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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希行     药结同心txt下载     药结同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一章 聚后

    这一夜所有人中睡得最好的估计就是柔儿了。

    卢舫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哭累了在卢岩怀里睡着了,而刘梅宝和卢岩就那样坐着一夜未睡。

    夫妻二人几乎没有说话,而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流眼泪,似乎一辈子没有见过,又或者是要这样看一辈子。

    各自的眼泪顺着脸面流下,互相抬起手给对方擦拭。

    阳光照进屋子来时,刘梅宝终于吸了吸鼻子,自己用袖子擦脸。

    “脏兮兮的有什么好看的,我去洗洗。”她说道。

    起身下床,却因为坐的太久身子都僵了,差点跌在地上。

    卢岩视线半点没有离开她,伸手捞住她。

    这一动,在他怀里睡着的卢舫猛地惊醒,一把抱住卢岩的胳膊。

    “爹,爹,我怕我怕。”他大哭大喊。

    原本已经止住眼泪的夫妻二人顿时又泪流满面,卢岩紧紧抱住儿子大哭出声,再次重重的打自己的耳光,刘梅宝哭着抱住他的手。

    听着屋内又响起的哭声,走到门口的陈清只得无奈的收住脚。

    “午时再一起送来吧。”他对身后捧着饭菜的下人们低声说道。

    大家小心的退了出去,路过院门口,卢岩的兵丁们防贼一般狠狠审视他们。

    陈清给他们安排了住处,毕竟这些人也连续奔波很久了,但却被拒绝了。

    陈清不理会他们,自行走出来,便看到赵老汉夫妇一个拉着铁勺一个抱着柔儿怯怯的走过来。

    那时卢岩出现,刘梅宝晕倒,卢舫对着走近的爹扬着拳头扑上去就打,到底还是跟过来的赵老汉夫妇没拉住铁勺,铁勺跳出来,只当卢舫被抓住了,高喊着丹丹妹妹冲坏人就扑过来。

    然后一家人都被带回来,虽然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至少明白这个男人便是刘梅宝走散了的男人,总算是放下心来。

    一晚上的颠簸对于婴儿柔儿来说没什么影响,小孩子好奇的看了圈四周的人,看不到娘,便打着哈欠冲赵娘子张开手。

    他们一家三口没有哭的死去活来的必要,于是被安排的妥妥的,洗了热热的澡,睡了软软的床铺,当然谁也没睡好。

    柔儿由赵娘子带着,睡得很好,只是一大早起来要吃奶,饿了的孩子除了娘便谁也哄不下了,于是只得过来了。

    走到门边便听到内里的哭声,老两口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找个奶妈来。”陈清问清楚了,便吩咐道,“不拘谁家借一个来。”

    这事对陈清来说太简单了,吩咐下去没多久,从隔壁府上借来的奶妈便过来了。

    只是可惜柔儿认怀根本就不吃。

    “这么点的孩子也认得人了?不是有句话叫有奶便是娘吗?”陈清很好奇,忍不住看着又回到赵娘子怀里的柔儿。

    “那那啊…孩子,孩子认怀的…再说四个月的孩子了,认得人了。”赵娘子拘束的说道。

    陈清看着柔儿,在赵娘子怀里不安的扭来扭去柔儿也眨着眼看他,忽的伸手冲他摇了摇,张着没牙的嘴依依呀呀两声。

    “她认得我。”陈清很高兴,忍不住眉角飞扬,迟疑一刻,冲柔儿伸出手,“我抱抱试试。”

    “别弄脏了大人你的衣裳。”赵娘子讪讪说道。

    “脏就脏了,衣裳而已。”陈清说道,将手再往前伸了伸。

    柔儿看着他,迟疑一刻,冲他探身。

    陈清大喜有些笨拙的接过孩子,学着赵娘子的样子小心的抱着。

    “看,她认得我,她让我抱呢。”他高兴的对周围的人说道。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只觉得在怀里棉花团一般。

    刘梅宝洗漱完换了衣裳记挂着女儿出来了,看到的就是陈清抱着女儿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大一小言语不通但说的热闹。

    见到娘来了,柔儿便扑过来,陈清有些不舍的放开手。

    “你男人还没哭完呢?”他看着刘梅宝肿的核桃般的眼,打趣问道。

    刘梅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不让他看。

    “给儿子洗澡呢。”她说道。

    陈清咦了声。

    “儿子?”他不解问道。

    难道一晚上就能生出一个儿子?

    刘梅宝冲他抿嘴一笑。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她说道。

    柔儿已经不耐烦的在她怀里拱来拱去,陈清依旧站着不动看着柔儿笑,还是赵娘子咳了一声提醒,他才回过神起身回避了。

    此时的室内,卢舫已经醒过来,正由卢岩亲自给他洗澡。

    卢岩站在浴桶边弯身身子,一寸一寸的帮儿子清洗,摸着儿子瘦的肋条可见的身子,看着那厚厚的污垢,卢岩的眼泪不断的滴落在水里。

    洗干净了将他用软软厚厚的毯子包裹出来,坐在暖和的火盆前,卢岩用毛巾将他的头发一点点的擦干烘干,然后束起头发,男孩子的头发。

    外边的兵丁得到吩咐,已经去买来了小男孩穿的新衣,卢岩一件一件的给儿子穿起来。

    屋子里的穿衣铜镜前,一个俊俏的小男孩出现。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卢舫咧嘴笑了笑,在他身后的卢岩蹲下来,帮他再次整理衣裳。

    “爹。”卢舫看着眼前的男人,“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消瘦的脸,不瞒血丝的眼,胡子拉碴的下颌,干裂的嘴。

    “是想小船和娘想的吗?”他抬手摸着卢岩的鼻子眼睛嘴唇,眨着眼问道。

    卢岩一手按住儿子有些粗糙的手,一面点点头,只觉得他现在不能开口说话,只要一开口,声音就是哽咽。

    “没事,我和娘还有妹妹都回来了,爹就不用再想了,就能跟以前一样了。”卢舫点点头,郑重的说道。

    卢岩再次点点头,妹妹这个词让他面容亮起来。

    昨晚的重逢他已经失了所有心智,只恍惚看了眼那个躺在厚厚包被里打着哈欠的孩子,便被人抱去睡觉了。

    “是妹妹?”他问道。

    提到妹妹,卢舫脸上更高兴了。

    “妹妹很听话,妹妹最爱和我玩。”他说道,脸上带着满满的骄傲自豪,“我常常陪着妹妹。”

    卢岩拍了拍他的肩头。

    “小船,谢谢你。”他说道。

    卢舫对他仰着脸笑。

    “走吧,我带爹去看看妹妹。”他高兴的说道。

    卢岩点点头,由他的小手拉着自己的大手走出来。

    父子俩出现在隔壁的厅堂里时,便看到一屋子的热闹。

    卢岩一眼就看到刘梅宝,然后顺着刘梅宝的视线看到了陈清。

    陈清正抱着一个穿着大红袄的女娃晃来晃去,女娃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小手在陈清的脸上摸来摸去。

    那是他的女儿…卢岩忍不住大步过去。

    “洗好了。”刘梅宝看到他说道,一面看向卢舫。

    卢舫从门口慢慢的走进来。

    赵老汉夫妇先是看看卢岩,然后目光落在卢舫身上,有些目瞪口呆。

    铁勺从他们身后探出身,晃头晃脑的看,目光在卢舫身上停了一刻,便向他后边看去。

    “丹丹妹妹呢?”他问道。

    “是,是,男娃子?”赵娘子一脸惊讶反应过来,几步过去拉住卢舫打量,一面试探的喊了声,“丹丹?”

    卢舫皱了皱眉头,不太情愿的嗯了声。

    “丹丹?”铁勺犹自反应不过来,围着卢舫前后看,“你怎么变成男的了?”

    赵老汉拍了他一巴掌。

    “本来就是男孩子。”他低声说道。

    铁勺捂着头,瞪眼看卢舫,看呀看呀,看的卢舫有些恼火了,才依稀觉得好像是跟他的丹丹妹妹差不多。

    “我..我…我是不是明天就会变成女孩子了?”他呆呆说道,面上浮现惶恐不安。

    这话让大家都笑了。

    陈清这边没理会,他只顾的跟柔儿玩。

    一双大手伸过来。

    “给我。”卢岩说道,声音沙哑。

    陈清看了他一眼,又看着怀里的孩子。

    “我,我是..爹..”卢岩紧张的看着柔儿,声音颤抖的说道,一面将手干脆伸到陈清身前往外抱孩子。

    “哎呀。”陈清不满的说道,“你干什么呢,慢点。”

    柔儿盯着眼前陡然出现的大脑袋看,看了看忽地转身抱住陈清的脖子,不理会卢岩。

    卢岩愣了下。

    陈清顿时笑的止不住。

    “别怕别怕。”他忙拍着柔儿,一面往一旁退开两步,然后对被嫌弃的孩子爹认真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子认怀的,而且四个月的孩子了认得人了,可不是谁都能随便抱的。”

    卢岩被说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好像你跟这孩子多熟似的…

    “少胡说,我女儿怎么不让我抱。”卢岩瞪他一眼低声喝道,再次堆起笑脸,小心讨好的往柔儿跟前凑去,“丫头..我是爹..来,爹爹抱…”

    柔儿从陈清怀里转头看他一眼,再次很坚定的抱紧了陈清的脖子。

    陈清简直心花怒放,忍不住在柔儿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亲。

    “柔儿别怕,别怕,这人长的是难看了点,可是不是坏人。”他很认真很郑重的对孩子轻声说道,“真是你爹爹呢,让他抱抱?”

    柔儿嘟着嘴,黑黑的眼睛眨呀眨,还是坚定的抱着陈清的脖子。

    “抱一下,就让他抱一下。”陈清看着卢岩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笑着劝的更起劲了,一面对卢岩安慰,“你看,孩子就这样,也不会骗人也不会装,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

第二百八十二章 逗女

    最终卢岩也没如愿抱到女儿,反而因为受不了陈清的幸灾乐祸伸手去硬抱,惹得柔儿大哭起来。

    “她认生,慢慢来。”刘梅宝笑道,伸手要接柔儿过来,结果柔儿因为哭,只怕被“坏人”抱去,干脆连娘也不找了,缩在陈清怀里不出来。

    卢岩一脸闷闷的看着躲在陈清怀里的女儿,难道跟他算是很熟吗?

    “没事没事,我抱着她吧,”陈清简直笑得合不上嘴,一面哄着柔儿往一边走,嘴里说着看灯去看灯去。

    当然人却没有离开大厅,确切的说没有离开卢岩的视线,将柔儿或举起来够垂下的灯笼,或凑去看盛开的杜鹃花,总之在卢岩旁边左左右右的晃来晃去。

    听着柔儿或者咯咯的笑,或者咿咿呀呀的说,只把卢岩急得青筋爆,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到刘梅宝卢舫和赵老汉一家身上来,却最终是无果。

    女儿,是女儿,跟梅宝一样的漂亮女儿,只要一想到这个,他觉得心都要化了…

    “那是你爹爹,咱们让他抱抱?”陈清又适时的转过来,一脸淳厚的劝慰柔儿。

    卢岩铁青的面容瞬时变得柔和,努力的堆起自认为最温柔的笑看着女儿。

    柔儿坚定的扭头埋在陈清的怀里。

    粉嫩的胖嘟嘟的脸蛋紧紧贴着陈清,只把卢岩眼红的恨不得一拳将陈清打飞。

    陈清心满意足的抱着柔儿又去晃了。

    如此三番,卢岩攥着的手骨节嘎巴响。

    “陈大人,您公务不忙吗?”他咬牙问道。

    “卢大人您亲自到了,我作陪就是第一要务。”陈清忙说道,一面对扯他衣裳不知道又看到什么物件想要拿的柔儿含笑点头,“哦,哦,好,这就去,这就去…”

    卢岩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到一边去,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学过一个叫做其乐融融的词。

    “我们这就走,今日就回山西。”他大声说道。

    这边正坐着说话的刘梅宝赵娘子等人都看向他。

    “今日就走吗?”刘梅宝问道。

    卢岩无心的话出口,迟疑一下点点头,又有些担心。

    “你可是劳累,要不…”他低声问道。

    刘梅宝摇摇头。

    “娘,你们和我们一起去山西吧?”刘梅宝看向赵娘子和赵老汉,认真说道。

    离开故土对于古人来说是很难做到的事,那些被山西兵解救了流民很多第一个念头就是回老家去,经由兵士们热情充满鼓动的讲解构想的美好生活之后才跟着来山西的,流民尚且如此,更别提有家有业的赵老汉夫妇。

    赵娘子和赵老汉对视一眼。

    “爹娘,我还是愿意让你们跟我回去,你们年纪大了铁勺还小,在我跟前也好有个照应。”刘梅宝再次说道,一面站起身来,“子欲养而亲不待,我父母去的早,虽然口上不说,心里想起来一直很难过,人常说,不管年纪多大,只要有爹娘在,自己就永远是个孩子,会永远有个人像疼孩子一般疼你,原以为我没有这个命,没想到遇到你们二老,还请二老可怜可怜梅宝….”

    她说着话弯身施礼。

    赵老汉和赵娘子忙伸手扶她,赵娘子早已经泪流满面。

    “去,去,我们自然要去,老天爷开眼给我降下如此大的福缘,不惜福是要被雷劈的。”她抹泪说道。

    卢岩也过来郑重的拜谢二老,赵老汉夫妇虽然还不太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多少也猜到肯定是个大官,因此有些诚惶诚恐。

    卢岩坚持跟随刘梅宝执女婿的礼节。

    “不如多歇息两天,急匆匆的大过年的天又冷,路上也不好走,梅宝....”陈清抱着柔儿过来说道。

    他轻松随意的喊出梅宝这个名字,卢岩瞪眼看着他,陈清丝毫不以为意。

    “梅宝和孩子怎么受得了。”他接着说道。

    “我是孩子他爹,我难道舍得她们受苦?”卢岩瞪眼说道。

    陈清一笑,亲了亲柔儿的面颊。

    “我们柔儿可真是受苦了,想起当时第一次见柔儿,被绑在娘的背上睡,看起来却是很习惯,想必一直这样陪着你娘干活操劳的吧?”他对着柔儿说道。

    劳作谋生哪能专门腾出一个人看着孩子睡觉,都是背在身上,或醒着或睡着,带孩子干活两不耽误。

    卢岩的嗓子顿时火辣辣的,他看向刘梅宝,满眼的自责懊恼悔恨心疼。

    刘梅宝抿嘴一笑,冲柔儿伸手。

    柔儿玩够了,高兴的张手够过来。

    “也不常那样,再说那叫什么苦。”她笑道,接过柔儿在怀。

    陈清笑而不语。

    “我去准备准备,马车取暖啊还有衣服什么的都要备好了。”他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我们自己准备就是了。”刘梅宝忙说道。

    陈清看了卢岩一眼,这眼神看的卢岩又沉下脸。

    陈清却并没有说什么,只不过这没说什么反而让卢岩更郁闷,他笑着走出去了。

    “我们这就去收拾。”赵老汉和赵娘子说道。

    “家里还用收拾一下吗?”刘梅宝问道。

    当初从樊城跟陈清走的匆忙,只带了衣物,其他的都留在家里。

    “不用,不用,穷家破业的,没什么好收拾的,我们去整理下行礼。”赵老汉忙笑道,和赵娘子便告退了。

    大厅里的人只剩他们夫妻和柔儿。

    “小船呢?”卢岩问道,方才只顾和陈清为女儿吃醋,没注意儿子哪里去了。

    “和铁勺不知道说什么出去了。”刘梅宝说道。

    卢岩便又小心的看女儿。

    “她叫柔儿?”他问道。

    柔儿看“坏人”站这么近,忙将头埋进刘梅宝怀里。

    刘梅宝抚着女儿头笑。

    “是,肉肉。”她说道。

    当初在盐池滩过年的戏语又浮现在眼前,也就是那时刘梅宝又胎不稳的迹象养了几个月,然后回到了太原府,再然后…

    “梅宝,对不起。”卢岩沙哑嗓子说道。

    刘梅宝低着头,抚着女儿的头发没有说话。

    “梅宝。”卢岩再次唤她,伸手握住她的手,他的声音颤抖,手也在颤抖。

    “你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刘梅宝抬头看他忽的问道,“大家都陪酒陪睡,所以,其实这也没什么是吗?”

    所以那官妓才起心靠过来,所以他的守卫才会放人进去,所以说这不是人的事,而是事的事。

    “我以前看过一个故事,有一个深受主人喜爱的猫走丢了,被人抓到宠物店里去出卖,然后它在店里遇到了它的主人,于是双方都欢喜若狂,高高兴兴的皆大欢喜的回家去了。”刘梅宝接着说道。

    卢岩听不懂,但他没说话也没问,只是安静的认真的听着。

    “后来,后来家里的狗问猫,你怎么不问问主人为什么去宠物店呢?”刘梅宝接着说道,“猫回答,我永远不去问也不去想这个问题。”

    她说完了看着卢岩。

    “但是我会问。”她说道,“纵然你不舍我不舍,我还是想把该撕开的撕开,看个清楚明白,哪怕血淋淋的,过日子吗,图的不就是个畅快,不舍是不舍,但这世上,也不是谁离不了谁,我这个人很犟,有些委屈能受,有些委屈哪怕丢了命也不能受。”

    离这个词说出来,卢岩抓着刘梅宝的手用力握紧。

    “我没有,我真没有什么想法。”他说道,声音颤抖,“只是我没当回事,我根本没想到那女人竟有这样的心思,也没想到会让旁的人那样想,我只是,只是吃饭喝酒,席间作陪斟酒而已,至于身边陪酒斟酒的是女人还是男人,对我来说都一样,我根本都无所谓。”

    刘梅宝忍不住抿嘴笑了下,卢岩紧紧握着她的手。

    “梅宝,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不过这的确是我的错。”他慢慢说道,“我以为只要我心思坚定就行了,没想到这世上的事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我以为事都是做出来的,说不说是无关紧要的,其实并非如此,该做的要做,该说的也必须说。”

    刘梅宝看着他,抿着嘴没说话。

    “我也有错。”她忽的说道。

    “不,梅宝,你没错,如果不是我就没有你今日受的这一切,官妓也好,李长三劫持也好…”卢岩忙忙的说道。

    “我错就错在不该我离开家,当时应该让你滚。”刘梅宝吐了口气说道,“我总是觉得家里的一切都是你挣来的,我什么都没有做,不劳便无获,说到底还是自卑作怪....”

