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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希行     药结同心txt下载     药结同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六章 重游

    觐见完皇帝,他们夫妻还必须参加同行上司的们的家宴。

    人情人情这是必不可免的。

    虽然应酬多,卢岩还是抽出时间带着孩子们好好的逛了逛京城。

    被爹爹顶在肩头整整逛了半日,柔儿早就不认生了,只要看到卢岩起身穿衣服,就扑过去搂住腿不放。

    这一日逛到天色黑下来时,一家人才进了家门,柔儿在回来的路上就在爹的怀里睡着了,卢舫和铁勺还精神的很,各人手里都抓满了各色玩物,紧跟着他们的小厮手里也是满满当当,一进门便飞也似的进了自己的屋子,开始查看以及重新分配战利品。

    “不许打架。”刘梅宝忙嘱咐,虽然知道这话说了也白说,两个孩子哪一天不打上两回这一天就算白过了。

    卢舫和铁勺早跑走了。

    柔儿交给奶娘,让跟了一天的下人都去休息,夫妻二人也进屋梳洗。

    卢岩洗完出来时,刘梅宝正在火盆前晾头发,一面歪头看着桌面上摆的一本书。

    “累了早点睡吧。”卢岩走过去帮她整理头发。

    刘梅宝笑着一面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然后按卢岩坐下来,帮他抖晾头发,一面说些琐碎的事,谁家送了什么贺礼,回了什么贺礼,要去赴谁家的宴,准备什么礼,谁家的女眷穿了什么衣服戴了什么花,谁家带着小妾赴宴等等,卢岩笑着听着,柔柔的灯光照的室内暖暖。

    “好了,差不多了,去睡吧。”刘梅宝拍了拍卢岩的肩头,放下他的头发笑道。

    卢岩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是没有说什么。

    刘梅宝已经整理好床铺,逐一熄灭内室的灯,将外间炕桌上的灯挑亮。

    她离开了熟悉的药室,睡眠再次陷入困境。

    卢岩不敢说,只怕给她增加更大的压力,暗地询问了太医,却也没什么好法子,只开了安神补气的药来吃,药开回来,刘梅宝也丝毫没有疑问的都吃了。

    她正视自己的病,没有丝毫的回避,相信自己能好。

    刘梅宝刚打开书,卢岩又走出来,将烛光挡住一片。

    “梅宝,你要是不困,跟我出去一趟。”卢岩看着她眼睛闪闪说道。

    “这么晚了?”刘梅宝看了看窗外,有些不解,但旋即起身,说了声好。

    卢岩不会让她做为难的事,既然开口了,就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

    卢岩看她忙忙的唤仆妇进来找衣裳。

    “不用太隆重,简单些。”他忙说道,看着刘梅宝取出两件华丽的礼服。

    大晚上的估计是要低调些,刘梅宝忙又找了两件出来。

    “这个呢?”她让卢岩看。

    卢岩点头说好。

    就算是穿成乞丐服,卢岩也只会说好,刘梅宝抿嘴一笑不再问她,自去换好了。

    马车缓缓驶出将军府。

    夜色笼罩下来,京城又呈现另一种繁华热闹。

    随着马车的走动,外边的喧嚣热闹越来越大,刘梅宝忍不住掀开车帘看。

    街边璀璨的五彩灯光在她面上划过。

    马车忽的停下来。

    “到了吗?”刘梅宝问道。

    卢岩已经先下车,然后伸出手拉她。

    刘梅宝扶着他的手走下来,见自己站在热闹的街口,笑声吆喝声以及丝竹歌弦扑面而来。

    “到了。”卢岩笑道,一面看四周,似乎也是在印证,然后才确定的点点头,“没错就是这里。”

    刘梅宝点点头也不再问。

    卢岩便牵着她的手向内走去,身后没有仆妇小厮跟随,夫妻二人很快混入人流之中。

    “梅宝,你瞧这个灯。”卢岩拉着她停在一间铺子前,笑问道。

    刘梅宝手里已经拿着两个面人,闻言看去,见是一个走马灯,在夜晚看起来很是漂亮。

    “好看。”她点头笑道。

    一旁的伙计眼睛很利,看着眼前这对夫妻,男子穿着暗青袍子扎玉带,女子则是一件暗紫交领袍,一看就是极好的料子,上面点缀大片缠枝花卉,绣工特别精细,上面的花儿如同她的人一般娇滴滴嫩秧秧。

    这可是有钱的主儿。

    “大爷,好眼光。”伙计立刻口吐莲花,利索的将走马灯摘下来,什么吉祥如意早生贵子一直说到了儿孙满堂就差飞升当神仙了。

    刘梅宝忍不住的掩嘴笑,一面伸手扯卢岩。

    “柔儿已经买了三个了,没地方挂了。”她低笑道,“东西再好,也不能都卖下来啊。”

    卢岩便笑了摆摆手示意不要了。

    伙计的脸立刻拉下来,看着手牵着手想外走去的二人啐了口。

    “穿的人五人六的,原来是装的,穷鬼!”他低声嘀咕道,话音未落,便见那女子回头,小厮以为自己的话被听到了,俗话说和气生财,他忙堆起笑,那女子也对他微微一笑,便转头走了。

    “到底要去哪儿?”刘梅宝跟随卢岩慢行,看着卢岩认真的将新买来的两个菱花扇子挂在腰间,一面摇着他的胳膊问道,“买了这些东西怎么见客?不如等见完了再逛…”

    卢岩笑着转头看她。

    “笑的这样鬼!”刘梅宝抬手戳他的脸,抿嘴笑道。

    “今天是十五。”卢岩笑道。

    刘梅宝点点头。

    “对呀,怎么了?”她问道。

    “你瞧,那边有船。”卢岩没有答话,眼睛亮亮的指着一边。

    刘梅宝顺着他所指看去,才发现已经走到了河边,河中画廊遍布,华丽的女子在船中若隐若现,笑声乐声摇碎河中的明月,如同仙境。

    “坐船?”她还没问出声,就已经被卢岩拉着走向码头,招手叫船,无奈此时船上都已经客满,等了好半日才找到一艘简陋的小船。

    卢岩显然很不满意,一脸懊恼。

    “游船游的可不是船,而是意境。”刘梅宝笑道,拉着他的手,当先上船。

    摇船的老汉瘦小,原本忐忑的神情听了刘梅宝的话,便裂开没牙的嘴笑了。

    “一看大爷和奶奶就是过日子和和美美的。”他感叹说道。

    这话卢岩爱听,因为对这小船的嫌弃立刻烟消云散。

    “这都能看出来?”他带着几分小得意又几分急切的想要肯定问道。

    刘梅宝在一旁抿嘴笑。

    船工哈哈笑,待二人坐好,摇动船桨,小船摇摇晃晃的向河中而去。

    “这还看不出来,过日子就跟犁地,一个推一个拉,瞧奶奶方才说话,就是顺着大爷你,正像那犁地你拉她推,越过越美。”船工笑道。

    卢岩笑的合不拢嘴,就如同得了奖赏的孩子一般。

    刘梅宝忍不住笑出声。

    “大爷奶奶不是京城人吧。”船工一面摇船一面说笑,看着坐在船舱还携手的二人。

    口音自然很容易分辨出来,刘梅宝冲他点头。

    “来了京城就得逛逛我们的河边夜景,大爷真是会玩的,奶奶好福气。”船工接着加把火。

    烧的卢岩脸都红了,只会咧着嘴笑。

    “皇上也见过,好听的话这些日子只听得耳朵都生了茧子,也没见你这样。”刘梅宝贴在他耳边低声笑道,“倒是被一个老船工三言两语就哄成这样。”

    卢岩啧了一声,一脸不认同。

    “那些虚话听听就算了,这位老伯说的可是实话。”他一本正经的说道,“可不是让人听了高兴。”

    刘梅宝伸手拧他的腰,笑的靠在他肩膀上。

    卢岩伸手揽住她。

    船工也哈哈笑,开口唱起了小曲。

    “七月里探妹七月七,牛郎织女会佳期,老天心大毒,拆散他好夫妻,八月里探妹是中秋,月饼柿于共石榴。还有两只梨,留你过中秋,月里探妹菊花黄,我与小妹进洞房。打开红罗帐,一股桂花香…”

    软语浓浓的小曲从一个老汉口中唱出,别有一番味道。

    卢岩听不懂低声问刘梅宝,刘梅宝低低的翻译给他听。

    歌声摇曳,船影中两人依偎穿行在璀璨的河中。

    下了船二人漫步在河边,刘梅宝没有再问去见人什么的话,只是紧紧拉着卢岩的手跟着他走。

    “这个不要了。”她阻止卢岩又冲小摊去,笑道,一面将他的手举起来在眼前晃,“要不然就不能拉着你的手了。”

    卢岩嘿嘿的笑,握紧她的手。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啊。”刘梅宝感叹,抬头看天空中的明月。

    “梅宝,这么多年了,才让你再回京城,我心里..”卢岩面上浮现一丝愧疚低声说道。

    不待他说完,刘梅宝就哈的一声晃着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

    “二郎,你看,那边有套圈。”她高兴的说道。

    卢岩看过去。

    “白天几次都没看到。”刘梅宝拉着他快步过去,一面笑道,“原本想让小船和柔儿玩呢。”

    “是咱们没逛对地方。”卢岩笑道。

    二人已经挤过人群站定在前边。

    “小娘子,瞧瞧,这可是宫里出来的新鲜花样,来来试试手气。”裹着短袄的摊主说道,看着这个小妇人露出见到猎物般的笑,但很快他的笑就变成哭了。

    那小妇人的确是猎物,但却忽视她身后站着的猎人,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小物件落入卢岩抛出的圈中,听着四周轰然的叫好声,算着一晚上几乎白干了,摊主哭的心都有了。

    “说起来,像大爷你这般好运的,我还是第二次见到…”摊主摇头唉声叹气说道,一面不情愿的将最后几个圈递给卢岩。

    “是吗?我们是有福之人嘛。”卢岩笑道,将最后的圈一把撒出去,伴着四周轰然的叫好,稳稳的将剩余的几个小盒子套住,“有福气的人自然运气要好一些…”

    摊主嘀咕着这句话,轰着还在起哄的围观者。

    “散了散了,算我倒霉…”他嘴里碎碎念道,“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我明日就铁定赚回来…”

    他念叨着忍不住去看那两个走开的人。

    “有福之人..”他喃喃说道,“咦,这两个人怎么有些面熟…”

    皱眉一刻,摊主用力一拍大腿喊了声我的娘。

    “该不会又碰到他们了吧!”他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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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融融

    刘梅宝和卢岩走出热闹的街市已经是快要过了子时了。

    “走的脚酸不酸?”卢岩拉着她的手担心的问道。

    “不酸,这点路算什么。”刘梅宝笑道,“再说,跟着你走,走一辈子都不累。”

    她自己说完都觉得酸。

    “酸死了,果然是老夫老妻了,说这话浑身鸡皮疙瘩。”她拍着卢岩笑道。

    卢岩便冲她笑,将她往身前揽了揽。

    “你愿意跟我一辈子受累都不在乎,我是惟愿这一辈子再不让受半点罪。”他说道,“这句酸不酸?”

    刘梅宝哈哈笑,抬手戳他的胸膛。

    “好了,别酸了,都孩子满地跑了,还腻腻歪歪的。”她笑道,握住卢岩的手拉着他向前走去,“客也访完了,昔也追完了,二人世界小浪漫过完了,该回去好好的养足精神应酬那排着队的宴席柴米油盐酱醋茶。”

    卢岩哈哈大笑,任由她小手拉着向前而去。

    刘梅宝是在回来的马车上就睡着了,然后心安理得的享受被卢岩抱回屋,一觉睡到大天亮。

    她睁开眼的时候,看到满室红光,再听院子里卢舫铁勺吵柔儿叫仆妇们小声劝,嘈杂热闹的让人心里暖洋洋。

    起来梳洗打扮,卢岩带着孩子们进来了,让孩子们散在屋子里玩,卢岩看着她吃饭。

    “这些是新送来的帖子?”刘梅宝一边吃一边看卢岩翻看管事送来的帖子,分成左右两边。

    左边的是只需要回礼的,右边的则是要亲自去一趟的,一顿饭下来,左边的堆的高,右边的只有寥寥几个。

    卢岩点点头,手中打开一个帖子神情一顿。

    “怎么了?谁家的?”刘梅宝一面擦手一面随口问道。

    “没什么,不太熟的人。”卢岩说道,随手将那帖子扔在左边,“回份礼就好了。”

    刘梅宝哦了声,没有在意。

    帖子很快被管事收下去,司房里的人开始忙碌,写回帖,按定制进行回礼。

    “三爷。”忽的一个文吏拿着一个帖子愣住了,忙忙的唤住在一旁缓口气喝茶的管事。

    “怎么了?”管事问道。

    “这个是不是放错了?”文吏低声问道。

    管事皱眉。

    “怎么会?”他伸手接过来,一面说道,话没说完就愣住了,“这这是怀柔公主府的..”

    文吏点头一脸你看吧。

    公主府的帖子,邀请你一个从二品大员的诰命夫人去参加宴席,只用回礼打发掉?

    “肯定是弄错了。”管事点头说道,一面在手里拿好,“我去给大人送去。”

    管事找过来时,卢岩已经出门了,刘梅宝正陪柔儿学走路,室内铺了厚厚的毡垫,柔儿小心翼翼的走着,见有人进来,立刻解脱一般跪在地上,逗得刘梅宝直笑。

    “你个懒闺女。”她戳着柔儿的小脑袋笑道。

    柔儿三下两下爬到奶妈身边去了。

    “什么事?”刘梅宝问道。

    “这个帖子放错了,来请示大人太太如何安排。”管事含笑说道。

    刘梅宝便接过来,一看果然非同一般,说起来这是第一份来自皇亲国戚宴会的邀请,皇帝的自然不算。

    “好,你放下,我问问大人。”她点头说道,一面看日期是明日,便特意放在桌案上只怕忘了。

    管事的这才告退,这边卢舫和铁勺不知道为什么又打起来,刘梅宝本不予理会,直到听到卢舫明显不敌被铁勺揍了。

    “这是我家,你又不是我家的人,滚回你家去。”卢舫大声喊道。

    刘梅宝便站起身来走出来。

    铁勺已经知道脸色了和好赖话了,也知道自己和卢舫家的关系,听了抹鼻涕就向大门外跑,慌得几个小厮忙去拦抱。

    “小船,过来。”刘梅宝唤道。

    卢舫从地上爬起来,见铁勺跑了面色正有些讪讪,听见娘喊自己,脚步便有些迟疑。

    “过来。”刘梅宝再唤,自己先进了屋子。

    等了不一时,卢舫踢打着进来了,挨着门站着。

    “你是真想铁勺走啊还是假想?”刘梅宝坐在炕上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卢舫低着头。

    “有时候想有时候不想。”他半日才说道。

    刘梅宝想笑。

    “那都是什么时候啊?”她问道。

    见娘并没有大声训斥自己,卢舫胆子大了,抬起头往这边走了走。

    “他不和我抢东西的时候我不想他走,他和我抢东西的时候,还打我的时候,我就想他走。”他说道。

    “那现在是不是想他走了?”刘梅宝问道,“你要是想了,娘就让人把他送走。”

    这个问题太大了,卢舫一下子有些慌。

    “没事,想什么说什么。”刘梅宝笑道。

    卢舫低头看着手里只剩下半截的面人,再想铁勺的大嗓门,以及被揪的还隐隐疼的耳朵,终于下定决心,重重的点头。

    “好。”刘梅宝招手一个仆妇过来,“去让人备车,把铁少爷送回太原去。”

    仆妇含笑低头应声是,便转身出去了。

    这边卢舫说出这句话只觉得心里大大的出了口气,但不知怎么的并没有欢喜,反而看着那仆妇转身去了,心里有些隐隐的失落。

    刘梅宝已经忙自己的事去了,卢舫在屋子里呆呆的站着,满屋子的满院子都是他的,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但却不知道玩什么了。

    “娘。”他喊了声。

    刘梅宝嗯了声抬头看他。

    “要娘陪你玩吗?”她问道,“玩什么?”

    玩打仗,跟大人有什么玩的,卢舫心里说道,这些大人都木木呆呆的,玩起来一点也没意思,更何况娘还是个女人,估计就是教也教不会她。

    卢舫忙摇头。

    “要看书吗?”刘梅宝又提议道。

    卢舫立刻摆手。

    “娘我去找妹妹玩。”他说道,话音未落脚不沾地的就走了。

    刘梅宝看着他的样子抿嘴一笑,便不再理会,低着头开始算购置回山西的礼物。

    卢舫一个人回到屋子,以往觉得小的房间总觉得格外的冷清。

    “铁勺走了没?”他忍不住招过一个小厮问道。

    “刚上车走了。”小厮说道。

    卢舫就忍不住跑去隔壁铁勺的屋子,见东西都纹丝未动。

    “这个归我了。”他高兴的跑进去挑了好几样东西抱着出来了。

    但奇怪的事,以往恨不得占为己有的东西玩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悻悻的扔下,卢舫又转出来,这一天都觉得没意思。

    “娘..”天刚擦黑,卢舫就跑过来找刘梅宝了,“铁勺还没走远,反正咱们早晚也回去,不如还是一块走吧。”

    刘梅宝摇头。

    “还是送走吧,话都说出去了,怎么好叫回来?”她说道,“再说也不让他回山西啊,咱们家又不是他家。”

    卢舫大吃一惊。

    “那,那他家是哪?”他伸手拉着刘梅宝的衣服问道。

    “你忘了,咱们逃难的时候,是在湖广呢,很远。”刘梅宝笑道。

    逃难的事卢舫还记得,听了脸色有些发白。

    “那么远啊。”他喃喃说道,“那以后就不能见了吗?”

    “差不多,想见的话能见一两次吧,路太远了。”刘梅宝说道。

    见不到了…

    卢舫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了,拉着刘梅宝的衣裳,喊让铁勺回来,他越喊这个名字越觉得难过,哭得更厉害。

    “你看,你说要送走的,讨厌他,不要他。”刘梅宝无奈的摊手。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把他叫回来。”卢舫哭道。

    “小船,这人不是东西,不是你玩的那些玩物,说喜欢就放在身边,说不喜欢就扔掉,扔掉了也可以捡回来。”刘梅宝拉着他坐下,一面帮他擦泪一面说道,“而且你随口说的那些话玩物不知道没感觉,但人听了是会伤心的,就是再道歉,也是会留个疤的,就跟你手上的伤,你看,你看到了还记得是怎么来的吧?”

    卢舫哭着点头。

    “所以有些话不是能随便说的,有些事不是随便做就能做的,不是你说了做了,再后悔就什么事都没有的,尤其是伤人的话和事。”刘梅宝柔声细语道。

    卢舫点头说自己错了以后不说了。

    “那把他叫回来?叫回来再吵架不赶他走了?”刘梅宝问道。

    卢舫连连点头。

    “好,记得给他好好道歉,以后呢打架可以打,但是不许说赶谁走的话了,有事说事,可不能随便撒气。”刘梅宝帮他擦去眼泪说道。

    卢舫点头。

    刘梅宝便叫仆妇,大声的唤人快去将铁勺少爷追回来,仆妇们笑着大声应着去了。

    卢舫便眼巴巴的等在门口,似乎等了好久,门外有脚步响,他激动的迎过去。

    卢岩一迈进门就见儿子扑过来,面上的神情似乎几辈子没见,心里乐开了花,还是儿子跟老子亲啊,他高兴的伸出手准备将儿子抛高高,卢舫却停下脚,一脸失望的转身进去了,留下老子尴尬的张着手。

    “他是怎么了?”卢岩只好拉住媳妇的手问道。

    “别管他,玩呢。”刘梅宝笑道,一面接过卢岩的斗篷,然后就听车马响,便看到卢舫嗖的一下窜出屋子,院子顿时响起铁勺大声的说笑声。

    “铁勺对不..”卢舫似乎要开口,但却被铁勺的大嗓门压下。

    “..小船,你看,我买了什么,全套的翻跟头泥人..我特意给你买了一套呢..喏,还有这个,我吃过了可好吃了,给你带的,还有柔儿的…柔儿睡了没?睡了就糟了,这东西凉了不好吃,我塞怀里带回来的….”

