,突然觉得:明明是四个人一张的牌桌,他却已经没了位置。

    三缺一,缺得太久了。

    这一晚,黄凯把买来的酒喝了个精光,醉的一塌糊涂。

放下过去

    “我特么不想走!谁想去那个破地方上学啊,可我说的话不算数,我做不了自己的主!”黄凯回忆起高中转学时的情景,伤心得涕泗横流,“我走那天,在车上收到云海发给我的歌,我特么人生当中第一次哭的那么惨!”

    阿蒙看着黄凯现在满脸眼泪鼻涕的样子,也挺惨的。

    “人越长大越觉得吧,曾经校园里的生活是多么单纯,那时候的感情才是真感情,所以我认你们这帮兄弟,一辈子都认!”黄凯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闷头又灌了自己一口酒。

    阿蒙凑到刘飞扬耳边,低声问道:“他这到底是高兴呢还是......”

    刘飞扬嘴里叼着烟,也没抽,任由烟自燃着,半眯着眼睛说:“谁知道呢,不知道是不是婚前恐惧症的表现。”

    “啥?咳咳咳......”阿蒙呛了一口酒,抬起手擦了擦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既然是同学,那他大学也还没毕业吧,到法定结婚年龄了没?”

    刘飞扬点点头,朝还在自顾自唠叨着的人瞟了一眼,眼中的神色不知是羡慕还是同情,“今年到了结婚年龄,明年就当爹了。”

    “卧槽!”阿蒙突然对眼前这个醉鬼肃然起敬,“一步到位,人生赢家啊!”

    刘飞扬终于扯起嘴角笑了笑,将放在黄凯面前的烟灰缸拿了过来,抖了抖烟灰。

    阿蒙盯着刘飞扬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和自己有着同样地下党身份的人今晚情绪有点不对劲。

    今晚的刘飞扬,看起来有些忧郁......

    客厅里的三个人一边喝着酒吃着肉,一边闲聊着。

    黄凯喝醉了,话特别多,刘飞扬渐渐没了耐心,阿蒙倒很配合,还陪着醉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而在隔着客厅的次卧里,却一直静悄悄的。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灯光是暖黄色的,铺洒在床头一角。

    云海侧躺在床上,被子盖上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双眼轻轻闭着,能看到垂下来的长长睫毛,在灯光下染上了柔柔的浅黄色。

    也许是因为发烧的原因,云海的呼吸虽平稳,却很重,每呼出一口气仿佛都带着灼热感。

    他睡得很沉,像是许久没睡过觉了一般,一躺上床几乎就睡着了,而且到现在都没换过姿势。

    凡萱跪在床头,用湿毛巾不断轻轻擦着云海额头溢出的汗,动作轻的像是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

    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凡萱的眉头一直就没松开过,她不知道云海这日子是怎么过的,怎么会把自己的身体折腾成如今这般虚弱。

    记忆中,云海似乎就没生过病,那时候,他和其他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样,整天精力充沛,在球场上挥汗如雨,根本不知道累。

    现在云海的身上,似乎缺失了些什么,也许是作为公共人物让云海的一举一动都不再能随心所欲,也许是已经长大了,那种浑身由内而外所散发的活力和热情,都不及当年了。

    凡萱将毛巾放进盆子里,坐到了地毯上,轻轻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熟睡的人,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掠过很多过往的回忆。

    那些回忆在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想忘都忘不了,如今看着眼前人,想起共同经历过的画面,凡萱竟不觉得难过了。

    哪怕她确实因为这个人,而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云海的不告而别的确给凡萱带来了巨大的伤害,而那些伤害之所以如此重,其实更多是因为凡萱自己想不通。

    她想不通云海为什么要这么做。

    且不说她和云海之间能做到身心契合,身先暂且抛到一边,凡萱觉得至少他们的心是契合的。

    他们能敏感的察觉到对方无法言说的想法和感受,能容忍和体谅对方的小脾气和身不由己。

    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明白所表达的真实情感。

    所以正是因为如此,凡萱想不明白云海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不可以一起规划未来?

    而云海离开三年后,为什么又突然出现了?

    “唉......”凡萱轻轻叹了一口气,垂着眼帘看着被罩发起了呆。

    再抬起眼时,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另外一双眼眸中。

    云海不知何时醒了,仍旧一动不动,眼里红血丝密布,盯着凡萱很久才眨一下眼睛,神情有些恍惚,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呆呆的。

    “是不是以为在做梦?”凡萱也没动,下巴搁在手臂上,说话声音几不可闻。

    “没有......”云海开口时,嗓子哑得厉害,眼睛也更红了,“我知道不是梦,因为我的梦里......你总是哭。”

    一句话惹得凡萱鼻子一酸,心里一阵钝痛蔓延开来。

    “怎么,觉得对不起我?心里亏欠我是不是?”凡萱明知故问。

    云海眨了眨通红的眼睛,喉头哽咽了一下,闷闷地“嗯”了一声。

    凡萱轻轻呼出一口气,听到这一声“嗯”,她突然觉得身上松了一股劲儿,有什么东西随着这简单的音节而渐渐消散。

    “所以呢,你想怎么补偿我?”凡萱偏着头,微微一笑,话说得很随意,像是在逗云海玩儿。

    被子动了动,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轻轻握住了凡萱的手腕,云海凝视着眼前人,一字一句道:“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一句话说得郑重其事,导致凡萱都不好意思继续开玩笑了。

    “我能要什么......”目光扫过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凡萱叹了一口气。

    无非就是要你健康、快乐、活的肆意且自由。

    “宝儿......”云海握着凡萱的手紧了紧,灼热的呼吸倾洒而出,“不要放弃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凡萱笑了,她偏着头看着云海,问道:“你以为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云海怔了怔,脑袋里突然一阵眩晕,心里莫名窜出一股恐惧之感。

    凡萱坐直了身子,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云海抓得更紧。

    未了,凡萱只好作罢,任由病恹恹的人从握着自己的手腕变成了十指相扣。

    良久,凡萱才低声开口道:“云海,我们的生活轨迹已经截然不同了,放下过去才能更好的生活,明白吗?”

慢慢来

    内心的恐慌终于被放到无限大,云海紧紧握着凡萱的手,拉近自己的唇边,鼻翼翕动,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如果这些年来,不是靠着那些回忆,云海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得过来。

    在别人看来,当初他毅然决然的离开,是为了放下所有束缚去追寻自己的梦想,这样的行为是如此的自私自利。

    甚至,凡萱都有可能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他当时别无选择,他已经用最短的时间去达到自己母亲所想要他达到的成就了。

    在这条路上,别人也许是用走的,只有云海自己知道,他是拼尽全力一刻不停歇地向前跑的。

    哪怕鞋都跑掉了,赤脚踩在冰渣上,也阻碍不了他奔袭的脚步。

    凡萱曾在发布会的休息室里问过他,如果他没有成功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回来找她了?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不回来!