    卢岩没想到她说这个,思路一时跟不上。

    “梅宝,没有你哪有这个家,你怎么能这样想。”他握紧刘梅宝的手说道。

    “是啊,我真不该这样想,结果差点丢了命,还害的小船跟我受这么多苦,身体上的苦倒没什么,他的心里还不定埋下什么阴影呢。”刘梅宝叹息说道。

    想到儿子,卢岩心里刀拧着一般的疼。

    “都是我的错。”他哽咽哑声说道。

    除了这句话,无话可说。

    “都过去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发生了,还是得向前看。”刘梅宝叹口气,反手握住他的手,“下次…”

    “没有下次没有下次。”卢岩立刻喊道,面上满是惊恐,想都不能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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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上一章写错了,我总是记不得我写过的人名啊年龄啊,柔儿将近五个月了,不是赵娘子说的四个月,至于这五个月的孩子动作神态合不合理,我家孩子大了,我都忘了她小时候什么样,有时候在小区见了小孩,也去注意问人家多大了,然后考虑一下该怎么写,有时候赶着更新就疏忽了,大家见谅。

第二百八十三章 小儿

    刘梅宝便抿嘴一笑没有再说。

    一只小手抓着她的手往回拽。

    夫妻二人说话,怀里的柔儿一直安安静静,此时开始发出抗议。

    她瞪着卢岩,有些不高兴的拽娘的手。

    “柔柔,我是爹..”卢岩尽可能的让自己显得亲切,试探着将手向柔儿伸去。

    柔儿立刻又埋入刘梅宝怀里。

    刘梅宝抿嘴笑,拍了女儿的头。

    “是爹爹,别怕。”她也说道。

    柔儿却缩在刘梅宝怀里不动,只偷偷的打量卢岩。

    “怎么就让那家伙抱?”卢岩急得咬牙,胡乱的在身上摸来摸去,高兴的掏出一只小匕首,在柔儿面前晃,“柔儿,看看看…”

    这把小匕首带着精美的刀鞘,小孩子都喜欢晶晶亮的东西,柔儿便忍不住转过身看。

    “给你玩,让爹抱抱。”卢岩诱惑说道。

    柔儿的小手已经伸过来,听了这话,又看卢岩张开的手,她停顿一下,转头毫不犹豫的又钻到刘梅宝怀里了。

    卢岩伸出的手尴尬的停在原地。

    刘梅宝哈哈笑了。

    “这丫头…”卢岩无奈的说道,看着偷偷看自己的女儿,嘴边的笑意散开,“比小船强,当初我从京城回来,那小子正被仆妇抱着玩,照样不认得我,我不过是用了一根马鞭就哄得他开口叫爹…”

    想起往事刘梅宝便也笑了。

    “我说呢你走了那么久,他怎么会认得你。”她笑说道。

    提到久这个字,卢岩的笑便又黯然下去。

    卢舫出生凶险,后来有将近一年没在他身旁,如今又有了这一段几乎命丧的分离,女儿出生干脆就不在身边,他这个做爹的还有什么用。

    “柔儿生的时候,我没在,你一个人…”他开口,话说一半心酸难过到底说不下去,抬手忍不住去狠狠的揪头发。

    “还好,很顺利,比小船那时候要快,也没那么受罪。”刘梅宝笑着说道,将脸贴近柔儿,“所以都说女儿是小棉袄,最最贴心…”

    卢岩怔怔的看着她,他的妻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在笑着也说话,但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梅宝,你心里不好受的话,你..你说出来…”他迟疑一刻说道。

    “哪有啊,你说什么呢。”刘梅宝笑道,看了他一眼,将怀里的柔儿亲了亲,“是不是,我们逃出生天了,小棉袄你高不高兴啊?”

    柔儿被她亲的咧嘴笑。

    卢岩再次忍不住伸手,可惜贴心的小棉袄还是不肯让他抱。

    “难道我长得很吓人?不如那家伙长得好?”卢岩忍不住自惭形秽,伸手摸自己的脸。

    他也简单的洗过了,但还没有剃胡子修头发什么的,再想陈清的模样,也不得不承认军中生涯也没有淹没他丰姿俊秀。

    “说什么呢,刚见嘛孩子认生,多呆一会儿就好了。”刘梅宝笑道。

    “跟他就很熟?”卢岩忍不住嘀咕一句,“梅宝,梅宝的…”

    刘梅宝正向外看,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她随口问道。

    “没什么。”卢岩笑道,看着妻女一刻也不想移开视线。

    外边忽地传来铁勺的哭声。

    刘梅宝忙抱着柔儿和卢岩走出去,见就在院子的花圃旁,卢舫正抬手捶打铁勺的头,铁勺也不敢还手,咧着嘴哭。

    “哎吆你这臭小子,怎么惹少爷了,快跪下。”赵娘子闻声跑来,抬手就打铁勺。

    “娘。”刘梅宝忙喊道,一面随手将柔儿往卢岩这边一推,“你抱着。”

    卢岩下意识的接过,等软团在怀一脸不可置信。

    柔儿正顾着看哥哥,也没在意,待发现被这个“坏人”抱住咧嘴便要哭。

    卢岩顿时心慌手乱,下意识的学着陈清方才的样子哄孩子,直到将匕首拿出来,又走近刘梅宝身旁,柔儿才塌着嘴眼里含着泪玩起小匕首不闹腾了。

    这短短的一会儿让卢岩出了一头一身的汗,这才松了口气,去看这边刘梅宝和卢舫。

    刘梅宝已经伸手将卢舫拎过来。

    “说,为什么打哥哥!”她竖眉喝道。

    赵娘子这边还拉着铁勺要赔罪。

    “娘,你先别说。”刘梅宝打断她。

    她的神情很不高兴,赵娘子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再加上心理本就惶惶,便立刻垂头不敢多言。

    “说啊。”刘梅宝对着卢舫喝问道。

    卢岩在后看儿子的模样有些不忍心。

    “我要我的小木头人。”卢舫低声说道,“他不给我。”

    铁勺手里紧紧攥着那日晚上以为生离死别被卢舫赠与的小木头士兵,一脸委屈。

    “你说给我了的….”他忍不住开口说道。

    “快给少爷。”赵娘子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喝道。

    铁勺被打的一咧嘴哭起来。

    “娘。”刘梅宝皱眉再次喊赵娘子。

    赵娘子讪讪的垂手。

    “小船,你怎么能这样?”刘梅宝蹲下来,和儿子平视,“说过的话怎么就不算数了?”

    卢舫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刘梅宝看着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那好,你要回去吧。”她说道,转脸看铁勺,伸手给他擦泪,“铁勺,咱不要他的东西了。”

    铁勺犹豫,赵娘子在后狠狠的推了他一下。

    “姑姑给你,你要多少给你多少,好不好?”刘梅宝说道。

    一听这个铁勺眼睛亮了下。

    “真的?”他问道。

    “当然真的,姑姑说话算话。”刘梅宝点头说道。

    铁勺用袖子抹了下鼻涕,将手里的木人往卢舫眼前一递。

    “给,我不要了。”他说道。

    卢舫咬着下唇一把夺过,转头跑了。

    卢岩抱着柔儿跟上去,柔儿一见要离开娘,便要哭,被卢岩指着卢舫说找哥哥犹豫一下便没有再哭闹,父子三人走开了。

    “你看看你看看…”赵娘子又是急又是不安跺脚喃喃,抬手又要打铁勺。

    “娘,我知道你心里到底是不自在,觉得我不是亲生的,如今又成了官家的太太,小船也成了少爷,你们口上说认得是女儿外孙,其实心里诚惶诚恐觉得自己奴仆一般…”刘梅宝制止住赵娘子说道。

    赵娘子讪讪不言。

    “我这个人自来有什么说什么,不会藏也不会装,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我们娘三个的命,是你们给的,今生今世你们就是我们娘三个的再生父母,既然是父母我便如父母一般侍奉,”刘梅宝接着说道,“我想要你们和我一起走,是想要你们去享福去过得开心自在,不过我知道事情太过突然,你们一时半时还接受不了,没事,咱们慢慢来,你们慢慢适应。”

    赵娘子拭泪点头。

    “你呀,也别怪孩子,那是他的心爱物,小孩子嘛那懂什么那些大道道,喜欢就是喜欢,舍不得就是舍不得,才叫真嘛,又不会装。”她摸着铁勺的头,“你是哥哥,要让这弟弟,不要和弟弟打架。”

    铁勺吸了鼻子点头。

    “我没和他打。”他认真的说道。

    刘梅宝也摸了摸他的头,又问卢舫打的疼不疼。

    “不疼,妹妹没用力打,只是吓唬我呢…”铁勺咧嘴笑道。

    他依旧习惯叫妹妹,一时改不来口,赵娘子拍了他的头斥责,拉他下去收拾东西去了。

    刘梅宝找到卢舫时,他正坐在卢岩的腿上。

    卢岩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抱着女儿,父子三人正都在笑。

    “真的做了好多?”卢舫抬头看他再次问道。

    “我答应小船的,那天不是说好了,你要把这套送给铁蛋,要我给你重新做。”卢岩慢慢的说道。

    卢舫哦了声。

    “我不记得了。”他说道,垂下头玩着手中的小木头人。

    卢岩将视线转向他处以掩饰红了眼。

    “爹在家想你了就做木头小人,做了好多好多,等咱们回家你看看。”他吸了口气转过头来说道。

    “是照着我的样子做的吗?”卢舫抬头看他问道。

    卢岩点点头,亲了亲儿子的额头。

    卢岩便咧嘴笑了。

    “那我们快回家去吧。”他高兴的说道,带着满满的憧憬。

    卢岩点点头。

    这边柔儿伸手要木头小人,卢舫便给了她,柔儿拿到在手里端详一刻,便往嘴里塞去。

    “不能吃。”卢舫眼明手快的拦住,一面小大人模样的无奈摇头,“真是太馋了,什么都要吃,怎么说都不听。”

    柔儿对着哥哥张着没牙的嘴笑,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刘梅宝站在一旁看的想哭又想笑。

    “娘。”卢舫看到她,从卢岩腿上站下来,喊了声,便低下头。

    刘梅宝走过来将他抱着坐下来。

    “舍不得了后悔了,就好好跟铁勺说,怎么能动手打人呢?”她说道,一面抚着卢舫的脸。

    卢舫低下头。

    “以后不能这样了。”刘梅宝说道,将他往怀里带了带,“铁勺是哥哥,他们家救了咱们的命,而且他对你多好,你忘了,你跟臭蛋打架,铁勺可是帮着你的。”

    卢舫点点头,嗯了一声。

    “爹爹给我做了好多木头小人,回家后我给他一些玩。”他抬起头说道。

    刘梅宝便冲他笑了,亲了亲他的额头。

    卢舫的脸上便绽开笑容,他伸手抱住刘梅宝的脖子,亲昵的蹭了蹭,喊了声娘。

    这边柔儿哇的一声哭,张着手也要够过来。

    卢岩忙手忙脚乱的哄她,扯花摘叶的,柔儿一概不理会,只要到刘梅宝怀里来。

    陈清从不远处过来,似乎在找他们,卢岩一眼看到了,忙将柔儿塞到刘梅宝怀里,松了口气。

    让自己媳妇抱着总比让这家伙抱着女儿要好。

第二百八十四章 猜问

    停留不到两天的时间,来的如风的山西兵马便起程离开了,站在陈清旁边一同送行的文士看着城门四面八方集结而来的人马,面色震惊又惶惶。

    “竟然来了这么多人马,而且还是全副武装…”文士低声喃喃。

    这些集结而来的人马都穿着最普通的大红战袄,红笠军帽,每个人都配有红棉翻羊毛大氅,马匹精壮,武器配备齐全。

    南方的天虽然比不得北方那般严寒,但阴冷更让人难以忍受。

    这些兵马集结而来自动成列,一旦成列便一动不动,很显然他们已经奔波很久,每个人的手脸都冻得发紫,但骑在马上握着缰绳皆是昂首挺胸纹丝不动。

    渐渐的没有再奔来的人马,一时间天地无声,眼前的足足有一千人的队伍竟然听不到半点喧哗,除了风吹衣服帽子红缨以及斗篷的刷刷声外,竟无一丝杂声。

    这中森严的阵势带来的威压很是摄人,前来送行的兴都的所有人都看得面色发白,。

    好兵啊,就算不是兵将出身,这文士第一眼看去也只有这个念头。

    看到卢岩走来,这些人一起发出欢呼声,所有人的满目都是崇拜火热的神情。

    “单单这些人就足能踏平咱们兴都啊。”陈清也似自言自语。

    一旁的文士不由打个寒战,似乎看到那卢岩一挥动手臂,这些虎狼般的兵马直扑过来。

    如果这卢岩的女人真的在这里出了事…..

    不过不会有这种可能发生的,那种药是潜伏的,绝不会当场发作,而是在行路一段后,由轻到重缓慢发作,这样怎么能想到是他们下的手脚,只会当成逃亡一段身体得病不支,那卢岩就是恨也只能恨劫持他妻子的那些贼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身上。

    不过,现在说这个没什么意义了。

    真是可惜,就差那么一步,文士忍不住叹口气,不过,他又想到一件事。

    “小爷,那卢岩可有什么疑问?”他低声问道。

    刘梅宝突然从陈清府中拖家带口的逃走,这种事怎么看都由不得人起疑。

    好好为什么要跑?

    得到消息时他也吓了一跳,甚至怀疑是陈清对那女人走露了风声。

    “我疯了吗?”陈清对于他这个猜测很是鄙视。

    那倒也是,如果这种消息透露出去,那他们武顺公一族算是完了。

    “这女人估计在这一路奔逃中练得如同野兽般警觉了。”陈清又说道,说不上是叹息还是赞扬,“估计她是察觉到危险,但具体什么危险也说不上来,于是毫不犹豫的逃了,这是一种直觉,天性的直觉。”

    “那就是说还是咱们露出一点意思被她察觉了?”文士皱眉道。

    陈清便笑了。

    “这种警觉是她的事,说好听了是警觉,说难听了就是疑神疑鬼,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他笑道,一脸无所谓。

    的确是这个道理,文士点点头。

    “小爷举重若轻,稳健泰然,真不亏殿下要倚重的良工啊。”他又看着陈清一脸赞叹。

    “我陈家的基业是陛下给的,陈家祖训子孙必将为陛下赴汤蹈火。”陈清郑重说道,“此乃臣之天职。”

    文士点点头,躬身施礼。

    “不过,那卢岩难道就没有疑问?”他又皱眉说道。

    “问了。”陈清笑道,“昨夜拷问我半夜呢。”

    “他怎么说?”刘梅宝问道。

    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兴都,卢舫以及柔儿都跑到赵娘子一家的车上玩去了,宽大温暖的车厢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夫妻相聚后哭够了,卢岩第一时间就问她为什么要跑,不管从哪一方面说,待在陈清这里都是最安全的,竟然要从这里跑出去,那理由只有一个,就是这里不安全。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他怪怪的。”刘梅宝说道,“说的话也怪,动作也怪,总之什么都怪。”

    “怎么怪?”卢岩不解的问道。

    “就是…”刘梅宝张口要说,又停下,抿嘴笑了笑。

    “就是什么啊?”卢岩追问道,不知怎么的看妻子这种神情他就觉得心里怪怪的。

    “没什么啦,就是说些以前的事。”刘梅宝笑道。

    “以前…”卢岩鼻子里哼了声,但又不敢表露心思,带着几分小心嘀咕,“以前有什么事可说的…”

    还梅宝梅宝的叫,叫的跟他们多熟似的,有那么熟吗?

    “所以说怪啦。”刘梅宝笑道,看到卢岩喝了一壶醋酸的眉眼都皱起来的模样便笑着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再回想,自己也就觉得不太确定,“也许是我疑神疑鬼吧,被人追的怕了,一觉得不对就跑,也没想那么多,先跑了再说。”

    “那就是肯定有问题。”卢岩说道,面色沉沉,“要不就是这里跟李贼勾结,要不然就是…..”

    如果不是贼,那就是官…

    这个念头闪过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震惊。

    卢岩猛地站起来。

    “谁敢!”他厉声喝道,“我去问他!”

    刘梅宝抓住他的胳膊。

    “问不出来的。”她摇头低声说道,如果真是上头的命令,那交待的都是心腹,心腹之人的意思就是要他们挖出心肝来也是毫不犹豫的。

    “那也要问,也要让他知道,我们知道。”卢岩咬牙一字一顿的说道,他的身子绷得紧紧的,浑身的血乱窜,只冲的他肝胆欲裂。

    官家里有人竟然要害他的妻子!竟然有人要害他的妻子!

    “你失心疯了?”陈清对于他的暴怒皱眉不屑,一点一点的将这个男人抓着自己双肩的手掰下来,“谁吃饱了撑的要害你媳妇孩子?”

    卢岩盯着他不说不动。

    “就说,你这人是有点不怎么招人喜欢,有点狂妄自大,有点不知礼仪,有点目中无人,有点自以为是,有点携恩邀功等等…”陈清笑着说道,看着卢岩的脸色越发铁青,“不过,说白了你不过是一个驻守边军的副总兵,就是有人嫉恨你,那也不过是和你争功的那些罢了,我陈清什么人?能说动我害你妻子的,你觉得得是什么样的人才够资格?”

    卢岩脑子慢愣了下。

    陈清不待他去想,便又一摊手笑道。

    “那些能说动我的人,都是江山社稷为重,你这个小总兵的位置根本就不在他们眼里,但他们却知道你在山西的地位,害你妻子,为了什么?为了让你发疯发狂自毁,然后任鞑子破边境入中原吗?”他皱眉沉声说道,“你发疯啦还是他们发疯了?”

    卢岩松开了手。

    “疑神疑鬼的做什么呢你们夫妻两个,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把人带回来,所以说好心没好报。”陈清没声好气的说道,拍了拍肩膀,整理下衣裳的褶皱。

    卢岩看着他,面色沉沉若有所思。

    “好吧,我承认。”陈清被他看的有些不耐烦,想了想说道,“我是有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卢岩的眼睛眯起来。

    陈清低头笑了笑,又抬起头。

    “其实,我也挺喜欢她的。”他说道。

    卢岩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谁。

    “不过当初我可真是讨厌她的很。”他说道,带着几分追忆,撇撇嘴,“粗俗无礼,说的话真难听,还骂我是娘娘腔,我是娘娘腔吗?”