    孩子们的说笑声渐渐走开了,刘梅宝从窗户前笑着转过身。

    “六月天孩子脸,果然是。”她笑道。

    “到底玩什么呢?”卢岩还是不明白。

    “孩子们的事,三天好了两天闹了,别理他们。”刘梅宝笑道,一面问他吃了没一面看到桌角上摆着的帖子,“快瞧瞧这个,怎么放错了,差点就耽误了。”

    卢岩随手接过来,看了一眼面色沉下来,随手扔在桌子上。

    “没放错。”他说道,“我们不去。”

    刘梅宝惊讶的看着他,又看那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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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稿彻底用完了,以后更新时间不定,今天有主站推荐,争取二更。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互忌

    屋内宫灯亮亮,刘梅宝坐下来,看着卢岩将几个人名有些笨拙的写出来,其中还有一个姓酆,难为卢岩歪歪扭扭的竟然一笔也没写错。

    他写字的力气很大,握着笔像是握刀,一下一下几乎要划破纸张,似乎要刻到心里去。

    “这么大仇啊?”刘梅宝抿嘴笑,手拄着桌子依着他看。

    “那段时间出现在兴都的且跟陈清有过接触的便是这几个人。”卢岩放下笔说道。

    “你的意思的是说陈清那时候的确是要害我?”刘梅宝问道,事情过去那么久,没想到卢岩原来一直还记得且进行了调查,她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不敢肯定。”卢岩说道,手指敲着桌面,“没有证据。”

    他的打探最终是到此为止,这已经是大为不易。

    “那就还是猜测。”刘梅宝吐口气说道,“问陈清能不能..”

    她自己说完自己就笑了。

    “这家伙狡猾的很,如果他真得到授意,能给我这点机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她摇头叹息说道,“是绝对不会说的。”

    “不管这事到底有没有,这些人,暂时都属于要防备的。”卢岩拍了拍纸,果断说道。

    “你这是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刘梅宝扑哧笑了。

    卢岩点头。

    “娘子言之有理。”他说道。

    “去。”刘梅宝笑着推他一下,“越来越会贫嘴。”

    她依着卢岩的肩头看着桌上的那些名字,尤其是东宫太子名列其中,不由让她心惊肉跳,既然是太子,那就意味着皇家…。

    难道已经到了飞鸟尽良弓藏的时候了么?不应该啊…

    “他们为什么要害我?”她皱眉不解的问道,“你跟他们其中谁有仇?”

    卢岩摇头,又淡淡一笑。

    “对有些人来说,害人不需要理由。”他说道。

    此话有理,刘梅宝点点头,二人沉默一刻,莫名其妙的引来人暗害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不过,这里面也没这个怀柔公主啊?”刘梅宝又问道。

    “她跟太子殿下关系极其要好。”卢岩说道。

    刘梅宝就哈哈笑了,拍着他的肩头。

    “行啊,还有延伸范围呢。”她笑道。

    “反正这些人离他们远点就是了。”卢岩笑道。

    “可是别的人也就算了,这个可是公主啊,且是嫡正血脉的皇家子弟,人家请,估计要不是躺床上就要咽气了抬都要抬着去。”刘梅宝笑道。

    “公主怎么了?”卢岩哼声说道。

    “不怎么。”刘梅宝笑道,起身给他倒了杯茶,“人家是皇家正统,代表的是她爹的面子。”

    卢岩没说话。

    “去就去吧,咱们心里有数,也不能因噎废食。”刘梅宝说道,“如果不去实在是说不过去,这样,太过于显眼了,对你对我都不好。”

    卢岩最终点点头。

    “不用费心跟她们说话,吃的喝的都不动。”卢岩说着伸手拉她坐下,嘱咐道。

    “我知道,女眷的们的宴席简单的很,就是坐着说笑看人,少说话多微笑,一招鲜吃遍天。”刘梅宝笑道,“那宴席上也没人真去吃饭,不吃没人笑,吃光了才惹人笑呢。”

    卢岩揽着她点点头。

    “还是早点回山西的好。”他缓缓说道。

    在自己的地盘上哪用得着这样小心翼翼。

    “人这一辈子哪能什么都遂心如意。”刘梅宝笑道,“我的大爷,如今人家请你你嫌弃烦,要是真没人请了,就有你更烦的了。”

    “才不会。”卢岩笑道,也不知道是不会烦还是不会有那一天。

    公主府就在四牌楼附近,一座府邸占了将近半条街,刘梅宝的马车过来时,这里已经有不少人正在出入,刘梅宝的下车时吸引了很多注视。

    “你看,谁家有男人陪着过来的,我又不是孩子。”刘梅宝扶着卢岩的手下车,看着四周或明或暗的窥视,忍着笑说道。

    卢岩笑着没说话,扶着她下来,还帮她整整了斗篷,刘梅宝拍了他的手一下,听得身后有人哼了声,夫妻二人寻声看去,见是一个穿着暗红提花对襟袄子的年轻妇人带着两个婆子走过来,瞧见她,刘梅宝眼睛便是一亮。

    那年轻妇人却似没有看到他们一般,端着手面色恬静目不斜视,一步一行端端庄庄的进门,似乎刚才那哼声不是她发出来的。

    她不说话,刘梅宝便也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终于看的她走不动了。

    “看什么看?”郑小娘子转脸低声瞪眼说道,微微竖起的眉毛让着恬静的面容顿时有些违和。

    “许久不见,乍一看,都认不出来了。”刘梅宝笑道。

    郑小娘子此时的身份比不得她,既然停下脚,便不得不说话,带着几分不情愿还是规规矩矩的行礼,只让刘梅宝更是看着她笑。

    “卢大人卢太太倒是别来无恙。”郑小娘子自然听出刘梅宝话里的打趣,便目光再次在卢岩和刘梅宝的身上转了转,微微抿嘴说道,说罢还无声的轻轻动了动嘴。

    老婆奴…

    刘梅宝猜也猜得出她心里念叨这个,冲卢岩点点头。

    “你快忙去吧。”她笑道,一面顺势跟郑小娘子同行。

    “当了诰命夫人果然是不一样了,出个门还有丈夫护送。”郑小娘子不咸不淡的低声说道,“这里是龙潭啊还是虎穴啊?来镇场子….”

    她本是取笑,却见刘梅宝听了面上露出一丝恍然,还下意识的发出一声哦。

    什么意思?郑小娘子皱眉看她,刘梅宝又恢复如常。

    “还没亲自道贺大喜呢。”刘梅宝看着她笑道。

    郑小娘子的面色闪过一丝潮红,有些不自在的转开视线,话题也由此转开了。

    因为怀柔公主一心向道,所以家中布置的极其素净,她本人也穿着一件简单的素袍,挽着头发坐在矮榻上,笑吟吟的看着并排走近的二人。

    “上一次见卢太太时,还是称呼刘姑娘呢。”她在受了二人的拜礼之后,对着刘梅宝笑道。

    以前见过?刘梅宝有些意外,抬头看着这位公主,见她神态娴雅平和近人。

    “当时母后招过卢太太说话,我那时也在作陪。”怀柔公主笑道。

    “小妇人寒微,那时都惶恐的不敢说话了,更没敢看在座的有谁,没认出公主来。”刘梅宝明白了,那时候的确只顾着慌了,再说也没人和她介绍旁边的人都是谁,当然话不能这样说,她忙矮身再次施礼说道。

    一旁的郑小娘子看了眼刘梅宝,眼神似乎再说你也有害怕惶恐的时候?

    “我寡居之人也不常见客,每年定期办个香会,给我这宅子添添人气。”怀柔公主笑道,“正巧你今年也在京城,便一起来玩玩,请大家来,也别拘束,我招待不周了,也别见怪。”

    她最后一句是对着所有人说的,大家都笑起来,纷纷说道公主自谦了。

    看来这位公主是个很能让人轻松的人,颠覆了刘梅宝猜测的高高在上孤傲不可亲近的皇家子弟形象。

    怀柔公主没有再和她专门再多说话,看来这真的不过是一次最普通的贵族妇人聚会,刘梅宝渐渐轻松起来,尤其是郑小娘子一直陪在身边。

    “你不用顾忌我,自己去玩吧。”刘梅宝低声对她说道。

    “谁顾忌你啊。”郑小娘子微微侧脸,借着掩饰对她翻个白眼说道,“想什么呢,我替我婆婆来的,有什么好玩的。”

    刘梅宝只是笑。

    “你不吃吗?”郑小娘子举起一杯酒慢慢的吃一面问道。

    见她面前的果品茶酒都没有动。

    “我吃着药呢,有忌口。”刘梅宝含笑说道。

    郑小娘子不再理会。

    怀柔公主一直坐在位置上,偶尔跟大家说几句话,目光只是偶尔有意无意的扫过刘梅宝,也注意到刘梅宝面前的席面未动,眉头微微皱了皱,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因为怀柔公主是清修之人,宴席很快便散了去,在出门时刘梅宝又再次成了焦点,看着跃下马在车边等候的卢岩,刘梅宝忍着郑小娘子毫不掩饰鄙视的眼神走过去。

    “这便是卢将军啊?”出门的妇人们互相低语,年轻姑娘们则悄悄的打量。

    卢将军亲自将卢太太扶上马车,然后自己才翻身上马,陪在车旁一众人慢慢的远去了。

    “卢将军这样和善啊?”大家都很意外,当然除了郑小娘子。

    “和善?”她哼声自言自语,“那得看对谁了。”

    在大家都散去,公主府门外恢复安静之后,一辆马车缓缓驶出来只向皇宫而去。

    “皇妹,你是说那卢岩知道我们上次的事?”太子闻言大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怀柔公主。

    “那卢岩亲自送亲自接,哪有赴宴做丈夫的会如此?摆明是镇场来了。”怀柔公主说道,手转动着茶杯若有所思。

    能为了自己媳妇这样,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呢?她的神情中又忍不住有些怅然。

    “你多想了。”太子摇头笑了,“那卢岩是有名的老婆奴,恨不得把媳妇捧在手心里,不用在意,不就是是接送吗?听那些人传的比这个还稀罕的事多了去了。”

    怀柔公主沉吟不语,慢慢摇头。

    “那卢太太半点未动我家的东西,连口水也没喝…”她缓缓说道。

    太子闻言神情一凝。

    “那次陈清不是说了,卢岩好像起疑了。”怀柔公主接着说道,抬头看太子,“皇兄,此事大有文章。”

    “不可能。”太子面色沉沉,摇头,不知道是认定还是要说服自己,“不可能,此事机密之极,他绝不可能知晓,除非是陈清他泄密!”

    话说到此眼中已是杀意。

    “不会。”怀柔公主笑了,“陈家的人绝对没问题。”

    那的确是,太子也知道摇头笑了旋即又皱起眉头。

    “许是我多心杯弓蛇影了,不过日后皇兄要提放那卢岩总是没有错的。”怀柔公主说道。

    太子点点头,颇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额头。

    “父皇真是骄纵他太过了..”他叹气说道。

    “那卢岩的确能干,怪不得父皇如此骄纵他,父皇如此也是为了皇兄,皇兄不要辜负父皇的心意。”怀柔公主笑道,“既然他的太太此次命不该绝,那就顺应天意吧,多与他施些恩惠便是了,那宅子他不是收下的很高兴?恩威并施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太子点点头。

    过了九月二十,卢岩的任命终于下来了,正如王墨等人事先知道的那样,没有升任,只是调任宣府副总兵,因冬日边境事物繁忙,定国将军卢岩携家眷返回太原。

    新的一年又到来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经年

    大平三年二月初,太原定国将军府,原本安静的门前忽的一阵鸡飞狗跳。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手里扯着一根木棍蹬蹬的跑过,见他过来,原本站在门房的人都忙过来恭敬的施礼。

    “铁少爷..”他们齐声喊道。

    铁勺顾不得理会他们,瞪着眼晃着头四下看。

    “小船呢?见小船没?往那边跑了?”他大声问道。

    诚实与守信,这个问题对门房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难答了,不过鉴于大家已经经受过无数的考验有了经验,所以齐齐的摇头不语。

    这代表的意思可以是不知道,也可以是不能说。

    铁勺蹬蹬的向门外跑。

    “少爷,太太吩咐过不许你们出去玩,要出门得有人跟着。”门房忙说道。

    铁勺还没说话,便听得大门外一阵马蹄杂乱响起。

    “将军回来了。”门房的人立刻齐刷刷的往外跑,半掩的大门被推开,露出刚在门前勒住马的卢岩的身影。

    卢岩披着大斗篷,腰间挂着腰刀,脚蹬军靴利落的下马,门房的人早恭敬的过去接过缰绳。

    “姑父。”铁勺大声喊道,三跳两跳的就扑过去。

    卢岩将他接住举了举。

    “铁勺又长个了!”他笑道。

    铁勺咧嘴笑,刚被卢岩放在地上,就听得破空声响,一个石头准准的打在他的后背上,虽然隔着厚厚的冬衣,但也能感觉到隐隐的疼。

    不待卢岩和铁勺回过神,卢舫从墙头上露出半张脸。

    “你输了,打死了。”他先是高声叫着,亮亮的眼中闪过狡黠,然后冲卢岩摆手,“爹,你回来了,我去告诉娘。”

    说罢这句话,人就出溜一下不见了。

    “臭小子。”卢岩笑道。

    铁勺已经大喊着别跑追了过去。

    “大人。”得到消息的管家恭敬的接出来。

    卢岩点点头,看着熟悉的家门吐了口气,卸下一身的疲惫。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他大步走入家中,远远的便听见刘梅宝的声音传来,然后才见一个有些大腹便便的身形拐过走廊过来。

    梅宝说道,面上的难掩惊喜。

    “慢点。”卢岩忙紧走几步搀扶她。

    刘梅宝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身子有些笨重,便笑着安心接受他的服侍。

    “想回来就回来了嘛。”卢岩答道,扶着她的胳膊向院内走。

    走进门,就见一个小小的扎着红花的脑袋在窗户边探头,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在卢岩迈进来后,立刻缩了回去。

    “爹,爹,柔儿又躲起来了,我把她抱出来。”卢舫在内大声喊道,然后便听到柔儿尖声的抗议。

    “别跟妹妹闹。”刘梅宝忙喊道,不由加快脚步。

    卢岩忙跟着快走几步。

    卢舫已经抱着柔儿出来了,三岁多的柔儿被哥哥抱在怀里,腿碰着腿磕磕绊绊看上去像是猫叼老鼠很是滑稽。

    “哥哥坏!”柔儿挥舞着手尖声喊道。

    铁勺也从一旁跳出来阻拦卢舫。

    “快把柔儿放下来。”

    三人拉扯成一团,屋子里顿时嘈杂不已。

    “看看,这才三个,每天都闹得能掀了屋顶,这一个出来了,还不知道怎么热闹呢。”刘梅宝笑着,有些无奈的抚摸肚子。

    “越热闹越好。”卢岩笑道,“我不在家,热闹些好。”

    他说这话,已经走进屋内,伸手将正和铁勺一起压在卢舫身上的柔儿一把抱起来。

    柔儿可没哥哥胆子大,从小什么抛高高之类的游戏敬而远之,陡然离地还吓得紧紧抱住卢岩的胳膊。

    “想爹了没?”卢岩将她抱在怀里笑哈哈的问道,故意用胡茬脸去蹭她。

    柔儿皱着眉,小手挡着眼前的大脑袋,撅着嘴喊娘。

    “行了你快别逗她了,这丫头就是个闷嘴葫芦,心里想什么也不说。”刘梅宝笑道,一面在一旁坐下来,喊还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两个。

    “多大了!闹什么闹!字写完了没?书背过了没?”

    不待她喊完,卢舫给铁勺打个眼色,两人借着打闹跑出去了,只气的刘梅宝喊晚上不许吃饭。

    “你瞧没,这两个我是管不了,越来越皮,越来越滑头。”她说道。

    卢岩笑着不以为意。

    “你别笑,你儿子鬼的很。”刘梅宝瞪眼,冲他伸出三个手指摆了摆,“上个月先生又走了一个,这已经是第三个了,我看这太原府没人敢来咱们家做教书先生了,你这个当爹的说怎么办吧。”

    卢岩将柔儿放下来,柔儿立刻跑到刘梅宝身旁三下两下爬上炕躲在娘背后,偷偷的看卢岩。

    “我把他带走吧。”卢岩说道。

    “去宣府?”刘梅宝一愣。

    她还没说话,窗户外铁勺和卢舫的笑声便响起来。

    “去宣府去宣府!”两个孩子扯着嗓子叫。

    “你那里那么忙,带着孩子怎么带的过来?”刘梅宝对外呵斥几句让他们安静下来,扭头对卢岩说道。

    “孩子有什么好带的,他们这么大了自己知道冷热饥饱,好带的很。”卢岩笑道,“读书也没问题,文吏多得很。”

    刘梅宝有些动心,想着自己如今身子重了,这两个孩子也的确管不过来,赵大娘夫妇还有贵子娘都一味的宠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娘,娘,我到那里听话,一定不胡闹。”卢舫忍不住从门外跳进来大声的保证。

    “到那里可没在家里这么舒服。”刘梅宝说道。

    “没事没事,我不怕苦,我是苦日子过来的。”卢舫挺着小胸膛大声说道。

    其实具体的什么叫苦日子过来的他也不太清楚,反正赵大娘和贵子娘总是这样感叹。

    “去吧去吧。”刘梅宝抿嘴笑道。

    没想到娘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卢舫欢呼雀跃,扑过来喊着娘真好。

    卢岩怕他没轻没重撞到刘梅宝,忙伸手揽过来。

    “爹,到时候教我学骑马射箭。”卢舫抓着卢岩的手眼睛亮亮的说道。

    卢岩点头笑说好。

    “我也要学。”铁勺只怕漏了自己,站过来忙忙的说道。

    “好,都学,厉害本事多得是呢,就怕你们学不完。”卢岩笑道,伸手拍他们的头。

    看着这边三人如此热闹,一直躲在刘梅宝身后的柔儿思付再三走出来,拉了拉卢岩的衣角。

    卢岩回头看是她,有些惊讶。

    柔儿只是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柔儿也要去?”卢岩难得机敏的看懂女儿的意思,问道。

    柔儿点点头。

    “你还小,等再大些,再去。”刘梅宝忙招手要女儿过来。

    柔儿只是站着不动,拉着卢岩的衣角不放,大大的眼看的卢岩心都化了。

    “好,都去。”他大声说道,将女儿抱起来宣布。

    刘梅宝无奈的笑了。

    夜晚,赵娘子夫妇贵子娘都告辞歇息,卢舫和柔儿也被奶妈带着去睡,夫妻二人这才有机会单独相对。

    “傻笑什么啊。”刘梅宝收拾完床,见卢岩斜躺在大炕上看着自己咧嘴笑。

    卢岩冲她招手,刘梅宝含笑过去,倚在他怀里。

    “这个孩子出生我可要好好的守在身边。”卢岩感叹道,一面轻轻摸着刘梅宝的肚子。

    “哎这话可说不得啊。”刘梅宝忙拍打他一下。

    卢岩就笑,笑着笑着神情微沉。

    “是不是?又被我说对了?”刘梅宝说道,起身看他,“我听说这鞑子又要大举南下了?”