    他不仅要回来,他还要扫除一切阻碍,让他和凡萱之间的感情不会再被任何人或任何事左右。

    所以,他给了自己三年时间,这是他能接受的和凡萱最长的分别时间。

    他是想和这个女孩儿过一辈子的,从他在天台上对她说出“我们在一起”时开始。

    可是,一段感情中,不是只有一个人能占据主导地位,哪怕他再怎么努力去修复和凡萱之间感情的裂痕,如何努力拉近分别三年后所产生的距离感,凡萱若不愿意主动向前一步,这段感情就只能原地踏步。

    “怎么哭了?”凡萱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拭去云海眼角的泪,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云海哭的场景。

    那是云海因不能与父亲见面和母亲起了争执,一个人躲到楼顶天台偷偷地哭,却不想被一人一狗撞了个正着。

    那泪痕遍布的稚嫩脸和现在的模样一对比,凡萱没忍住勾起了嘴角。

    怎么还是那么幼稚......

    也许是夜深人静,所有的喧嚣都已退去,似乎连带着过往种种甘心的或者不甘心的情绪都渐渐平静,两人难得能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进行一场久违的交谈。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云海。”凡萱重新趴在回了床边,把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缓慢而耐心地讲给此时这个身心都十分脆弱的人听。

    “和你分开的那段时间,的确很难过,所以,为了逃避过去的一切,我选择闭目塞听,对所有关于你的一切消息以及有可能会触碰到我内心那根敏感神经的一切事物都选择默默远离......”

    那一年寒假,凡萱没有回渝江,是不想走进那栋房子,哪怕那栋房子里有自己的家。

    她换了号,几乎跟除了家人以外的所有人失了联系,特别是他们共同的高中同学,是因为凡萱怕他们会向她打听云海的消息。

    她甚至连歌都不听了,听任何一首歌都会让她想到这个曾经只会弹琴唱歌给自己一个人听的人。

    “所以,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乌龟,只敢缩在自己的龟壳里,就怕自己一伸出头,就会触碰到某个能开启回忆闸门的开关,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凡萱闭了闭眼,迎着云海片刻不离的视线,继续说道:“我刚说的那句话的意思是,我们都把过去放下吧,你不要带着对我的愧疚想要弥补我,我也不会带着对你的怨恨疏远你,我们......就先做同学?或是朋友?但不要以恋人的身份相处了。”

    撑着热度还未减退的身体坐了起来,也将趴在床边的人拉起来坐到床上,云海一手垂在身侧,一手轻轻摩挲着凡萱的手背。

    刘海散落下来,遮住了些眉眼,云海垂首望着与凡萱交握的手,他想,他应该明白凡萱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了。

    “你好久......没有这么温柔的跟我说过话了。”云海抬眸,柔光映照在眼里,像夕阳西下时洒到湖面的余晖。

    凡萱抿了抿嘴唇,眼神有些飘忽,半晌,才说:“谁叫你老是胡来的。”

    两人对怎么胡来这件事心照不宣,云海勾了勾嘴角,没吭声。

    “那个......”想起那个谈及初恋的采访视频,凡萱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在媒体面前还是注意下自己的言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有那么多喜欢你的粉丝,他们......”

    “我知道,你别担心,”云海打断了凡萱的话,直视着面前之人的眼睛,“我的确有很多喜欢听我歌的粉丝,但是......我不是他们的唯一,我也有我自己想过的生活。”

    凡萱张了张嘴,却还是没再继续说下去。

    一阵沉默之后,云海轻声问道:“小金子还好吗?”

    提到小金子,凡萱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的感受,她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感觉,反正不太好受。

    “什么小金子啊,都是老金子了,妈妈说它现在都不爱走动了,天天就趴在家里睡觉。”

    “嗯......”云海仰起头,算了算时间,微微颔首道,“是啊,从小学五年级到现在,都十二年了,我们长大了,小金子却老了。”

    凡萱侧过脸,望着床头那盏台灯,脑海里是一个傲娇少年背着吉他包,小金子屁颠儿屁颠儿围着他打转的样子。

    想来也奇怪,小金子除了自己的小主人,就跟云海最亲,曾经有一段时间居然赖在云海家里不回来。

    大概是人生中第一次品尝到的绝世美味——火腿肠,是云海买给它的吧。

    云海见凡萱发起了呆,拽了拽她的手,“你什么时候回去看它,我时间能安排得过来的话就跟你一起回去。”

    凡萱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下周和阿蒙开车回去把它接上来,平时阿蒙白天的时间还是比较空闲,可以帮着我照顾照顾。”

    “嗯......”云海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那叔叔阿姨呢?他们还好吗?”

    凡萱感觉云海问起这句话时,神色有些紧张,她疑惑着点了点头,“嗯,都挺好的。”

    云海不知回忆起了什么,握着凡萱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慢慢来吧......一切都慢慢来。”

结束还是开始

    翌日,一阵震耳欲聋的拍门声骤然响起,伴随着模糊不清地喊叫声,躺在沙发上的刘飞扬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阿蒙!你给我开门!”

    “快点!别给我装死,看我怎么收拾你,混蛋!”

    这声音听起来甚是耳熟,刘飞扬刚坐起来揉了揉凌乱的头发,就有人比他更快去打开了门。

    “嘘......”凡萱一把捂住三妹的嘴,不明白她这一大早的怒气是哪儿来的,“大清早的你嚷嚷什么啊,吵到邻居了。”

    三妹一步跨了进来,将大门一关,拉着凡萱上下左右看了看,虽没看出什么异样来,但还是不放心道:“阿蒙那臭小子对你做什么了?”

    凡萱一脸茫然,什么叫臭小子,人家明明是姑娘。

    不,重点不是这个。

    “她又怎么惹到你了?”凡萱很是无语,转身往回走。

    “她说她睡了你!”三妹气急败坏地跟在凡萱身后,“她人呢?在你房间还是她房间?你看老子不把她打残废!太不是人了......”

    冲向卧室方向的脚步突然一滞,绕过屏风看清客厅里的场景时,三妹先是一愣,再听到坐在沙发上那个人低低的闷笑声,瞬间就脸红了。

    刘飞扬抬起头来,视线从三妹脸上往下移,眉毛轻轻一挑,“连打人的工具都自带了?”

    凡萱回过头一看,果然见三妹不知何时从包里翻出一根黑色的棍子出来,顿时脸色一变,“你还真要打她啊?”

    三妹局促地定在原地,瞟了刘飞扬一眼,想起自己刚刚暴躁的一言一行,顿时觉得脸上更烫了。

    “你这是持凶器故意伤人,还擅闯民宅,”刘飞扬双手环在脑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三妹,“看不出来啊,家门儿,这么刚呢?”