    他说起这个面上带着几分不平,问卢岩。

    卢岩点点头。

    “我不就是比你长得好点,举止得体,温文尔雅一点嘛,竟然说我是娘娘腔。”陈清哼了声。

    卢岩看着他。

    “那她也不喜欢你。”他忽地说道,瞪着眼,面上还有些紧张。

    “那是因为她先遇到你。”陈清不屑的摇头说道。

    卢岩咬牙。

    “要是我先遇到她,或者我早点察觉自己…”陈清接着说道,负手跺了几步,忽地又意兴阑珊,如果这种事,本就没有揣测的必要,有什么意思呢?没意思。

    “反正就是我觉得心里不好受,便找她喝酒,人要是喝了酒难免容易表露心迹,也许吓到她了,或者让她误会了吧,”他摆摆手说道,又郁闷又自嘲的笑了笑,“竟然跑了,早知道她一直都是粗俗无礼自作聪明的,根本就没变,当了娘也没变。”

    “你想干什么?”卢岩这时脑子转的非常快,不用费时间想就明白他这一大串话叨叨的什么意思,立刻涨红了脸,上前一步。

    陈清错后一步,躲开他的手,抬手制止他。

    “我什么都没想,你爱怎么想那是你的事。”他说道。

    卢岩愤愤瞪了他一眼。

    “幸好她们没事,要不然我宰了你。”他说道。

    陈清呸了声。

    “是啊幸好她们没事,要不然我也饶不了你。”他说道。

    卢岩看着他只觉得怎么看都讨厌,再也不想多看一眼,转身就走。

    “还是柔儿好,比她娘有眼光啊。”陈清在后摸着下颌感叹道。

    卢岩将拳头攥的咯吱咯吱响,重重的迈步走了。

    这便是他问陈清得到的结果,此时听刘梅宝问起来,不知怎的他就是不愿意说,但不说又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说,他喝了酒,可能唐突到你,所以让你误会觉得不安了。”卢岩不情愿的简单说道,说完了小心紧张的看着刘梅宝,“他..唐突你了?”

    唐突?刘梅宝想到二人不小心碰到一起的手,陈清的惶惶以及一闪而过的羞涩,不由抿嘴一笑。

    这家伙还挺纯情的…

    “哪有啊。”她说道,心里松了口气,“真是我太多疑了,就是,怎么会呢,好好的谁要来害我。”

    看着刘梅宝如此含糊答了自己,然后低头嘴角一抹浅笑,卢岩只觉得心跳的咚咚响,完了完了完了…

    这个死小白脸娘娘腔…..

第二百八十五章 隐疾

    山西的兵马已经在天边化作一黑点,送行的人大多都已经回转。

    陈清和那文士依旧站在原地。

    “都说小爷您和那卢岩有夺妻之恨。”文士低声笑道,“如今看来,真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层原因,怎么能轻易的避重就轻腾转挪移化解了这夫妻二人的疑问,将这件既有可能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密之事化为乌有。

    陈清吐了口气,面色沉沉。

    “到此为止最好。”他沉声说道。

    文士神色凝重。

    “将这事如实的告诉殿下。”陈清说道。

    “这样啊,不如就说卢岩抢在咱们前边就罢了。”文士迟疑一刻低声说道。

    要是详细的告诉上边,尤其是引起了那卢岩的猜疑,这事情就不简单了。

    “殿下应该知道,这样对殿下也是个警醒。”陈清说道,一面再次看向天际。

    哪里已经空际一线。

    卢岩怀疑了质问了,虽然事情被掩下,但这必须让那人知道,双方都警醒一些,也许反而是好事。

    因为顾忌刘梅宝和孩子们的身体,卢岩他们走的很慢,而且尽量的赶到城镇住宿,有时候还会在一个城镇里歇脚,正月里赶上庙会集市很多很热闹,一家人还会去逛逛。

    每到一个地方,这只摄人的军队就会引得当地官员受惊不安。

    所幸这些军队都在城外扎营,军粮草料也不向当地索要,这一点让当地的官员大户很是高兴,卢岩的军队不来索要,他们反而亲自送过去,亲身感受这只军队军纪严苛,丝毫不骚扰当地民众,一路行来得到的赞扬越来越多。

    “河东府啊好地方,好地方来好风光,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

    “我是山西兵,爱护老百姓…”

    没经过一个地方,当地便会渐渐的流传开一些从未听过的小曲,不用说,这又是王墨的招人大业。

    要人,要人,要多多的人口,有了人口才有更大的发展。

    王墨的这个信条已经灌输到每一支出征的队伍心里,然后撒播到他们所到之处。

    “这个好不好?”

    “这个灯笼给柔儿挂床前一定好看…”

    在热闹的集市上穿行,卢岩拉着刘梅宝的手,嘴里的话都没停过。

    他转过头看着刘梅宝。

    他看过来,刘梅宝便对他笑了笑。

    “好,你喜欢就买吧。”她说道。

    “梅宝,你喜不喜欢?”卢岩停顿一下,看着她问道。

    “我啊,喜欢啊。”刘梅宝笑道。

    她笑盈盈的,一如以前,但又不同于以前,卢岩看着她,她似乎很开心,又似乎根本不开心,自从团聚之后,一开始还不怎么样,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刘梅宝抬头看着卢岩指的花灯,眼神有些涣散迷茫旋即疏离的移开视线。

    没错,是疏离,卢岩终于想到这个感觉。

    是他们分开太久了,她已经不喜欢他了吗…

    “梅宝…”他看着她,只觉得酸疼从心底蔓延全身。

    刘梅宝没有注意他,慢慢的向前走去,直到被卢岩拉着的手一拽,才发现自己的男人没有走。

    “走啊,”她含笑看着他说道,“怎么了?”

    “梅宝..”卢岩看着她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累了吧?要不咱们回去?”

    “好啊。”刘梅宝顺从的点点头答道。

    卢岩夜里一直警醒着,最近卢舫夜间噩梦中惊醒哭闹越来越少了,但他还是会习惯的醒来。

    身边的儿子安静的睡着。

    卢岩松了口气,他又越过儿子去看里面刘梅宝。

    刘梅宝却在这时猛地坐起来。

    “梅宝?怎么了?”卢岩吓了一跳,忙低声问道,“要喝水吗?”

    “这是哪儿?”她哑着声音问道。

    卢岩愣了下,忙说了名字。

    “我们在客栈,明天起程。”他又轻声的补充一句,伸手握住刘梅宝的手。

    屋子里烧着两个炉火,被子也是上好的棉被,但卢岩握住的手却是冰凉。

    “哦。”刘梅宝怔怔的吐了口气,似乎这时才回过神。

    “梅宝,”卢岩只觉得嗓子火辣,“没事了,我在这呢,你安心的睡吧。”

    刘梅宝又哦了声,躺下了,没有再说话悄然无声。

    但卢岩似乎能看到她在睁着眼,屏着呼吸,提防着暗里的追踪搜查,准备着危险来临的那一刻护着孩子逃生。

    “梅宝。”卢岩沙哑着嗓子低唤一声。

    刘梅宝果然没睡,她嗯了一声。

    “你别怕,我在这里呢。”卢岩再次说道。

    “嗯。”她说道,然后又补充一句,“我知道。”

    她翻个身面向里去了。

    卢岩没有再说话,看着床里面裹在被子里小小的侧着的身影。

    他记得一次宁宝华喝醉了悲春伤秋的时候说过一首诗,具体的词句他不记得,但大意好象是人有些伤是看不到也摸不到的,叫心伤。

    身处险境身为母亲她表现的坚强无比淡然无比,其实内心里的惶恐不安惊惧比孩子们少不了多少,压制着掩藏着拼命的忽略着终是积攒成魔。

    他想起很小的时候,爹娘死了,兄弟二人饿的受不了,一起去偷隔壁村子大户家的粮食,然后被发现了,他们兄弟二人在黑夜里狂奔,身后举着火把的人以及狂吠的狗,他们亲眼见过被这家人的狗追上咬死的惨样,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抓住,不能被抓住,他跑啊跑啊。

    直到现在偶尔做梦还会梦到这个场景,无休无止的跑,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心被恐惧攥成一团,身子千斤重,但却停不下来了。

    卢岩起身将柔儿睡的小床搬过来挡在床边,再将卢舫向外移了移,然后躺在了刘梅宝身后。

    当他伸手抱她入怀时,刘梅宝有一瞬间的僵硬。

    “梅宝,我在这里,我陪着你,你别害怕。”他贴着她的头低低的说道。

    刘梅宝嗯了声,僵硬的身子慢慢的软下来。

    但是卢岩知道她这一夜其实还是几乎没睡。

    这样的状况越来越多,白日里刘梅宝笑语晏晏,一切如常,但深夜惊醒的次数越来越多,一开始卢岩抱着她还能勉强睡一会儿,到后来便是再无法入睡。

    “梅宝你心里难受就说出来。”卢岩紧紧握着她的手说道。

    快要出正月了,天气依旧寒冷,尤其是临近山西境的时候。

    北风在窗外呼啸,刘梅宝拥衣坐在火炉前,她惊醒之后便无法入睡干脆坐起来,听了卢岩的话,面上显得有些烦躁。

    “我心里不难受,我有什么可难受的,你别总这么说,你去睡吧别管我。”她皱眉说道。

    卢岩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紧她的手,坐过来让她靠近自己的怀里。

    漆黑的夜里跳动的炉火照应着两个人的脸。

    自从和卢岩重逢后,她就察觉自己不对劲了,只是觉得是大悲大喜后的情绪问题,过一段就好了,没想到会越来越严重。

    “我觉得我是病了。”刘梅宝的情绪缓和下来,她看着卢岩说道,“找个大夫瞧瞧吧。”

    “我不该这么急着赶路。”卢岩将她揽紧,自责的说道。

    “跟这个没关系,我想,我是心病。”刘梅宝低声说道。

    “梅宝。”卢岩握紧她的手,亲着她的额头,“你怨恨我说出来,不要忍着。”

    刘梅宝笑了笑。

    “我真不怨恨你。”她低声说道。

    卢岩看着她。

    “也许这才是最糟糕的。”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卢岩看着她一时不明白。

    不怨恨….不对吗?

    他想不明白看刘梅宝又低下头,靠在自己肩上闭目,便也不再开口问,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她的话。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听说要找大夫,赵老汉夫妇吓坏了,围着刘梅宝几乎要掉眼泪。

    “娘,没事,”刘梅宝笑道,一面逗着柔儿玩。

    柔儿已经能围着褥子等物坐一坐了,虽然歪歪扭扭的。

    “就是晚上睡不好,让大夫瞧瞧开个药吃吃。”她将柔儿扶正说道,并没有隐瞒自己的病情。

    说这话时,卢岩引着大夫来了。

    “太太觉得怎么样?”大夫切脉之后,一面观察刘梅宝的气色一面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晚上不能睡,也不是不想睡,就是睡不着。”刘梅宝含笑答道。

    柔儿围坐的腻了,咿咿呀呀的要起来,刘梅宝便将她抱在怀里。

    柔儿好奇的打量大夫。

    卢岩的军队中都有军医跟随,此次跟随卢岩出行的是卢岩军中最好的军医。

    “如果睡着怎么惊醒的?”大夫沉吟一刻问道。

    刘梅宝沉默一刻。

    她的呼吸有些不自觉地急促起来,抱着柔儿的手渐渐用力。

    大夫将这一切都落在眼里。

    “我也记不得了,醒过来后就记不得了。”刘梅宝吐了口气,恢复神情说道。

    大夫点点头没有说话。

    “吃喝都正常。”卢岩在一旁补充一句,带着殷切看着大夫。

    大夫捻须沉吟。

    “太太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忧思过度,肾气虚损。”大夫看着刘梅宝笑了,“不是什么病,太太好好将养便好了,我给太太开些菟丝子丸吃着吧。”

    听大夫这样说,屋子里的人都松了口气,卢岩更是高兴的忍不住的笑。

    “菟丝子丸啊..”刘梅宝喃喃念了遍,看着大夫笑了笑。

    大夫被她笑的怔了怔。

    “好,有劳了。”刘梅宝却只是说道。

    那大夫便忙起身回礼,卢岩站着没动,想要抱柔儿。

    柔儿如今虽然和他一路行来熟悉了,但有娘和赵大娘在的话,是绝对不喜欢被他抱。

    大夫看着对女儿极尽讨好的男人,忍不住咳了一声。

    “你去和大夫开药。”刘梅宝推了推卢岩。

    卢岩这才反应过来,和大夫走出来。

    大夫写了药方,递给卢岩。

    “大人,太太这病还需大人费心啊。”他看着卢岩忽的低声说道。

    卢岩一怔,看着这大夫面上毫无方才轻松,而是神色凝重,他的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嘴边的笑意凝结。

第二百八十六章 回家

    就是说其实还是病了…

    卢岩只觉得手脚冰凉。

    “太太积郁在心如果不能化解,只怕更严重。”大夫低声说道,“这是忧劳之症。”

    “那就快治啊。”卢岩从牙缝里挤出话道。攥着药方的手青筋直爆。

    “心病还需心药医。”大夫叹息说道,“咱们军中很多兵士在日常训练以及上阵杀敌后,多少都有内心压抑之症,按照千金药方中所述,我们便建议在饮食中加入了甘草肉桂,王墨大人知道后,给各营中配了一名副镇抚官…”

    这件事自然是卢岩同意的,他关心的是妻子的病,不知道这大夫突然扯到这个做什么,但他有着不打断人说话的习惯,于是还是认真的听。

    “这个副镇抚官不像镇抚官那般威严,不是打就是罚,而是笑呵呵的特别和蔼,总是跟大家拉家常,问问有什么开心事不开心事家里有什么事,就连两口子打架他都问,而且还出主意劝慰大家,在军中简直是第一受欢迎的人。”大夫笑着说道。

    卢岩微微笑了笑,然后他难得的恍然过来。

    “你是说太太其实心里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他说道,面色黯然下来。

    “太太心里其实也并不想这样,但是这种忧劳说起来也是是病,是病就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大夫叹息说道,“太太这一段是受了大苦,大人多多抚慰,让太太早日解开心结吧。”

    卢岩点点头,看着那大夫退下,他低头看了看药方,又看了看室内。

    室内刘梅宝正抱着柔儿笑,卢舫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了,趴在床沿上不知道摆弄什么,母子三人叽叽咕咕的对话不时的传来,看上去温馨暖人。

    白天一切正常,一到晚上刘梅宝便不能入睡。

    卢舫已经不再噩梦了,于是卢岩便让赵娘子夫妇带他去睡,卢舫自然不愿意,卢岩足足说了一天好话又应诺许多要求才说服儿子。

    每一晚卢岩都会抱着刘梅宝入睡,她要是不能睡不想躺着的话,卢岩就握着她的手陪着她坐着。

    “你别管了,你也跟我熬何苦呢。”刘梅宝叹气说道。

    “你为我熬的,我为什么不能为你熬。”卢岩握着她的手,将她揽入怀里。

    刘梅宝没有再说话,她现在也不爱说话,总是这样沉默的枯坐一夜。

    “梅宝,我吹个曲子给你听吧。”卢岩忽的说道。

    “你会吗?”刘梅宝看他问道。

    “会,你等着。”卢岩见她感兴趣,高兴的起身,在炕上翻了翻,从席子上拆下一片,然后坐在刘梅宝身边。

    略尖锐的声音陡然响起。

    “好久不吹了。”卢岩嘿嘿笑道,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小时候跟贵子哥学的。”

    贵子哥入耳,刘梅宝不由想到谢四娘,想到这对苦命的鸳鸯。

    这世上你以为自己很苦了,实际上永远有比你更苦的人存在。

    刘梅宝看向卢岩,见他正有些笨拙的进行试探,在吹去几个走调的声音后,终于找准了感觉。

    卢岩再次将席片放到嘴边。

    尖细但不失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起来,他慢慢的吹着,越来越熟练,声音也越来越大,从屋子里传出去在寒冬的夜里散开。

    他吹的刘梅宝听起来有些熟悉,听了一刻想起来,那一年解县被鞑子围攻时,卢岩被鼓动当众唱歌时唱的那首。

    刘梅宝听着,渐渐的神情舒缓。

    …….那就是咱那个要命的二妹妹…..

    …….你在你的那个圪梁梁上哥哥我在那沟…..

    …….看中了哥哥妹妹你就招一招手…

    ……咱那个要命的二妹妹…

    卢岩一行人回到太原府已经是三月了。

    他们进城是悄然无声的,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做什么去了。

    迈进门,刘梅宝和卢舫有一瞬间的陌生感,母子二人都在门口停下了脚。

    经过努力,终于肯让卢岩抱着的柔儿可是对新环境新奇的不得了,好奇的在卢岩怀里东看西看。

    卢岩拉住了刘梅宝的手,紧紧的握着。

    刘梅宝对他笑了笑,拉起卢舫进门。

    卢舫已经缓过来劲了,挣开刘梅宝的手小鸟一样的飞进去。

    “铁勺,来,我给你看我的小乌龟。”他大声喊道,“我的小乌龟还活着没?”