    卢岩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想起什么。

    “对了,找到谢四娘了。”他说道。

    刘梅宝很是惊讶。

    “她在哪?”她忙问道,又惊又喜。

    冀州固安,一队人马沿着山边极速奔驰,渐渐的看到前方出现一队人马。

    “老大,这群官兵又追来了。”那队人马看到,顿时有些惊慌,纷纷喊道。

    这些人穿着破旧,一个个形容彪悍粗狂,显然是马贼流匪打扮。

    如今这山西以及宣府附近马贼山匪几乎绝迹,就是零星有幸存的,见了官兵那也是逃之不及,可这些人看上去除了有些惊慌外,并没有吓破胆,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一队二十号人中竟然还有七八个女子,而伴着唤声老大,所有人的视线便都落在一个女子身上。

    “他们来了,老大,打吧。”又有人喊道。

    那女子慢慢转过身,她的面容以及头发被布包起来,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寒风中,看着那驰近的官兵微微闪烁,依旧没有说话。

    “这是宣府的哨探。”看着近来的官兵,这些人都认出来那标志性的衣着打扮以及严整的武器,面色更加难看。

    宣府的哨探那都是见了鞑子以一敌三的主儿。

    “寨子里的兄弟们就是叫也来不及了,老大你走,我们挡着。”站在那女子身旁的一个彪形大汉抓起手中的两把板斧大声喊道。

    大家纷纷催促,包括几个女子们,那为首的女子却只是骑马不动,看着近到已经能够看清面容哪些官兵。

    就在这群人准备以死抵抗的时候,那群官兵突然停下了,其中为首一个催马走出来兜了个圈,目光冷峻的看着他们。

    “官爷,我们是曹演庄的…”这边有人一咬牙喊道。

    他们曹演庄虽然是山贼,但在这一带素有好名,从来不扰民劫舍,反而会救济流民难民,吃的喝的用的,也都是从哪些作恶的山贼马贼手里抢来的,这些日子随着不断有零星鞑子出现,他们还去打过鞑子,消息传到官府耳中,房州的知州还有意招抚他们,有这个前提在,或许能让这些可怕的哨探手下留情。

    “谢四娘。”那为为首的官兵却并没有理会这人的话,而是打断他大声喊道。

    这声音喊出来,让这些人有些莫名其妙,但那女子的眼神却是明暗交替,显然情绪激动。

    “大人说了,如是敢为非作歹,必取你性命!”为首的官兵接着说道。

    说罢,没有再看这边一眼,抬手一挥,来众立刻调转马头转眼远去了。

    一干准备舍生迎战的山贼被晾在原地,一个个还没回过神。

    “老大,他们说的什么啊?”一个大汉忍不住转头看那女子,结结巴巴问道。

    谢四娘没有理会他,一夹马腹疾驰向前而去。

    “难道是说老大?”有汉子忍不住低声问道。

    “不可能,老大明明叫赵贵嘛。”另一个立刻否定。

    “赵贵明显是个男人名字,老大肯定是用的假名字,你还真信了?”先头说话的人鄙视的看他。

    “怎么假名字了,谁说贵只能男人叫了?”那人不服,瞪眼红脸喊道,伸手一指一旁的一个男子,“老四还叫芳妮呢,他就是女人了?”

    他的话音未落,旁边的男人就骂着扔过来一只鞋砸他。

    “姓全的,你活腻歪了..”他红着脸大骂。

    但这是全部人都哄笑起来。

    “原来六哥真名叫芳妮啊,哎呀哎呀失敬失敬。”大家纷纷笑道。

    这边顿时乱成一锅粥笑声骂声鼓臊声。

    “还不快走。”谢四娘回头喝道,寒风吹过掀起她的围布,露出已经不再秀丽风霜浸染的容颜。

    大家停止打闹,吆喝着催马过来。

    谢四娘再回头看那群官兵离去的地方一眼,催马和众而去。

第三百章 此去

    听说谢四娘不仅没死还当了土匪头子,刘梅宝很是惊讶,但旋即又叹气。

    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子能当这个,一定也受了很多苦。

    “有时候我真想她能再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刘梅宝倚在卢岩怀里叹气,“可是又想对她来说,也许那并不是好日子。”

    卢岩轻轻的帮她揉腿。

    “别想了,只要她觉得怎么过好就让她去吧。”他说道,“她收养了十个孤儿呢。”

    其实他原本想说谢四娘如今占据的地盘不小,但看来男人和女人看事情想法很是不同,便忙转了话头,琢磨着捡了女人感兴趣的说。

    果然刘梅宝听了精神好了很多。

    “真的?”她问道,面上有些欣慰,“那就好。”

    三日后卢岩带着三个孩子往宣府去了,让赵娘子和贵子娘好一顿唠叨说她心狠孩子那么小去那地方,一群大老爷们能看得了孩子,渴着饿着摔着碰着可怎么办云云,刘梅宝好容易才哄下她们,安心待产。

    四月初,一大群衣衫褴褛神情绝望的民众拥挤在太原府城门前,让他们欣喜的是,果然如沿途传闻的那样,这里没有拒纳驱逐流民,而是大开城门让他们进入,不过还要经过一个什身份检验。

    两三个威武的军士进入了定国将军府,刘梅宝正在大厅里站着,听几个文吏的说话。

    “…自从鞑子侵扰以来,宣府北真定府等等地方已是不能恢复元气,况且大平元年二年接连两年大旱,那北边已经是千里无人烟了…”

    “…大人要把这些民众都收纳到山西。”军士上前行礼,然后才说道。

    刘梅宝点点头。

    “你告诉大人他们,尽管放心,再多咱们山西也收的下。”她说道,又对那军士说道,“你告诉他们切记严查,以免细作混入其中。”

    说到这里又停了下。

    “宁可错杀,也不得放入一个。”她又说道。

    军士们低头应声。

    刘梅宝扶着腰吐了口气,她的面容虽然一如曾经那样柔和恬喜,但眉眼中却是多了坚毅,卢岩能走到今天,山西是他的根,是决定他这棵大树不倒且茁壮的根本,决不能有半点闪失,或者说,卢岩这棵大树越来越大,肩负的责任也越来越大,正如宁宝华以及王墨不断在她耳边重复的那句话,卢岩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成千上万人的依靠。

    腰腹的酸疼越来越明显,估计生也就这几日了,刘梅宝慢慢的踱了几步。

    “大人去保安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她到底忍不住问道。

    就在前一段,卢岩没有像往常一样隔半个月回家探亲,而是来信说接到急报去保安州有公干。

    “大人正在赶回。”军士们说道。

    刘梅宝点点头没有再问,让人带他们下去歇息吃酒,众人便告退了。

    四日后,卢岩踏入家门那一刻,他们的第三个孩子呱呱落地。

    “这个长得又像你..”卢岩说道,一面看着被洗干净包好放在刘梅宝身边的儿子,一面给刘梅宝擦额头上的虚汗。

    “外边没打仗吧?”刘梅宝问道。

    这话问的卢岩一头雾水。

    “也没有闹乱什么的?”刘梅宝又问道,自己先笑起来。

    卢岩明白了俯身亲了亲刘梅宝的额头。

    “瞎说什么呢。”他笑道。

    “脏死了。”刘梅宝躲开他笑道。

    门外咚咚的跑声,以及婆子们的劝阻声。

    “慢点少爷小姐,仔细带进去风。”仆妇们慌忙的说道。

    脚步慢下来,卢舫和柔儿如同猫一样蹑手蹑脚的出现在屋门口,掀起帘子往里面看。

    刘梅宝和卢岩冲他们笑,两个人立刻往这边跑,跑了两步想起仆妇的话忙又收住脚,慢慢的小心的挪过来。

    “这么小..”柔儿奶声奶气的说道,好奇的看着睡着包裹里的弟弟。

    “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是这么小。”卢舫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对她说道,带着几分淡定,“你生下来也这么点,嗯,比弟弟还要小..”

    柔儿扭头看他。

    “哥哥怎么知道?”她嘟嘴问道。

    “你哥哥当初是看着你出生的,你出生时洗澡的水还是哥哥烧的。”刘梅宝笑道。

    柔儿立刻一脸崇拜的看着卢舫,卢舫把下巴高高的抬起来,咧着嘴笑。

    “弟弟长得好丑。”柔儿又说道,看着这个皱巴巴红脸膛肿着眼睡着的小儿。

    “长大了就不丑了。”卢岩忙说道,他可刚说孩子像刘梅宝,刘梅宝可不丑。

    “啊?”柔儿很惊讶,忙去看卢舫,“哥哥,我刚生下来时也是很丑吗?”

    卢舫哪里还记得,但如今的他可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不丑,柔儿长得可好看了。”他点头说道。

    柔儿满意的笑了,接着去看小弟弟,一面安慰似的对他嘀咕道别怕啊现在丑长大就好看了,说着说着想起什么皱起眉头,回头看卢舫。

    “哥,弟弟现在丑长大好看,那我小时候好看,是不是长大就丑了?”她皱着小脸问道。

    卢舫被问得张口结舌,绝不能跟女人讨论美丑的问题,这在他小小年纪被上了第一课,谨记了一辈子。

    卢岩一直在家陪着刘梅宝和孩子,直到过了十二天,赵娘子夫妇解除避讳可以前来照顾,刘老太太也由二少奶奶扶着过来探望,顺便巡查一下家中,对刘梅宝的管家能力进行了一次深入指导,并提议为了保证她的地位,建议她为卢岩纳个小妾。

    “你如今越发大了,孩子都生了三个了,也不怕地位有失,女婿的官也越做越高了,与其从外边进人,还不如你先备好了。”刘老太太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三姑奶奶家的六姑娘人老实长得也好…”

    话没说完就被刘梅宝下了逐客令。

    “你当妒妇一天两天能管的住男人,能管得了一辈子吗?如今情浓你妒忌他还当个新鲜,等你年长了,还有什么用。”刘老太太顿拐喝道。

    “怎么叫我管的住管不住?一个男人管得住管不住,可不在别人,而是在他自己。”刘梅宝笑道,摆手。

    刘老太太嘟囔着不识好人心气呼呼的走了。

    卢岩知道了,觉得刘老太太这一段是日子过的太舒坦了,于是让管事砍去刘家一半的用度。

    大平三年五月初五,兵部急传文书,终于在三年后落实了卢岩久久未得到的山西总兵的职位,同时与之而来的则是紧急调兵的文书。

    因东奴入寇,声势日迫,皇命兵部尚书为大元帅,赐尚方宝剑,宣山西宣府三镇兵马领兵聚昌平入援,十日内到,违限不到,请旨处分。

    “我就知道肯定有事。”刘梅宝笑道,一面帮卢岩收拾贴身穿的衣物,一面说道,“老大老二生的都人仰马翻的,老三怎么能风平浪静呢,我都赶上地震仪了。”

    她说着也觉得好笑哈哈笑起来。

    “梅宝,又要你受累了。”卢岩伸手抱住她在怀,低声说道。

    别的地方的兵马可以不被调遣,但哪里战也少不了他卢岩,这也是名声所累吧。

    “这叫什么话,难不成你做个人人瞧不起的孬种我就高兴了?”刘梅宝笑道,垫脚亲了亲他的下巴,“保重。”

    卢岩出发的那一天,城门外人山人海,一杆卢字大旗鲜艳的飘扬在空中,铁骑隆隆人声鼎沸。

    对于将士们出征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但这次几千兵马出动远征千里之外,还是头一次。

    “娘,别哭了,跟着卢大人,都是要升官发财的。”年轻的将士们安慰自己的亲人,一个个意气风发。

    “祝愿将军得胜归来!”有民众喊道,声音旋即散开引起一片狂潮。

    卢岩已经前行开路了,闻声回头看这边,但见无数民众摆手相送,更有大户人家摆出香案猪羊祭拜祈福。

    “将军佑我!万胜!”

    卢岩拔出腰刀,直指向天,顿时保家卫国之声响彻府城内外。

    刘梅宝在家虔诚的给神佛前上了三炷香,然后才去送行,不过鉴于她还没出月子,卢岩没有让她送出太远,刘梅宝不想让他担心,很快就回家来。

    卢舫和铁勺拉着脸吵吵闹闹,因为不让他们跟着去而一脸不高兴,刘梅宝一人拍了他们一巴掌,赶他们去读书写字了,自己拉着柔儿回屋,刚到门口就见几个丫鬟一脸惊慌,两个年长的仆妇正在嘱咐她们什么。

    “怎么了?”刘梅宝皱眉问道,担心是小儿子出了什么事,急忙忙的往屋子里走。

    “太太,奶妈方才喂奶,小少爷许是有些吐奶,您看看去?”一个仆妇笑着说道,伸手将她指向耳房。

    果然是孩子有事,刘梅宝忙收回迈向正屋的脚,向这边走。

    “娘,给神仙上的香都灭了。”柔儿的声音忽的从正屋传来。

    外边的人听到了都是一惊,原来谁也没注意柔儿什么时候跑进去了,仆妇和丫鬟们面色很是惊慌。

    香…灭了?刘梅宝心里咯噔一下。

    “太太,我去瞧瞧,许是小姐走得急带进去风吹灭了。”仆妇忙笑道。

    刘梅宝只觉得自己的脚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好,你瞧瞧去,如是这样,替我续个香,让她一边玩去,别在这里。”她顺着仆妇的话说道,想要笑一笑,只是笑来十分为难。

    仆妇忙应声进去,听得内里低声的说话。

    “不是我。”柔儿委屈的喊道,但话音未落就被仆妇掩下。

    刘梅宝忙加快脚步进了耳房,只觉得心跳的难受。

    是柔儿带进去的风,或者是香的质量不好,一定是的,这种事巧合而已不要放在心上,她反复的在心里说,看着被奶妈抱在怀里的小儿子甩开念头过去了。

    大平三年七月,山西总兵卢岩众分兵赴定州被万众鞑子围攻生死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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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收尾,以前的书都是戛然而止,我喜欢那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但似乎在大家眼里是烂尾,那么这一次我会将所有的人都交待的清清楚楚。

第三百零一章 坚守

    虽然已经是七月,但天气还是有些闷热,校场上乌压压的集结的兵士们都衣帽整齐,任凭脸上的汗一滴一滴的流下,也没有半点松懈。

    刘梅宝拉着卢舫的手,感觉孩子的手心湿漉漉的。

    “小船,怕不怕?”她顿下来,看着卢舫问道。

    卢舫也穿着严整的夏军服,戴着头盔,越发衬得脸小,他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呼吸有些急促。

    “不怕。”他大声说道,“爹说过,爹要是不在了,就由我来保护娘和妹妹弟弟。”

    “还有我。”铁勺从后面站过来,他也是和卢舫一般的打扮,因为年岁比卢舫大,块头也比卢舫大,手里抓着一根木棍,看上去倒有几分模样。

    “好。”刘梅宝伸手帮卢舫系了系脖子里的红巾,点头说道,“爹爹不在了,你就要替爹爹担起责任。”

    刘梅宝说这话,伸手指向外边,那里整个校场已经集结了四块方队,队列前方将官们也正在肃立。

    “这些人便是你爹爹的责任。”她说道。

    卢舫虽然根本不懂这责任是什么,但还是很郑重的点头。

    “娘,我会亲自去接爹爹回来的。”他大声说道,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

    刘梅宝摇摇头。

    “你不用去,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站起身来,拉着卢舫向校场缓步走去,“你现在要代替你爹,让大家看着,咱们卢家不会倒,咱们山西不会乱。”

    看着出现在台上穿着一身诰命服的刘梅宝,再看她手里拉着的小儿,校场上瞬时安静下来,连四周围观的群众也都屏气。

    虽然卢舫跟着卢岩常出入军中,但这种校场点兵的场面他还是头一次,站在台上看着下边肃立的将士,就是大人也忍不住会怯场,更别提他才是个不满八岁的孩子。

    卢舫看着台下,不由咬紧下唇。

    “小船,王先生是怎么教你的。”刘梅宝低声对他说道,一面握紧他的手,“告诉他们。”

    “小船,去,告诉他们。”铁勺大咧咧的说道,一面将棍子抱在身前,摆出大马横刀的样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卢舫点点头,松开刘梅宝的手,慢慢的站出来几步。

    “我爹爹那边遇到危险了..”他大声说道,声音明显的颤抖,但并没有停下,“..这没有什么,只要鞑子在一天,所有人都会有这么一天….”

    王墨站在台下,看着卢舫,面带赞许,难为这个孩子在短短的时刻将这些话都背下来,虽然有个别的忘词丢句,但这已经很超出王墨的意料了。

    “…我爹在,我们保家卫国,我爹不在,我们也是保家卫国,我年纪还小,这次不能亲自上阵杀敌,但我留下的大家一起守城,救我爹爹的事就有劳出征的将士们了…”

    “只有杀光那些鞑子,我们所有人,大人..还有孩子..还有孩子的孩子,才不会有危险..”

    “….我们杀敌,哪怕剩下最后一个人,都要杀敌,要让那些鞑子知道,我们不害怕,让他们不敢侵犯我们一步…”

    伴着清脆的颤抖的童声,校场上慢慢的响起一声声的杀敌杀敌。

    声音越来越大,一浪高过一浪,所有的将士们都将手中的武器挥舞起来,声嘶力竭。

    他们以前没有害怕,没有畏惧,如今亦是如此,今后也将如此。

    “杀!”

    伴着这一声吼,从土墙豁口跃出的兵士似乎是一瞬间排成三队,个个侧身握枪面对冲过来的鞑子齐齐刺出。

    惨叫声兵器铁甲相撞声又一波的响起。

    到此时所有人都已经杀红了眼,面对将各种兵器挥舞出花来的敌人,那队伍依旧牢牢的保持着,他们似乎看到敌人,又似乎没有看到,不躲不闪不避不让,就是不断的抬枪刺出抬枪刺出,所求的只是在对阵的一瞬间比对方快准那么一下。

    这在战场上已经是足够决定生死的一下。

    看着不断倒下的人,鞑子们面上都难掩惊惧,他们早就知道对战的是山西兵,上头已经详细的研究过山西兵的战术习惯,知道这些山西兵是又凶悍又胆小。

    凶悍是在战场的从来不怕死,胆小是就知道一群人刺杀,而从来不真刀真枪的大家你来我往的对战个痛快。

    这真是让人痛恨不已又毫无办法。

    转眼之间冲到土墙前的鞑子已经倒下一片,其他的地方也是如此。

    到最后大家都是拼刺了,双方都是长枪大戟,一排一排,恶狠狠列阵而战,长枪互刺,到这时候已经没有技巧,拼的就是命了。

    看着转眼折损一大半的人,进攻来的鞑子们迟疑了害怕了,很快狂叫着逃去。

    对于这一点,卢岩也是并不意外,他们军中也早研究透鞑子的习性,知道他们对于伤亡的承受能力。

    鞑子一波攻击消退,卢岩这边已经没有精力打扫战场了,死者丢弃,重伤者也救治不得,轻伤者自己胡乱的包扎,侥幸无伤的兵士们席地而坐缓口气,空气中满是血腥气。

    “清点过了,此次又伤亡一百人。”有将官过来汇报。

    卢岩站着没动,目光看着原野,从这里隐隐能看到那边鞑子密密麻麻的方阵,据说有万人。

    “大人,我们山西出战九千兵,分兵之后来此有五千兵,到今日已经阵亡一千多人,重伤四百多人,轻伤六百多….”

    如此高的伤亡,换做别的军队已经算是被打残了,毫无招架之力,但靠着历久以来的征战磨练以及严苛的奖赏,山西兵还在继续迎战,并没有出现兵士崩溃奔逃。

    “将军,已经六日了,还是没有援兵。”一个胳膊上带伤的将官忽的说道,他忍不住单膝跪下,“将军,我们退吧,哨探也查明了,西边鞑子防守薄弱,以我山西兵的强悍,一定能护将军突围….”