    三妹抖了抖手中的棍子,从顶端一节一节往回收,嘀咕道:“什么凶器,我验房时买的空鼓锤而已,再说了,我哪里擅闯民宅了,明明是礼貌地敲了门的啊!”

    这个礼貌敲门,除了当事人,其他人都不敢苟同。

    凡萱去到卫生间,继续洗漱,三妹在原地杵了一会儿,才往客厅里走。

    “你怎么在......啊啊啊啊!”三妹刚走到沙发旁边,看到茶几下露出一双脚,吓得大叫起来。

    “又怎么了?”凡萱再次从卫生间里跑出来,压低声音说,“能别一惊一乍的么?”

    三妹自觉捂住了嘴,伸出一根手指往茶几下指了指。

    刘飞扬抬脚踩在那人身上,轻轻揣踹了踹,“放心吧,还有口气儿。”

    三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轻声问刘飞扬:“他是谁啊?干嘛躺地上?”

    “是我高中同学,昨晚一起聚会来着。”凡萱跟着走过来,看到躺在沙发和茶几中间狭窄缝隙里呼呼大睡的黄凯,被子已经被他乱七八糟地压在了身下,“你怎么不把他拉起来,睡地上该着凉了。”

    “活该,谁让他喝那么多的。”刘飞扬踩在黄凯背上的脚依旧没有松开,权当人肉地毯了。

    凡萱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欲去卫生间继续被打断两次的洗漱。

    这时,次卧的房门传来“咔嗒”一声,凡萱停住了脚步。

    三妹也听到了声响,而且从发出声响的方位来判断,是凡萱睡的次卧没错了!

    “臭流氓!”三妹怒喝了一声,转身就往次卧暴走而去,刘飞扬拉都没拉住。

    “混蛋讨厌鬼,你......”

    一阵风似的往前冲,却在看到开门之人时来了个急刹车,三妹自己仿佛都听到了车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哔啦......还挺响的。

    “醒了?”站在三妹旁边的凡萱轻声问道。

    云海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了呆若木鸡的三妹一眼,才将视线转移到凡萱身上,慢慢点了点头。

    三妹感觉自己这一早上怕是撞邪了。

    现场安静了两秒,云海再次把视线投向还未回过神来的三妹,歪了歪脑袋,重复道:“臭流氓?混蛋讨厌鬼?”

    三妹再次捂住了自己的嘴,只剩一双眼睛不停地眨啊眨,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这是我大学同学,刘珍珍。”凡萱侧身碰了碰三妹的胳膊,示意她好好说话。

    “啊......你、我知道你......不过你怎么会......”三妹语无伦次地连比带划了半天,也没能准确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凡萱看不下去了,拉着三妹去了卫生间,一把关上了门。

    不顾还在发愣的三妹,凡萱打开水龙头,拿过毛巾,抓紧时间洗漱了起来。

    今天她有课,动作再不快点儿就该迟到了。

    三妹不知道在一旁想了些什么,大概是把昨晚阿蒙给自己发了那条短信到现在所看到的一切事情捋清楚后,才慢慢转过头,盯着镜子里的人,问了一句:“你们和好了?”

    “没有......”阳台上,云海站在窗边,迎着秋日的暖阳,微微眯了眯眼。

    刘飞扬将双手搭在窗台上,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轻轻揉捏着烟头,“那昨晚在屋里聊了那么久,聊什么了?”

    云海把凡萱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刘飞扬深吸了一口烟,朝着天空缓缓吐出,像是懒得思考一般,又问:“那是什么意思?是开始还是结束?”

    “是开始也是结束吧......”云海蜷缩起双手,紧紧握了握,额间落下发丝被窗外的风轻轻吹起,却未吹开他默默垂下的眼眸。

    刘飞扬勾了勾唇,问道:“那装修还继续进行吗?”

    云海白了他一眼,“废话,当然要继续!”

    两人静默了一阵,云海转过身,双手插进牛仔裤兜里,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说:“昨晚听到那些话,我一会儿觉得天都塌了,一会儿又觉得还有希望,整晚的感受都在这两种情绪中来回变换,整个人都快要分裂了似的。”

    刘飞扬微微偏过头,视线只能看到云海的侧脸,半晌,才宽慰道:“过去的结束就意味着你们有了一个新的开始,是啊,老是沉浸在过去算是怎么回事,有些东西,该放手还是要放手了。”

    云海斩钉截铁道:“我不会放手,无论是关于过去还是未来。”

    刘飞扬转过身,拍了拍云海的肩,“我知道,所以我没说你。”

学会舍得

    “那你说谁?”云海侧过身,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靠在窗边,突然勾唇一笑,“你不会......还对凡萱恋恋不忘吧?”

    刘飞扬面无表情地啧了一声,想起了什么,又笑了。

    云海盯着他,眼睛里忽明忽暗,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来。

    “我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一句话。”刘飞扬迎着云海的视线,缓缓开口道。

    自己对刘飞扬说过的话多了去了,谁知道刘飞扬记得哪一句,云海耸了耸肩,问道:“哪句经典名句?”

    烟已经燃尽了,烟头扔在手中,刘飞扬低声道:“你说凡萱是上天给你的最意外的惊喜。”

    云海想起这句话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跟刘飞扬说的了。

    那时,刘飞扬撞见他在操场上的榕树后偷偷亲了凡萱,才知晓了他们两人的恋爱关系。

    凡萱因此生了气,刘飞扬给他出主意,将一坨棉花塞进嘴里,骗凡萱说自己因她生气而着急上火,成功打破了凡萱单方面的冷战。

    那天,在学校的一个天台上,刘飞扬说他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当时云海的猜想是:刘飞扬也喜欢凡萱。

    因为他从分班进来的第一天,就主动坐到了凡萱的旁边,还不愿跟自己换位置。

    凡萱遇到那个亲戚流氓骚扰时,他第一次看到刘飞扬动怒,那种怒不流于表面大打大闹,而是自内而外的散发出浓浓的低气压,脸色沉得可怕。

    像......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而且,刘飞扬也是在知道他们恋情后,开始学会了抽烟。

    当时,云海用委婉的话语表达了凡萱对于他的重要性,刘飞扬当时说什么了?

    好像说的是......不会放弃与他做兄弟而去当他的情敌。

    “所以呢?”云海不明白刘飞扬突然提起这句话,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刘飞扬微微一笑,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我想说的是,这个惊喜从来都不是我的,它永远都属于你。”

    “吃早饭啦!”餐厅里传来了阿蒙的声音,紧接着一颗寸头脑袋就从阳台门边探了出来,阿蒙笑得眯起了眼,“偶像,来吃早餐啊,我买了好多好吃的!”

    刘飞扬很想将手中的烟头朝阿蒙扔过去,咬牙道:“你眼中就只有你偶像,当我是空气啊?”