    管家在后跟着他,本要喜极而泣却又拼命的忍住看上去神情怪异。

    “活着,活着,我的小爷,活的好好的。”他口中大声回道。

    也不知道说乌龟呢还是卢舫,刘梅宝不由笑出声。

    铁勺抹着鼻子从这样的大宅中的震撼中回过神,乌龟两个字占据了他的所有兴趣,立刻跟着跑。

    “你这死孩子,别乱跑。”赵娘子忙喊道,看着这好大的一片宅院只觉得眼睛都不够使。

    一步步走来,但见亭台楼阁,庭道院落,布置摆设都是她见也没见过的。

    “那杨家的宅子跟这个一比,简直就是土包。”她低声对赵老汉说道。

    “杨家算什么,这里可是太原府,女婿是太原府这个…”赵老汉男人家比女人见识要多,一路走来,他已经问清了卢岩的身份,虽然那些官职什么的他还是有些糊涂,但至少知道卢岩在太原的地位。

    看着老头伸出的二根手指,赵大娘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那得多大的官啊?”她结结巴巴的说道。

    “正二品。”赵老汉低声说道,不自觉的一脸威严。

    赵娘子同样对这个官职不了解,但还是一脸震惊,反正越往前排的地位就越高,已经排到二了,那离一就没多远了,简直是要顶了天了。

    刘梅宝进门,家里的仆妇并没有欣喜若狂哭喊,她们似乎得到了吩咐,除了负责近身伺候的那几个,其他人各安其职。

    “太太。”一个洒扫庭院的婆子没来得及退开,看到刘梅宝一行人过来,她面色激动,握着扫帚的手轻轻的发抖,躬身施礼,并没有跪地大哭。

    “太太,春耕要用的一些衣裳料子送来了,太太过午后瞧瞧?”一个婆子笑着过来问道。

    刘梅宝点点头。

    行至内宅正室,两个站在廊下的丫头忙起身打起帘子。

    “太太回来了。”她们齐声说道。

    一切都似乎没有发生,似乎她刘梅宝只是刚刚跟几个官家太太看戏回来。

    自始至终卢岩的手都紧紧拉着刘梅宝。

    迈进屋内,一个丫头上前来接过他们夫妻二人的大斗篷,另一个捧上热水铜盆。

    刘梅宝慢慢的洗了手,轻轻的擦了脸,然后试探的向右边伸手。

    一个茶杯准确无误的递到她手中。

    刘梅宝抽回被卢岩握着的手。

    “行了,你快忙去吧,我在家收拾收拾。”她对他笑道。

    “爹娘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卢岩说道。

    这边正瞪着眼打量室内的赵老汉夫妇闻声忙摆手施礼说不用麻烦。

    “你去吧,好些公务呢吧。”刘梅宝笑道,“先去看看,等晚上再说家事。”

    卢岩便点点头说了声好,又对赵老汉夫妇说告退,这才出去了。

    刘梅宝慢慢的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吧,她轻轻的吐了口气。

    卢岩忙完回家迈进院子时,夜的静谧已经铺下来,正堂里的灯,在初春的夜里暖暖的亮着。

    刘梅宝不在的那一段,屋子里的灯也这样亮着,但那种亮却是充满了绝望。

    丫鬟仆妇已经一如既往的被打发下去了,卢岩推门进来,炉火的热气让他眼前结着一层水雾,然后看到大炕上的刘梅宝站起来。

    “回来了。”她含笑说道,一面伸手接过他解下的斗篷。

    卢岩就手把她揽在怀里。

    “你公务繁忙,不能这样跟着我熬,我白日多少能补觉,你却不能。”刘梅宝说道,“你该睡去睡吧,要不然,我心里到底是不安,反而更不好了。”

    卢岩看着她点点头。

    “好。”他亲了亲刘梅宝的额头,“我就这里,你想睡或者不想睡,都别怕。”

    刘梅宝笑了。

    “我没怕,我怕什么啊。”她摇头说道。

    卢岩没有再说话,拿了衣服去洗漱。

    洗漱过后,再次来和她道晚安。

    “梅宝,你想睡了就过来,别怕吵醒我一个人在外边睡。”他再次抱了抱她说道。

    刘梅宝点点头,笑着催他快去吧。

    卢岩冲她挤挤眼,自往卧房去了。

    刘梅宝被他最后的神情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站了一刻,便自己倒了一杯白水,刚坐到炕上要接着看药书,从身前啪嗒掉出一物。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信封。

    是卢岩方才塞给自己的?刘梅宝伸手捡起来,见是一个信封,搞什么鬼,她迟疑一刻打开了。

    “梅宝:今天我在衙门里真忙啊,光听王墨说就足足听了两个时辰,都忘了吃饭,师爷来了,我看到他进来了,让他看到我写信,他一定会唠叨的,我待会儿给你写,梅宝,我回来了,刚才一起去吃饭了,军营的火头军送来的大锅炖肉,说到肉,我今天才知道咱们这里的猪肉已经涨到每斤三百文了,这样算下来,河东的养猪场里跑的可都是钱啊……”

    看到这里,刘梅宝不由抿嘴笑起来,又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信放下怔怔的出神。

    过了一刻,她换了个姿势坐好,将灯火挑亮一点,接着看手里的信。

    屋外寒风渐渐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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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一个月又过去了,谢谢大家这个月支持,给我投票打赏写评安慰鼓励,陪我这个耳根软的家伙以及这对小夫妻走过这段分分合合冲突激烈的戏,谢谢大家,另我真的是想写甜文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写出来成这样了…我下本一定写欢快的甜文…我果然必须一点一点的改变啊,不过总算是男女感情互动多了,没有最后连作者都傻了眼难以抉择的事情发生了,所以,还是有进步的,嘿嘿,羞愧羞愧莫笑莫笑,实在是被指责惯了,没有自信。

第二百八十七章 报知

    解县,周家。

    两个仆妇从兵丁手里接过信,一面忍不住又打量一眼来人。

    以前来的都是青衣小厮,或者装扮成青衣小厮的兵丁,怎么今日…

    她们打量时,那兵丁上马走了。

    仆妇拿着信进来,路过正堂时,见两个小丫头在摆花盆。

    “老夫人出来了没?”一个仆妇便问道。

    小丫头摇摇头。

    侧耳听,似乎有低低的诵经声传来。

    自从去年出了事后,宋三娘便一下子信佛,虔诚的就只差落发出家了。

    一天多半的时间都呆在佛堂里。

    两个仆妇径直进了周良玉的院子,院子里安安静静,大白天的悄然无声。

    “少奶奶。”两个仆妇在屋门口站住,低声唤道。

    接连唤了两声,才有人在内轻轻的应了声。

    仆妇忙自己掀帘子进去了。

    因为门窗紧闭,屋内反而比外边阴寒,仆妇进来后不由摇头,一个冲另一个使眼色,另一个忙去给快要熄灭的炉火加炭。

    “什么事?”从内里传出小棂的声音。

    仆妇忙走几步,看着坐在窗前的瘦的跟根棍的身影,将信捧上来。

    “是姑奶奶给少奶奶的信。”她说道。

    听了这话,小棂嗯了声,却并没有伸手去接。

    “放那吧。”她声音沉沉的说道。

    仆妇应声放在桌角上,屋内再次陷入一片死静,两个仆妇递个眼神退出去了。

    出了门她们同时叹了口气对视一眼,但谁也没说什么下去了。

    小棂坐了很久才站起身慢慢的走过来拿起那封信。

    信封上写的宋三娘亲启。

    小棂愣了一下,这跟以前不一样。

    需要她以刘梅宝身份出面时,送来的信都是直接送到她手上,但那信上写的都是她的名字。自从刘梅宝出事后,宋三娘就如同死过一回,大半年的药吃了后人好容易没事了,但却整日呆在佛堂,除了带着铁蛋已经过节,基本上不见他们夫妻。

    一家四口人,除了懵懂无知的孩子,三个人如同活在三个天地中。

    估计家人都已经习惯了,仆妇们也不识字,还是直接送她这里来了。

    或许是怕人发现什么,所以这次改了。

    小棂慢慢的打开信,她扫了一眼忽的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似乎不敢相信信上写的话,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屋内光线阴暗,她几步过去拉开门,陡然明亮的光线反而让她看不清信。

    她强睁着,随着身子的发抖,手里的信纸也抖成一片,她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其实最终只看着那信的前一句,这一句就足够了,她完全看不到也无心再看余下的内容。

    “娘,娘。”她忽的向外跑起来,紧紧攥着手里的信,口中大声喊着。

    看着突然跑过来的少夫人两个小丫头吓了一跳。

    “少奶奶,你不能进去。”两个丫头忙伸手做拦,惊诧的看着眼前的少奶奶神情癫狂。

    自两个小丫头去年秋被买来的那一刻,就得到老夫人的叮嘱,不让少夫人进自己的屋子。

    这真是个古怪的规矩,不过两个丫头虽然小,但也是经过调教的,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老老实实听话就是了。

    小棂推开她们,奔了进去。

    “娘。”她进门就跪下了,将手中的信高高举起,泪流满面,“妹妹..妹妹的信..”

    佛堂里响起佛珠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咕咚一声,似乎有人跌倒了。

    小棂慌忙起身要冲进去,宋三娘已经踉跄的出来了,额头上划破了,有血渗出来。

    “你说什么?”她颤声问道,丝毫察觉不到自己额头上的伤。

    “娘…”小棂哭道,将手中的信递过去,“妹妹她回来了…”

    宋三娘接过信,抖得却看不成,她好容易坐下来将信放在桌子上才勉强可以看。

    看着看着,她的神情又激动到悲哀又到平静。

    屋子里只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似乎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

    “她回来了,母子平安,还生了个女儿,五天前到家的。”宋三娘忽的慢慢说道。

    小棂的眼泪一直流个不停。

    “你下去吧。”宋三娘接着说道。

    小棂一愣,但知道婆婆早已经对自己是一眼都不想看了,她低下头转身慢慢的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跪下来。

    “娘,你去看她的时候,让我也去..”她哭道。

    宋三娘面色凄然,摇了摇头。

    “娘,我知道我没脸见她,我只是远远的看一眼,给她叩个头就…”小棂跪行几步哀求道。

    “不用,你不用去,我们大家都不用去。”宋三娘喃喃说道,“见,还怎么见?你没脸,我难道就有什么脸去见啊。”

    小棂伏地掩面大哭。

    周良玉带着铁蛋进门后,就见到小棂在宋三娘屋外跪着,他的脸色很难看。

    “娘,你做什么呢?”铁蛋惊讶的跑过去,问道。

    “娘陪奶奶念经呢,你还小不懂这个。”周良玉忙拉住儿子说道,一面示意婆子带他下去。

    “小少爷,饿了吧,老夫人特意让给你蒸个肉末蛋羹,咱们去吃吧。”两个婆子笑着拉铁蛋的手说道。

    奶奶总是跪在念经,铁蛋见得习惯了,哦了声便信了。

    小棂也打起精神对着儿子挤出笑,摸了摸他的头。

    “快去吧,一会儿娘就陪你去。”她说道。

    铁蛋便高高兴兴的跟着婆子走了。

    “你这又是做什么?”周良玉矮下身子,低声问道,一面伸手拉她,“走吧,咱们回去吧。”

    小棂抓住他的手。

    “她回来了。”她看着他颤声说道。

    周良玉一愣,旋即明白她是谁,他下意识的就站起身向门外奔去。

    “站住。”宋三娘的声音陡然响起。

    周良玉的脚步停下了。

    “娘,梅宝她…”他转过身又急忙忙的走回来,看着打开门走出来的宋三娘忙忙的开口。

    “她很好,母子平安,且又生养了一个女儿,小名叫柔儿,满八个月了,七天前到家的。”宋三娘打断他的话,利索的说道。

    周良玉只觉得满耳嗡嗡响,觉得欢喜又觉得不真实。

    “这样啊。”他搓着手说道,“今日天黑了不方便,等明日咱们去看看她…”

    “不用去了。”宋三娘再次打断他。

    周良玉一愣。

    “娘,我只是想亲眼看看她们母子是否平安,并没有别的…”他神情黯然下去,看了眼小棂,小棂一直低着头跪着,“那我就不去了,娘自己去吧,我去让他们备车…”

    “我也不去。”宋三娘说道。

    周良玉惊讶的看她,小棂也抬起头。

    “不是我不想去。”宋三娘凄然一笑,“是她不见。”

    周良玉和小棂都进了屋子,站在一旁。

    “她信上说了,一切都好,让我们放心别在挂念了,也别去见她。”宋三娘坐在椅子上,将信推过来。

    看着推过来的信,周良玉伸手拿起来,他的手也在轻轻的颤抖。

    信上是刘梅宝的字体,简短的半张,写着正如宋三娘所说的内容。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慢慢的放下来。

    恨不合情,谅不合心,不如不见,心中挂念,互道平安,如是自安。

    信上这一段话反复的在他眼前浮现,周良玉低下头不再说话。

    很早很早以前,娘不就是这样打算和妹妹如此相处的吗?

    心中挂念,互道平安,分隔不见。

    没想到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走到这一天。

    当夜,小棂将一封休书拿给了周良玉。

    “你这是何苦?”周良玉苦笑道。

    “她如今平安了,我也该走了。”小棂低头缓缓说道。

    “她如今平安了,这日子正是该好好的过下去了。”周良玉说道,将那休书推了回去。

    小棂抬头,看着他露出苦涩的笑。

    “这日子,还能好好的过下去吗?”她问道。

    这日子怎么就不能好好过下去?周良玉想不明白。

    他坐在锡器铺子里,手里拿着几个新样式的锡壶,不时的发呆。

    “这锡壶开花了!”

    忽的有人在一旁喊了声。

    周良玉吓了一跳,差点扔了手里的锡壶,抬头见一个老头咧着没牙的嘴冲自己笑。

    “胡老爹。”周良玉无奈的看着他摇头。

    胡老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裹着破袄靠着补一个锡器换半个馍的时候了,人胖了一圈,红光满面,只是曾经掉了牙是长不回来了。

    他扯着凳在周良玉旁边坐下。

    “东家,想什么呢?一上午都失魂落魄的?”他笑道,促狭的冲周良玉挤挤眼,“想媳妇呢?”

    周良玉笑着看了他一眼。

    “你说什么呢?为老不尊的。”他笑道。

    “谁没年轻过。”胡老爹就嘎嘎笑了,用胳膊撞周良玉,“你这可不行啊,年轻人,我像你这么大时,那孩子就跟在门后站着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滚出来….你瞧瞧你,如今小少爷都这么大了,老二老三还没动静呢….”

    周良玉打开他的胳膊笑骂一句。

    “到底怎么了?自从年前就看到东家你不对劲了。”胡老爹收正神色,犹豫一刻问道。

    周良玉笑道没事。

    过问东家的家事是唐突了,胡老爹也有些讪讪的。

    “多亏了东家,才有了我们一家老小如今的奔头,我就是,我就是觉得跟你挺亲的,也没别的意思..”他搓着手有些尴尬的说道。

    “胡老爹,虽然说当初是我出了钱,但这铺子能走到今天,我周良玉能将生意做大,是你胡老爹陪我一路走来的,我父亲去得早,我又没个亲戚长辈,我也把你当亲的。”周良玉笑道。

    胡老爹被这话说的浑身发热,搓着手只笑着反复说你看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胡老爹,你说,这日子怎么过才算是能好好过下去呢?”周良玉笑了一会儿,看胡老爹起身要走,忽的忍不住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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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遥念

    胡老爹一愣,但还是停下来,他年长人,一句话就猜出这年轻人要问的是什么。

    哦怪不得这些日子这般,原来是小夫妻闹别扭了,胡老爹露出了然的笑。

    “那太简单了,就是你对我好我对你好呗。”他笑道。

    周良玉皱眉。

    难道不好吗?他对她挺好的啊,尊重她体贴她她说什么他听什么,娘不满意的时候还护着她,除了正常的应酬,他总是在家陪她们母子,不招妓不养妾不纳小,甚至从来都不和她吵架,没有红过一次脸,这难道还叫不好吗?

    这一次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也并没有说什么,都这样了,还不叫好吗?

    “怎么叫好?活了半辈子谁想这个,就是,就是..”胡老爹抓抓头,“就是打心里对她好就就好。”

    “打心里?”周良玉问道,抬头看着胡老爹。

    胡老爹咧嘴笑。

    “说起来我那老婆子跟着我这一辈子真是受了大苦了,挨饿挨冻的,都没过过好日子,那时候我们这些打蜡的,媳妇跑了的多得是,不是我自夸,我那老婆子虽然现在看着跟老枯鬼似的,那年轻时可是一朵花。”他说着眼睛发亮,回忆年轻事,对老人来说都是很兴奋的事,“她就没跑,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吃苦受罪的,人家说了,就图我对她打心眼里好。”

    周良玉看着胡老爹枯皱的脸上浮现少年的羞涩,忍不住笑了。

    “那老爹你是怎么对她打心里好的?”他问道。

    “咱粗人一个,也不懂什么花花道道,就是娶了婆娘要心疼,凡事都为她着想,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高兴了不高兴了,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就是掏心窝子呗,能有啥,别的咱也没有啊。”胡老爹哈哈笑道。

    .周良玉默默的念道,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来不知道小棂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这个跟自己生活了这么久的女人,这个他儿子的娘,此时想来,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要说那个他打心眼里好的人…

    周良玉抬头看着门外怔怔出神。

    刘梅宝走进屋子里时,柔儿正试着在炕上爬,她现在胳膊腿都有力气了,对这个世界的也越来越好奇,一个人都带不过来。

    “小船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么皮…”贵子娘说道,一面将挡在炕边上的褥子推了推。

    柔儿在里面也正用头顶着褥子往外推。

    “那孩子一看就是个沉稳的,当初在店里,比铁勺小那么多,却什么都抢着去干…”赵大娘坐在另一边,说着就想掉眼泪,“以前不知道,咱们穷人的孩子也没那么多娇惯,能跑就当个人使唤,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娇贵的出身,可是遭了罪了…”

    得知刘梅宝母子平安归来,贵子娘第一时间赶过来,哭了又哭。

    赵娘子才住到这样的大院子里,活这么大年纪被人当奶奶一般伺候着,那是浑身不自在,正好有贵子娘作伴高兴的不得了,两个老太太都是穷人出身,说话也合拍可谓一见如故。

    刘梅宝对于经历轻描淡写,但赵娘子却是说的添油加墨,虽然这些日子说了无数遍,但每说一次两个老太太就抱头痛哭一次。

    “可不是遭了罪了。”贵子娘立刻跟着红了眼。

    “娘,大娘,你们又来了,说过多少遍了,比咱们柔儿还爱哭。”刘梅宝便笑道。

    “你怎么起来了,趁着能睡多睡会儿。”两个老太太异口同声说道。

    刘梅宝晚上不能安睡的事并没有瞒着她们,对于两个老太太来说,不能睡觉的不是病,所以并没有吓的寝食不安。

    “这是受罪惊吓以及累的。”她们认定这个简单的原因,于是说起来这段经历时,更是哭的痛。

    “没事,真要补觉白天也不行,就得晚上。”刘梅宝笑道,伸手将柔儿抱起来。

    有仆妇笑着进来,给三人逐次见了礼。

    刘梅宝见她有话说,便将柔儿交给两个老太太,走到外间来。

    “太太,舅夫人送了些东西过来了。”仆妇回刘梅宝说道。

    刘梅宝嗯了声,手抚着茶杯略微愣神。

    仆妇安静的等着。

    “谁来送的?”刘梅宝问道。

    “是两个妇人。”仆妇忙答道。

    刘梅宝似乎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心酸,宋三娘子这个人还是这样…

    这样挺好的。

    “让她们进来,我问几句话。”她说道,慢慢的坐下来。

    几日后周家的仆妇坐着车回到家。

    宋三娘站在门口等着她们。

    “…姑太太说,这是上好的紵丝,让老夫人你做两身新衣裳…这是新做的养荣丸,让老夫人记得吃…这是给小少爷的…”

    桌子上摆的满满的,两个仆妇你一句我一句的指给宋三娘看,其中并没有周良玉和小棂的,仆妇也聪明很快错开话头。

    宋三娘看着听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

    “姑娘叫我们进去,仔细的问了老夫人您的衣食住行..”仆妇们笑着说道。

    宋三娘点点头,侧首轻轻拭泪。

    “她可好?”她问道,问了又觉得自己问的可笑,有什么好的,怎么能好,换个人去这样过一遍,十个有八个没了命…

    余下的话便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咽不下去。

    “..姑娘看着瘦了些,”仆妇心里明白,忙笑着说道,“但精神很好,穿着一件胭脂红的衫儿,挽着鬓,坐在那里一说话就带着笑….”