    他的话未落,便被卢岩喝断。

    “这是找死!”他看着此人大声说道,“正因为敌众我寡,我们才更要坚守。”

    他说这话视线再次投向外边。

    “守战或有一线生机,如果退,则必将全军覆没。”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一旦下令退逃,那么面对这么鞑子的追击,就算是有他压阵,也再难免一溃千里的下场,狭路相逢勇者胜,如今就是拼勇,以及拼命,看老天爷给不给这条命了。

    “将军,太子殿下害我…”那将官终于崩溃伏地大哭。

    这一次原本他们不会落入此境地,没想到先是大都督分兵,谁都知道他们山西兵厉害,所以争抢这抽去了一半,然后不知怎么太子殿下心血来潮要鼓舞士气,离京来到三平州,虽然那里距离战场还很远,但并不妨碍太子那种亲临阵前的兴致,他亲自制定了拒敌迎敌方案传达给阵前众人。

    当时卢岩对于太子的方案就不是很赞同,但太子殿下很不高兴,说卢岩莫非是避敌怯战,卢岩只得领命行事,结果陷入了鞑子的包围中。

    卢岩看着原野,神情无波。

    而在此时距离这里三座城池之外的三平州外,有密密麻麻的大股军队正在拔营,动作有些慌乱,似乎是急着逃离而拔营。

    就在这群拔营的将士中冲出一队人马。

    “张守备,你要干什么去?”这队人马很快被拦下来,闻讯赶来的一个年约四十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铁青着脸问道。

    马上的守备正是张顺,此时的他也是面皮铁青。

    “干什么去?援定州去!”他大声喊道。

    “张顺,大都督有令,命尔等分兵在此,你敢擅离!”中年人气的面皮发抖喝道,“你眼里还有没有军法?你这个守备还想不想干了…”

    他的话音未落,就被张顺抬手就甩了一鞭子。

    “干你娘鸟!”他骂道,跃马狂奔,将那中年人几乎踏在马下。

    在他身后不下四千兵将紧紧跟随,这群兵将一个个红了眼一般,竟没有一个人敢出来阻拦,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

    “反了反了..”消息传到大营里,兵部尚书,太子殿下的小舅子,挂帅亲征的大都督梁勇气的浑身发抖。

    “那是卢岩的兵,自然不会听你的。”七月里裹着一件斗篷的在一旁坐着太子沉声说道。

    梁勇顿时不说话了。

    “鞑子果真有万人?”太子忽的又问道。

    梁勇点点头,这万人提醒了他眼前的重要事。

    “殿下,虽然有前方三座城池阻守,但殿下金躯还是速速回转京城的好,免得圣上担心。”他忙恭敬的说道。

    太子却似没有听到他的话。

    “那卢岩这次岂不是….”他不由喃喃说道,面上阴晴不定,“凶多吉少?”

    这个念头浮现,那种面对鞑子可能长驱而至的恐慌中竟然冒出一丝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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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尾时期,更新时间不定,大家最好是隔日来看哦,多谢多谢担待担待。

第三百零二章 魂安

    喊杀声震天,尸山血海。

    “老三。”卢岩将手中的刀用布一圈一圈的缠在手上,一面对着身旁的付老三笑道,“看来你我兄弟二人黄泉路上要做伴了。”

    付老三哈哈大笑,他的胳膊上带着明显的箭伤,此时伤口还在流血,不过已经顾不得包扎了。

    “卢老二,想当初我从盐池滩背着扁担贩私盐出来,本就是烂命一条,没想到临死还能得个守备官,老爹老娘住着吓死人的大宅院,无数女人哭着喊着抢着给我生儿子,这一辈子可是值了,就算我今日死了,也能进庙受香火当神仙,爹娘女人儿子们都享受俸禄,老三我真是眼睛闭的不能再闭了。”他说道。

    他说这话,看着已经黑压压的如同潮水般涌入的鞑子,嘶吼一声冲了上去。

    “杀!”

    不知道杀了多久,杀了多少波,卢岩已经顾不得看自己身边都是谁倒下了,所有地方都是尸体,自己人的鞑子的混在一起。

    而就在此时鞑子的后方一阵骚动,似乎那里被人攻击。

    “援兵!大周的援兵来了!”

    “有人烧了鞑子的大营!”

    原本潮水涌上的鞑子一部分后撤,很显然那边来援兵并非很多,但饶是如此还是缓解了卢岩这边的压力。

    很快,远远的又有厮杀声传来。

    “又有援兵来了?”消息传到鞑子主营中,首领面如土色,将近万众围攻比自己少一半的城镇,伤亡如此惨重,而且竟然还有援兵不惧自己万众兵力的威压赶来,还不是一波。

    “王爷,据消息报,东边西面各有人马赶来,粗略估计不下五千众…”有人跪下回禀。

    一时间帐中众人皆是色变。

    “伤亡太大了,这..这..”他喃喃说道,终于颓然垂手,“退兵。”

    听着鞑子鸣金收兵的信号,再看潮水般退去的鞑子,所有人都有些不可置信。

    “老三,老三,鞑子退了。”卢岩大声喊道,搜寻付老三的身影。

    “将军,付大人去了。”有幸存的兵将大哭说道。

    卢岩一呆脚步虚浮踉跄一下。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人马到此时尚存的只有一半人,且都是负伤,轻重不等,而将官只剩下一个千总。

    付老三死的很轻松,身上虽然满是伤口,但脸上却是保持惯有的粗狂的笑。

    卢岩伸手扶住他的双眼,久久没有抬手。

    “去看看是哪路的兄弟前来援助。”他凝神片刻,对部下说道。

    战场上一片狼藉,因为退得仓促,鞑子好些尸首没有搜集带走,卢岩等幸存众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最初第一处援兵的方向,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大部人马,尸首群里竟然只有十几个男人站着。

    他们穿的不是军衣,一个个形容狼狈,而在四周散布着的如同他们这般装扮的尸首以及伤者足足将近千人,卢岩不由一愣。

    “敢问是哪里的好汉…”他大声喊道。

    那些人却并没有看向他这边,而是呆立在原地,似乎围着什么人。

    卢岩走近那些人都看向他,却是面带悲戚谁也没说话。

    他们让开了,卢岩的脚步不由一顿。

    一个女子半躺在地上,她手中还扶着一柄长枪,粗布衣裳上满是鲜血。

    看到卢岩,她虚弱的脸上浮现一丝笑。

    “这便是我常与你们说的卢大人..大大的英雄好汉….快见过…大人”她说道。

    听见她这样说,四周的男人们便对着卢岩跪下行礼。

    “嫂子。”卢岩抢过去,又是惊又是喜又是悲,他在想不到谢四娘会来。

    “我听说你受困于此,便带着寨子里的人来了,他们..他们都是好汉子..”谢四娘说道,说到这里力气似乎用尽一般,声音低下去。

    卢岩目光扫过还在地上跪着的十几个男人,忙躬身还礼请起,然后他看向谢四娘。

    “嫂子你…”他开口,但余下的你怎么样便没有再出口,因为谢四娘移开放在身前的手,露出了心口上插着的一截枪头。

    卢岩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一瞬间停止了呼吸。

    他伸出手想要拔出这个枪头,但又知道不能拔。

    谢四娘带来的那些男人已经有人忍不住低声哭泣。

    谢四娘已经开始全身抽搐,这是失血过多即将死亡的症状,她看着卢岩,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安详,她的嘴边还带着笑意。

    “卢大人。”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将手费力的伸过来。

    卢岩握住了她的手。

    “嫂子,你…”他想要安慰她说没事,但这种谎话他说不出来。

    “贵子..”谢四娘看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有些焦急的问道,“贵子是不是该…这样..死?这样死…才是…才是值得的….”

    卢岩的眼泪再忍不住滚滚而下。

    不是,谁都不该死,只有活着才是值得。

    他想要这样说,这是他的心里话大实话。

    谢四娘有些焦急的看着他,额头上已是大颗的冷汗,握在卢岩手里的手紧紧的扣进他的肉里。

    “是。”卢岩看着她,重重的点头。

    谢四娘松了口气,露出大家从来没见过的笑容,看着眼前如同花朵绽开的面容,认识谢四娘的人都有些恍惚。

    曾经有那么一个穷困的年轻寡妇恬静的走在村口,对着那些过路的悍匪一般的新上任的盐丁们投去好奇的一眼。

    只那么一眼,便定了一生。

    “阿贵我来了…”谢四娘吐出这一句话,卸下了重担闭上了眼,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

    所有人都再也忍不住跪地失声大哭。

    “大人,大人,我来迟了。”

    远远传来张顺的喊声。

    在他身后是三千甲众,他的话音未落又有大批马蹄声来,大家抬头望去,见也是一大批甲众,近前来飘着“孙”字。

    “大人,孙四孔来迟了..”

    许久不见已经升任关宁参将的孙四孔几乎是踉跄翻下马冲过来。

    战场很快被清理了,这期间卢岩一直站在未动,谢四娘和付老三等人的尸体已经被装殓好。

    “顺子,你带了多少人?”他忽的问道。

    “三千六百五十四人。”张顺立刻答道。

    卢岩的视线又看向孙四孔。

    “赶得急,我的骑兵不多,只有六百人.”孙四孔忙说道,带着几分惭愧摸着大脑袋,“不过我后边还有三千步卒正在赶来。”

    “我们还有多少人?”卢岩又问自己的部众。

    “回大人,余二千二百三十人,其中重伤者三百八十人。”立刻部众答道。

    “传令。”卢岩缓缓说道,“查各部,主官阵亡,副官接替升职..”

    这是自来的军令,部众领命。

    “除付守备,以及谢四娘之外,所有亡者就地火化,收骨灰腰牌衣冠装车。”卢岩又说道。

    部众再次领命,很快所有人都快速行动起来。

    一把火燃红了半边天,幸存者以及赶来的援兵都站在一旁,对着死者躬身施礼。

    卢岩郑重的拜了三拜。

    “我卢岩对不住大家。”他缓缓说道,

    他说着话撩衣单膝跪下,他一下跪,旁人忙劝阻。

    “将军,不可如此说。”

    “将军,这是贼奴势大,无关将军之事,如不是将军在,死难者更多..”

    卢岩只是跪着,看着那划去千众将士尸体的火堆久久不语。

    “我卢岩不会让弟兄们白死的..”他缓缓说道,“你们..等我..”

    他说完这句话站起身来,接过披甲,翻身上马。

    “走。”他传令一声,自己当先向北面而去。

    避走退三十里的大都督等人时刻关注着这边万人鞑子的消息,太子已经回京了,他们还不能走。

    接连不断的情报被递过来。

    鞑子退了,卢岩没死,关宁军急行支援,山西兵急行支援汇合。

    “这卢岩果然凶悍啊。”大都督梁勇感叹道,“这等险地竟然还能生,还逼得鞑子先退了兵,竟然真的有人会在万众鞑子围攻的时候去援助他,可见其威势啊….”

    他沉默一刻。

    “卢岩可有归队?”他问道,才注意到这些各种情报蜂拥,按时间算却并没有见到当事人归来。

    部下回话说没有。

    受困如此,这边没有援军,想必心里是有怨言了吧,闹些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梁勇默然一刻。

    “来呀,我亲自写抚慰信传与卢岩。”他说道。

    信传出去了,如同石沉大海,最后连卢岩的动向都不知道了。

    “父皇,他一定是要反了…”皇宫里太子面色铁青的对皇帝说道。

    皇帝已经不坐在龙椅上了,自从去年入冬以来,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很多时候都是呆在寝宫里。

    “他为什么要反?”皇帝问道,面上神情淡然,还有些奇怪的看着太子。

    太子有些语塞。

    “他一定是嫉恨孩儿让他深陷险地几乎丧命。”他最终一咬牙说道,“可是孩儿真没有要害他之心,孩儿也不知道鞑子会在此伏击,孩儿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故意不派援兵,实在是当时情况未明险恶,不敢轻举妄动…..”

    皇帝点点头。

    “对呀,正是如此,这的确不怪你,要怪也是怪鞑子而已,他要反什么?”皇帝说道。

    看来父皇果然是老糊涂了….太子有些焦躁。

    “父皇,这是孩儿的想法,不是那卢岩的,他可不一定会这样想…”太子急道。

    “他会。”皇帝点点头,打断他的话,看着太子,“你会这样想,他便一定会这样想。”

    又来了…太子心里嘀咕一声,再要说什么,就听门外有急促的跑步声。

    “大捷,大捷…”

    “山西军大捷….”

    “..山西军伏击贼奴八千,阵斩贼首罗罗牙….”

    尖细的太监的声音已经是声嘶力竭,划破皇帝寝宫的安静。

第三百零三章 遗念

    梁勇的三万大军在再三确认卢岩带领的山西以及关宁军大捷后,才吩咐大军拔营赴大捷前线,期间保持稳重以及谨慎行军极其缓慢,等他们到了之后,除了卢岩留下的部分受伤军士外什么也没见到。

    卢岩等人早已经追着鞑子军去了,梁勇军中有个别将士跃跃欲试,建议同去追击,大家如此多的兵马,再趁着卢岩大军的气势,说不定能再次斩杀贼囚王爷什么的,但梁勇稳健持重仔细筹谋划策,在他刚要作出决定的时候,传来鞑子已经全部出境而去的消息。

    得知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皇帝命各军回转,朝廷也开始了有功赏有失罚等等善后事宜,不过这些事对于身在山西的诸人已经不关心了。

    这一次山西兵伤亡过半,几乎半个山西都陷入失去亲人的悲痛中,普通士兵的具体伤亡名单尚未传来,那些高级军官们的已经通过各种渠道让他们的亲人得知了,除了筹备这些死伤者的善后事,刘梅宝还要做的最要紧的事就是劝阻那些要随夫节义的妇人们。

    北楼口游击将军张四海的媳妇已经被及时从房梁上放下来,躺在床上滴水不进。

    刘梅宝将趴在爷爷奶奶怀里惊恐的哭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的张四海的两个孩子一把抓起来,推到她的床前。

    “你如是真心要为他,就不该寻死。”她沉声说道,“张将军已经不在了,孩子们已经没了爹,你是忠义了,可是他们怎么办?”

    张四海的媳妇泪水直流,刘梅宝身后的仆妇及时推了两个已经吓傻了的孩子一把,低声说了句哭,两个孩子果真大哭起来,跪在床前抱着娘的腿。

    “我娘就是节义死的,有娘的人永远不知道没娘的苦,是,张将军死了你死了,朝廷也好山西也好,会赡养你们的父母孩儿,但再吃喝不愁,也弥补了没有父母的痛…”刘梅宝说道,她的声音不由哽咽,幼时失去父母的痛,是一辈子心缺一角难补全的痛,“你要是真的为了他,就该得好好的活下去,像谢四娘那样替他活下去....”

    张四海的媳妇终于从床上坐起来,抱着两个孩子放声大哭。

    走出张四海家坐上马车,仆妇忙取过热帕子给刘梅宝敷眼。

    “….付夫人没事吧?”她问道,这些日子因为哭太多再加上内火,嗓子已经沙哑了。

    “没事,付太太说让太太放心,她一定好好的奉养好付大人的双亲,教养好孩子们,家中的小妾们也保证衣食无忧,绝不会发卖了去。”仆妇忙说道。

    刘梅宝点点头吐出一口气。

    “…还有,前几日那几个自尽的小夫人们都已经好了,说不会再寻死,一定会好好的活得,为夫守节。”仆妇又说道。

    那些自尽的妇人们中好多都是才成亲没多久的年轻女子,最年轻的一位刚刚满十八岁,一辈子有多长…

    刘梅宝只觉得眼睛一酸,才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掉下来,她忙用帕子挡住。

    “还有些妇人们说他们也能学谢四娘,替夫为大人效力..”仆妇为了化解伤感忙说道。

    谢四娘这几个字滑过,刘梅宝拿下手帕。

    “收拾东西,我要回一趟盐池滩。”她说道。

    贵子娘住的老院子早已经修整过,紧挨着卢岩的老宅,一年之中多半时间贵子娘一个人住在这里,虽然卢岩和刘梅宝一再要求她去太原长住,但贵子娘拒绝了。

    “这家里没人,我怕贵子他魂不安。”她说道。

    卢岩和刘梅宝无奈,只能多使唤人,但贵子娘也没有要,只留下两个小丫头,其他的都退去回去了。

    她说她一个孤老婆子手脚能动的,不用人伺候,再说村里的妇人们多得是抢着来照顾她的,啥都不缺。

    缺的东西永远也弥补不了。

    刘梅宝在堂屋里已经坐了半天了,自从贵子娘知道她的来意后,就一声不吭的进了内室,关上门不再见她。

    “太太,你看..这人老了就是跟小孩子似的,犟的不讲道理..”村里的相熟的妇人们尴尬的对刘梅宝说道。

    “这是不讲道理吗?”屋内的门打开了,贵子娘扶着门站着,枯皱的脸微微发抖,“这女人要进我家的坟,这是要害我赵家的风水…”

    “大娘。”刘梅宝猛地喊道,打断了贵子娘的话。

    自嫁到盐池滩以来,她从来都是笑脸迎人,从来没有说过一次重话,更别提这样对贵子娘说话。

    大家都愣住了,贵子娘也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是当娘的,但此时此刻,你能不能只是个女人。”刘梅宝看着她,眼中含泪,“你也是个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已经以死为报了,所求的也不过是死而同穴,您怎么就是不能答应?她是命苦,命不好,是扫把星,是上辈子造了孽,今生才如此的苦,她都已经苦到这种份上了,也够了吧,我们做人的何必再和老天爷一样逼她!天不绝她,是人要绝她!”

    贵子娘怔怔看着她,两行泪慢慢流下来,她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说什么,而是颓然放下手。

    刘梅宝回到太原,正要给卢岩写信告诉他贵子娘已经同意让贵子和谢四娘合骨,便接到了卢岩的来信。

    “…休整之后,我便带人和嫂子的余下的那些人赶去固安,嫂子的曹演庄统共有七百六十众,此次她带去七百众救援我…..”

    谢四娘的寨子几乎是掏空了。

    “余下只有妇孺老幼。”跟在卢岩身后的一个精壮汉子说道。

    谢四娘带去七百众,那一日大战后只余下四十人,卢岩回头看着这个汉子,以及与他一般的汉子们。

    那日战后,卢岩询问他们有何打算,为首的是一个姓常名春的汉子,他说谢四娘早说过,他们虽然是匪,但奉山西卢大人为主,一切但有大人安排便是。

    “你们都是好汉,但入我军中,便与当匪时候大大不同,军法至上不得不从,你们可受的?”卢岩沉吟一刻问道。

    这些杀入鞑子中能生存下来的汉子们都是很有本事的,放到任何地方都能混的风生水起,但是在军中就不一定了,卢岩的军中从来不要突出的个人英雄。

    “老大常说跟着大人轰轰烈烈才是不枉为人,我们听得。”常春大声说道,一面回头看身旁的其他弟兄,笑哈哈的摸头,“其实老大对我们已经很厉害了…”

    提到老大他的笑便又黯淡下去。

    卢岩点点头,将他们交与军中镇抚官安排去了,伏击鞑子的时候他们也参与了。

    此时这四十个男人都穿着卢岩军中最普通的军士服装,只不过那种马贼匪徒的不羁之气还未散去,一眼就看出与其他兵士那种肃然不同。

    一众人很快来到曹演庄前,这个寨子建的极其好,竖立着大大的旗杆,上有赵字旗飘扬。

    谢四娘以赵贵为名,卢岩默默的看着那大旗。

    两只箭破空而来,稳稳的射入站在最前方的一个兵士的脚下。

    “来者速速退去!否则杀无赦!”寨门里穿出清脆的声音,略带着变声期的沙哑,听起来很怪异。

    卢岩看去,见寨门边上露出一排弓箭,明晃晃的箭头对准了他们。

    从这弓箭的数量来看,不下百人,而后还有重重的脚步乱响,似乎有很多人在集结。

    这种把戏对付一般的马贼甚至官兵倒也可以,但对卢岩等人来说,别说是假的,就是真的有百人集结又有什么?

    卢岩看向常春。

    “是金刚玩的把戏..”常春说道,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他的话音未落,那边寨子里又喊起话来。

    “你们是哪里的官兵?我们是山西卢大人手下,奉命驻守此地,你们最好速速离去,否则休怪刀箭无情…”那沙哑的声音大声喊道。

    这话让卢岩的手下兵将都忍不住笑起来。

    “金刚儿,快滚下来,别丢人了!”有大汉对着那边大声喊道。

    寨门上忽的探出一个头向这边张望。

    “竟然知道爷爷的名讳,你是哪里的…”那人沙哑声说道,话说一半便变成一声惊叫,“老田叔!是老田叔!还有常叔!”