    “啊!战友!”阿蒙似乎是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存在一般,讪讪一笑,“当然有跟我并肩作战的战友的一份啊,快来快来!”

    “好啦,还吃醋呢?”云海一把勾住刘飞扬的脖子,拽着他往餐厅走。

    阿蒙一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尽散,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伤。

    “阿蒙!”

    这忧伤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这一声吼给吓了回去,阿蒙一抬头,眼前一黑,被人紧紧地按到了地上。

    “你找死是不是?三番五次的惹我,你当我吃素的不敢拿你怎么样是吗?”

    “来来来,我看看你脸皮有多厚,今天不帮你削薄一点我不信刘!”

    三妹将阿蒙按倒在地上,伸手使劲儿捏着她的脸颊,疼得阿蒙哇哇直叫。

    “砰”一声,客厅里也传来了一声惨叫,两人动作一滞,皆朝后回过了头。

    黄凯从拥挤的缝隙中挣扎着爬起来时,一头撞到了茶几上,他揉着发红的额头,左右看了看,懵了。

    “卧槽,我是在哪儿?”

    一早上,有人懵逼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有人终于逮住怒气的源头大仇得报,有人下定决心继续奋起直追,还有人......

    谁舍得,谁又舍不得,舍不得又能怎样,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心如刀绞中学会舍得。

    用完早餐后,凡萱和三妹一起出了门。

    不久,在别人家蹭了一晚的三兄弟也一起离开了盛世海棠。

    云海要去机场,阿蒙开车送他,刘飞扬和黄凯也跟着一起。

    路上,在刘飞扬再三怂恿下,黄凯才说起自己即将结婚的消息。

    黄凯的未婚妻是他的大学同班同学,两人一进入大学就互相看对了眼,这恋爱一谈就是三年。

    原本也没打算这么早就结婚,但女孩儿意外怀孕,黄凯并未像还处于象牙塔里的男孩那般惊慌失措,或是采取常见的手段解决,而是毅然决定和这个女孩结婚。

    刘飞扬:“哟,这么有担当啊,看不出来我们凯哥还是这么有责任心的男人啊!”

    云海:“是啊,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刘飞扬:“我就说嘛,久未联系的朋友突然联系你,不是找你借钱就是......找你参加婚礼。”

    黄凯:“......你们有没有良心?逢年过节是谁主动跟你们发祝福?平时是谁主动打电话问你们近况?我结婚不该请我的好兄弟?说得我好像就为了要你们点红包似的!”

    刘飞扬侧过头倪了黄凯一眼,“难道不是?”

    “卧槽,刘飞扬,老子昨晚吃饭就想打你了!”

    黄凯暴起,两人在后座打成一团。

    阿蒙一个劲儿的摇头,这都要结婚的人了,哦,还要当爹了的人怎么还如此幼稚,真是让人替他的婚后生活担忧。

    “好啦,别闹了。”云海从后视镜里看了两人一眼,笑着问道,“日子定了吗,什么时候?”

    黄凯这才放过了刘飞扬,抖了抖身上的衣服,说:“定好了,明年1月18号,再晚的话我老婆肚子就该显怀了。”

    “嗯......”云海若有所思,朝正在专心驾驶的阿蒙递过去一个眼神,话却是问后排的黄凯,“婚礼司仪定了吗?”

    黄凯答道:“我们刚决定好婚庆公司,具体的内容还没定。”

    阿蒙本来有点懵逼,听到黄凯的回答后瞬间反应了过来,连忙推荐起了自己心目中,哦不,某人心目中的合适人选,“你身边不有个现成的主持人吗,还上哪儿找去?”

    “嗯?谁啊?”黄凯还没反应过来。

    云海“啧”了一声,刘飞扬则是一个巴掌就呼到了黄凯的后脑勺上,“昨晚在包间里谁特么听广播里的声音听得差点儿流口水的?”

    “流口水?”

    “凡萱啊?”

    云海和黄凯同时出声。

同是天涯沦落人

    “凡萱还能主持婚礼?”黄凯挠了挠头发,整个人有点懵。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凡萱主持婚礼那是相当厉害,我跟着她去帮她放过音乐,那场婚礼花费几十万呢,大场子啊......”阿蒙一边开车,一边天花乱坠的把凡萱吹捧了一番。

    云海一边听一边附和着点点头,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从阿蒙的描述中,脑海里似乎也浮现出了凡萱站在舞台上的样子。

    与刘飞扬发给他看的凡萱演讲视频中的模样相比,肯定还更加风姿绰约,气场十足。

    黄凯还有些犹豫,他倒不是怀疑凡萱的能力,而是觉得请自己的同学来主持婚礼有点......怪怪的。

    凡萱的年龄似乎还比他小一点。

    “额,这个吧,我还得问下我老婆。”黄凯靠在椅背上,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主要是吧,女孩子有些心思你们不懂,凡萱来主持当然好啦,但是她长得太漂亮了,把新娘的美貌都压下去了,那可怎么好?”

    坐在前排的云海再次转过头来,盯着黄凯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想我来参加你的婚礼吗?”

    黄凯使劲儿地点头,那种真心实意的急切之情表现得相当明显,“当然啦,你能来的话我告诉你,那些怀疑我跟你关系的人绝逼以后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云海点点头,又问:“那你想让我上台给你们献唱一首吗?”

    “想!想!想!”黄凯高兴极了,扒在云海的座椅后面笑得像个傻子。

    要知道,当年在他转学时办的那场送别会上,无论自己怎么央求,云海都没有在KTV里当着在场所有同学的面给他唱一首送别歌曲的。

    当然,后面单独录了一首歌送给他。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他的婚礼,意义不同。

    而且,云海如果能在他婚礼上登台献唱的话,哇塞,那是别人梦寐以求也得不来的待遇啊!

    真能那样的话,云海这个哥们儿真的是给足了他面子!

    “哦......”云海故意拖长了音调,像是很为难的样子,犹豫道,“可是......我长的比你帅,万一把新郎的帅气压下去了,那可怎么好?”

    黄凯:“......”

    车厢里爆发出了一阵狂笑。

    将云海送到机场后,候机楼前不能停车,阿蒙直接开车去了停车场等他们。

    刘飞扬和黄凯一前一后跟着云海,将人护送到了安检口。

    一路上,黄凯软磨硬泡,让云海无论如何都要挤出时间来参加他的婚礼,还问他刚刚在车上说的要在现场唱歌的话是不是真的。

    云海说:“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取决于你怎么做。”

    少一根筋的黄凯直到云海进了安检口后都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要怎么做。

    离开前,云海对黄凯提前表达了新婚祝福,接着,才拍了拍刘飞扬的手臂,说:“这一阵子我会很忙,要准备年底的演唱会了,有些事情......还需要你继续费心。”

    刘飞扬点了点头,似乎是嫌云海啰嗦,推了他一把,“行了,快走吧,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怎么做。”

    云海笑了,口罩挡住了他的面容,眼尾却是弯起的,眼睛里的光很亮。

    一直望着云海的背影消失在了安检口,黄凯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身边的人道:“海哥哥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话问了,旁边的人却没有反应,黄凯偏过头,见刘飞扬盯着前方,似是在发呆。

    “喂,看什么呢,问你话呢!”黄凯撞了刘飞扬一下,寻求答案的心情有些迫切,“云大明星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我要怎么做啊?”