    随着她们的描述,宋三娘似乎看到刘梅宝坐在眼前,冲她抿嘴笑。

    “你这孩子…”她忍不住前行一步,喃喃说道。

    话一出口幻像散去。

    “…姑娘还让小少爷和小姐儿都过来给我们看。”仆妇接着笑道。

    “小船!”宋三娘猛地前行一步,“他..他..”

    “小少爷精神的很,又长高了一头。”仆妇笑道,一面比划着,“还给老夫人您叩个头问好。”

    宋三娘似乎看到那孩子跪在地上。

    “好孩子了,舅姥姥当不起…”她忍不住低声喃喃。

    “..小姐儿长得可好了,模样随姑爷,胖乎乎的结结实实的,姑娘抱在怀里没一会儿安生…”仆妇说道。

    宋三娘慢慢的坐下来,手抚着桌上满满的各色礼品,眼泪如雨而下。

    “好,好,我这就放心了。”她喃喃说道,一面抬头看这两个妇人,“多谢你们了,多谢了..”

    两个妇人原本一直带笑说的热闹,此时听了她这一句话,那眼泪竟也忍不住涌出来。

    “老夫人,姑娘听说你常常念经礼佛,说佛在心中,让老夫人别熬坏了身子。”她们流泪说道。

    宋三娘点点头。

    “好,好,我知道了。”她说道,一面抬手擦了泪,“瞧瞧,哭什么,这是好事,来来,帮我瞧瞧,这料子是做条裙子好,还是做个衫?”

    听到此时,站在屋外的小棂已经是泣不成声,她转过身掩面奔出门。

    过了谷雨,天气又暖和了几分,卢岩坐在议事厅的小隔间里,只穿着一件薄蓝袍子提笔写下最后一个字,将信纸抖了抖让字迹快干,眼角余光从窗户看到宁宝华跟两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往这边过来,忙忙的将信叠起来装好,递给一旁侍立的兵丁。

    “你送过给太太时,别急着走,等一等,看太太有没有回信。”他不忘低声嘱咐道。

    兵丁忍不住撇撇嘴,这两口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玩的是什么啊…

    真是什么稀罕事都有啊。

    当然他面上不敢表露半分,应声将信忙装好,宁宝华等人已经在门外大声求见。

    “快去快去。”卢岩冲他摆摆手带着几分怕被人发现的小紧张。

    兵丁不敢怠慢忙忙的去了。

    夜色蒙蒙上来时,卢岩终于将这一段的公务处理的差不多。

    “我不在这些日子诸位辛苦了。”卢岩举起酒碗,对着大厅济济而坐的众人说道。

    这些都是卢岩的骨干,从最初的张顺付老三等不到十人如今已经发展到不下二十人,这些人掌管着卢岩手下所有的地盘人员米粮

    就是这些人牢牢的将卢岩是他们主心骨的理念,通过日常所行所言所训灌输到所有人心里。

    保证了随着卢岩的升官,非但没有疏离原先的地方以及人,反而更加牢固。

    众人轰然起身。

    “跟着大人,保家卫国。”大家齐声喊道。

    将手中的酒都一饮而尽。

    宴席散去,众人告退,卢岩依次和他们话别,待一个身材干瘦三十左右的男人站到面前时,卢岩请他留步。

    此人姓徐名兴,是尖哨乙队千总,自从年前击退鞑子以来,他带队一直在外奉命追击勘查,近日刚刚回来。

    “大人有何吩咐?”他垂手恭敬说道。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阴冷,此时他脸上笑着,但却让看到的人不自觉地觉得有些寒意。

    这些尖哨招纳的人员都是千里挑一的,要求武艺高熟悉各种兵器懂得各种方言必须识字等等,苛刻的简直比将官升职还要难,他们负责军中所有的情报搜集,虽然付出了血本,且供养这些人的费用还在不断的增加,但对于卢岩来说,这些人就如同是他的眼,不管什么地方的情报,只要他需要,便可以很快的递上来,作用太重要了。

    也许应了那句能人多怪,这些人总让大家觉得不一样。

    比如甲队的一个喜欢收集人头皮做成各种物件,比如乙队的几个喜欢喝鞑子的血,而这个徐兴,则喜欢敲人骨头玩,就是生生的把人的全身的骨头敲断。

    总之对这些人大家都不自觉的敬而远之。

    卢岩看着他点点头。

    “今年正月,在兴都,太太突然从陈清的府中逃出,你去查查,那时兴都有什么人进出来往,陈清都见过些什么人。”卢岩缓缓说道。

    徐兴应声垂首,并没有多问一句话。

第二百八十九章 缓解

    卢岩回到家时,看到屋子里的灯亮着,进去之后临窗的大炕上却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一下子慌了起来。

    “梅宝,梅宝..”他喊着将屋子里乱找。

    “大人。”外边值夜的仆妇忙进来回禀,“太太在药室。”

    刘梅宝以前给牛黄蔡捯饬药有专门的屋子,就在他们起居室不远。

    卢岩走去果然见那间小小的屋子里亮着灯。

    “梅宝。”他走上前敲门唤道。

    “来了来了。”内里传来刘梅宝雀跃的声音。

    旋即门打开了,刘梅宝一把拉住他的手,笑意在脸上盛开。

    “你回来了,吃过饭了没?”她一叠声的问道。

    卢岩只觉得的浑身的汗毛都张开了,喜悦在心底沸腾咕咚咕咚的直冒泡。

    “吃过了,你吃了…”他点头说道,一面紧紧握住刘梅宝的手。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刘梅宝扯着向内走去。

    “你来看,你快来看…”她兴奋的说道。

    卢岩跟着她走过去,屋子里有些凌乱,散发着各种中药混杂的气味。

    刘梅宝在一张桌子前停下。

    “你瞧。”她指着桌子上说道。

    两盏灯将桌子四周照的很明亮,此时摆着两个大碗。

    刘梅宝伸手从其中一个里面拎出一物。

    待看清她手里的东西,卢岩不由哭笑不得,幸亏自己是男人,要是个女人,只怕此时被吓得尖叫起来。

    这是一条干蛇,确切说一条被泡软了的干蛇。

    “你瞧,这金钱白花蛇…”刘梅宝眉眼闪闪发光,将手中的蛇一拽,蛇头分离。

    卢岩不太知道自己该怎么表达一下情绪才对。

    “你在做什么?这也是做药吗?”他于是很老实的问道。

    “不是,这条金钱白花蛇是假的,是用大蛇剥皮拼成的。”刘梅宝一脸兴奋的说道,旋即扔下手里的这个,从另一个碗里拿出来一条同样的,在手里拽了拽,“你瞧,真品蛇头蛇尾连为一体…我弄了一上午,从外观手感掰碎等等看都不成,没想到其实最简单的水试就可以了。”

    她说着吐吐舌头。

    “我真是太笨了。”她说道。

    “哪有,你真是太聪明了。”卢岩这时知道说什么了,笑着说道。

    “终于解决这个问题了。”刘梅宝将手里的干蛇放下,吐出一口气搓搓手,眼睛笑得弯弯的。

    卢岩也看着她,同她一般高兴。

    “哦,不过,冯老板只怕要哭了。”刘梅宝又想到什么,收了笑摇头,“也不知道他能追回自己的货款不。”

    “是河东府广顺和的药?”卢岩问道。

    “是啊,冯掌柜新收了一批金钱白花蛇,卖了之后陆续有人反应无效,他怀疑是假的,又查不出来,便求到我这里看能不能试试。”刘梅宝一面在一旁的水盆里洗手,一面将事情的原委说给他。

    “那他也该笑,总比不知道真假的好。”卢岩拿起一旁的毛巾,拉过她的手亲自为她擦。

    刘梅宝笑了笑任他动作。

    “什么人敢来卖假药?一定要捉拿到。”卢岩一面说道。

    刘梅宝点点头。

    “对,一定不能轻饶。”她说道,抬眼看卢岩。

    卢岩也正看她,夫妻双目相视,不知怎么的,刘梅宝倒有些不好意思一般垂下头。

    “时候不早了,你快去睡吧。”刘梅宝推他说道,“忙了一天了。”

    卢岩拉着她的手没舍得放开。

    “梅宝,你跟我去睡吧。”他说道。

    “好,我想睡了就去。”刘梅宝说道,推着他走,“你快去吧,你去睡了,我正好看封情书..”

    什么情书?卢岩不明白。

    刘梅宝便抿嘴笑,指了指桌角。

    卢岩这才看到桌角的书下面压着一封信。

    “没想到我这个两个孩子的娘了,竟然还有钦慕者,一天不断的给我写信。”刘梅宝故作陶醉的说道,“如此良辰佳夜,我还不快趁着自己男人睡了好好的研读感念一番。”

    卢岩大笑。

    “那不打扰娘子了,小生告退。”他笑道,亲了亲刘梅宝的额头。

    “快去吧。”刘梅宝笑道。

    卢岩向外走去,走到门边又回头,冲刘梅宝打个眼色。

    “娘子,若看到动情处,有什么需要,随时召唤。”他低声说道。

    这次轮到刘梅宝大笑。

    卢岩醒来时天还没亮,他想了想穿衣起来,外间值夜的婆子听到动静忙出来,卢岩冲她们摆摆手自己往刘梅宝的药室去了。

    远远的见那屋子里亮着灯,卢岩不由重重的叹口气,眉头紧紧的绞起来。

    这样下去可怎么熬得住,不行的话进京找皇宫的大夫给瞧瞧吧。

    他心里想着走近屋子,屋内寂静无声,他轻轻的拨开门,不由愣住了。

    刘梅宝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脚下是散乱的各种炮药工具锅碗瓢盆,桌上是乱乱堆放的药材,一条干蛇就贴着她的头。

    她睡得很熟,面色恬静。

    卢岩看着看着忍不住又是欢喜又是难过。

    终于能睡着了,终于能安心的睡着了,只是却不是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怀抱里,而是在这个陋室在那些没有生命的药材的陪伴下。

    卢岩慢慢的走过去,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吹灭了灯,在一旁坐下来就那样陪着她。

    室内陷入黎明前的黑暗中,渐渐的东方发白。

    刘梅宝醒过来时还有些迷茫。

    “我好像睡着了?”她自言自语,揉着酸疼的脖子,然后看到旁边坐着的卢岩,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你是不是一夜没睡?你这人怎么不听话,你跟我能一样吗?”

    她顿时一串话说出来。

    卢岩只是含笑看着她,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大清早的腻歪什么..”刘梅宝笑着推他。

    “梅宝,你能睡了。”卢岩抱着她高兴的说道。

    “哦,我真的睡着了。”刘梅宝得到确认也是高兴的不得了,抬头就在卢岩的下颌上亲了口。

    这是重逢之后,她第一次主动亲自己,卢岩手脚有些发抖,毫不犹豫的吻住她还没来得移开的唇。

    刘梅宝对着突来的亲热吓一跳,一开始抗拒慢慢的伸手抱住他。

    柔儿早上醒来吃饭时没有见到娘,便开始哭闹,奶妈无奈只得抱着她来药室这边,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两个仆妇拦住。

    “带姐儿去别处先玩玩吧。”妇人们含笑说道。

    奶妈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刻,看那边药室的屋门紧闭,似乎有隐隐的奇怪的喘息声,便明白了,脸顿时火辣辣的,任柔儿哭闹口里哄着一溜小跑的走了。

    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柔儿才见到亲亲娘亲,委屈的扑过来抱着不放。

    “娘,她们说你上午忙去了,你忙什么去了?”卢舫一面大口吃饭一面问道。

    刘梅宝被儿子问的尴尬之极,瞪了卢岩一眼。

    这边卢岩神清气爽胃口大开正吃得畅快,闻言只是低着头笑。

    铁勺也在这边吃饭,见刘梅宝没搭理卢舫,便大着胆子张口说话。

    “姑姑,丹丹他…”他带着几分委屈说道。

    话才出口,就哎呀一声停下了。

    这边卢舫半低着头狠狠的瞪他。

    “怎么了?小船又欺负你了?”刘梅宝对儿子的小心思一眼便知,问道。

    “谁让他叫我丹丹。”卢舫哼声说道。

    铁勺一脸委屈。

    “我忘了..”他说道。

    “忘一次打一次,打多了就不会忘了。”卢舫一本正经的说道。

    铁勺摸着头,觉得有道理又觉得没道理,呆呆的哦了声。

    刘梅宝抬手给了卢舫一下,卢舫缩头不敢再说。

    “男孩子在家关起门打架多丢人,要打出去打。”卢岩说道,放下碗筷。

    卢舫听了眼睛一亮,饭也不吃了,扑到他怀里。

    “爹,带我去军营玩,我要看打架…”他高声喊道。

    这边铁勺眼睛也亮着,不过他看着这个姑父有些害怕,不敢学卢舫的样子扑过去,只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好啊,这几天军中技艺考核,带你去看。”卢岩笑道,轻轻松松一只手将儿子往上一抛。

    如今的卢舫可不是当初那个一两岁的小孩子,刘梅宝吓了一跳,忙喝止他。

    “不吃完饭哪儿也不许去。”她瞪眼说道。

    卢岩和卢舫对视一眼笑了,忙接着吃饭。

    “姑父..”铁勺实在受不得诱惑,大着胆子轻声喊道。

    卢岩听到了,看他一笑。

    “铁勺也去。”他爽快的说道。

    铁勺立刻高兴的跳起来,抓着卢舫的胳膊摇。

    “丹丹,丹丹,我也能去…”他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卢舫伸手在头上敲。

    “还喊,还喊!”他带着几分羞恼的喊道。

    铁勺求饶,刘梅宝的呵斥,以及看到打架柔儿咯咯的笑声混杂在屋子里,进进出出的仆妇们脚步都忍不住轻快起来。

    吃过饭卢岩带着卢舫铁勺还抱着柔儿一起走了。

    “天气暖和了,让她出去走走。”卢岩说道。

    “军营里,你带她去做什么。”刘梅宝摇头说道。

    “我就是想多陪陪他们。”卢岩含笑说道,一面亲了亲女儿的脸。

    柔儿看着已经蹦蹦跳跳出去的卢舫和铁勺,早已经急得不得了,咿咿呀呀的嚷着探身要往外走。

    “少玩一会儿就让他们回来。”刘梅宝说道。

    卢岩点点头,也在她面上亲了口。

    屋内的仆妇奶妈都忙低头装看不到。

    “快走吧。”刘梅宝红着脸捶了他一下。

    大人小孩并仆妇一大堆说说笑笑乱哄哄的出了家门向城外营堡去了。

第二百九十章 不笑

    当夜欢愉之后才沉沉睡去的卢岩又被惊醒了。

    刘梅宝正小心翼翼的下床,卢岩以为她要入厕,嘱咐一声披好衣服,听刘梅宝嗯了声,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猛地一惊醒,发现刘梅宝还没回来,身边的被子里已经凉了。

    卢岩立刻起身。

    “太太去药室了。”值夜的婆子听到询问忙回道。

    卢岩讶然,忙跟了过去,只见刘梅宝果然在药室,已经趴在桌上迷糊入睡。

    卢岩迟疑一刻还是上前摇醒她。

    “我..我..”刘梅宝看到卢岩过来,有些讪讪。

    “还是不能睡?”卢岩叹气问道。

    刘梅宝也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卢岩环视下室内,嗨了声。

    “那好办,咱们就在这里睡好了。”他笑道。

    刘梅宝抬眼看他。

    卢岩已经在屋子里乱转,一面指着一处。

    “在这里安个床。”他说道。

    “这怎么行。”刘梅宝失笑摇头,“放着好好的屋子不睡,跑来这里算什么。”

    “算夫妻啊,”卢岩握着她的手笑道,“夫妻夫妻最重要的是在一起睡..”

    刘梅宝红着脸呸了声。

    卢岩笑着拉着她不让走。

    “….至于睡在哪里,又有什么干系。”他接着说道。

    刘梅宝被他说的笑了。

    “好。”她看着他点点头,“这没什么可笑的,我现在有病,有病自然要治,千奇百怪治病的法子多了去了,没什么可笑的。”

    卢岩看着她。

    “梅宝,你知道..”他迟疑一下,又想到自己的妻子本就是通医药的,那大夫一说吃菟丝子丸估计媳妇就知道了,想着自己果然挺傻的,便忍不住笑了。

    “我知道,忧劳嘛。”刘梅宝笑道,一面抬手拍了拍他的脸,“还学人装瞒我病情,也不看你媳妇是干什么的。”

    卢岩哈哈笑了,拉她入怀亲她,刘梅宝笑躲,一番追逐欲拒还迎之后卢岩情动不已。

    “顾不得安床了,今日先凑合吧。”他哑声低语,将见状不妙要跑的刘梅宝一把抱起来,吹灭了屋内的灯。

    听到屋内传来的喘息娇吟声,值夜的婆子们笑着忙转身走开一些。

    “明日可是要告诉管家老爷,快些安个床来。”她们低笑着说道。

    第二日,吃饱喝足身心皆舒畅的卢岩照旧带着女儿儿子以及卢舫去军营,一出门就见到管家正迎着两人进来。

    这是一老者一年轻人,见到他出来,立刻恭敬的施礼。

    “是冯掌柜啊。”卢岩认出来说道,目光便落在冯掌柜身后的年轻人身上。

    冯三少爷三年前中了秀才,这么多年没见,卢岩还是一眼认出他,打量这个与刘梅宝同龄的年轻人,如今看上去文雅成熟多了。

    冯三少爷见卢岩看过来,他功名在身,不用大礼,拱手作揖唤了声大人。

    卢岩点头还礼。

    “这次有劳太太了。”冯掌柜说道。

    卢岩知道他的事安慰几句,又说命官府缉拿药贩,冯掌柜千恩万谢。

    卢岩站在那里犹豫着似乎不想走。

    “爹,爹,快点。”卢舫跺脚催促,怀里的柔儿也咿咿呀呀的挥动手臂催促。

    卢岩只得再客套两句走了,这一天在外都有点心不在焉的,干脆借着柔儿午睡也跟着回来了。

    刘梅宝坐在屋子里正和管家娘子对账,见他这么早回来很惊讶。

    以往卢岩中午都是在衙门不回来的,刘梅宝便收起账,让管家娘子去吩咐厨房加菜。

    “冯掌柜走了?”卢岩在屋子里换了衣裳,看着刘梅宝问道,“也没留饭?我还说回来陪呢。”

    “暧吆,怎敢劳动的您啊副总兵大人。”刘梅宝笑道。

    “哪里哪里,是娘子您的客户嘛,为了咱们家的吃喝,我自然要尽心招待。”卢岩笑道,学着刘梅宝常用的那个词。

    刘梅宝笑着抬手戳他的胸膛,只戳的卢岩浑身舒坦的冒泡。

    “家里的钱够用吗?”卢岩想到她方才在说家事,便随口问道。

    “怎么,总兵大人是想要零花钱了吗?”刘梅宝坐在炕上看着柔儿乱爬,一面笑问道。

    “不是。”卢岩在另一边坐下,将爬到床沿的女儿挡回去,一面对刘梅宝笑道,“我是提醒夫人,就是没钱了别的花销先停一停,别忘了安床。”

    刘梅宝知道他说的什么,笑着啐了口,伸脚去踹他。

    被卢岩一把抓住趁机挠脚心,刘梅宝笑着躲滚到在炕上,柔儿立刻咯咯笑着扑上去,和娘滚到一起玩。

    阳春三月的日光投在室内,明媚耀人。

    卢岩吃过饭便忙忙的走了,刘梅宝哄睡了女儿,自己也才说躺一躺,仆妇进来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在咱们家,没什么不能说的。”刘梅宝说道。

    “太太,表少奶奶来了。”仆妇便说道。

    刘梅宝端茶的手便顿了顿。

    “原本是不让告诉太太的…”仆妇忙说道。

    “有什么不能告诉的。”刘梅宝笑了笑,放下茶杯,“都谁来了?”