    他喊着喊着竟然已经带了哭意。

    “娘回来了!娘回来了!”他大声喊道,冲身后挥舞着手臂,下一刻整个人就突然从寨门上消失了似乎一脚跌了下去。

    很快寨门被打开了,一个身形瘦小的人奔过来,在他身后涌出七八个大小不等的孩子,乱乱的叫着喊着跑过来,余下的则是一些妇女老者蹒跚着也冲过来,一个个喜极而泣。

    常春等人也都是面色凄然,眼睛发红。

    但当那些人跑了一半时,跟在那最前头的人身后的一个男孩子忽的停下脚。

    “金刚哥,不对呀,这些人怎么都是官兵?”他说道,声音有些细声细气。

    那被唤做金刚的人便停下脚,怔怔看着奔过来的常春等人,然后再看紧随他们其后的卢岩等人。

    “停下。”他伸出手臂拦住还在冲过来的其他人,“都停下。”

    大家虽然乱乱的但都停下了。

    “回去,都回去,关寨门。”金刚大声喊道,一面冲后边飞快的摆手。

    大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那些妇人老者立刻转向后跑。

    “常叔,你们怎么穿上官兵的衣服了?”他大声喊道,面色戒备,“我娘呢?还有其他人呢?”

    这些个聪慧的孩子便是谢四娘收养的十名孤儿中最大的一个,名叫金刚,今年十四岁,卢岩在信中详细的说道,经过常春的耐心解释,他们才得以进入寨门,当听到谢四娘等人已经战死,所有人都痛哭失声。

    “…最小的孩子跟柔儿一般大,当我们进去时,妇女老幼手里都拿着兵器戒备,那个最小的孩子也不例外…梅宝,这些孩子们都知道我们,就连三岁的小孩子也知道,他们喊二郎叔叔和梅宝婶婶,是嫂子告诉他们我们是他们可依靠的亲人….”

    刘梅宝合上信久久不能平静,半个月后,她就亲眼看到谢四娘留下的这些人这些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但却奉他们为尊的人们。

    卢岩率山西兵回转而来。

第三百零四章 相待

    刘梅宝在城门口见到了谢四娘的灵柩,为首披麻戴孝的便是她的十养子,从大到小依次而行执孝子礼,盐池滩那边的丧事已经准备好了,在将谢四娘与赵贵合葬之后,十个孩子又齐齐的跪在贵子娘的家门外喊奶奶。

    自从答应让谢四娘入坟后,贵子娘的家门便一直紧闭着,这一刻终于打开了。

    谢四娘以及死难者的葬礼举行过后,在以往建的祠庙旁又建起了一座更大的祠庙,为即将进行的公祭做准备。

    这是个规模浩大的建筑,大批工匠日夜不停忙碌着。

    刘梅宝坐在炕上,帮躺着闭目养神的卢岩轻轻的按揉肩头,一面看着卢岩的脸,一刻也没移开。

    “别看了,再看也是这样子..”卢岩笑道,睁开眼,抬手握着她的手。

    刘梅宝的眼圈便有些发红,低下头埋在他的脖颈里。

    卢岩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夫妻二人就这样静静的依偎。

    不日之后,朝廷的的封赏追赠下来了。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卢岩的封赏,卢岩被进爵了,封吴国公。

    一个不到三十岁的武官,竟然封爵了。

    宁宝华听到的那一刻差点晕过去,衙门里也是一片沸腾。

    卢岩神情平淡,似乎没听到宣旨太监的话,不过据宁宝华断定,他其实应该是根本就不懂吴国公是什么。

    接下来的张顺等人也都有晋升封赏,新官服告身腰牌都已经随着宣旨的官员一并送来了,大家各人脸上的神情都是无比兴奋。

    不过大家暂时顾不得这些,封赏下来后,山西的公祭也可以进行了。

    圣旨为这些死难者按照职位进行了追赠封赏,赐了祭葬,建祠,对于他们的父母妻儿也都有荫荣。

    祠庙已经有了初步轮廓,这次出战而亡的将士的灵位已经摆了进来,那密密麻麻的灵牌给人以极大冲击与震撼。

    宣旨来的官员将皇帝题写的褒忠祠打匾挂上去,山西缟素举行了连续三天的祭拜。

    直到这一刻,所有的忙碌才算告一段落。

    王墨叫住卢岩给皇帝写谢赏的折子。

    “你看着写吧。”卢岩只是说道。

    王墨便拿出早已经写好的,卢岩打开看了,宁宝华也凑过来看。

    “你疯了,给朝廷要这些东西,这叫什么事?是谢恩呢,不是挟恩!”宁宝华瞪眼说道。

    王墨的折子上除了三言两语的谢恩套话外,便开始大肆的罗列,要伤亡将士的安家银子,要耕牛说是给伤亡军士家中种田所用,还要猪牛羊,说是祭祀要用,还顺便提起请免山西屯粮三年,以及扩充山西的军户名额,只看得宁宝华头晕。

    卢岩依旧没什么反应,宁宝华也没指望他立刻就反应,这小子此时脑子里一定在默背着折子上的话,估计能反应过来的话最快也是到了半夜。

    王墨笑了笑,摇着折扇。

    “我想陛下应该很高兴看到挟恩,而不是谢恩。”他说道。

    宁宝华和王墨怎么争论,卢岩没有再听,反正他们争论完了,自己再看最终意见就是了。

    卢岩回到家中时,刘梅宝正在抱着柔儿让她认识新的哥哥们。

    “这个是金刚哥哥..哈哈..”

    念道这个名字时,刘梅宝忍不住笑起来。

    柔儿不知道娘怎么了,也忙跟着笑。

    站在廊下的金刚哼声转过头。

    “金刚哥哥这个名字好,妈妈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里有个可厉害的人也叫这个名字呢。”刘梅宝忙对柔儿说道,也是对金刚说道。

    少年人都是最崇拜英雄的,金刚的脸色果然好了。

    “跟爹爹一样厉害吗?”柔儿问道,她的心里爹爹是最厉害的人。

    刘梅宝点点头说了句当然。

    少年金刚得到如此重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了。

    “婶娘,我是司马。”站在金刚身后,长得单薄干净的少年说道,他的脸上带着浅笑,让整个人显得秀气,与金刚的那种粗狂别扭倔强完全不同,“这是大小姐吧,大小姐长得真好看。”

    他笑眯眯的说道。

    好看这个词柔儿已经很明白了,闻言立刻对眼前这个会说话的哥哥大为好感。

    “我今年十三岁,怀柔人,跟着爹娘逃荒出来遇上马贼,幸得干娘救命。”他接着说道,思维流畅言语清晰。

    “司马读过书吗?”刘梅宝不由问道。

    “略识几个字,不敢说读过书。”司马答道。

    “家里的书房就在西边。”刘梅宝笑道,一面伸手指给他看,一面也是对一旁站立的小厮们说道,“你随时可去看。”

    “多谢婶娘。”司马笑道,一面认真的说道,“婶娘果然亲切,干娘常与我们说,婶娘大慈大悲如同菩萨一般。”

    刘梅宝被他夸得有些失笑,看着这少年。

    “是你干娘仁善,说是什么样人便看到什么样的人,她如此看我,说明她才是菩萨一般。”她笑道。

    他们这边说这话,那边一个和柔儿大小的男孩子已经不安生的从廊上翻下去,吓得仆妇们忙去搀扶。

    刘梅宝也忙拉着柔儿过去了。

    “平安,你可小心点。”她看着这个比柔儿瘦小了一圈的孩子。

    那孩子冲刘梅宝咧嘴笑,口水不自觉地流下来。

    这个孩子智力有些问题,刘梅宝已经知道了,那日谢四娘下葬,不知道生死为何的这个孩子,咧嘴笑着拍谢四娘的棺木,一面口齿不清的喊着娘起来吃饭,让看者更加心酸。

    “娘,他好脏。”柔儿指着叫道。

    一直看着这边的金刚面色一变,举步就要过来,被司马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还不带着平安走,非要看着他被人嫌弃吗?”金刚低声说道,“我可没你那脸皮,拍人马屁,我也犯不着讨好她们大不了走就是了..”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这边的柔儿举着自己手里的帕子冲平安伸过去,不由一愣。

    “给你擦擦,我哥哥小时候也总是流口水呢。”柔儿说道,一手扶着比自己小一头的平安,一面学着仆妇伺候自己的样子,细心的给这孩子擦拭。

    估计是一多半将这个孩子当玩具了,刘梅宝抿嘴笑道。

    “没事,到时候让人煮猪尾巴吃,就好了。”柔儿说道。

    平安就咧着嘴看着柔儿笑,用力的点头。

    看到这个流口水的弟弟如此乖巧,柔儿很是高兴。

    “走,我带你去玩。”她说道。

    平安也不认生,自然点头,柔儿大喜,觉得这弟弟一定是个好玩伴,比那两个不肯陪自己玩过家家的两个哥哥要好多了。

    刘梅宝也不阻拦,笑着让仆妇们跟着去了。

    “孩子们,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也不要拘束。”她对余下的九个孩子说道,一面准确的逐一叫出他们的名字,又将管家准备好的小厮逐一分给他们,便又带着他们去看房子。

    “你觉得她怎么样?”金刚和司马走在最后,金刚低声问道。

    “时候尚短,看不出来。”司马低声答道。

    “你不是号称最聪明吗?一个妇人都看不出好赖,吹什么吹。”金刚哼声说道。

    司马也不恼,反而嘻嘻笑。

    “这个妇人可是挺厉害的。”他说道。

    金刚不屑的切了声,刚要说什么听得那边一阵喧闹,然后就见两个半大孩子从一旁滚了出来。

    确切的说扭打着滚了出来,翻滚两下之后一个将另一个压在下边。

    “服不服?”穿着一身蓝紫袍子,长得眉眼俊秀大约七八岁的孩子掐着下边一个孩子大声喊道。

    “不服。”下边的孩子明显比他大,瞪着眼喊道,扬手就是一通乱打,很快反败为胜。

    “小船,铁勺,又皮痒了是不是?”已经走过去的刘梅宝看到了,转身竖眉喊道。

    铁勺抬手就给了卢舫脑袋上一下,卢舫捂着头,铁勺趁机拔脚跑了。

    “臭赖皮!你还跑!”卢舫立刻追上去。

    刘梅宝在后喊了,二个人就像没听见,直到喊过来见过你们的哥哥,两个人才转身回来。

    当时金刚他们一来就去给谢四娘披麻戴孝,后来又在盐池滩守七,虽然跟卢舫见过,但并没有过多接触。

    卢舫和铁勺打量他们,金刚他们也都在打量他们。

    刘梅宝跟他们做了简单的介绍,听说卢岩回来了便吩咐他们自己玩走了。

    “我叫卢舫,你们可以喊我小船。”卢舫爽快的说道。

    “我叫铁勺,你们..叫我铁勺就行了。”铁勺跟着说道。

    司马忍不住笑了下。

    “您是….二少爷?”他问铁勺,试探问道。

    “什么二少爷,他们叫我铁少爷。”铁勺说道。

    司马哦了声,有些惊讶。

    “喂别在这傻站着了,后院有练武场,咱们玩打仗去吧?”卢舫招呼道。

    大家一般年纪,虽然有些生疏,但还是动心了。

    很快在铁勺的鼓动下,大家便一起向后院跑去。

    “你觉得怎么样?这家的少爷是恶少不?”走在最后的金刚又忙一旁的司马。

    “时候尚短…”司马说道。

    话没说完便被金刚打断了。

    “得得得…”他瞪眼道,“我看你就是不想走了。”

    “哥,我们为什么要走?”司马看他整容说道,“干娘说了,要我们认叔叔婶婶,奉他们为尊,如今干娘不在了,这些话就要忘了吗?”

    金刚低头不言。

    “干娘不嫌弃我们,可别人不一定不嫌弃我们。”他又说道,声音闷闷,“我们穷臭要饭的出身,他们这等高官贵妇家,怎么能容得了我们…”

    “所以说,时候尚短。”司马伸手拍拍他的肩头,“日久见人心,如是诳名装善的,也不过是一时而已,到时候,咱们再走也不迟,这样也不是违了干娘的命,干娘也定然不会怪我们,要是我们现在就这样走,人家只会说我们不知好歹,干娘也不得瞑目。”

    这边刘梅宝帮卢岩解下斗篷。

    “他们怎么样?可习惯得了?”卢岩问道。

    “刚来,怎么能习惯,挺精的,给我拍马屁耍花枪。”刘梅宝笑道,“慢慢来吧,这些孩子都苦孩子出身,最能识别人心,所以放心吧,只要咱们真心相待,他们必然安心。”

    卢岩点点头,将她在怀里抱了抱。

    最终谢恩的折子是依照王墨的意思写了报了上去,还真如王墨所猜测的,皇帝看到了很高兴,但有人就有些不高兴了。

    当皇帝高兴的唤来太子要他传令户部拨付卢岩所求的这些钱物,太子原本就沉着的脸拉得就更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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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的匆忙,有错句不通顺,修改一下。

第三百零五章 居安

    皇帝的病越发重了,国事已经很多交由太子,当然重要的事还是要皇帝最后定夺。

    卢岩谢恩顺便再求赏的折子太子已经提前看过了,因为给卢岩进爵封国公而憋着不满的他,更加不高兴了。

    “父皇,这卢岩是越来越跋扈了,孩儿当时特命他带军进京受赏,他竟然置之不理,这是不将皇命放在眼里啊。”太子沉容说道。

    皇帝哦了声。

    “这次山西军折损过半,他是急着回去让这些人入土为安呢。”他说道。

    太子的话便顿了顿。

    这样的话也是一个说法,不过谁会这样想!他卢岩肯定是因为决策失误使他陷入险地又求援不及时不满而怒走的,这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的心思!

    “这叫什么道理?”他摇头,不想再提这件事,接着说道,“父皇,卢岩这次封赏已经够荣勋了…”

    当初为卢岩的封赏,太子的内阁拿出的意见是因为刚升任了山西总兵,所以这次就不再升职,而是加太子少傅,荫一子锦衣卫金事。

    皇帝看了不同意,觉得太浅薄了。

    太子带着几个内阁重臣再三给皇帝解释,年幼历浅,骤得高位,让其生出骄横之心,岂不是毁了忠良干将…

    “依着你们说这年轻就该白干了?”皇帝一脸不解的问道。

    父皇越发老糊涂了,倒像个孩子似的问一些可笑的问题,太子心内腹议,但面上恭敬不减。

    “那就封侯。”皇帝说道,将折子扔到一边。

    太子吓了一跳,开什么玩笑。

    对于卢岩的封赏可真不是他故意压功什么的,这可是一干内阁文臣好好研讨过的。

    大家一致认定卢岩此次大功,吓得万余贼奴不战而逃,实在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悍勇之将。

    但此战也显示了卢岩的威信,且不说他手下那似乎是层出不穷的兵将,就说那关宁等地的兵将,不待他卢岩振臂高呼,就不惜违令拥而从之,他不过是一个山西总兵而已,这也太让人震撼了。

    如果再升官,那么卢岩的实力必将大增,那么…..

    “你们怕悍将生出骄横之心,”皇帝看着太子以及内阁重臣,有些失笑,“难道就不怕赏功过薄,寒了忠勇将士之心?”

    这个太子真不敢保证,想这卢岩的为人的确有可能,便只得和内阁再次商议,最终给卢岩封吴国公,皇帝这才满意了。

    “如今国库虚空,他卢岩一个将士就要一百两的安家银子,算下来就要几十万两,实在是拿不出来,再者说这也是从未有先例,今日为他卢岩开了这等先例,那来日其他将官也如此效仿…..”太子皱眉说道。

    “那不是好事?朕惟愿满朝武将皆是如此悍勇,朕不怕厚赏,就怕他们拿不得!”皇帝笑道,扶着扶手坐正身子。

    太子语塞。

    “父皇,悍勇之将是该优待,但这卢岩本性跋扈,又连战大功,孩儿只是怕再出一个岳武穆,况且其势越来越大,阁老们的意思是要提防其….”他沉吟一刻,低声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一声脆响,皇帝将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

    太子大惊,立刻跪地。

    “你是想逼他造反?”皇帝问道,“你跟那些文臣关门造了几日就是造出来这个车?”

    皇帝带着满满的讽刺。

    “这是哪个大臣的意思?”他冷笑一声,“皇儿,朕建议你立刻去砍了他的头为好,这可不是助你,而是在害你,功臣不加抚慰,反而忌惮挟制,这还是没狡兔尽呢就想良弓藏了。”

    “父皇,不是孩儿要逼他造反,实在是卢岩其心莫测不得不防。”既然已经说到这地步了,太子干脆也撕破脸说道,“据司礼监观这卢岩相貌鹰视狼顾,心思极深,行事又是极度狂妄,他拥兵自重,拢获人心,四处宣扬其治下清平,引无数人争相趋之,名曰总兵,山西境内大笑文武官员无不以其为尊,就连山西巡抚大都督等人都小心侍奉其后,何谈挟制?”

    太子跪行几步,神情激动的叩头。

    皇帝沉默一刻。

    “你和他有什么过节?”他忽的问道。

    太子大惊,抬头看皇帝。

    因为久病面色蜡黄,坐在椅子上如同一滩软面的皇帝原来一如既往的睿智。

    太子额上冒出冷汗。

    “父皇,孩儿曾..曾..”太子一咬牙,知道这时候不得不说了,便将当初曾想抢在卢岩和李长三之前杀掉卢岩妻子的事说出来。

    皇帝听完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太子忙唤太医,寝宫里旋即一阵人仰马翻,一直到天色黑下来,皇帝才缓过来。

    “你糊涂啊。”皇帝躺在床上,对着在一旁跪着的太子,半日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父皇,孩儿实在是惧其势,父皇得来江山时日尚短,且天不开眼,又患病如此,孩儿心里实在是怕…”太子跪行过来,颤声说道,“孩儿并非是容不下他,而恰恰是想要容他…”

    皇帝想要说什么却又被一阵咳嗽赌上,只得作罢。

    “那次他只怕已经怀疑,偏这次山西军又遭如此重创,他心里必定嫉恨孩儿。”太子接着说道。

    “不会,这次的事他不会嫉恨。”皇帝喘气说道。

    “父皇。”太子忍不住提高声音,“您为什么就是非要这般维护卢岩!到底谁是您的儿子!”

    皇帝看向太子,已经浑浊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冰冷,看的太子不由浑身发颤垂下头,他垂下头,露出微微发白的两鬓,皇帝的眼神又软下来。

    “朕得你们弟兄十个,生下来就夭折了三个,余下的又被那毒妇使人下了杀手,接连而亡,千护百佑装疯卖傻才保的下你一个,却是护的太过了….皇帝喃喃说道,与其说给太子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他的声音很小,小的太子听不到,他说这话,想要抬手扶一下近在身前的儿子,却最终无力长叹一声而放弃。

    室内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皇帝缓过一口气,说道,“卢岩此人很简单,只要你肯信,他便可信。”

    太子抬头看他,眼中皆是异议。

    “那件事他不知道,你就当没发生过,至于此次的事,我说过,此时战事无情,你也无须在意。”皇帝接着说道。

    “父皇,现在不是我想不想,而是他怎么想。”太子说道,面带几分不耐烦。

    “我说过,你怎么想,他就怎么想!”皇帝提高声音喝道。

    太子被喊得一愣。

    皇帝却又一阵咳嗽,太子好一番抚慰。

    “你如果时时刻刻提防着怀疑着他,他自然察觉的到,如果察觉到,便自然也要怀疑提防你,如此不该生的心便会生,所以你要放下,只有你放下了,他便不会生疑,也不会生异。”皇帝喘着气,用力说道。

    太子懂了,但还是有些将信将疑,这行吗?