    刘飞扬烦躁地薅了一把头发,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黄凯:“你遇事能不能多用点脑子?”

    平白无故被刘飞扬骂了的黄凯更加气急,但还是忍了忍,换了一张笑脸,假模假样的讨好着这个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的人:“我是不懂啊,请用脑过度的刘大帅哥指点一二!”

    神特么用脑过度!

    刘飞扬转身大步朝外走去,丢给了黄凯一句话:“让凡萱当你的婚礼主持人。”

    黄凯一拍脑门儿,像是明白了,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赶紧朝刘飞扬追去。

    “为什么啊?”

    “为什么让凡萱当我的婚礼主持人,云海就要给我唱歌?”

    “不是凡萱的主持,他也可以给我唱歌啊?这两者不冲突啊!”

    机场外,阿蒙给刘飞扬发了一个停车位的具体地点,就等在了车里。

    她将车窗打开,从中控台里拿出了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点燃后,轻轻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

    她望着熟悉的候机楼,想起了五年前,她也曾在这里送过一个人。

    那个人走得决绝,无论她怎么哭喊,硬是头也不回,连一个侧脸都没留给她。

    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有多难受,一直到现在阿蒙还在体会。

    所以,今早上不小心听到阳台上的那些对话,仿佛也勾起了自己不堪的回忆,让她的心情也跟着受到影响。

    远远的,透过车窗,阿蒙看见刘飞扬大步走在前面,一边看旁边的指示牌一边寻找着自己所在是位置。

    阿蒙按了按喇叭,刘飞扬听到声音,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凡萱在施明上演讲课时,一直在打喷嚏,她怀疑昨晚自己着了凉,因为阿蒙卷走了一大半的被子。

    中午休息时,凡萱才有时间看手机,一条是阿蒙发的,说已经把偶像安全送到了机场。

    还要一条是云海发的,说自己已经登机了。

    凡萱看了看时间,云海的飞机应该还没有落地,手指轻点着屏幕,输入了一条回复的消息:

    【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跑了,危险。】

    盯着这行字看了两秒,凡萱感觉自己这话不像是对一个成人说的,而是三四岁的小孩。

    想了想,把这行字又删了,凡萱重新开始输入:

    【以后出门要有人陪同,不要单独一个人......】

    怎么感觉跟上一句差不多呢?

    又删......

    话还没想好怎么说,对话框里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云海:【你是在跟我告白吗?这么久还没写完?】

    凡萱手一抖,手机掉到桌上,发出“嘭咚”一声响。

不回来了

    下午时,久违露面的菲儿终于出现了。

    付老板生病的事情已经在校区里传开了,大家围着菲儿一阵嘘寒问暖,菲儿脸上的笑容和以前一样灿烂,只是面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凡萱下课时,菲儿正等在教室门口,学员们离开时挨个儿跟菲儿打招呼,菲儿都笑着回应,直到眼前只剩下一个人,那维持了一下午的坚强才像龟裂的地表一样,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凡萱走上前,轻轻抱住了菲儿,接着,就听到了菲儿轻轻的啜泣声。

    生离死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生离死别的过程,那种脆弱、恐慌以及明知结果却还想努力一次的挣扎,让活着的人承受着心理煎熬并不比身上的病痛好受。

    “凡萱,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依旧是在这间教室里,所有的布置和装饰没有任何改变。

    依旧是这两个人,一个是老板,一个是员工。

    但是,又和以前不一样了。

    菲儿算是凡萱步入社会时结识的第一个朋友,她年长凡萱几岁,却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给予了无条件的信任,让凡萱坚定的选择在施名任教时,也坚定了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决心。

    “什么事?”凡萱看着菲儿,第一次在菲儿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此时,到了下班时间,窗外的车流在高架桥上堵成了长龙,不断的有一两声刺耳的鸣笛声透过紧闭的窗外传进来。

    是一种催促,也是一种无奈。

    “生日宴后,我和Bill打算带付老板出去转转。”菲儿坐在椅子上,低垂着眉眼,双手轻轻相互摩挲着。

    “学校怎么办?你找到合适的负责人了吗?”见到菲儿脸上的神情,凡萱莫名觉得心里一沉。

    菲儿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哪那么容易找啊,学校我准备卖了,因为......我们不打算回来了。”

    饶是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凡萱也没想到从菲儿口中听到的会是这样一句话。

    施名对于付老板和菲儿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一份事业,是年轻时未能完成却在此时完成的梦想,是父女俩多年来的精神支柱和浓烈的热爱及情怀。

    所以,在做这样的决定时,父女俩内心一定是很艰难的吧。

    “不打算回来了?”凡萱把菲儿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像是一种确定,也像是一种询问的语气。

    菲儿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凡萱的肩膀,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慢慢说道:“付老板说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想去自己没去过的地方看看,先把国内转个遍,再去国外,能走到哪里就哪里。”

    能走到哪里算哪里,或者换一句话来说,一直到生命的终结,能坚持到哪里就哪里。

    “那......”凡萱顿了一下,望着菲儿的背影,问道,“那你呢?”

    菲儿转过身来,耸了耸肩,半开玩笑道:“当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啦,以后就在温哥华定居了,跟着Bill一起卖石头。”

    Bill家里在温哥华是做珠宝行业的,凡萱知道。

    只是,这句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让人辛酸......

    听到菲儿谈起抛弃自己独自离开的母亲时,凡萱没有哭。

    知道菲儿的腿是因为寻找母亲而出车祸受伤时,凡萱没有哭。

    得知付老板身患重症并将不久于人世时,凡萱没有哭。

    可偏偏听到这句话,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哎哟,你干嘛?”菲儿连忙走过来,从音控台上抽了两张纸巾,坐到了凡萱旁边替她擦着眼泪,自己也忍不住哽咽了,却还笑着打趣道,“干嘛哭了,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这份工作啊?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业的。”

    舍不得菲儿是肯定的,但凡萱知道自己内心中的感受除了不舍,更多的是浓浓的心酸和心疼。

    中国人是最恋家的,哪怕是常年在外漂泊的游子,每到逢年过年节时,最想回去的就是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可菲儿却说自己不回来了,因为在这个养育了自己的故土之上,已经没有她的家了。

    菲儿抹了把自己眼泪,自顾自地说道:“最近我在看一本书,是我一个医生朋友推荐给我的,名字叫做《前世今生》,我看了之后内心的痛苦和无助真的减轻了许多,因为这本书中说,任何一个来到你身边的人,在前世都跟你有着莫大的关系,他今生是你的父亲,前世有可能是你的兄弟姐妹,当然,你们也会在来生以另外一种关系再度相逢,有可能是朋友,也有可能是恋人,总之,你们没有分别,他会一直在你身边。”

    凡萱缓缓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菲儿。

    迎着凡萱怔愣的目光,菲儿笑了,“怎么,是不是觉得是封建迷信?”