    “只表少奶奶一个人,看样子是自己跑来的,只带着车和一个婆子。”仆妇说道,“只是哭,说只要见太太一面就成,看一眼就成,不说话也成。”

    刘梅宝没有说话,手抚着茶杯。

    “我看她精气神很不好,这隔的又远,万一真要出什么事..”仆妇低声说道。

    刘梅宝点点头。

    “可不是,这真出什么事,谁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喃喃说道,站起身来,“她不是要看我一眼吗,那我去给她看一眼。”

    仆妇有些意外,竟然真的连门都不让进….但旋即她低下头应声引路。

    小棂站在门房边上,只看着那通往二院的门,似乎过了一辈子那么长,长的她都要绝望的时候,一个女子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她慢慢的走过来,可以看清她穿的衣服梳的头发,到可以看清她的面容脚步停下了。

    小棂看着她,似乎又看那个姑娘倚门而立。

    “好啊,你过来找我玩啊。”她笑盈盈的说道。

    “对不起。”小棂跪下来,哽咽说道,然后冲那站在远处不再走过来的女子叩了一个头。

    她伏地久久不起,有仆妇过来扶她。

    “表少奶奶,快起来吧。”她温和的说道。

    小棂抬起头,见刘梅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她到底是不愿意再见她,连句话也不跟想说了…

    “表少奶奶,太太说了,让你快回去吧。”仆妇扶她起来,一面递给她一个帕子,一面温声细语道,“太太说,她并没有要把你怎么样,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也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所以干脆就什么也不说了,日子都是自己过得,老天爷给我们什么我们无法选择,给我们什么就接着什么,不管好的坏的,都要接着,接住了就看自己了,是哭着过下去还是笑着过下去,都在自己手里,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了的坎,只要自己想过,就一定能过得去。”

    小棂接过那仆妇的帕子泪如雨下。

    “太太说,希望我们都能过上自己的好日子,而这个除了我们自己,别人谁也帮不上。”仆妇说道,对小棂弯身施礼,便转身而去。

    卢岩回来便知道这件事,顿时暴怒,指着管家要把门上的人全部卖掉,闹得刘梅宝知道了说了他一通。

    “该我知道的事我也得知道啊,该我面对的事我也得面对啊,总靠着你,养的我都废了,万一你不在身边…”刘梅宝无奈的笑道,给他断杯茶。

    “不会不会。”卢岩立刻打断她,抓住她的手,“我永远在你身边。”

    刘梅宝笑着打了下他的手。

    “别说孩子气的话。”她笑道,在他身边坐下,“你出征我也跟着去啊?”

    卢岩怔了下。

    “怎么?真的要出征啦?”刘梅宝察觉他的异样,问道。

    永祯四年五月,好容易过了几个月安稳日子的皇帝又一次震怒起来,自去年平蛮军大败李长三贼众,击溃其主力,虽然没有亲自斩获李长三,但却斩杀其多名骨干,而且自那日起,平蛮大军并没有班师回朝,反而极力追剿李长三,没想到大半年过去了,好消息没有,反而传来李长三再次集结大批部众开始围攻凤山县。

    这凤山县是大周皇帝的祖籍,也就是传说中的龙脉所在,估计这李长三是得到高人指点,准备毁了他皇家的龙脉。

    急报摆到皇帝跟前的时候,卢岩也看到了同样的消息。

    “凤山县,凤山县。”他反复的念叨着,眼中光芒闪闪。

    早有兵丁将地图摊开,将位置指点给卢岩看。

    地图上那个被指点出来的位置,位于湖广之侧,从地图上看距离很近,近的卢岩牙齿不由咯吱咯响。

    “真是无法无天!敢扰中都!”卢岩猛地一拍桌案站起来,“来啊,写八百里加急文书上报朝廷,我太原援军要勤王出征,不杀李贼不回还。”

    对于卢岩的这个决定,众人意见不合,什么扰中都不可宽恕是可忍孰不可忍,别说中都了,京都人家都打过了,不照样该咋样就咋样?

    说来说去担心的最终是平蛮军或者当地军忌讳他们去抢功而不满,再次就是觉得不该他们去出力。

    “….这次出去一趟才知道,怪不得贼寇这么多,根本就是那些军头们放水不干事…”

    “..就是,我听他们说了,如今这世道,有兵才有地位,所以那些兵在手里都跟宝贝似的,轻易舍不得放出去送死….”

    听得这些兵将们大声议论,文吏们听的是目瞪口呆。

    他们没有像这些兵丁一样走出去亲眼看看,没想到外边的世道已经变得如此,当官只为财,当兵只为粮,将官只为自保,已经没有人愿意为朝廷真正的出力了么…

    “我们为了什么?”卢岩突然说道,议论嘈杂的议事厅顿时安静下来。

    “我们练兵为了什么?”卢岩再次问道。

    “保家卫国。”大家反应过来齐声喊道。

    卢岩没有再说话,目光扫过众人。

    这个问题没有再讨论的必要,将士们齐声领命,喊着勤王诛贼,文吏们则被大人的豪情刺激的热血沸腾。

    忠肝义胆的好男儿啊。

    一直坐在一旁喝茶没发表任何意见的宁宝华嗤了声。

    什么忠肝义胆,不过是为了媳妇出气罢了。

    他抬头看着正堂肃立的男人撇撇嘴。

    早看透他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再别

    刘梅宝得知卢岩这个决定之后,第一念头也是如此。

    “你别听书上戏上那冲冠一怒为红颜,那可不是什么英雄所为,最终不过是被记在戏上唱出来被人看热闹的。”她皱眉说道。

    卢岩伸手将她揽在身前。

    “此言差矣。”他笑道,“这次出兵铲除李贼,解中都之困,可谓好处多多。”

    “拿腔拿调的。”刘梅宝拍了他一下,“速速说来。”

    “第一中都对于朝廷意义很重要,就算打退无数鞑子,也比不过解中都之围对他们印象深,再者说,此战可以让我山西兵走出边军,名震湖广,甚至江南…..”卢岩侃侃而谈。

    刘梅宝似笑非笑看着他。

    “原来是这样想的,”她掩嘴笑道,“夫君大人志存高远,我还以为自己真的能够引英雄一怒呢。”

    卢岩就哈哈笑了。

    “我不是这样想。”他很老实的答道,“这些是王墨他们想的,我这脑袋,哪里想得了那么多道道。”

    他说这话再次将刘梅宝在身前揽紧,贴着她的发鬓蹭啊蹭。

    “我就知道,媳妇受气不出头,不算个男人。”他一字一顿缓缓说道。

    “我就跟你说吧,这小子就是这个打算。”此时宁宝华也在对王墨说道,“不管后边怎么深思熟虑,这家伙当时之所以拍案而起,就是这个念头撑的。”

    “这个念头怎么啦?”王墨不以为然,“很好嘛。”

    “好?哪里好?”宁宝华瞪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儒袍男人。

    王墨可是真真正正的读书人,功名在身,且成功入仕,虽然是个县吏,但那也是掌管一方的父母官。

    怎么有时候看起来,痞里痞气的?如果不是身上与生俱来世代浸记的诗书气质,他都以为完全是跟卢岩那些莽汉一类人。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为妻儿一怒杀贼报仇雪恨,这难道还不好吗?”王墨眼睛放光说道。

    “你以为这是游侠儿传啊?”宁宝华呸了声说道,“他是山西副总兵,手下万人兵马,担的是镇边关的重任,还一怒为红颜,他以为这是戏台上演戏呢,他演的越热闹,台下的百姓越看的感动?朝廷可不是看戏的百姓!”

    王墨哈哈笑了。

    “管他们什么呢。”他摇着自己冬夏不离手的羽扇,“副总兵也好,守边重臣也好,英雄就是气短,没气的还算什么英雄,男儿在世,就该肆意洒脱。”

    宁宝华伸手扶额无语。

    “好了不逗你了。”王墨哈哈笑,收正神色,“不管大人出于何目的,我们知道我们的目的便是了,大人他要做的是有气,有胆气干气杀气厉气,这就足够了。”

    宁宝华抬头看他。

    “解中都之难,虽然比不上打鞑子收获多,金钱米粮也远远不如打马贼来的多,但是,此战得来的名望却是远远超于前两者。”王墨轻摇羽扇,目光烁烁,“在这世上,有时候看似空无的名望,可要比眼前实际的好处要重要的多,大人此次解了中都之难,甚至还有其他地方的难,甚至一举斩杀李贼,便能名震南地,让南地的那些百姓见识到咱们山西军的威名,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勇军如神,让朝廷也知道,咱们山西兵外可攻内可守,是朝廷离不开的守护者…..”

    宁宝华看着神情激动神采飞扬的王墨,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一句话。

    京城很大…

    那是卢岩第一次去京城回来后谈感想说的话。

    那时候怎么听都觉得这大白话是可笑的废话,但此时想起来,这句大白话竟有些妙不可言的玄机。

    京城很大,这个天下也很大。

    很快,兵部的命卢岩领山西镇兵马南下的令就传来了,看来此次朝廷真是急了,不止召了山西兵,而且也调集了山东的兵马,分兵三路向南而去。

    这一日大早,刘梅宝亲自服侍卢岩熟悉更衣。

    卢岩出征常穿的铠甲还是当年第一次去京城时还是晋王的皇帝赠与的那套白银铠甲。

    “你不要担心,我如今这等身份,不会亲自作战的。”卢岩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说道。

    “废话,能不担心吗?又不是出去旅游。”刘梅宝红着眼说道,她伸手整了下卢岩衣领,“你去吧,别担心,在其位谋其政,你吃的就是这碗饭,怎么也不可能总在家守着老婆孩子,我没事,家里有大娘和娘照顾着,你在外只管安心便是了。”

    卢岩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紧她。

    夫妻二人紧紧相拥一刻。

    一系列紧张的分马兵、定将领、增粮料后,山西援兵在卢岩的带领下向南而去。

    刘梅宝抱着女儿直到看不到人影了还久久站着不愿回去。

    行军路上,卢岩的信送回来的很频繁。

    走到哪里了,见到什么了,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事无大小写的很是繁琐。

    “…下了大雨兵马难行…”

    “…今日入河南境,又遇到流民,亲见易子而食,梅宝,我心里很难过….”

    “….有了随军火头兵,不用再吃没滋没味的干米饭,大家似乎也不那么想家了,我晚上吃的烙大饼,你吃的什么?小船今天乖不乖?跟铁勺打架了没?柔儿有没有调皮?…..想你想的不行不行的…”

    他知道刘梅宝尚有隐疾,原本不该此时离开,但一想到李长三胆敢劫持妻子,几乎让他们阴阳相隔就恨得日夜难眠,换做别的时候,轮不到他们边军出征,这次借着中都的重要地位实在是个难得机会,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机会就在眼前,他实在是不愿意放过。

    他心里到底不放心,不仅自己写信来,还让王墨来探望。

    “大人说太太和我一般聪明,说咱们聪明人说话一定很合得来..”王墨坐在椅子上,一面谢过茶,一面笑道。

    刘梅宝愕然,顿时又哭笑不得。

    这卢岩说的什么话。

    “太太不用担心,那李贼不过是小小流寇,不过是因为朝廷腐朽官兵散漫才得以嚣张,远不能跟鞑子相比..”王墨并没有在意她的尴尬,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接着说道,“太太知道大人厉害,具体厉害到什么地步,并不是很清楚吧?”

    刘梅宝点点头,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王墨,逢年过节将官们的聚会上,刘梅宝都会陪同卢岩出席,王墨作为卢岩第一文吏,刘梅宝自然见到过,听说王墨的妻小都在南边,刘梅宝还建议他接过来呢,不过像这样对面座谈,还是头一次。

    自己出征在外,怕妻子在家担心,让属下来开怀,这种事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上地下他卢岩独一份。

    刘梅宝一开始不知来意,郑重接见,这王墨开门见山爽快的说了来意,只让刘梅宝张口结舌。

    第一惊讶卢岩实在是口无遮拦,第二惊讶这王墨竟也行事毫无忌讳,一个敢说一个敢做,可真是般配,要是换做师爷宁宝华,只怕先唠叨一顿卢岩再跑来跟教训自己一场才是。

    听他问,秉着既来之则受之已经恢复坦然的刘梅宝便点点头。

    “..就在半个月前,大人命骑兵追击咱们山西与宣府交界出劫掠而归的一队鞑子,从其手中抢夺人口八百,钱粮六车,而这俘获并不是最重要的。”王墨侃侃而谈,带着难掩的自豪,“最重要的是自来只有鞑子在咱们境内肆意来去,沿途卫堡关门闭户唯求鞑子不侵犯就大吉,从来没有人敢去追击鞑子从其手中抢夺财物,更别提这次咱们是骑兵奔袭,昔日汉武帝曾言寇可往,我复亦往,自李霍将军之后,卢大人是雄风再振…”

    看着这个中年文士陡然迸发激情,刘梅宝不由笑起来,同时又难掩自豪以及小小的得意。

    “是王大人以及诸位将士众志成城。”她忙笑道。

    王墨不以为然的摆摆手。

    “所以,太太你尽可放心,大人出征并无危险,他身边的将士们也绝不会容他涉险。”王墨整容说道,“因为大人,是他们,以及他们家人安危康泰所系,大人在,大家的奔头就在,没了大人,一切便都没了,太太,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尝过幸福的生活便没人舍得放弃。”

    “是,多谢大人,我心里明白。”刘梅宝笑道,“不过,俗话说看得破放不下,他是我夫君,这担心是难免的。”

    自进门以来,虽然被自己的话惊讶的有些失态,但很快她便落落大方起来,果然从里到外都透着明白。

    王墨打量眼前这妇人一眼,点头笑了。

    送走王墨,刘梅宝的情绪不自觉的好了很多,先去陪贵子娘以及赵大娘哄柔儿玩,又将在后院打架滚在一起的卢舫和铁勺训斥一顿,吃过午饭虔诚的在佛前例行一日三柱求平安香之后,她转来转去转到了卢岩的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用的不多,他公务繁忙,难得在家,在家的话必然时时刻刻跟自己贴在一起,练字也好看书也好,都跟自己一起挤在临窗的大炕上。

    虽然没有派上该有的用处,但管家还是尽职尽责的将书房布置的齐全。

    刘梅宝先是巡视边书架,见自己感兴趣的书并不多,又来到书桌前准备写写字享受下书房的感觉的时候,看到一个小木箱子塞在桌子下。

    卢岩什么都好,就是有随手乱塞东西的坏习惯,刘梅宝弯身将它拿出来,书房经常有人打扫,上边并无尘土。

    “什么东西啊?”刘梅宝伸手打开,入目竟然是一叠叠的信,“军函?公文?密旨?”

    刘梅宝各种猜测,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好奇的捡起最上边一个连信封也没的纸,打开。

    “…梅宝,梅宝,梅宝…”

    三个重重笔墨似乎刻在纸上一般的大字猛地闯入眼帘,一笔一划都显示了写字人的激动。

    “..我见到你做的饿教了,我看见了,我这就去接你,你等我。”

    饿教?是什么?

    刘梅宝惊讶,她看向下边,见这一封有信封,上面写着“第二百五十六天”七个字。

    这是…什么?能不能看呢?刘梅宝犹豫着,最终一咬牙撕开了。

    是夜,卢大人从来没用过的书房里彻夜通明。

第二百九十二章 琐事

    进入六月,天气炎热起来,卢岩的信也少了许多,但王墨定期让人将邸报送来,虽然邸报上并没多少提到卢岩大军的消息,但刘梅宝还是看的很开心。

    除了刘梅宝给卢岩的回信,卢舫也给爹写,虽然说是信,其实只有简单几个字拼凑的话,他上个月开始启蒙了,王墨亲自挑选的老师,铁勺自然也一同跟着学,如今像模像样的能念几句书,歪歪扭扭的写几个字。

    柔儿虽然不会写字,刘梅宝便将她的小手印印在纸上,只把卢岩看的心都化了,回信说将儿子女儿写的信都贴身放着。

    “…..已经到了凤山县临近的县城安营扎寨,途中遇小伙贼伏击,简直是不堪一击,你在家不要担心,要养好自己的病,记得吃药,不要太过操劳,小船还小,不要打他,也不要训的太厉害…”

    刘梅宝看着信不由笑着啐了口。

    “说的我好像是后妈似的。”她自言自语道,“婆婆妈妈的总是说些这不打紧的小事….”