    “卢岩这个人,只要可信,便可用,你切记切记。”皇帝看着太子郑重说道,“外虏未灭,内寇末靖。”

    太子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了。

    “杀了卢岩,大周会危险,但如果…”皇帝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如果你一直对他这种心思,不杀卢岩,大周也会危险。”

    太子看着皇帝,皇帝面色痛苦,不知道是在对抗病痛,还是在抉择什么。

    “父皇,孩儿该如何?”太子问道,握住皇帝的手,带着几分惶急不安。

    “切记安抚为上,用心笼络。”皇帝终于缓缓说道,“此等良将,暂不可缺。”

    暂不可缺…太子眼睛一亮卸下心中重担一般松了口气。

    所以说自己还是皇帝的亲儿子,他还没糊涂到养子饲虎的地步。

    一个月后,朝廷对于山西总兵卢岩的请赏折子做了批复,准户部拨银五万两,另将追击鞑子所获的人口财物一并给予山西,免山西军户三年屯粮。

    卢岩上折子谢恩,新年的脚步临近,渐渐驱散了失去亲人的悲痛,随着皇帝的奖赏,山西又多了几万的人口,再加上闻讯赶来求生路的民众不计其数,密密麻麻的涌入山西各个城镇,吴国公山西总兵卢岩命各地妥善安置,不可驱逐。

    “只要有人,一切都能重来。”卢岩对站了满满一堂的属下,再次重申这个理念。

    他说这话,环视堂内,见堂内所坐多了很多生面孔,这些生面孔带着升职的喜悦,也带着终于成为卢岩心腹的激动。

    卢岩似乎看到眼前贵子、付老三、谢四娘等人的面庞含笑一一滑过,他不由闭了闭,征战就是如此,新旧交替,世事难料,不知道下一次再睁开眼,又是怎么样的变化。

    “好了,大家都到齐了,来听王先生安排一些事体。”卢岩收回伤感的情绪大声说道。

    低声交谈的大厅里立刻安静下来,看着那个一年四季扇子不离身的王墨站出来,指挥这两个文吏展开一张大纸。

    “这是我们文书房新安排的几件要办的事。”王墨用扇子指着密密麻麻的纸上说道。

    伴着王墨的讲话,卢岩的视线慢慢投向窗外。

    阳春三月,大地回暖,天地之间充满了生机,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第三百零六章 交替

    大平五年八月,大周高阳帝薨。

    官方发告已经是八月初五了,刘梅宝却是从卢岩口中已经提前半个月知道了。

    “我们是不是得去一趟京城?”她问道。

    家里没什么忙乱的,东西都提前准备好了,只等消息确切了就挂上去。

    “在京三品以上的官员命妇需要进宫为陛下守灵,咱们这些外地,不用去。”卢岩说道,他接过刘梅宝端来的茶,如有所思。

    刘梅宝记得太子在他们的要提防的名单上,一代新人换旧人是新旧交替必备的戏码,更何况卢岩如今手握重兵的地位,自从皇帝病重的消息传出后,山西这边明的暗的哨探半年都没断过。

    刘梅宝没有说话留卢岩在屋内闭目凝神,轻手轻脚的退出去,站在廊下看着下人们悬挂白幔帐白灯笼。

    柔儿拉着平安摇摇晃晃的从院子里走过,手里一人拎着一个灯笼。

    “….我见过好些灯笼,还是头一次见白灯笼,也挺好看的..”柔儿一本正经的跟平安交流,只把跟着仆妇听得憋着笑。

    “大小姐,快别这么说。”奶妈忙低声说道。

    “说,说。”平安点头含糊的说道,一面一脸崇拜的看着柔儿。

    柔儿不满的看了一眼奶妈,转眼看到刘梅宝,立刻喊娘眉开眼笑,平安也跟着喊娘。

    “要叫婶娘。”跟着平安的仆妇忙纠正。

    刘梅宝不以为意,一手拉住柔儿一手拉住平安。

    “你们要去哪里玩?”她问道。

    “去找哥哥玩。”柔儿说道。

    “哥哥。”平安跟着说道。

    因为柔儿日常把他当玩具一般,总是絮叨个不停,他倒是跟着学了不少话,比刚来时说的话也多了,吐字也清晰了。

    刘梅宝想起有半日没见这群孩子们了,日常年纪大些的金刚司马等五个都跟着卢岩去军中,从低等军士做起学习技艺,每个月能回家三次,这一次赶上皇帝大行,军士们也都放了假,所以他们便跟着卢岩一起回来了。

    家里日常有七个孩子都乱的不行,这下凑齐十几个,一会儿不见就能掀了天。

    “走,娘和你们一起去。”刘梅宝笑道。

    还没到后院,刘梅宝便闻到一股焦糊味,且从卢舫等人的院子里传出一阵喧哗。

    又胡闹呢,刘梅宝忙加快步伐,却见门口一个小厮探头见到她便大声的喊太太来了,隔着那么远就行礼,让刘梅宝哭笑不得。

    刘梅宝走进来时,院子里七八个孩子安静有序或站或坐,见到刘梅宝过来,纷纷露出惊喜的神情,然后起身施礼。

    “娘,我们也帮着挂灯笼呢。”卢舫笑嘻嘻的说道,将自己的衣角往后撩了撩。

    在他身旁的一个同年纪的男孩子和铁勺一起若无其事的帮他挡着被火撩了的衣角。

    “真童,真童。”刘梅宝也不理会他,大声喊道。

    “婶娘,来了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从一旁屋子里跑出来,手中还沾着墨汁,似乎正在写字。

    “你做什么呢?”刘梅宝问道。

    这个孩子面向忠厚老实,人也忠厚老实,听见刘梅宝问,再看其他人冲他使眼色做各种杀鸡抹脖子的手势,他面上很是纠结。

    “皇帝大行了,我想,写点什么..”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真童,金刚司马他们都跟着叔叔忙,你是他们中年纪最大的,也是最懂事的,可要帮婶娘好好的看着他们,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你可知道是什么时候?”刘梅宝整容看着他说道。

    真童的脸立刻红了。

    “是,婶娘,真童知道了,一定看着弟弟们,不让他们把灯笼拆了当孔明灯玩。”他说道。

    其他孩子们做出哀叹装。

    刘梅宝伸手点着卢舫的脑袋。

    “看来是让你们读半日书太少了,就该一整天都跟着先生读书。”她故作恼怒的说道。

    卢舫忙举手求饶连说再也不敢了。

    “闲的你。”刘梅宝哼声说道,将柔儿和平安往他跟前一推,“既然这么闲,带着妹妹一块玩。”

    卢舫一脸为难。

    “娘,我是男孩子。”他凑近几步低声对刘梅宝说道,“妹妹总是让我们陪她玩什么孩子爹娘的,实在是太丢人….”

    “丢什么人。”刘梅宝又抬手戳他头一下,“这几日都给我老实点,谁也不许上房揭瓦爬树翻墙打架。”

    这话是说给满院子的孩子听的,大家都低头应声,柔儿高兴的直拍手,催着仆妇快去将自己屋子里的玩具锅碗瓢盆够搬过来。

    “这么多人呢,可要做好些饭才够吃..”她高兴又做出一副主妇为难的模样。

    “够吃,够吃。”平安跟着她高兴的拍手。

    刘梅宝看着儿子苦瓜脸,又嘱咐了真童几句带着小小的得意走了。

    刘梅宝走了,屋子里这才又走出五个半大孩子。

    “真童你就笨死了。”金刚瞪着真童说道,“司马教你几遍说写了哀痛皇帝的词觉得不好,让他们去烧了,你半天就没说出来…”

    “那那司马不出来说。”真童红着脸反驳道。

    司马啧啧两声声,从金刚后边走出来。

    半年多没见,他又长高一些,相比于金刚长胖了一圈,他依旧身形瘦削,细眉长眼的看着真童只摇头。

    “你看你这人就是想不明白,咱们十二个人,你说是七个人挨训不高兴好,还是十二个人挨训不高兴好?”他问道。

    真童被问得有些楞,十二人大于七个人,十二个人不高兴当然严重些,那就是七个人…

    “当然是大家都挨训的好。”卢舫喊道,“真童哥哥,司马哥哥耍你呢。”

    真童嗷的一声就冲过去扭打司马,司马三跳两跳的笑着躲。

    孩子们鼓噪的叫好的笑成一片。

    “小船,你说怎么叫大家都挨训的好?”司马好容易安抚了真童,笑着问卢舫。

    “切,”卢舫摆摆手,“我们挨训,你们不挨训,我们看着心里岂不是心里更不舒服?干脆大家都挨训,谁也别笑谁,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个屁。”司马笑道,“你这明明是独悲不如众悲。”

    大家又笑起来,被忽视的柔儿在一旁不高兴的尖声喊起来,只让所有人都忙捂住耳朵。

    “你们都当孩子,我现在做饭,你们走坐好,都要乖乖的吃完。”柔儿叉腰喊道。

    “坐好!”平安跟着指挥道。

    “柔儿,金刚哥哥是大人了,不玩了好不好?”金刚带着讨好的笑对柔儿问道。

    柔儿哼声断然拒绝。

    “我爹是大人,还陪我玩呢。”她义正言辞的说道。

    金刚没话说,乖乖的坐下来。

    看着其他人最终认命的坐下来准备当玩具,司马最后才笑眯眯的对柔儿说道:“妹妹,司马哥哥想去帮叔叔,也就是你爹整理一下最近的文书,你看下次陪你玩可好?”

    帮爹爹是大事,柔儿痛快的点头,其他孩子们一片哗然,纷纷喊着我们也去帮,但柔儿却断然拒绝了。

    “晚了,你们好好享受吧。”司马嘎嘎笑着,在众人骂不厚道的声音以及五六只鞋子欢送中而去。

    刘梅宝是睡到半夜的时候被卢岩叫醒的。

    “怎么了?”刘梅宝吓了一跳,要起身,却被卢岩按住。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到一件事想和你说说。”卢岩带着几分歉意说道。

    这人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现在是终于想明白了,刘梅宝忙转过脸对着他认真听。

    昏昏的夜灯下看着忽闪的大眼睛,卢岩忍不住笑着亲了下她的唇。

    刘梅宝嘁了声,抬手捏他鼻子。

    “好了好了不闹了不闹了。”卢岩笑着拉下她的手,“梅宝,我想我还是去趟京城。”

    “好啊,我陪你一起去。”刘梅宝爽快的说道。

    这到轮到卢岩意外的说不出话来。

    “梅宝,你知道,太子殿下,对我一直有些..”卢岩迟疑一下,将刘梅宝的手握紧说道。

    刘梅宝点点头打断他的话。

    “我知道。”她说道,反手握紧卢岩的手,“所以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不想在家担惊受怕,那种滋味,我和小船被劫持的那一段你也尝过的,觉得如何?”

    生不如死…

    卢岩看着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紧她的手,点了点头。

    卢岩要携妻赴京城的决定很快通报给总兵府的诸人,宁宝华得到消息连夜赶过来时,卢岩和刘梅宝已经启程走了,只把他气的立刻要去追。

    “行了,行了,你这一把老骨头别被折腾散了。”王墨等人拉住他劝道。

    “怎么能让他去?这不是羊入虎口!”宁宝华气急话不择口了。

    不过这是在总兵府,他们总兵府铜墙铁壁一般,只要他们想,连只蝇虫都别想进出,大家并没有什么惊慌。

    “羊?”王墨哈哈笑了,“有些羊只怕虎不敢吃。”

    “我知道你胆子大,跟这胆子大的夫妻俩正好凑一起,什么不敢玩!”宁宝华气呼呼的说道,看着王墨以及他身边的这些文吏如此的轻松,除了着急心里还有些隐隐的酸意。

    这夫妻两个人都不带他玩了…..

    “你放心吧,”王墨凝神说道,抬头看向京城所在的方向,“大人行事坦坦荡荡,知恩善报,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卢岩夫妇进京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京城,即将登基为帝的太子大吃一惊。

    “他什么意思?”他问道,眼中闪过惊恐,“快去查,可有兵马异动?”

    一时间朝廷里人仰马翻,伴着皇帝大行入土,所有的消息都经过再三确认,只是卢岩夫妇两人进京了,所有兵马皆无异动。

    太子将信将疑,然后半个月后,卢岩和刘梅宝终于到达京城,上书请哭祭拜先皇,据传回的消息,初秋的天气卢岩素衣麻鞋,对着皇帝陵方向恸哭跪地不起,其妻也随之而从,只让看到的人忍不住跟着哭。

    谁都知道卢岩是先帝一手提拔起来,且护佑恩宠有加,此时看来,这君臣之间的确是情义匪浅。

    “算父皇没白如此对他。”太子最终松了口气,说道。

第三百零七章 为难

    吴国公卢岩得到了新帝的接见,新帝亲赐与他们夫妇衣服饭食,君臣二人念及先皇同泣。

    三日后,卢岩夫妇离开京城。

    “他既然如此纯孝,朕都想许他为父皇守陵了。”皇帝说道。

    前来探望皇太后的怀柔公主听了吓了一跳。

    “那可使不得。”她忙说道。

    卢岩与鞑子那一战,彻底震撼了鞑子,前一段递交了国书结好,这才结好,就要将守边的功臣卸甲,更何况这卢岩是先帝爱将,先帝新丧就如此待其,只怕内外都不好交代。

    皇帝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说说而已,看他敢不敢如此。”他摆摆手说道,坐下来。

    怀柔公主笑了,亲自给他斟茶。

    “就是他敢,皇兄也不能纵容他。”她笑道,略一停顿,“至少现在不能。”

    皇帝便笑了,笑了一刻又沉下脸。

    “但愿他知进退。”他沉声说道,“朕且留他看看。”

    这边刘梅宝和卢岩出京,相比往日无数人争先恐后的攀关系相接相送,此时显得冷清很多,前来相送的不过是几个旧交。

    “韬光养晦,韬光养晦。”孙大人低声说道。

    卢岩浑不在意的笑,谢过孙大人,与刘梅宝一起上了车在护卫的护送下而去。

    一年后,孙大人的职位调整,与此同时调整的还有山西巡抚等官员,新官上任三把火,作为受皇帝委以重任的大臣,山西巡抚等人决定做出一番政绩。

    “真是太过分了!”几个文吏将文书摔在桌面上,“这通判竟然要咱们自己筹集屯田钱粮,当初先皇拨与咱们山西十万民众为军户,可是说给钱粮的…”

    “说以前还有什么意思!”有人摇头。

    这话让大家沉闷一刻。

    搁在以前他们山西这边要做什么,只要卢岩开口,那就上下通畅无比,违规逾制的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一带旧人换新人,他们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办点事也开始遇到各种磕绊。

    如今卢岩手下的军户至少几十万,要养活这些人可不容易,原本说好的户部拨的米粮钱财,在拖拖拉拉半年之后,终于有了准信,那就是朝廷没钱。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刘梅宝问道,一面帮卢岩解下外衣。

    卢岩伸手抱起搂着自己腿的小儿子,将他抛了几个高高,洒下满室孩童的笑声。

    “去,找哥哥姐姐玩。”刘梅宝笑着将儿子从他手里接过来,递给奶妈。

    奶妈带着孩子退出去,留他们夫妇接着说话。

    “没什么,那就自己筹钱呗。”卢岩轻松随意的说道。

    “怎么筹?哪里筹?如今可没有什么匪贼等着你去剿了。”刘梅宝笑道,眉间带着几分忧愁,帮卢岩解开头发梳头。

    这是她提出的养生之道,认为卢岩日常操劳,需要活血顺气,卢岩自然乐得她伺候。

    “这都有白头发了。”刘梅宝一面叹气说道,一面看着好容易挑出来的两根白发。

    “没事,不上愁,多得是来钱的法子。”卢岩笑道。

    “憋屈不?”刘梅宝又笑着问他,带着几分促狭。

    “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卢岩整容说道。

    刘梅宝就哈哈笑了,俯首亲了亲他的脸。

    “果然当了国公爷不一样了,那个词怎么说的,持重了。”她笑道。

    卢岩也笑了,顺手将她翻过来压在身下。

    “看看是不是重了。”他笑道。

    几日后,消息传出,总兵营开始变卖历来存积的缴获,牛马羊以及铁器丝绸等等乱七八糟的物品,这些东西大多数是鞑子从汉人手里搜刮的,也有些是鞑子的,比如马,这些马彪悍,一向是军队求之不得的,没想到卢岩竟然舍得拿出来卖,一时间引来无数商贩云集。

    “果真一分未留,全部用于屯田?”消息传到山西巡抚耳内,他大为吃惊。

    俗话说千里为官只为财,这卢岩真是一个奇葩,不贪污兵饷,在他的军中一员一饷,从来没有虚报人数领空饷的事。

    “大人,在这么下去,咱们山西的民众只怕都要投身军户了。”屋子里的坐着的其他官员急道,“如今纵观境内百姓只知有吴国公卢岩,不知有大人…..那就是不知有朝廷啊。”

    这话可就重了,巡抚大人色变。

    “话不可乱说。”他忙训斥道,“山西路是朝廷的,可不是本官的,也不是某个人的,本官奉皇命而来,就是要安定治下,尔等不可妄言乱语。”

    官员们忙起身认错,表自己忠心为国。

    “你等谨守勤勉,本官自然知道。”巡抚大人点头缓和说道,看着眼前诸人的恭敬小心,心里舒服的很,“来呀,传卢岩来见本官。”

    卢岩走出巡抚衙门时已经是天近中午,等在门口的那些护卫们已经是满面的焦躁。

    “走,走,回营吧。”卢岩没什么表情,接过缰绳上马。

    “这叫什么鸟事,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在总兵府衙门见到前来拜见的张顺等人,大家得知卢岩又去巡抚衙门挨训了,气愤不已。

    自从山西这边接连换了文官之后,文贵武贱的传统再次在山西占了上峰,他们这些武官,见了比自己低了好几级的文官,也必须下马施礼恭恭敬敬,讲究规矩条列,处处牵制,就连卢岩虽然被封为国公爷,但竟然还是不时的被巡抚大人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时给些难看。

    卢岩没有说话,只是淡然的喝茶。

    这时有人来报巡抚大人派人来唤卢岩,说是新任通判到了,要为他洗尘接风。

    张顺气的快要晕过去。

    “我们大人刚从你们巡抚府上出来,为什么那时候不说?”他问道。

    来人是个文吏,翻着白眼看了眼张顺。

    “大人的事我们怎么好问?让如何便如何是了。”他阴阳怪气的说道。

    张顺还要说什么,卢岩开口打断了。

    “劳烦你回去禀告一声,我有公务在身,便不去了,待明日亲自设宴为通判大人洗尘。”他淡淡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那文吏就嗤了声。

    “大人这话还是亲自去和巡抚大人讲吧。”他阴阳怪气的说道,“国公爷如此繁忙,这总兵的位置还是找个人分担下….”

    就从上个月起,隐隐的朝廷似乎有了动他卢岩总兵位子的意向。

    可以低头可以委屈可以俯首做小可以随意被苛刻,但有些事是卢岩的逆鳞。

    卢岩的面色微沉。

    “打。”他忽的吐出一个字。

    那文吏还在说话,忽的耳边风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个大拳头直冲面上而来。

    张顺的拳头他一个小小的文吏怎么躲的过。

    那文吏整个人都跌了出去,满面鲜血,他惊恐的看着眼前屋子里的人。

    “反了!反了!”他牙齿漏风含糊不清的嘶哑喊道,一手捂着似乎鼻梁碎裂的鼻子,一手撑着向外挪。

    “你算个什么东西?”卢岩端坐着,看着那惊恐的文吏慢慢说道,“敢来编排污蔑本公爷,本公爷就是打死你又如何?”