    凡萱摇了摇头,认真道:“不,我信!”

    哪怕是封建迷信,只要能减轻内心的伤痛,那也是好的。

    “所以我说啊,我们前世肯定是姐妹!”菲儿揉了揉凡萱的头发,真的像一个大姐姐一般,“我以后回国的机会估计不多了,你如果想我的话,也可以到温哥华来找我啊,就当是度假了。”

    凡萱点点头,应道:“好,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国内的特产,我都给你带来。”

    “好,我觉得我那时候肯定最想吃的是正宗的火锅!”菲儿大笑,在这种时候,也难得能如此开怀。

    校区将要被卖的消息,菲儿在几天后召开的员工大会上,亲自向大家宣布了。

    和凡萱的感受一样,一开始大家似乎都不太能接受这是真的,也担心自己的饭碗跟着落空,菲儿一再表示,会跟下一个校区负责人妥善安排好各自的工作,尽最大努力不做变动。

    凡萱是相信菲儿的,就像当初面试时,菲儿无条件相信自己一样。

    所以,在后来,她才会真的去到温哥华,在自己英语水平有限的情况下,一去就是三年。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来日方长

    员工大会的召开多多少少还是引起了一些波动,在施名呆了长达几年的老员工还算淡定,但部分老师已经开始另谋出路。

    在大家对此事议论纷纷时,凡萱仿佛置身事外般,依旧和以前一样勤勤恳恳地做好本职工作。

    和凡萱一样不受影响的人就只有前台阿娟了,小姑娘年纪不大却很懂感恩,她以前是餐厅里端茶送水的服务员,学历不高,现在能有这么体面的一份工作全是因为菲儿的破格录用。

    这周三晚上,凡萱给惜时哥上完普通话课,两人刚从教室里走出来,就看到前台大厅并未像往常一般空无一人。

    西装革履的一个男人坐在吧台旁,一条腿踩在椅子腿上,一条腿伸出去好远,看起来像个长腿怪。

    当然,估计能这样想的就只有凡萱一个人了。

    因为这个男人的旁边,已经有一位刚下课的声音老师凑过去了。

    两人不知在说什么,女声乐老师笑得很开心,仗着声音优势,那笑声听起来悦耳极了。

    凡萱假装自己眼瞎耳聋,偏过头和惜时哥说着话,却没想到惜时哥在看到来人时,脸上居然闪现出一丝惊喜。

    凡萱心里“咯噔”一声,心想惜时哥不会认识孟衍诚吧,但仔细一看,那脸上的惊喜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屑一顾的表情。

    “爸,下课了?”孟衍诚从座位上起身,朝那位一直向自己献殷勤的声乐老师微微颔首,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听到这声称呼,凡萱愣在原地,她看了看惜时哥,又朝孟衍诚看去,脸上本就没剩多少的笑容逐渐凝固。

    她突然想起来孟衍诚在播音室里说过的那句话:“我们的缘分还不仅于此。”

    “哟,大忙人怎么来了,我自己有开车,好像没有叫你来接我吧?”见到自己的儿子出现在这里,惜时哥心里高兴坏了,可偏偏要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孟衍诚笑着看了凡萱一眼,才微微弯下腰朝那个随时随地都喜欢噎自己亲儿子几句的老父亲鞠躬道歉:“对不起,孟总,您儿子前段时间太忙了,没能经常出现在您身边陪你逗趣儿,儿子错啦!您要打要骂,儿子悉听尊便,绝无任何怨言。”

    惜时哥冷哼了一声,“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认错态度如此之好?”

    孟衍诚站直身子,笑道:“现在哪还有什么太阳,月亮都出来了。”

    凡萱不想参与到这父子俩独具特色的交流中,更不想和孟衍诚说话,索性往后退了两步,准备绕道去前台。

    脚步刚一挪动,似乎就被某人一眼看透,孟衍诚开口叫住了她,“凡萱老师,这是要回家了吗?”

    幸好没叫“主播大人”,凡萱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

    退后了一步的脚又收了回来,凡萱微微勾起嘴角,客气道:“是的,还麻烦孟老板让个道。”

    这下换惜时哥诧异了,他伸手指了指眼前高出自己一个头多的男人,眉毛一抬,“凡萱老师,您认识我这不成器的儿子?”

    惜时哥以前提起自己的儿子时,好像不是现在这样的形容啊,凡萱暗自腹诽,该说惜时哥口是心非呢还是过度自谦呢?

    “爸,能在凡萱老师面前给我留点儿面子吗?”孟衍诚故作颜面扫地的样子,看向凡萱的眼神却还透着狡黠,“我和凡萱老师当然认识咯,她就是cityofsky如今大名鼎鼎的主播大人。”

    得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哦?是吗?哈哈哈......”惜时哥大笑,连连感叹道,“缘分啊,缘分,这就是缘分嘛!”

    凡萱很想配合着笑一笑,嘴角却仿佛冻住了一般,怎么也扬不起来。

    看来这天气,真的是越来越冷了。

    三人下楼,孟衍诚主动提出要送凡萱回家,惜时哥也跟着附和,虽然现在自己的儿子也算凡萱老师半个老板,但他是凡萱老师的学生,那儿子对待自己的老师也应该尽到该有的礼数。

    况且,为人父母,自己的孩子总是跟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如若更是才貌双全,那在谁面前都是想要炫耀一下的。

    很明显,孟衍诚十分附和这个条件。

    这次,凡萱破天荒的没有拒绝,连惜时哥都有些惊讶,意味深长地瞥了自己儿子一眼,率先开车走了。

    “主播大人住哪儿?”孟衍诚从西服兜里拿出车钥匙一按,路边的那辆白色保时捷的车灯轻轻一亮。

    凡萱未挪动步子,仍是站在原地,低头拿出手机的同时问孟衍诚道:“孟总知道盛世海棠吗?”

    “知道啊!”孟衍诚应道,“潆城市区中心还算是高端品质的楼盘了,你家住这儿?”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孟衍诚未理会,仍旧好整以暇地等着给主播大人当司机。

    “嗯。”凡萱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了孟衍诚一眼,“既然孟总知道这个地方,就该知道这个地方离此地很近,我走路回去也就十多分钟,就不麻烦孟总了。”

    孟衍诚一愣,随即失笑道:“怎么主播大人防我跟防狼似的,我有这么恐怖吗?”