    “两口子过日子嘛能有什么大事。”贵子娘在一旁说道,一面喂柔儿吃切成小块的瓜果。

    柔儿被安置在刘梅宝让人做的木头儿童餐椅中,她可不像卢舫小时候那么安静听话,在里面站着坐着没一刻的安生,此时又不耐烦了,手又是拍又是晃喊叫个没完。

    “给舅夫人家的夏礼送过去了吗?”这边刘梅宝又忙着问管事娘子。

    “送过去了,舅夫人给少爷和小姐做了两件夏衣一并捎回来了。”管事娘子笑道。

    刘梅宝就皱眉。

    “派个婆子去和舅妈说,不要做衣裳了,熬得眼疼。”她说道。

    管事娘子应声。

    “将新送来的瓜果给舅夫人送去一筐。”刘梅宝又忙嘱咐道。

    管事娘子笑着应声出去了。

    这边柔儿已经闹得连水果也不耐烦吃了。

    “好了好了,我们不坐这个了,奶奶抱着柔去玩。”贵子娘嘴里哄着说道。

    “大娘,她长胖了,你别总抱着她,让奶妈她们抱着。”刘梅宝忙说道。

    一旁站着的奶妈婆子忙要去抱,贵子娘已经将柔儿抱出来。

    “抱着我们柔儿怎么都不累。”她笑道,将枯皱的脸贴在柔儿脸上。

    柔儿手舞足蹈流了她一脸的口水。

    祖孙二人都高高兴兴的出去了,刘梅宝嘱咐奶妈婆子小心点,便坐下来接着看信。

    刚看了没一行,有仆妇进来含笑回道太原知府夫人来了。

    “快请。”刘梅宝忙起身下炕,一面笑道。

    她的话音才落,已经有人迈进来了。

    “可是热死了,快将你家藏着的冰块端上来,来客人了,也别小气了。”知府夫人笑道,一面随意的坐下来。

    当初的知府夫人还是知府夫人,但却从河中府的知府夫人升为太原府的知府夫人,就在卢岩升官的同时,曾经与他相关的那些人员也在升官,河中府知府去年便由于政绩出众调任太原府,同样是知府,但地位却完全不同,而且据消息说,既有可能竞争一下太原巡抚的位置。这让当初准备在河中府位置上养老的知府大人完全没想到,一时间如同老树开新花一般意气满满。

    刘梅宝笑着在她一旁坐下来,问她从哪里来。

    “刚从戏园子里来,热的我出了一身汗,要不是罗游击夫人拉着我絮叨个没完,我早就出来了。”知府夫人摇着扇子说道,一面将一个大红帖子推过来,“我是来送喜帖的。”

    此时的红白喜事来往跟后世没什么区别,随着卢岩的官位越来越高,应酬来往也越来越多,光随礼一个月都下不来三四家。

    不过一般都是府里的门房接这个,然后报给管家,再由管家递过来。

    刘梅宝笑着接过来。

    “哪家的,还劳动你送过来?”她口中问道。

    知府夫人只是笑着不说话。

    刘梅宝说着话已经打开看了。

    “天啊,竟然是孙夫人的。”她高兴的说道。

    这孙夫人便是京城吏部侍郎的夫人,也就是当初她和卢岩在京城的媒人。

    “再看看。”知府夫人在一旁笑道,摇着扇子意味深长的说道。

    刘梅宝有些不解,再低头去看那帖子,上面说的是孙家的小儿子迎娶新妇,邀请他们夫妇,新妇是宣府兵备家…宣府兵备!

    “不会是郑小娘子吧?”刘梅宝惊讶的问道。

    知府夫人点头笑。

    “不会吧。”刘梅宝惊讶的合不拢嘴。

    宣府镇怀安兵备郑国祥自来民政显著考绩优等,已经无数次受到皇帝的特旨嘉奖,在宣府边镇那样一个位置,能如此稳当安坐的官员可真的是不多见,不过饶是如此,正四品的外放官员与吏部侍郎家结亲,也算很高嫁了。

    刘梅宝好激动一阵才平静下来,想到郑小娘子曾经的样子,忍不住的笑。

    “孙大人的小公子是做什么的?”她笑问道,“应该不是将官吧?”

    孙家文官世家,怎么可能让子孙入伍,反过来说郑兵备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武官。

    “跟兵也有点关系。”知府夫人笑道,“在兵部衙门任职。”

    刘梅宝还是笑,知府夫人显然知道她笑什么,带着几分长辈的嗔怪横了她一眼。

    “人家郑小娘子可不是从前了。”她笑道,“文文静静的。”

    刘梅宝更是大笑。

    “你这孩子!”知府夫人笑着用扇子拍她,自己也撑不住笑起来,“我和你说,你可别往外说,那孙小公子和郑小娘子结识还真是…”

    她说这自己也噗哧的笑停不住。

    “快说啊。”刘梅宝忙催道。

    “郑兵备回京述职,不知怎么的那日微服去了武选清吏司,你不知道,那些京城衙门一向是小鬼难缠,郑兵备稳妥之人没说什么笑笑走了,但郑小娘子却脾气又发作了,趁着爹不注意,调头回去将那员外郎打了一顿,那日孙家小公子当值,出来劝和,也被郑小娘子甩了一鞭子,事情出来后,郑兵备押着女儿去孙家道歉,这一来二去的,没想到道歉不用了,反而坐下来说亲了。”知府夫人笑道。

    “瞧,我说了吧,江山易改…”刘梅宝笑道。

    话没说完就被知府夫人一扇子拍在头上。

    “说什么呢!”她瞪眼说道。

    刘梅宝忙掩嘴笑。

    “我就说了嘛,她本性如此,哪能说改就改了。”她笑着岔开话,说道,“那孙小公子就没被吓到?竟然还同意了亲事?是父母之命吗?”

    “是人家孙小公子自己看上的。”知府夫人笑道,“原本孙夫人还不太愿意呢,觉得这个媳妇脾气太暴..”

    “那真叫不打不相识呢。”刘梅宝感叹道,虽然跟郑小娘子交往算不上多愉快,但她本性不坏,看到有情人成眷属终究是让人高兴的事,刘梅宝觉得心情格外的愉悦。

    “我得备两份礼。”刘梅宝和知府夫人商量,“郑兵备那里虽然没说,但我们也得送一份,前一段多亏他在圣上面前为我家那口子进言。”

    这是王墨告诉刘梅宝的,上一次哨探得知一队鞑子劫掠而归,卢岩便命花了大血本足足练了三年的骑兵突袭,抢夺了鞑子俘获,这件事就发生在宣府镇境内,宣府镇那边也都是悍兵,也正计划着追击,只不过没卢岩这边胆子大,竟然敢只让骑兵奔袭,被山西兵抢了俘获,感觉脸面大失,告到皇帝面前。

    再加上看卢岩张狂不过眼的其他官员趁机符合,吵得皇帝头疼,这时便是郑兵备出面说话了,同为大周兵将,当慷慨奋勇杀敌,这时候分什么你我,再者被人家卢岩抢了先,是他们技不如人,不怪自己没本事,反而怪人家有本事,这叫什么道理。

    宣府镇的重要官员都发话了,大家也便不再说什么了,此事便就此了之,事后卢岩还得到皇帝的嘉奖。

    “那是应该。”知府夫人听了点头说道,“郑兵备这个人性情稳妥,很少替人说话,好话坏话都不说,没想到竟然在这种场合为卢大人出头,不怕被人说胳膊肘向外拐,可见对卢大人是真心喜欢。”

    刘梅宝点头。

    “真可惜没做成儿女亲家。”知府夫人忽地又打趣道。

    刘梅宝知道她说什么,跟知府夫人也没什么拘束,起身过来用扇子拍她。

    知府夫人笑着躲。

    “我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总是跟你这个年轻人玩一块…是我心年轻还是你心老啊?”她笑着说道。

    刘梅宝扶着她的肩头,一面笑一面帮她抿头发。

    “是我娘去的早,所以最见不得太太这般年纪的人疼我,你们一对我好,我就黏上你了。”刘梅宝说道。

    这话让知府夫人忍不住鼻头发酸。

    “也是你这孩子招人疼。”她忙借着喝茶掩饰,一面笑道,“要是那郑小娘子,我躲还来不及呢。”

    “太太。”刘梅宝笑着拍她,“谁还没个年少轻狂时候,你就别打趣人家了,以后成了你的晚辈,你可别在人家婆婆跟前上眼药…”

    知府夫人被她拍的直笑。

    “上眼药是什么?”她又问道。

    刘梅宝笑着打哈哈过去。

    “对了,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知府夫人坐定,摇着扇子歇息一刻说道。

    见她神色有些郑重,刘梅宝忙也肃正神情。

    “太太有什么话尽管说。”她答道。

    “是这样,”知府夫人迟疑一刻,斟酌说道,“按理说有成媒的关系,再说当初也多亏卢大人举荐,虽然来往不多,但孙大人夫妇心里跟你们不是外人,你们家的事就是他的事,只是有些事不太好办,万一有慢待的,还望担待些..”

    刘梅宝听得云里雾里的。

    “太太,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她忙打断知府夫人的话说道。

    知府夫人看着她,最终一咬牙。

    “你二堂哥的调回京城的事好说,只是你大伯父的事实在是难办。”她说道。

    刘梅宝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第二百九十三章 轮流

    亲戚就是亲戚,关系是远是近是亲是仇外人可不知道,他们知道的只是你们是亲戚。

    随着上门拜见拉关系结人情的人越来越多,刘大老爷一家很快反应过来并且如鱼得水的享受起来。

    女婿是从龙之功的山西副总兵,当朝吏部侍郎是姻亲之媒人,由此延伸出更多的关系。

    “刘二少爷于三月由六安同知擢升为南阳府同知……”

    由一个从六品的官员一跃为正五品,不过人家并不满意,本意是要进京,目标是提刑按察使司。

    “..刘大老爷已经复都察院经历,想要右副都御史的空缺….”

    刘梅宝虽然对这些官职不太清楚,但这次为了调查刘家扯大旗谋虎皮的行径,好好的恶补了一些。

    “从正六品升为正三品大员,他可真敢想!”她听到这里重重的将茶杯撩在桌子上,气的在屋子里来回走。

    屋子里仆妇丫鬟不敢说话。

    “他可不是真敢想,我都忘了,这家人什么不敢想不敢干!”刘梅宝来回走着,气呼呼的说道,看那站在一旁的小厮,“还有什么?跑官要官只怕还是低估他们了。”

    果然一家人明白一家人,小厮心里忍不住想到,不过这话是打死也不敢说出来。

    “二少奶奶开了一间酒楼….”小厮接着说道。

    刘梅宝冷笑一声。

    “生意很火爆吧?承揽官府各种招待来往应酬吧?是不是还欺行霸市恶意打压同行啊?”她问道。

    小厮心里五体投地跪拜。

    刘梅宝气急无语,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不过意外的是,大少奶奶一家并没有参与,自从那时离开刘家虽然后来经人劝和又回来了,家里这几年光景不好,大少奶奶反而交了好运一般,终于一举得男,因此本就有些怕老婆的大少爷就更听话了。

    在卢岩官职越来越高时,大少奶奶却一反常态,不许丈夫借着卢岩这边的威势谋利,甚至闹腾着分家出去。

    大少爷由中书舍人升为考功郎,并不是他们主动找关系要求的,而是上边有人献媚邀功卢岩主动给提的,大少爷当然想要的不止这些,不过架不住大少奶奶和离带走儿子敢来抢打破你的头等等威胁,只得老老实实的听话。

    “我家男人拼死拼活的挣来今日,他们倒好,轻轻松松拿着耀威作福去了,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刘梅宝愤愤说道,坐下来就给京城孙大人写信。

    “太太要给孙大人说什么?”宁宝华听到消息过来问道。

    “说什么?让他实话实说,告诉那些各路要员小鬼门神,我们和他们刘家势不两立。”刘梅宝气呼呼的说道。

    “哪有这样自曝家丑的!”宁宝华瞪眼也气呼呼的说道,“你又想给大人惹麻烦!”

    刘梅宝瞪眼。

    “你这个又字是什么意思?”她哼声说道。

    “太太心里知道。”宁宝华也哼声说道。

    二人不欢而散。

    隔日宁宝华又拉着脸过来了。

    “信写了没?让我先看看。”他说道。

    这老头真是事妈,刘梅宝心里嘀咕,忍着笑将写好的信给他看。

    “..太太你这遣词用句能不能文雅一点?”

    “…太太这个词怎么可以用在长辈身上?”

    刘梅宝一把抓过信。

    宁宝华哼了声。

    “信写了,双方都抹黑了然后怎么办?”他问道。

    经过一晚上刘梅宝已经冷静下来了。

    “我会干那么损人不利已的事吗?”她撇撇嘴说道。

    宁宝华看着她点点头,刘梅宝气结。

    好女不和酸文人一般见识,刘梅宝心里安慰自己。

    “我写信将当初的纠纷告诉孙大人,这也没什么,当初说煤时他们就知道个大概了,此次我再详细和他说一说,像他那般官员眼都毒的很,那一家人是什么品行他自然心里明白,我和他把话说明白,他便知道怎么办了,再请他帮忙,维护一下卢岩…..”刘梅宝深吸一口气,和颜悦色的对宁宝华说道。

    “太太怎么能直呼大人的名讳!”宁宝华瞪着眼打断她。

    刘梅宝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保持心平气和。

    “…请他帮忙维护一下大人的声誉,大人出身低,升官快,本就招人嫉妒,我们外臣武将,常不在京中天子身边,俗话说三人成虎..”她接着说道。

    宁宝华这才点点头,捻须面色满意。

    “这样说才像话。”他说道,“写完了再让我看看。”

    刘梅宝撇了撇嘴嗯了声。

    “还有,虽然这样打了招呼,但县官不如现管。”她接着说道,“还得在做些什么才成。”

    “太太打算怎么做?”宁宝华问道,这种家务事最难处理,亲戚关系撕破脸也是双刃剑,尤其是随着卢岩地位越来越高,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实在是不好处理。

    “他们能找人,我们也能找人。”刘梅宝说道,“二少爷不是想进京吗?我就找人不让他进京,跟上边打招呼,要他在外历练什么的借口随便找几个,至于刘大老爷…”

    刘梅宝抿嘴想了想眯起眼。

    “我的父母已不在了,该奉养的亲人也就他们一家了,大人驻守在外不得随意入京,不能膝下尽孝,所以,将他们接过来安养晚年。”她点头说道。

    “他们要是不肯呢?”宁宝华皱眉问道。

    “不肯?”刘梅宝嘻嘻笑道,“只要到了我这里,就由不得他们了。”

    六月末,一封书信外带一队家丁护卫从太原出发,到京城邀请刘家人来山西。

    听到消息刘家大老爷又惊又喜。

    “早就说过,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他年纪轻轻的一个人在外,还得靠着亲戚帮衬,亲戚亲戚,打断骨头连筋呢,再怎么说也比外人强。”刘大老爷对着卢岩的管家语重心长的教导,“说起来,女婿他年纪轻不知轻重,行事又乖张,不知道惹了多少麻烦,还不是我在京里周全。”

    管家笑容满面态度谦卑。

    “所以太太感念大老爷,如今当了两个孩子的娘,也知道当长辈的辛苦,无奈外命在身不得随意入京。”他恭敬的说道,“这次正好赶上小姐的周岁,想着大老爷老太太们都还没见过,特意让来请过去一家人聚聚。”

    过周岁啊,只怕这贺礼不能薄了…

    刘大老爷等人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但转念一想,这些日子虽然巴结奉承的人依旧不少,里里外外的人对自己态度都很和善,但因为和山西这边一点来往也没,尤其是卢岩两次进京都连家门没进,已经多多少少的有些人私下议论了。

    这卢岩的女儿过百日时就闹得场面不小,过周岁肯定更热闹,到时候自己一家人出现,那就再没人怀疑他们两家的关系了。

    以前他倒也想过去山西,只不过路途遥远,又没个官兵护卫不敢出门,这次有车有人路费也不用自己负担,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再说给个孩子过周岁能送多大的礼,打几个赤金的配饰就足够了,况且女婿如今身份地位在那里,还能真让他们做长辈的空着手回来吗?

    一家子简单的合计一下,便痛快的答应了,热热闹闹的准备出发。

    老太太肯定要去,刘大老爷一家自然也要去,对于老大老二谁跟着去便有些犹豫。

    “我家那口子不在家,我自然要去。”二少奶奶理直气壮的说道。

    大少爷觉得自己是做大哥的,这种场合应该去,却被大少奶奶拦住。

    “我们不去。”大少奶奶干脆的说道,“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人家的姻缘也差点毁掉,她折腾我也不少,我才不信转眼这就好的跟没事人一样,她装的出来我装不出来,我不想也不愿意去。”

    这话只把老太太和刘大老爷气的倒仰。

    “不就是怕出钱嘛。”二少奶奶带着满满的鄙视笑道,大少爷一家到底是闹着分了家,又没做生意,官职也不大,又不受长辈待见,养着两个孩子三四个小妾,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过,人不去可以,礼可不能不去。”

    “没有,我就不待见她,凭什么给她送礼,有那钱我还给我儿子做身好衣裳呢。”大少奶奶如今脾气越发厉害,甩脸扔下一句走了。

    大少爷无法只得留下来看家,这边其他人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离开了京城。

    这一去,便再无回来的机会,就在刘大老爷高高兴兴行进在半路上的时候,他的官职被上司以年老身体不适修养为理由免去,二少爷的已经批下的调令也被收回,而刘家的酒楼也被以吃坏人为由查封整顿,这一切只让留在京城的大少爷夫妇看的目瞪口呆继而反应过来。

    这是调虎离山啊,紧接着便是关门打狗了。

    “早就说了,那女人根本就不是个好惹的。”刘大少奶奶说道,说着想起刘大老爷一家被哄的高高兴兴离开京城的样子,又忍不住哈哈笑,“正是风水轮流转,往日打雁今日让雁啄了眼,这次轮到他们被人骗去了…”

    “你就别笑了,咱们怎么办吧。”大少爷吓得心神不宁,“那卢岩可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主…”

    “咱们又不欠她的!”刘大少奶奶哼声说道,“也没有打着她家的名头做事,你的官也不是你求来的,大不了不做了,她敢怎么样?敢无事生非来欺负咱们我可不干!”

    话虽如此说,夫妇二人到底是心惊胆战不安,但过了一段什么事都没发生,刘大少爷的官职还意外的向上提了提,这让夫妇两人莫名其妙。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不恕

    小雨渐渐下大时,柔儿滚在炕上睡着了,刘梅宝一面和她扇着扇子,一面看着一封信忍不住的笑。

    “二郎又写信来了?”贵子娘进来,接过她手里的扇子,看着她的笑脸低声问道,“说啥时候回来了没?”