    那文吏的叫骂声顿时咽下去,只惊恐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以及那些神情恐怖的随从。

    文吏是在巡抚大人宴席正酣的时候被扔进来的,吓得宴席上歌舞正妖娆的官妓们尖叫着乱跑。

    “启禀大人,我家国公爷说此人胡言乱语污蔑,似有指山西暗藏不轨之心挑起事端的意图,国公爷已经勒令核查其同党,看是否是鞑子细作,还请大人明鉴。”国公府的侍从大声说道。

    巡抚大人已经辨认出那地上爬着半死不活的人是自己派出的文吏,瞬间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由气的浑身哆嗦。

    “胡闹!胡闹!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底是谁挑起事端,是不是想谋…”他厉声喝道。

    他的话音未落,就被外间齐刷刷的脚步惊断。

    “奉总兵令,核查细作,如有反抗,杀无赦。”

    外边接二连三的响起喊声,伴着隐隐让地面抖动的脚步声,立刻让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面色惊恐。

    他们忽的想起一件事,一件已经随着时光被掩埋下很久的事,曾经河东的大户商户们联合起来想要给某人一个下马威,然后结果是……

    自自己赴任以来,卢岩这个人都恭敬有礼,甚至有点唯唯诺诺,让他觉得这个武将其实也不过如此,当初那般张狂,到底是仗着先皇的宠信,如今新帝登位,一代新人必将换旧人,他这个武将心里也是明白,所以再没了底气,再加上边境再无战事,那些曾经立威的战场厮杀悍勇,对他这个巡抚来说,都不过是口头上说说的过往而已。

    但实际上,卢岩还是卢岩,阎王还是阎王。

    “大人,那卢岩既然说查细作,必然是有了把握安排,千万不可硬来,否则…”有幕僚在耳边低声说道,那声音颤抖的几乎不成语。

    如果去打听一下,河东的那些大户们想必还记着这个血淋淋的教训……

    巡抚大人不由喉咙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

    没错,新帝是不喜欢卢岩,但那又如何,那是皇帝和卢岩的事,不去费尽心机的讨好皇帝,可能前途上受损,但如果惹恼了卢岩,这个什么都敢干的阎王可真敢要了自己的命,就算事后皇帝给自己做主,那又有什么用,命没了可是什么都没了。

    这世道,谁怕谁!

第三百零八章 自寻

    义宁四年春,皇帝三子大婚,早在正月的时候各地的贺礼就陆续的进京了,山西吴国公府自然也接到邀请。

    “这么说咱们得去一趟京城了?”刘梅宝跟外间的卢岩说道,一面利索的帮柔儿扎辫子。

    “娘,不要扎两个辫子了。”坐在镜子前的柔儿抗议道,“人家是大姑娘了,要挽丫鬓。”

    刘梅宝笑着说声好,捏了捏柔儿的耳垂,这里耳洞已经扎好了,如同如今所有的小姑娘一般带着一对小金坠子。

    她动作利索的给柔儿梳好了头。

    “好了,大姑娘看看成不成?”刘梅宝笑着说道。

    柔儿也不照镜子,蹬蹬的跑到在外间坐着的卢岩身前。

    “爹,你看娘梳的头好看不?”她笑吟吟的问道。

    卢岩放下手里的帖子,认真的打量女儿。

    柔儿穿着一件杏子红衫,一手搅着两边垂下的小辫子,一面看着卢岩嘻嘻笑。

    卢岩点点头,柔儿小时候好多人说随他,这让卢岩一直很担心,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要是女儿随自己可怎么办,如今看来,自己的女儿还是不难看的。

    “没有你奶妈梳的好。”他答道。

    正准备夸爹爹有眼光的柔儿立刻撅起嘴。

    “爹,你也是,什么话都说。”她摇着卢岩的胳膊嗔怪说道,一面压低声音,“就是真话,也不能说出来。”

    卢岩只是哈哈笑,刘梅宝从室内走出来,笑着瞪了女儿一眼。

    柔儿立刻扑过来抱着她的胳膊。

    “好看难看的有什么,我就是喜欢和娘在一起亲近亲近…”她撒娇说道。

    “行了。”刘梅宝捏她的小鼻头,“快去吃饭,然后做功课去,别一天到晚的跟你哥哥们一般疯玩..”

    “知道了知道了。”柔儿连声说道,冲卢岩施礼告退,迈出门便蹬蹬的跑了。

    柔儿吃过饭果然依言认真读了一章书又描红两张。

    “大小姐,歇歇手吧。”跟着她的小丫头忙端过茶来,另还有一碟子点心。

    “咦,是从祥和斋买的吗?”柔儿看到了忙问道。

    小丫头点头。

    “是,那日小姐说好吃之后,老爷特意吩咐厨房的人买来的。”小丫头咧着嘴笑道。

    柔儿拿了一块吃,冲她点点下巴。

    小丫头小心的往外看了看,见仆妇们都各自忙着,便飞快的抓起一块,一口塞嘴里。

    “你慢点,让你吃点东西别跟做贼似得。”柔儿瞪眼笑道。

    小丫头抻着脖子三口两口咽下去。

    “小姐,杨妈妈总说我馋嘴,说我再吃小姐的东西,就赶我去浆洗房挑水呢。”她小声说道。

    柔儿只是笑,那句没人敢赶你并没有说出口。

    “你小心点就是了,别让她看到。”她嘱咐道。

    小丫头乐滋滋的点头。

    “我哥哥他们在哪呢?”柔儿吃了一块喝了茶,用手帕擦嘴问道。

    “我打听好了。”小丫头立刻说道,“少爷们一早都去练武场了。”

    柔儿点点头,从椅子上跳下来,拍拍手。

    “将这个装好,咱们去瞧瞧。”她说道。

    国公府是在总兵府衙门的基础上改建的,因为金刚司马他们都住在家里,所以扩建了宅院,增设了学堂以及大大的书房,还专门辟出一个练武场供男孩子们磨练技艺。

    柔儿带着小丫头晃晃悠悠的走过来时,练武场上并没有什么喧闹,只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这是一个圆圆滚滚的男孩子,因为长得胖,看起来比柔儿大了一圈,此时只穿着短衫,稳稳的扎马步,双手还各自拎着一个石锁。

    “平安。”柔儿喊道。

    那男孩子回过头,胖乎乎的脸上立刻笑的眼睛都没了。

    “姐姐。”他喊道,咧着嘴,露出白白的牙齿。

    人依旧站的稳稳的,手里的石锁也没有放下。

    “你干嘛呢?”柔儿皱眉,“他们呢?”

    “他们去挑马儿了..”平安傻呵呵的说道。

    “那你干嘛不去?还傻乎乎的在这里扎马步,”柔儿瞪眼,“是不是又欺负你呢?”

    平安笑呵呵的摇头。

    “没有,没有,哥哥们说,我力气大,练这个,将来,能,天下无敌呢。”他说道。

    平安的智力最终是比同龄人低一些,说话没问题了,但还是磕磕绊绊。

    “他们哄你呢,扎个马步拎个石锁怎么就天下无敌了!”柔儿跺脚,细细的眉毛竖立起来,伸手就拽平安手里的石锁,“快扔下,不想带你玩就算了,还耍你,我告诉爹爹去。”

    平安只是傻呵呵的笑,死死不撒手。

    “司马哥哥说了,我这个练好了,就也能舞刀弄枪了。”他认真的说道。

    平安因为身有缺陷,行动笨拙,日常看着其他哥哥们跟着教习学习各种技艺,他也忍不住的跟着学,可惜动作跟不上只能眼馋的看着。

    “司马哥哥太坏了!”柔儿跺脚道。

    她的话音才落,便从后边传来咳嗽声。

    “咳什么咳,就是说你呢!”柔儿竖眉转过头,看着从门口走来的七八个男孩子,也不能全称之为男孩子了,金刚司马等都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了,走在一群体型结实的同龄人中间高瘦的司马很是显眼。

    “男人家的事,你小姑娘不懂的。”司马笑道,先是摸了摸柔儿的小辫子,柔儿瞪着眼躲开他。

    司马便又走过来,拍着平安的肩头,做出认真观察的样子,然后点点头,“不错,有进步,再坚持一段就能耍大刀了。”

    平安高兴的眉开眼笑,拒绝了司马请他休息一下的建议,接着认真的扎马步拎石锁了。

    柔儿又气又无奈。

    “就知道欺负平安。”她哼声说道,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对了,这次爹娘要去京城,我肯定要跟着去,这次啊,你们能不能去我不管,我一定要带上平安。”

    大家都已经散开讨论其他的事了,忽的听了柔儿的话都愣了下。

    “去京城?”司马问道。

    柔儿一脸得意,在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儿,所有人都疼她,爹娘也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如果自己要去肯定能去,自己要带谁去也必然能成,这一次非让他们嫉妒平安不可。

    “哥。”司马转脸看金刚,面色带着几分凝重,“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叔叔要进京了。”

    “那怎么办?”

    “会不会被圈禁?”

    “不去成不成?”

    立刻大家都低声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柔儿被晾在一边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撅着嘴生气,干脆跺脚不理会他们,让小丫头拿出包着的点心,去和老老实实的扎马步的平安吃。

    京城,皇宫,皇帝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只觉得心烦气躁,干脆站起身在大殿里来回踱步。

    “.那卢岩手下的兵力核查清楚了没?”他问道。

    在大殿侧边站着一个厂卫,闻言忙躬身。

    “回陛下,臣经过多方查寻,已然肯定,吴国公麾下直领正兵不会少于一万人,其中八千众是拿饷在册的,余者是当地军壮以及家丁…”

    一个总兵领一万兵,其中八千为朝廷兵马还算不错了,皇帝略松口气。

    “….其亲近手下充任参将,粗略估计有五千援兵,另各有听命的军壮,算下来也有五千,这些军壮战力与营兵并无区别…”厂卫又接着说道。

    皇帝才松开的气又提起来。

    “..自那年大战山西兵将折损一半,到如今已经补充恢复旧观,且更胜往日….”厂卫说道。

    皇帝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那些巡抚通判平日也没个动静,朕几番催问了,才给上文书,说的也都是吴国公对朝廷忠义..”皇帝似是自言自语,“你说,他是真的对朝廷忠义吗?”

    这个问题可是太大了,厂卫可是断然不敢插嘴。

    皇帝在大殿里来回踱步,许久才平静下来。

    “朕知道这些山西的官员们都惧怕他卢岩,根本就只会溜须拍马,但他卢岩以为这样朕就跟瞎子傻子了么?”他阴冷的哼了声说道。

    厂卫把头低的更低了。

    “忠义,忠义,哼。”皇帝慢慢说道,“这都五年了,缩在山西拥兵自重,朕看你敢不敢出山西来表表忠义!”

    就在皇帝这话说了没多久,有消息来报,吴国公卢岩携妻带子进京贺三皇子大婚来了。

    “还真敢出来啊..”皇帝私下对怀柔公主说道,表达了一些惊讶。

    怀柔公主听了直笑。

    “陛下,这些年看下来,这卢岩倒也可信。”她说道。

    “可信?”皇帝哼了声,“也许他就是将朕的军,知道朕不敢把他怎么样,所以做出哪些慷慨忠义的模样。”

    “陛下其实心里也是想要倚重他的。”怀柔公主直接点出皇帝的心思。

    “良将难得,朕难道不想吗?”陛下叹口气,神色沉沉,“可是你瞧瞧这些人,尤其是这些总兵们,越发的拥兵自重,对朕也都阴奉阳违起来,不得不防啊。”

    对于当今的政事,怀柔公主也多少知道点,那些手握重兵的一方武将也不知道是不是卢岩带起来的风气,一个个练兵没见多好,脾气倒是涨的厉害,就在去年,陕西总兵和贵州总兵,因为一个总兵挂印称将军的名头差点打起来,只把皇帝气的倒仰。

    “可是这些再怎么厉害,搁在卢岩跟前,那是没得比。”怀柔公主笑道。

    皇帝自然也知道这点,当年卢岩独领兵击溃鞑子万众,且斩鞑子一个王爷的战绩至今震撼人心,再加上反贼李长三也是被斩杀在他手里,山西卢岩的名头那可是江南江北皆知。

    “陛下,还是父皇当年说的话,安抚为上,用心笼络。”怀柔公主说道。

    “朕已经够安抚笼络他了,可这卢岩本性桀骜..”皇帝带着几分焦躁,“有人传言,他在山西俨然有小朝廷的架势,你让朕怎么安心的了?”

    “结亲呀。”怀柔公主说道。

    “那卢岩已经成亲,还结什么亲?赐美人他不要,再说美人算什么亲。”皇帝不耐烦的说道。

    “那卢岩不是还有儿子女儿嘛。”怀柔公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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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先说一声啊,我早已经打过招呼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不许说我仓促结尾啊烂尾啊什么的,哪个作者会想要烂尾啊,都是几个月写出来的心血,都是最爱的孩子,只不过写的不是你想看的结局而已。

第三百零九章 己路

    九千字大结局,最后一章,期望能支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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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时节是京城最美的时候,一路上柔儿在马车里就没安生过。

    “我看到桥了,那个桥真大啊。”柔儿掀着车帘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用手指着要刘梅宝看。

    看着女儿兴奋的脸庞,刘梅宝用帕子给她擦额头上的汗。

    “以后咱们多出去走走,往南边走,还有更大的桥呢。”她说道,对于古代来说交通太不便利了,家里的孩子们基本上都是没出过山西的。

    “娘去过吗?”柔儿眨眼问道,“娘不是也没出过门吗?亲眼见过吗?”

    当然见过,刘梅宝笑而不语。

    “看。”司马骑马走在她们的车侧,忽的喊了声。

    柔儿立刻瞪大眼忙看去。

    “好大一棵树啊,在太原就没见过这么大的树…”司马大声说道,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柔儿抓起一旁的一个果子就砸过去。

    司马哈哈笑着矮身躲过,催马向前去了。

    “娘,你看,司马哥哥又欺负我!”柔儿捶这车窗对刘梅宝喊道。

    刘梅宝也在哈哈笑,丝毫没能给女儿撑腰安慰。

    “爹。”柔儿只得一头扑进卢岩的怀抱。

    “爹爹打他。”卢岩立刻说道,对女儿宠溺的笑。

    “娘,你起来,我和爹坐这里。”柔儿开始赶刘梅宝,要卢岩陪自己看风景。

    “我不,我也要看。”刘梅宝笑道,故作撒娇抱住卢岩的另一条胳膊,跟他们挤在一起。

    柔儿被逗的咯咯笑,卢岩也大笑着一手揽了女儿一手揽了妻子。

    “柔儿,你小的时候来过京城。”卢岩看着女儿新奇新鲜的模样,心里有些愧疚,早该带她出来走走。

    “哥哥说了,不过,我那时小嘛,哥哥说他还记得,但我不记得了。”柔儿说道,一面转过头对卢岩笑,“我这次好好的看,一定记下来,到时候回去讲给哥哥听,羡慕死他。”

    这一次经过讨论以及卢岩幕僚们的决议,卢岩携刘梅宝,长女卢瑾、次子卢舷,另有金刚、司马、平安一起进京。

    飘扬着吴国公卢字大旗的车队进京引起很多关注,原本以为当年新皇继位,卢岩的地位便会不如以往,甚至被夺权削势,朝廷的官员一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然小心观望回避,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这卢岩依旧过的潇洒的很,在山西作威作福权倾一方。

    不过也是,有这尊神在边疆驻守,那鞑子是半点不敢前来冒犯,看来皇帝是不会对他如何。

    曾经皇帝还在做太子时赐予卢岩的那个将军府,如今自然已经换了吴国公府的宅子前变得川流不息,不过礼物帖子什么的卢岩这边都痛快的收下了,但一如既往除了礼貌的回礼外,并没有赴谁的宴或者邀请谁来家坐坐。

    有人说卢岩是桀骜自大目中无人,也有人说这卢岩低调不结交大臣,以行解君忌,可见心机深沉。

    但有些宴会还是不得不去,比如一些皇亲的邀请。

    刘梅宝走进怀柔公主府,见到了笑容温和的怀柔公主,几年不见,她的神采依旧。

    “几年不见,国公夫人还是那般年轻。”怀柔公主笑道,示意施礼的刘梅宝免礼,又请她坐。

    刘梅宝忙还礼自谦,又称赞了怀柔公主。

    “这是..?”怀柔公主的视线便落在跟着刘梅宝进来的司马身上,见着少年长身玉立,第一个念头便是是卢岩的长子,但转念想年龄不对..

    “这是我的侄儿,司马,司马快见过公主。”刘梅宝笑着介绍。

    司马长身施礼。

    “这次带着他们来京城开开眼。”刘梅宝笑道。

    怀柔公主哦了声,一旁的下人立刻奉上见面礼,一套笔墨纸砚,司马再次道谢,便退下了。

    “我记得你们是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喝过几口茶,说过一些场面话后,怀柔公主笑问道。

    “是。”刘梅宝答道。

    “怎么没带他们过来?”怀柔公主笑问道。

    “家里双方的老人都年纪大了,便留老大在家当个人使,丫头和小的跟我来了。”刘梅宝笑道。

    伺候家中长辈是场面话,其实为防止意外而父子绝不同时离府的吧?这一点对于那些权贵豪强来说是心照不宣的原则。

    怀柔公主笑了笑。

    “姑娘来了?多大了?怎么没带来我瞧瞧?”她问道,故作几分不满,“这可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可不能这样拘着孩子,要多出来走走。”

    “原本是要来的,在山西那边都被惯坏了,昨日姑娘和小儿去舅舅家,和几个孩子玩的太过,又贪嘴多吃了一些瓜果,两个半夜都闹着不舒服,折腾的一宿没睡,吃了药在家恹恹的躺着,不敢带来怕给公主过了病气。”刘梅宝忙说道。

    怀柔公主听了面露惊讶担忧,立刻唤人。

    “快,拿了咱们府上的帖子去请宫中的石太医瞧瞧去。”她说道,一脸郑重。

    刘梅宝忙站起身说不敢当,又说找大夫看过了,已经吃过药了没什么大碍。

    “小孩子的事可不能大意,我的兄弟姐妹们..”怀柔公主说道,话说一半忙停下,带着几分自责,“看,我说什么呢,快去快去。”

    晋王的子女很多小时候夭折了,所以其子嗣单薄,刘梅宝自然知道这一点,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再三道谢,看着公主的下人拿了帖子去了。

    “你好福气又好身体,多生养几个。”怀柔公主又说道,面上似乎有些艳羡,“我挺喜欢小孩子,只是可惜这辈子没子女缘。”

    说到这个,她的神色闪过一丝黯然。

    年纪轻轻的便丧夫,还不能改嫁,这一辈子也就孤寂到老了,说起来也挺可怜的,刘梅宝陪着她黯然一刻。

    “大喜的日子,我怎么说这个。”怀柔公主笑道,一面做请,“快,尝尝我这里的小菜。”

    刘梅宝面前的几子上摆着一个食盒,上面有四碟冷菜,并一茶壶和一小杯酒。

    刘梅宝顺着话题依言尝了口。

    “这是我闲来无事亲手做的梅子酒,你也尝尝。”怀柔公主自己也吃了口菜,想起什么又说道。

    刘梅宝迟疑一下,其实刚才饭菜入口她都有点后悔了,忘了用戒指上藏着的银针试毒,对于在外饮食,如今的他们夫妇都是很小心的,方才是因为怀柔公主有关孩子的话题弄得感伤疏忽了。

    “公主真是心灵手巧。”她心里想着面上笑意融融,一面拿起酒杯闻了闻,“真香。”

    “那就快尝尝。”怀柔公主笑道。

    “只是现在吃不得,家里那个小的还在吃怀。”刘梅宝带着歉意说道。

    怀柔公主有些意外又失笑。

    “没请奶妈?”她问道。

    “三个都是吃我的奶,这个,跟孩子亲近,对自己身子也好。”刘梅宝笑道。

    怀柔公主便有些好奇。

    “这个怎么对身子好?”她不由问道。

    屋内随侍的都是女子,刘梅宝便粗浅的给她说了一些乳腺养生问题。

    “国公夫人还懂这个?”怀柔公主听完了问道。

    “略懂一些,我闲着也没事,日常看个书。”刘梅宝笑道。

    “我没生个孩儿,怪不得这身子总觉得越来越不好。”怀柔公主不由皱眉,带着几分担忧,转头对身旁的人吩咐,“回头给我请太医局的女官来瞧瞧。”

    下人忙应声。

    说这话,有仆妇进来回嘉善郡主来了。

    “这是我的外甥女。”怀柔公主笑着对刘梅宝说道,一面请进来。

    不多时一个清脆的女声传进来。

    “姑姑,你有客人在?”