    凡萱对这句玩笑话未做理会,拿起自己手机朝孟衍诚示意道:“上次撞了孟总的车实在是抱歉,我愿意做出赔偿,我给孟总转了3000块钱补漆钱,如果不够的话孟总再跟我说。”

    说罢,凡萱转身就走。

    孟衍诚拿出手机一看,刚刚收到的消息果真是凡萱发来的转账记录,干净利落的几个数字,丝毫不带任何感情。

    他觉得这一幕甚是熟悉,很像自己对待以前那些随意玩玩儿的小情人。

    给对方一笔钱意味着什么,孟衍诚再清楚不过,主播大人这是要跟他划清界限啊......

    真是一点儿机会都不给。

    难得在追人方面受挫的孟衍诚并未觉得有多难受,反而觉得新鲜。

    他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无声笑了,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朝凡萱大喊了一声:“亲爱的主播大人,来日方长,我一定会追到你!”

情非得已

    这样信誓旦旦的话凡萱没少听,在学校那会儿,一个个追她的男生前赴后继,也许是为了面子,也许真对自己十分自信,都或多或少撂下过这种一听就让人觉得中二十足的话。

    就连刚刚才知难而退的学长陈俊宇,也曾经对自己迷之自信,对追到凡萱势在必得。

    没想到孟衍诚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能有这样幼稚的举动。

    “什么叫年纪大,孟总最多也就二十七八顶天了!”阿蒙听闻凡萱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眼睛瞪得都快比铜铃还圆,“没想到啊没想到,孟总居然把你看上了!”

    凡萱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遥控器,随意换了两个台,轻飘飘地朝那个寸毛脑袋瞥去一眼,“这句话什么意思?”

    阿蒙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凑到凡萱面前来殷勤地捶着腿,讪笑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不明摆着没戏么,嘿嘿......”

    此刻,各大卫视播放的电视剧并无多大营养价值,凡萱索性把电视关了,两人没再聊刚才的话题,说起了施名最近发生的事。

    “唉,说实话,我觉得这个学校就这么卖了真的可惜了,那是多少年的心血啊!”阿蒙虽然不再是施名的员工,却依旧心系老东家,“如果不着急的话,可以熬个好价钱,可若是他们等不及的话......唉,真是便宜接手的人了!”

    凡萱也这样觉得,但菲儿说了,生日宴过后,他们就准备离开了。

    看来,付老板的病情已经日渐严重。

    “新的老板若是能将企业文化完整的传承下来那肯定是好,怕就怕......”凡萱若有所思,她不知道下一任老板是否会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施名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是否能继续如今的辉煌。

    “行啦,这些你操心也没有用。”阿蒙拍了拍凡萱的肩膀,安慰道,“我明白你对施名的感情,这毕竟是你的第一份正式的工作,你付出的努力也不少,顺其自然吧,别想那么多了。”

    两人靠在沙发上,各有所思,一时谁也没说话。

    阿蒙偏过头看了凡萱一眼,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宝贝儿,你觉得......不,你怎么看待刘飞扬的?”

    没想到阿蒙会突然问起这样一个问题,凡萱也偏过头盯着阿蒙,诧异道:“为什么这么问?”

    阿蒙心虚地移开视线,抬手挠了挠自己的眉毛,“就是......”

    那天从机场回来得路上,车里的气氛和来时截然不同,黄凯一上车就倒在后座缩成一团补觉,在阿蒙以为刘飞扬也睡了时,不经意往副驾驶一瞥......

    刘飞扬眉头紧锁,眼里满是浓烈到化不开的忧郁。

    “你在愁什么?”阿蒙问道。

    似乎是想事情太入神,在阿蒙以为刘飞扬没有听到自己讲话时,他却后知后觉地回了一句:“没什么。”

    作为在阳台门边偷听到了云海和刘飞扬谈话的阿蒙来说,她太了解刘飞扬如今所处的境地是多么的难堪。

    一个是偷偷暗恋着的女生,一个是自己的好哥们儿,关键是人家还两情相悦。

    你说,若是遇到这种情况,远远的离开不就好了,不触景伤情也算是一种解脱,可偏偏还身不由己。

    结合刘飞扬之前的种种举动,阿蒙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在云海面前那般洒脱,从那极力隐藏的内心世界来说,他根本就没有放下。

    “你是......从什么时候答应云海照顾凡萱的?”阿蒙觉得自己和刘飞扬就像是潜伏在敌营的特工,两人对上暗号之后,还没怎么好好交流过实战经验。

    车辆行驶在高速上,刘飞扬很想抽支烟,却还是忍住了,只是从烟盒里拿了一根出来,放在鼻间轻轻嗅着。

    等过了一阵干瘾之后,刘飞扬才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三个字:“高考前。”

    “这么早?”阿蒙有些吃惊,简直没想到这个特工已经潜伏了这么长时间了。

    但一想到凡萱跟自己说的与云海之间的感情经历,阿蒙也就明白了。

    也就是说,云海之前的不告而别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那你这三年多......是怎么过的......”阿蒙嘀咕了一句,心想此人如此煎熬的暗恋历程,怕是可以写一本含血带泪的长篇小说了。

    也许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哪怕刘飞扬以为阿蒙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是两人已经是同一阵营的盟友,刘飞扬难得说了很多。

    他说一开始,凡萱就断了和所有同学的联系,包括他这个同桌兼好友。

    那时,云海也处于极度自责和恐惧的状态中,为了让云海安心,他经常逃课去到潆城传媒学院,偷偷拍些凡萱的照片发给云海,这个不知道算不算偷窥的“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

    可老是这样也不行啊,刘飞扬为了打听到凡萱新的联系方式,在放假时跑到她以前住的老房子去,才从一个小孩子口中得知田家已经搬走了。

    刘飞扬又费了些功夫打听凡萱的新住址,为了不让凡萱起疑,他在凡萱新家附近徘徊了一周,也没能见到凡萱的身影。

    于是,刘飞扬只能转移目标,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菜市场跟凡萱的母亲来了一场偶遇,死皮赖脸要到了凡萱的联系方式。

    此后,两人虽然联系上了,却一直没有见过面,刘飞扬知道凡萱在情伤未愈之前,是不会跟他见面的。

    阿蒙听了,笑道:“所以,你和凡萱重新回到正常的朋友状态,也没比我长多久啊!”

    刘飞扬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点了点头,“确实,也就比你多一个多月吧。”

    阿蒙偏过头看了一眼刘飞扬,此时她只能看到刘飞扬的侧脸,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为了云海,为了这个哥们儿,你真的付出太多了!”