    刘梅宝摇摇头。

    “这是我京城那个大嫂嫂写来的。”她说道,一面又笑,“写信骂我呢。”

    “骂你还笑!”贵子娘笑着说道,看着柔儿肥嘟嘟的嘴咕哝着吐个泡泡。

    “有时候骂出的话比笑着说出的话更让人放心。”刘梅宝笑道,将信放到一边,让人叫了家里文书房的人过来。

    “你就大概给他们表明,好好坐官好好过日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可没他们那般坏心肠,只不过也不能容谁坏了我家的安稳日子,老太太和大老爷在我这里也都安排的好好的,吃的好喝的好,伺候的好,让他们放心,想见就来见想写信就写信,别想的我跟吃人的黑山老妖似的。”刘梅宝说道。

    文书笑着点头领会便告退了。

    “我看着孩子,你去躺会儿吧。”贵子娘小声说道。

    如今刘梅宝还是只在药室那边睡,她点点头,起身出了屋子,从廊下候着的婆子手里接过雨伞慢慢的穿廊向药室而去。

    药室依旧是药室,但跟以前不一样了,安了一张大床,屋子里的东西也摆放整齐,让原本狭小的室内不显的那么局促。

    刘梅宝在床前坐定,从枕头边拉过一个小箱子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信,伴着窗外渐大的雨声,她拿起其中一封慢慢的看起来。

    “不堪一击!”

    付老三有些无聊的放下手中的腰刀,从他这边看去,前方无数人马正在奔逃。

    “大人,”有兵丁请示,“追不追?”

    付老三哼了声,将手中的刀挽了个花。

    “追。”他低头啐了口,大声说道。

    伴着一声令下铁蹄滚滚碾过地上散乱的尸体兵器向西而去。

    消息很快传到了后方的营帐里。

    “快让他们收兵待命。”陈清皱眉对卢岩说道。

    卢岩若无其事的看着眼前的地图。

    “要知道李贼这些人可和鞑子不同,明显是在诱敌,且不可冒进中了圈套,他们最擅长伏击,别仗着你的兵凶猛,打过鞑子,就以为天下无敌了。”陈清哼声说道。

    “那些伏击的还是这些李贼的人吧?”卢岩问道。

    这不是废话!陈清瞪他一眼。

    “那有什么问题?”卢岩也瞪着他,“正面迎接也好伏击也好,打他就是了。”

    “你以为李贼真的只是贼吗?”陈清脸色有些青,“每次前锋的确是流民饥民,但他真正的老营精兵都在后方,这也是为什么每一次他都能及时逃走并且很快翻身再起,这五六年间,跟随他至今的那些都是久经战场且骁悍,卢岩,你没跟他们交手过…”

    卢岩哈哈笑了。

    “陈清,那也是你没跟我交手过。”他说道,“这一次你亲眼看看,也让让李贼亲眼看看,我卢岩的兵怎么样。”

    厮杀声似乎如雷从天边滚滚而来。

    “大哥。”一个中年汉子有些踉跄的冲进矮坡背后,在那里摆着一个临时的营帐,此时或坐或站四五个人,都是穿着罩甲。

    “小李爷,这姓卢的兵马真不好对付!”那汉子大声说道。

    “老四,阵前怎么能长他人志气!”一个年长的汉子皱眉说道。

    “二哥,不是我长他的气,是人家他娘的自己就有气..”先前的汉子涨红了脸说道,伸手向外指,“这山西来的兵马真的跟别人的不一样,且不说他们如何凶悍,光那人人铁甲就吓人的很,娘的,听说这山西兵有钱,没想这么有钱,连个小步卒都穿着铁甲…..”

    坐在正中的一个男子哼了声,他的年纪相比于这些人来说有些年轻,穿着一件粗布衣裳,手中握着一把长刀。

    “当然有钱,这些钱还有咱们的功劳呢。”他一脸阴郁的说道,“要不是这小子借咱们的力拿下河东那些豪族大户,哪里有他的财源滚滚!”

    他说这话,将手中的长刀插入地上。

    “这该死的卢阎王!”他啐了口骂道,忽的想到什么,面色大变,“快,让弟兄们撤回来。”

    大家被他突然的话说的有些发愣。

    “小李爷,他纵然厉害,咱们也用不着不战就逃吧?”几个汉子皱眉说道。

    “不是,这卢阎王手下的哨探极其厉害,当初咱们挟持他妻儿处处被追的喘不过气来,要不然也不至于出了那等意外,竟然让妇人孩子从眼皮底下跑了…”被唤做小李爷的男子已经站起来,面色焦虑又凝重,“他的人马滚滚而来看似凶猛莽撞,其实只怕早已经知道咱们的伏击…”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色变,此时滚滚的厮杀声已然逼近。

    永祯四年七月末,山西勤王军大破李贼老营兵马,当场诛杀多员李贼干将,其中包括李长三的小舅子以及堂弟,李长三闻讯吐血大哭,命全军缟素。

    京城的皇帝因为这个消息连续三天都胃口大开,但这还没有结束,很快卢岩的兵马跟李长三正面相遇了。

    这对于自从揭竿而起之后就从来没有让官兵看清过面容的李长三来说是第一次,当然这次不是他为了山西兵就破了先例,而是他始终没有摆脱山西兵的追击。

    似乎是在一瞬间,伴着锣鼓的响,漫天遍野冒出无数的人潮,举着长矛长刀铺天盖地涌过来。

    喊杀声,以及隐隐其后震动地面的马蹄声让人胆寒。

    卢岩站在军中,看着成包围式的人潮没有丝毫的表情,再看四周的将士,或者是一脸漠然,或者是闪着嗜血的兴奋,丝毫没有的在突然被伏击面对靠踩也能踩死他们的人海战术的恐惧和慌乱。

    张顺所领的队列中,王狗剩握紧手中的长枪,因为激动身形微微的颤抖,但这不是吓的,而是高兴。

    他不由去看站在队列最前头的张顺,那个比自己还要小很多的年轻人,已经是千总的官职了,听说这个张顺当初跟随大人时,不过是个骑个马也能被吓哭的杂役,能有今天全是靠着杀敌功赏得来的。

    自己也会有那么一天吧,王狗剩看着自己身上穿的代表最普通兵士的铁甲,再看看队列中甲长的铁甲,逐一看去,一级高过一级的将官们都有着明显的甲衣区别,最后他的视线依旧落在张顺身上。

    杀敌!杀敌!升官获赏,让父母妻儿过上好日子,让祖上有光!

    “迎战!”

    伴着这一声令下,王狗剩热血沸腾,张口大喊。

    “杀!”

    “杀!”

    呼喝声在一瞬间盖过了对方的嘶喊声,刀出鞘枪顿地的声音也盖过了那隆隆的马蹄声。

    一时间万人合一,威势铺天盖地无物可挡。

    远处观战的陈清等诸人,面色难掩震撼。

    “不一样,不一样…”很多人在喃喃自语。

    平心而论,这些人走到如今的地位,手下带的兵也都不是孬种,凶悍狂傲的兵他们见的多了,但此时这些山西兵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势,却并非他们日常见到的那种狂妄粗野凝聚而成的凶悍,而是一种百战磨砺而出不惧生不怕死,悍中有勇,勇中有情的气势。

    “这次李长三完了。”陈清自言自语的说道,他的视线不由看向站在远处的卢岩身上。

    将士亲兵环绕中,卢岩负手而立。

    “投降?归顺?”他看着李长三的来使重复问道。

    来使跪在地上,谦卑而恭敬。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难掩满脸的喜悦,自从李长三的队伍接连有大将投诚后,终于等到李长三投诚。

    “只要他肯降伏就好了。”大家纷纷说道。

    想必皇帝也很高兴看到这个。

    “晚了。”卢岩慢慢说道,目光冷冷的看着伏在地上的来使。

    这话让来使惊讶的抬头看着这个男人,这男人的神情让他遍体生寒,而帐中其他人也很惊讶。

    “卢岩,他能投诚最好,可以借此安抚民众,收服余地那些叛军反民,一劳永逸…”陈清低声说道。

    卢岩冷冷一笑。

    “安抚?”他说道,“用不着靠招纳他李长三,谁敢反叛挑乱,打的他们怕了为止就是了。”

    投降?呸!晚了!从你李长三敢劫持我卢岩妻儿那一刻就注定你只有死路一条!

    永祯四年八月末,山西勤王军大破李长三众,阵斩李长三,震慑湖广,平蛮军趁势横扫江南,江南一杆枪、石门王向官府投诚,红孩儿、一只虎、郝三昌等众逃离,搅动半个疆土的造反之势似乎一夜之间颓然下去。

    “…特封大人为定国将军,授勋上护军,诰封太太为二品夫人,追赠其父安远将军,其母二品太夫人,其兄定远将军……”

    听着从文书口里念出的这一串名号刘梅宝觉得头更加晕了,或许是因为喜悦,又或许是因为一连几天应酬道贺,她只觉得喘不上气来。

    “这上面可说了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刘梅宝打断文书喜气洋洋的宣读,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文书为难的笑了,这官府的邸报上自然不会说这个。

    刘梅宝有些失望。

    因为战事,卢岩的信已经很久没有递过来了,这一次最先到家的官府的报喜,卢岩的信反而落后了两天。

    拿到卢岩的信,贵子娘等人都忙挤过来。

    “二郎什么时候回来?”他们忍不住的问道。

    刘梅宝一目三行的看完了信,才缓缓的吐出了心中积郁很久的一口气。

    “二郎不回来了。”她对贵子娘笑道,“他要我和孩子去京城,受皇帝的诰封。”

第二百九十五章 谢赏

    九月的天已经有些冷。

    京城一间豪宅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这宅子不错啊。”

    “可不是不错,这可是当年常山王的府邸,是太子特意赐给卢将军的。”

    来往的人打量着,互相低声交谈,态度更加恭敬。

    皇帝将亲自宴请这次镇反平叛的将官们,所有涉及到将官家中此时都热闹的很,这其中最热闹的应该就是山西副总兵授上护军的定国将军卢岩这里。

    定国将军府的门匾已经做好了,就等皇帝接见之后悬挂上去。

    相比于外边迎来送往的热闹,后宅这里就安静的很多。

    “腿这里…还有这里….”

    刘梅宝斜躺在美人塌上,懒洋洋的指挥着自己男人垂肩捏腿缓解一路颠簸的劳累。

    其实这劳累在见了卢岩后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此时被外边人传的战神一般定国将军,只穿着家常袍子笑的如同盛开的花,自从从城门外十里接到老婆孩子之后,他的嘴便都一直没合上。

    “还笑还笑,小心早长皱纹。”刘梅宝抿嘴笑,抬脚踩他胸口。

    肉肉柔柔的脚丫踩的卢岩浑身蚂蚁爬。

    他这边殷勤的伺候媳妇,在屋子里满地爬的柔儿也过来了,已经满周岁的她按道理该学走路了,但这孩子除了被大人拉着或者自己扶着东西站一会儿外,还是更愿意爬。

    柔儿扶着刘梅宝的手慢慢的站起来,好奇的看着爹的动作。

    “丫头,来爹这里。”卢岩忙招呼。

    柔儿非但没过去,反而往后移了移,带着几分警惕看着他。

    卢岩叹气,又不认识爹了,自从见了面,到现在都还没让自己抱她一下。

    “小船跟她就不一样呢..”卢岩对刘梅宝说道,带着几分委屈,“我那时候那么久不在家,回去了,他一点也不和我认生…”

    刘梅宝笑。

    “哪有一样的人,大人孩子都如此。”她说道,“或许是我怀柔儿的时候太紧张了,所以她天生警惕?”

    这话让卢岩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下来。

    “梅宝..”他将那双脚抱在心口低声唤道。

    “去,当着孩子呢,腻歪什么。”刘梅宝忙笑道,用脚轻轻踹他,知道不小心引发这男人的心结了,忙岔开话,一面晃着柔儿的小手,哄她去找爹爹。

    柔儿根本不理会,学着卢岩的样子在刘梅宝胳膊上捶起来。

    “还是女儿亲。”刘梅宝笑着亲了女儿一口,一面问外边,“小船哪里去了?”

    “回太太,小少爷和铁勺少爷在后院..”外边立刻有仆妇答道。

    “看着他们,不许去水边玩,不许爬假山..”刘梅宝抬起身说道。

    “看着呢太太放心。”仆妇笑道。

    卢岩一边给她细细的揉脚,一面不以为然的笑。

    “男孩子家皮点没事。”他说道。

    这边柔儿听到水和山,便开始不安生了,摇着刘梅宝的手嚷着去玩去玩。

    “让爹爹陪你去。”刘梅宝笑着说道,一面给柔儿指卢岩。

    柔儿自然不肯,摇着刘梅宝不放。

    “娘累了,脚疼,不去。”刘梅宝故作劳累的说道,又指着自己的脚做痛的表情。

    娘的脾气小小的柔儿已经有了模糊的了解,听了迟疑的去看卢岩。

    卢岩努力堆出柔和的笑,小心的伸出手。

    “来,爹带柔儿去。”他说道。

    柔儿抓着娘的胳膊看着卢岩,小脸上满是纠结。

    “爹带着你去爬山,去爬树..”卢岩接着引诱道,一面指了指外边参天的大树。

    “你不是,我自己去了啊。”卢岩站起身说道。

    柔儿再忍不住扶着美人榻沿向卢岩沿过去,卢岩大笑伸手将女儿一把抱起来直接抗在肩头上。

    “玩去儿。”他笑道。

    相比于前院的热闹,内宅的温馨,书房里的气氛却有些凝重。

    “这么说到底是不会升任总兵了。”王墨沉声说道。

    “听内阁的里的意思是,大人毕竟太年轻了,还是多历练历练的好。”有一个文吏说道。

    王墨冷哼一声。

    “不过这样也不错了,大人得到定国将军,又得了上护军的荣勋,这可是文官武将中前所未有的,还有太太以及故老太爷老夫人大爷都得了封赏。”另有文吏笑说道。

    “这些不过是花样子好看而已。”王墨不咸不淡的说道。

    这话让屋内的人色变,忙冲他摆手。

    王墨也知道自己的话太过骇人听闻,捻须不语揭过。

    九月十六是钦天监选的吉日,天还不亮,定国将军府就热闹起来,卢岩的装束简单,等他换好还在屋子里抽空喝了一碗热汤之后,刘梅宝才走出来。

    一身大红袍,缵金丝开屏孔雀的金冠,让一向素雅的刘梅宝顿时熠熠生辉。

    “会不会妆太浓了?”这边刘梅宝有些不自在,一面接过小镜子看自己的脸,一面问卢岩。

    久久听不到回音,抬头看卢岩傻呆呆的看着自己,她不由抿嘴一笑。

    “傻子。”她笑道,用手肘撞了撞卢岩。

    看着屋子里挤得满满的仆妇笑,卢岩意外的有些不好意思。

    “不浓不浓,挺好挺好。”他忙说道。

    刘梅宝看着大穿衣镜里的自己,也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看到镜子里一个瘦小的姑娘面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迷茫和不安。

    那时候上顿不接下顿唯一的念头就是吃饱饭的自己,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吧,更没有想到自己能遇到这么一个把自己当眼珠疼的男人吧。

    正二品诰封,她已经从提前恶补了有关诰封的知识,知道如今自己的身份地位,就是郑小娘子的爹那样的四品文官见了也是要对自己行礼的。

    她沈刘梅何德何能竟然能有这么一天,是上天为了补偿她缺失的母爱吗,可这给的也太多了。

    她转过头,看着在身边也对着镜子笑的这个男人,伸手握住他的手。

    只要她伸手,卢岩便会立刻紧紧的握住,不管是在什么场合周围有多少人看着。

    “走吧。”她含笑说道。

    觐见受封的仪式很复杂但时间并不是很长,皇帝金贵能见上一面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但刘梅宝早已经从卢岩口中得知,皇帝的身子有些不好了,能撑着接见他们这么长时间,还在宴席上坐了一坐,已经是很难得了。

    皇帝在宴席上很是高兴,太子也跟着凑趣,提议赐歌姬给几个年轻的将官,这其中自然有卢岩。

    “英雄自当有美人相配。”他笑道。

    大家都忙躬身谢皇恩,只有卢岩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了。

    “多谢陛下隆恩,只是美人就算了。”他说道。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这又不是让你去死,不过是赐几个女人而已,皇家蓄养的歌姬,那都是能给皇子们做侧妃的,求之不得呢,竟然当面拒绝,所有人都瞪眼看着卢岩,如同看疯子。

    太子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只有皇帝哈哈一笑浑不在意的摆摆手作罢。

    卢岩落座时,陈清忍不住瞪他。

    “你是真傻啊还是故意恃宠而骄啊?”他低声问道。

    “我才不要这些女人,实话实说而已,难不成要我明明不想要,反而作出感激涕零的样子高兴的谢恩,那不是欺君吗?”卢岩端起酒杯喝酒淡淡说道。

    陈清觉得自己像傻子。

    “我知道,你是怕你媳妇再跑了..”他哼声说道,刘梅宝当初虽然没说那官妓的事,但陈清有心的话,还是多少打听到了,“不过至于吗?你收下,该怎么处理还不是你们两口子的事,装样子都不会…”

    “就是装样子我也不愿意。”卢岩打断他,转头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我不想她明明不高兴还要为我装出高兴甚至叩头谢恩。”

    陈清看着他默然,继而他端起酒杯冲卢岩举了举,想要说什么最终无语。

    也许这就是自己和这个男人之间的区别吧。

    陈清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对于这件事,刘梅宝并不知道,她参加的是皇后的宴席,事后还是从卢岩的幕僚口中得知的。

    对于卢岩当场拒绝皇帝的赏赐,幕僚们也是忧心重重。

    “将军本就被议为跋扈,如今当场拒绝了陛下的恩赐,这可如何是好..”

    大家纷纷叹气搓手愁眉。

    一直欣赏不知道哪一家送来的名品砚台的王墨此时打断大家的愁绪。

    “几个女人而已,无须在意。”他云淡风轻的说道。

    “我们是不在意,就怕陛下在意。”幕僚们苦笑道。

    王墨哈哈笑了,将手中的砚台放在桌上。

    “不过是女人而已,真正的明主怎么会因此对臣子生隙!”他笑道,目光清亮。

    这话也是,大家也都笑起来,笑着笑着忽的有两个不笑了。

    他们跟那些武将什么都直来直去不同,他们习惯一个字都能表达千百种意思,不知怎的总觉得王墨的话听起来有一种怪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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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结同心介绍:
失业的中药师沈刘梅
意外遇难醒来置身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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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药结同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药结同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药结同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