    这是当天关于这个话题,阿蒙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说完后,刘飞扬长久沉默着,这样的沉默仿佛会传染一般,在熟人面前一向话多的阿蒙没再开过口。

    沉默之下,往往蕴藏着汹涌的情感,这些情感,是压抑的,滚烫的,不愿宣之于口的情非得已。

love her forever

    “飞扬一直是个很好的人,他的心很细,很会替别人着想,为人十分仗义......”凡萱回忆起高中与刘飞扬同桌的日子,眸中都是柔软的光,“我好像跟你说过吧,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流氓骚扰,云海挡在我前面,他挡在了我们前面,他平常完全就是一副乖乖学生的样子,但没想到在遇到危险时居然毫不畏惧的挺身而出。”

    阿蒙一手撑着脑袋,一手随意地搭在身前,侧靠在沙发上静静聆听着。

    “刘飞扬对人的好都是默默无声的,很多事情其实他明明帮你做了,却也不愿多说,也不求你知道,”凡萱想到了什么,忽而一笑,“当然,这都是对朋友,对那些关系不亲近的人,他都不带搭理的,也挺酷。”

    “其实,和云海谈恋爱的那段时间,我时常觉得自己不够好,无论是外在还是内修,总觉得只有自己变得更好更优秀,才能配得上他。刘飞扬却一眼就看穿了我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他那时对我说:‘其实你已经很好了,不比任何人差’。”

    也许那时候的刘飞扬不知道,他这一句话在无形之中给了凡萱莫大的鼓励。

    听完凡萱断断续续说完那些已经跌落进时间长河里的过往后,阿蒙突然对刘飞扬生了一种敬佩之情。

    有些爱,愈深愈伟大。

    “诶,宝贝儿,”阿蒙用手肘杵了杵凡萱的胳膊,一脸奸笑地看着她,“你不觉得......三妹对刘飞扬有意思吗?”

    “嗯?”凡萱听到这句话格外吃惊,“有吗,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时候阿蒙不得不吹嘘一下自己的火眼金睛了,她简单跟凡萱说了一下三妹在刘飞扬面前的异常表现,还说下次聚会时要试探一下。

    凡萱没有把阿蒙的话当真,只觉得这两人一见面就掐不是没理由的,至少她觉得阿蒙确实有点欠揍。

    周末,付老板的生日宴如约而至。

    凡萱早早地收拾好后,和阿蒙一起开车出了门。

    在门口迎宾处,凡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付老板,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还不错,只是消瘦了许多。

    邀请的来宾除了亲人以外,还有菲儿的同事以及付老板的至交好友和以前的合作伙伴,这些人全部加起来居然坐了满满五十多桌。

    在等待仪式开始之前,已经落座的客人们低声交谈着,从音乐过度时的安静间隙里,能偶尔听到零星几个字眼,无不长吁短叹,饱含着浓浓的惋惜之情。

    凡萱把这场生日宴的风格定得比较轻松自然,她不想做得很煽情去赚取观众的眼泪,正因为现实是那么的残忍,我们更应该微笑着去面对。

    仪式正式开始,凡萱上场跟大家问完好后,将付老板的人生历程以幽默风趣的方式缓缓为大家讲述,台下暗自涌动的低落情绪终于有所回升。

    只是,这短暂的快乐没能维持多久,在播放菲儿为父亲制作的感恩视频时,凡萱在台上都听到台下抽泣的声音。

    这样的情绪是会像感冒一样被传染的,作为一名主持人,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大起大落是最基本的要求,哪怕在上台前你得知了多么重大的噩耗,上台后都是要淡定自若,装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在此刻,凡萱看着站在自己身旁同样因观看视频红了眼眶的付老板,明显感觉喉咙一紧,眼眶发热......

    视频播放完毕,全场灯光熄灭,一首老歌的前奏响起,一束追光打向观众席。

    菲儿从座位上缓缓起身,在未婚夫Bill的陪伴下,一边往舞台上走来,一边轻声唱着歌,“还记得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

    颤抖着的声音,有些跑偏了的曲调,却丝毫没有破坏这首歌的所要表达的真情实感。

    因为,一个人最真实的举动,是不参夹任何多余修饰的,它是遵循你内心中最纯粹最简单的感受,而往往如此,才最是令人动容。

    也许是灯光有些昏暗,也许是泪水模糊了眼眶,也许是受过伤的腿在上楼梯时确有不便,在即将登上舞台时,菲儿突然脚下一滑,全场来宾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菲儿即将摔倒时,陪在菲儿旁边的金发男人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凡萱只觉得身边人影一闪,就见付老板已经快Bill一步一把拉住了菲儿的手。

    登上舞台的最后一步,是父亲牵着她走上来的。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凡萱第一次在舞台上失控了。

    她跟所有的来宾一起流着泪,流着泪主持接下来的环节,流着泪为这对父女送出最真心的祝福,流着泪和他们说再见。

    很多年后,每当凡萱回忆起这一幕,都还是忍不住会鼻酸。

    小时候,我们蹒跚学步时,每次摔倒后都有一双坚实的手臂扶你重新站起来。

    而我们渐渐长大后,不再需要父母这样的帮助,因为我们完全可以独立靠自己了。

    殊不知,无论我们活到十八岁,二十八岁,三十八岁,在父母眼里,我们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孩,永远是他们想要呵护在手心里的宝。

    保护你不受伤害,也永远是他们为人父母的本能。

    菲儿离开那天,潆城下起了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淋湿了整个城市,也更加渲染了离别的不舍和忧伤。

    安检口,菲儿给了凡萱一个大大的拥抱,凡萱强忍着内心的澎湃汹涌的酸涩,笑得比哭还难看。

    “凡萱,施名有了一个很好的新老板,你可以放心了。”菲儿在凡萱耳旁轻声说道。

    凡萱拍了拍菲儿的背,破涕一笑,“这句话不应该我对你说么?”

    菲儿松开凡萱,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皆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凡萱朝默默等在旁边的人看了一眼,对菲儿说:“我有句话想对Bill说......”

    说韩语凡萱是不带怕的,说英语反而让她感觉很有压力。

    那天,凡萱走到Bill面前,用跟菲儿唱歌跑调一般的蹩脚英语对他说:

    “Ihopeyoucanalwaysbewithherandloveherforever。”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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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7696/ 第一时间欣赏守望天狼星最新章节! 作者:羊角小辫所写的《守望天狼星》为转载作品,守望天狼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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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天狼星介绍:
在十一岁那年的夏天,她晃动着脚丫吃着雪糕时,一个清秀冷漠的吉他少年闯入了她的视线;
也是在十一岁那年的夏天,因父母离异,他随母亲来到了一座小城,在举目无亲和破败不堪的环境中遇到了那个陪伴他成长的女孩。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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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在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
为了追寻心中的梦想,两人分道扬镳,他成了天空中那颗璀璨的天狼星,她隐没在碌碌人群里籍籍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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