    伴着说话,走进一个年纪芳华的女子,长得眉眼俊俏,穿着橘黄镶边对襟纱衣,摇着一把小团扇笑嘻嘻的走进来,随着走动头上攒的一只大金凤钗珠玉摇曳。

    刘梅宝早已经起身侯立,低头施礼。

    “这是吴国公公夫人。”怀柔公主介绍道。

    刘梅宝施礼。

    “快请起,常听人说吴国公能征善战忠勇乃是我们大周第一好男儿呢。”嘉善郡主笑道,带着几分小女孩的好奇打量刘梅宝。

    刘梅宝道谢自谦。

    这边怀柔公主请刘梅宝坐下,又拉着嘉善郡主在自己身旁坐下。

    “方才说到哪儿了?”她问道,不待回答哦了声,“说到你家的孩儿,说起来,你家老大今年也有十三了吧?”

    “十二。”刘梅宝笑道。

    “咦,跟你二妹妹同岁呢。”怀柔公主对嘉善郡主说道。

    嘉善郡主摇头。

    “不是,二妹妹小一岁。”她忙说道。

    怀柔公主哦了声。

    “可不是,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她接着笑道,带着几分感叹,又问刘梅宝的女儿,“姑娘也不小了吧?”

    “八岁了。”刘梅宝答道。

    “那跟你五弟弟差不多。”怀柔公主便对嘉善郡主说道。

    “哪个?是五皇子吗?”嘉善郡主问道,又说道,“那五皇子要大一岁的,姑姑你又记错了。”

    怀柔便笑。

    “我不常出门也不常见他们,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小一辈的都记不得了,真是糊涂了。”她笑道。

    嘉善郡主和刘梅宝忙说不会。

    “再过几年都该说人家了,真是快啊,我们的都成做长辈的人了。”怀柔公主感叹道。

    这姑侄两人的对话让刘梅宝听得一惊一乍的,又不好说什么,只是陪笑。

    “姑姑的梅子酒。”嘉善郡主看到怀柔公主面前几案上的酒壶,眼睛一亮说道,伸手拿过来,“我前几天还托母亲给姑姑讨些呢…”

    “也不多,就留了这点,要送给国公夫人带回去来日尝尝。”怀柔公主伸手拍了她一下,夺下她手里的酒壶,嗔怪道,“哪有你这么馋的,仔细人笑话。”

    嘉善郡主便用团扇遮着嘴笑,刘梅宝也含笑,又说了一时话,便告辞了,怀柔公主也没有多留,嘱咐她改日带着孩子来玩,刘梅宝应声去了。

    “常听人说这卢岩对妻甚是小心迎奉,还以为是多么倾国倾城貌呢,原来也就一个般人嘛。”嘉善郡主摇着小扇子笑道。

    “红颜多薄命。”怀柔公主叹口气说道,“女人呐,还真是不要长的太好了,往往长的一般的才是好命。”

    嘉善郡主听出她这是感念自己了,忙笑着岔开话题。

    “姑姑,你是打算要给这吴国公家做媒了吗?”她问道,“干吗问人家孩子年纪又说咱们家的?”

    “亲上做亲不好吗?”怀柔公主笑道。

    “五皇子可是贵妃娘娘的爱子,日常娇惯的什么似的,只怕瞧不上。”嘉善郡主撇嘴说道。

    怀柔笑着没说话。

    “你见过吴国公没?”她忽的问道。

    嘉善郡主被问得一愣,然后点点头。

    “觉得怎么样?”怀柔公主笑问道。

    嘉善郡主被她问的一愣,但她生于长与那等富贵荣华地,心思最是灵敏不过,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

    “姑姑,我才不要跟人做小呢。”她撅嘴说道。

    “我怎么舍得让我们嘉善做小。”怀柔公主笑道,拉着她的手,“要是做大呢?”

    嘉善被她问的更加愣了,怔怔看着怀柔公主。

    躲在屏风后,一众姐妹们在宴席上见过那位赫赫有名的男子,威武气势自然不同于以往所见的那些男子们,少女芳华,对于这样英雄气概的男子最是钦慕,有时候闺居无趣的时候也曾幻想得一个如此的男儿为夫…

    “可是,人家有妻子呢。”她不由喃喃说道。

    怀柔公主只是一笑,没有说话,目光看向门外,幽深阴暗。

    他们都以为自己是想结儿女亲家,可儿女毕竟是儿女,再亲也亲不过夜夜相伴的夫妻啊。

    刘梅宝坐在马车上,只觉得愁思满怀,可不是,她这才惊觉,卢舫还有柔儿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他们这般家庭,儿女亲事想必要头疼的很。

    马车摇摇晃晃,刘梅宝的身形随之摆动,她总觉得有些事疏忽了。

    娶郡主还是嫁皇子,这都不是好事,也不是她和卢岩想要的。

    很显然,这又是皇家想要的联姻了,是为了加固卢岩和皇家的关系,其实真没这必要啊,刘梅宝苦笑一下,猜忌怎么就是不可避免呢。

    街上行人多,马车不时的停顿一下,刘梅宝伸手按住胸口,眉头皱起,为什么她心里觉得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事……

    她的视线落在一旁的一个酒壶上,做工精美,这是怀柔公主赠与她的梅子酒。

    酒…

    “停车。”刘梅宝忽的喊道。

    她从来没这么大声过,尤其是在街上,车夫,以及跟在一旁的护卫都吓了一跳。

    “婶婶,怎么了?”司马和金刚催马过来,齐声问道。

    刘梅宝掀起车帘,面色发白,吓了司马和金刚一跳。

    “婶婶,你是不是不舒服?”他们问道。

    “司马,你附耳过来。”刘梅宝招手道。

    司马依言过去,听刘梅宝说话,瞬时色变。

    金刚还从没见过他这般神情,更加着急,还没问什么,司马拍马就走了。

    刘梅宝放下车帘。

    金刚一头雾水,马车又开始前行回府,一下马车,刘梅宝就直奔内室,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的司马已经在屋子里摆开了一大溜的碗,分别乘着绿豆汤牛奶南瓜蒂等等各种汤汁。

    刘梅宝一句话不说,端起来一碗接一碗的开始喝,喝了没多久,她就开始狂吐,随侍的下人们都被提早支开了,只有司马站在屋内,看着喝了吐,吐了又喝,趴在木桶上毫无形象的刘梅宝拳头死死的攥起。

    卢岩带着大夫接到消息赶过来时,刘梅宝已经吐得不能再吐了。

    大夫仔细的诊问了半日,才点了点头。

    “果真是有毒?”卢岩一把揪住大夫的衣领双目爆瞪的喝道。

    大夫是卢岩多年的随军大夫,对于自己大人的行径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吓晕过去。

    “如果不是太太提醒,我还发现不了,果然厉害,无色无味且相生相克….”他淡定的点头说道。

    “说有事没事?”卢岩晃着他喝问道。

    “没事,没事,太太机敏,一则这是引子,太太没喝酒,二来太太催吐及时…”大夫依旧淡定的说道。

    卢岩松开他,转身向外奔。

    “你站住。”刘梅宝攥起力气喊道。

    司马已经一把抱住卢岩的胳膊,饶是如此还是被带着向前滑行。

    “我一定亲手杀了她…”卢岩咬牙切齿,双目泛红的喝道。

    “叔叔,叔叔,稍安勿躁。”司马死死拦住他,劝道。

    “你给我站住,听我说。”刘梅宝大声喊道,挣着从床上下来,体虚无力跌倒。

    卢岩这才回转忙着扶起她,顾不得外人在场,就将刘梅宝紧紧抱住。

    大夫侧头,司马垂目。

    “我想啊想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夜色深深的时候,夫妻二人依偎在大炕上,刘梅宝缓缓说道,“想着那小冷菜碟,不知怎的想到了那一年,陈清…”

    卢岩身子僵了僵,将她在怀里抱的紧了紧。

    “我可对他真没什么心思,你别误会。”刘梅宝笑道,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只要是好好活着,就是对谁有意思也没事。”卢岩闷声说道。

    刘梅宝抿嘴笑。

    “..我就想那时弄了新鲜的菜来请我吃,又再三请我喝酒,后来又不让喝…”她接着说道,“公主的这个菜吃下去,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又或者是那时陈清让我吃的菜印象太深了,那种奇怪的味道以及气氛我到底是深深印在心里了…直觉吧,这次又是直觉救了我的命…”

    她说着不由合手感谢老天垂爱。

    “要说最终的不对,就是怀柔公主没让嘉善郡主喝酒,而是打断了,按理说,她应该不在乎这一杯的..可是她偏偏在乎,她在乎的肯定不是我,那就是她的侄女了。”刘梅宝吐口气说道,“也就是说这酒喝不得…”

    卢岩抱着她没说话,只听到骨头嘎嘣嘎嘣的响。

    “我要杀了她…”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原来果真是她..两次了…”

    刘梅宝沉默一刻。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她喃喃说道,想起怀柔公主温和恬静的面容,只觉得心中堵了一口气。

    “现在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事实就是她要杀你,她就不能再活着。”卢岩从牙缝里挤出话。

    “她可以没有理由的杀人,你不能。”刘梅宝握住他的手,沉声说道。

    “杀人偿命,她是公主又如何?”卢岩说道。

    “不如何,她就是杀人不偿命。”刘梅宝说道,抱着卢岩的胳膊,“皇帝正愁没机会除掉你,你如是敢动,他就能动…”

    “那就算了?”卢岩面色铁青,身子绷紧。

    “至少现在不行,二郎。”刘梅宝抱住他的脖子,紧紧的贴紧他,“现在不行,你也不能就这样杀上人家的家里,告官也不行,现在什么都不行,我们再等等…”

    卢岩紧紧抱住她。

    一夜无眠,刘梅宝只怕卢岩莽撞行事,整日的守着他,天色刚黑的时候,好容易劝说了卢岩躺下,看着他刚刚睡着,便见柔儿在门口探头。

    刘梅宝只怕吵醒了卢岩,忙轻手轻脚的出来。

    “怎么不去睡?”她拉着女儿到了侧室才问道。

    “娘,司马哥哥又哄平安哥哥呢。”柔儿嘟嘴说道。

    司马机敏,平安憨厚,柔儿护短。

    “司马哥哥也是很疼平安的,只不过和你疼的方式不一样。”刘梅宝笑道。

    看着几个孩子相处的很好,她心里也是很高兴。

    “那这么晚了,他叫了平安出门还不回来,平安又不认识路,司马和金刚跑的快,万一丢了他,可怎么办?”柔儿不高兴的说道,“竟然也不叫着我去…”

    最终是因为最后一句话吧…

    刘梅宝抿嘴笑。

    “不带我出去玩,鬼鬼祟祟的,也不带护卫,肯定是胡闹去了..’”柔儿嘀咕道。

    刘梅宝笑着听,忽的心中一凛。

    “你说只有他们三个?”她抓住柔儿的肩头急问道,“什么时候出去的?”

    “是啊。”柔儿点点头,被娘的神情弄得有些害怕,告密不好,这是哥哥日常总不爱带她玩的缘故,还好司马哥哥不在乎,这一次会不会把司马哥哥也得罪了…..

    “下午的时候…”柔儿忐忑的说道,有些后悔了,但又自来不会和娘说谎。

    刘梅宝站直身子,神情变幻。

    “糟了…”她喃喃自语,不由伸手紧紧握住领口。“该不会….”

    白云观,位于城外白云山上,是先皇赐予怀柔公主的产业,日常怀柔公主也多居于此。

    山上树木成林,一向是消夏避暑的胜地,只是因为怀柔公主一心清修,自从得了这里,便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到了夜晚越发显得幽深。

    此时夜风刮过,树木摇曳声声中似乎有一声女子的尖叫,但旋即归于沉静。

    道观外两个打更不由裹紧了衣服,胡乱的敲了两下就忙忙转向他处。

    就在怀柔公主的内室,香炉幔帐凌乱,几个小神像还倒在地上,哪里有半点清修的意境。

    一个只穿着里衣的女子披散头发向墙角退去,她的额头上有血不断流下,让原本清秀高雅的面庞十分恐怖。

    “你们好大胆..敢来皇家封地行凶…”怀柔公主尖声喝道。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咚的一声,一只匕首稳稳的擦着她的脖子而过。

    怀柔公主的声音立刻停了,她终于靠住了墙,胸口剧烈起伏的喘气,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三个人,确切说两个少年还有一个孩子…..

    “你们..你们是哪里来的流民吧…”怀柔公主放低声音,看着这三人的衣着打扮,这些流民可不知道她的身份,“你们要钱..钱多得是,都拿走…”

    “呸。”金刚啐了口,将手中的匕首啪的一下展开如同纸牌,昏暗的室内闪闪白光,“老子就是要你的命..”

    怀柔大惊。

    “你们什么人?”她想尖声喝道。

    “别跟她废话,痛快些,我们赶着回去。”司马催促道。

    “我来砸死她。”一直站在最后的平安喊道,他兴奋的迈步,两只手各自抓着一物,黑暗里只看到圆咕隆咚的,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救..”怀柔尖声要喊,话没出口就被砸中胸口,尖叫被闷哼取代,她的人也软软的倒了下去。

    这些人是怎么绕过她的护卫?就三个人..确切说两个半人…

    这也怪她,谁会想到有人敢对当朝公主不利,大半夜的上来谋杀,她的护卫本身就不多,又因为方便日常行事,又特意摈退了…..

    这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没想到她怀柔竟然会这样死?

    胸口被重物砸中,让怀柔一瞬间有即刻死去的感觉。

    “再补一刀..”司马低声说道。

    就在此时外边似乎传来脚步声,大家都是一惊,难道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司马立刻抬脚上前,就要将手中的薄刀插入怀柔公主胸口。

    门猛地被推开了。

    “司马!”伴着刘梅宝的声音。

    司马的手一顿,三人都转头看去,昏昏中见披着大斗篷遮住整个身形的刘梅宝快步而来。

    “果然是你们,你们,你们这是…”她看到屋角半死的怀柔,焦躁的低声喝道,“胡闹!”

    金刚有些讪讪,平安则高兴的走近她。

    “娘,哥哥说这个人是坏人,要害娘,我们便来杀了她。”他大声说道。

    司马就要捂住他的嘴。

    “行了,光声音小就没事了吗?”刘梅宝瞪他一眼,“司马,你日常谨慎的很,怎么带着他们做出这等荒唐事?”

    “不荒唐杀不了她。”司马低声说道。

    刘梅宝瞪他。

    “刘梅宝…”怀柔清醒过来,从他们简单的交谈中明白过来,“竟然是你要杀我…你好大胆子…”

    刘梅宝走近几步,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杀我?”她忽的问道。

    “你疯了…”怀柔公主嘶声喊道,“我为什么要杀你!我什么时候杀过你!你疯了!”

    “你不用喊,外边都是我的人。”刘梅宝淡淡说道,黑夜里大斗篷下看不清她的面容,“没人来救你的。”

    怀柔公主浑身发抖,失血疼痛这都是她从来没有过的遭遇,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失。

    不想死不能死…

    “卢太太,不管有什么误会,大家好好说…”她挣扎着起身,向刘梅宝伸手,满是哀求,“这都是你这几个孩子的错,跟你无关,我保证只要处置他们,绝不牵连你和吴国公…”

    刘梅宝沉默不言,似乎在考虑她的话。

    “谋杀皇亲,刘梅宝,这是要灭族的大罪,你可不要糊涂啊..”怀柔公主再次说道,“我答应你,事情到这三人为止,绝不再深究..我以我父皇起誓…”

    “婶婶…”金刚忍不住唤道,被司马抬手阻止。

    司马不再说话,怀柔公主也不再说话,所有人都看着刘梅宝。

    “真是…”刘梅宝忽的笑了,似乎有些无奈,她冲司马伸手,“把刀给我。”

    “婶婶,你不能..”金刚急道,却再次被司马拦住。

    司马伸手将刀给了刘梅宝,半句话没有问。

    怀柔公主松了口气,她喘着气想要站起身来。

    “卢太太,我们两家结亲,亲上加亲,绝不反悔….”她喘息说道,声音戛然而止,双目瞪大,喉咙里的咯咯声代替了话语。

    刘梅宝站直身子。

    怀柔公主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的刀。

    “开什么玩笑,都这样了,还谈什么和解。”刘梅宝摇头说道,“杀了就杀了,死了就死了,怕什么。”

    金刚一脸激动,司马也松开了攥在身侧的手。

    “你…你….”怀柔公主想要说话。

    “我告诉你一件事。”刘梅宝缓缓说道,俯身靠近她,“曾经有个女的,叫季月娥,她想要除掉我,各种方法的逼我,逼卢岩..后来,你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吗?”

    怀柔公主就是想问也问不出,只死死的瞪眼看着刘梅宝。

    “后来,卢岩把她全家灭了。”刘梅宝说道,微微一笑,拍拍手站起身子。

    怀柔公主瞪着她一动不动,却是已经气绝身亡。

    “娘..”平安喊道。

    刘梅宝伸手拉住他,看也不再看怀柔公主一眼。

    “带坏小孩子,平安才多大,带他出来杀人。”她瞪司马和金刚。

    司马和金刚嘿嘿笑。

    “平安胆子大,力气大,刚才就是他捶死了一个人呢。”金刚笑道,“平安好厉害。”

    平安听到夸赞得意的笑了,挺起胖乎乎的胸膛。

    “就知道欺负他。”刘梅宝瞪他一眼,“回去再跟你们算账。”

    又看司马。

    “你惹得事,你自己想办法收尾。”她说道。

    司马咧嘴笑。

    “婶婶,你放心吧,我早想好了,这女人也算是风流鬼了。”他笑道,紧走几步,扯开地上散乱的幔帐,露出两个衣衫不整的做道姑打扮的人。

    刘梅宝不解。

    “这是男人,你看…”司马低声说道,用脚踢开两人的衣裳。

    刘梅宝忙抬手挡眼。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说道,拉着平安向外走,一面唠叨着平安乖,以后不要听哥哥们的话。

    平安笑哈哈的跟着她,另一只手还抓着那个圆咕隆咚的东西,在地上发出剐蹭声。

    “你拿的什么啊?”刘梅宝停下脚问道。

    站到屋外,借着淡淡的星光看清平安手里托着的竟然是不知道那个神像装饰用的兵器,泥塑妆花的大锤。

    “快扔了。”刘梅宝忙说道。

    “这个用起来很顺手…”平安说道,有些舍不得。

    “回去让你爹给你打一个铁的。”刘梅宝说道。

    平安这才高兴的哎了声,随手那么一丢,大锤砸向门里。

    司马点燃一把火,冲金刚摆摆头。

    “走喽。”他笑道。

    金刚也笑着,兄弟两个搭着肩跟上前边的刘梅宝和平安,伴着身后腾腾燃起的大火消失在夜色中。

    义宁四年春,白云观夜火,怀柔公主身亡。

    对外是这么说,其实怀柔公主死的异样还是被查出来了,皇帝大怒,本要全城搜凶,但却被怀柔公主的夫家阻拦了,原因是怀柔公主蓄养男宠的事随着大火也被掀出来,这对于世代清修书香大家的夫家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而对于皇帝来说,也是羞于开口,据初步分析,这应该是怀柔公主的两个男宠争风吃醋导致的凶杀案,这些也是没办法接着追查的事,最终皇帝无奈,只得对外宣称失火身亡了结了此事。

    皇帝悲痛时曾经怀疑过是仇杀,但谁人敢这么大胆在天子眼皮底下击杀公主?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吧,要说胆子大…

    皇帝的眼前闪过卢岩,但很快被他排除了,他卢岩除非是失心疯了….再说,核查卢岩那日并无异动。

    最终皇帝经过苦思冥想,终于找到疑点,想到公主养的男宠,也许这是其夫家觉得蒙羞,所以暗下杀手…

    他越想这个越可信,最终寻机查办了其夫家,在京城掀起了一阵喊冤潮,最终出动厂卫才平息下来。

    义宁四年春,因公主新丧,三皇子婚事从简,朝贺者各自归去。

    皇帝原本想留卢岩在京,待三皇子婚事过了商量一下结儿女亲家的事,但此时边疆竟然传来鞑子骚扰的消息,皇帝还记得那年几乎与鞑子万众人马相撞面的事,那种恐惧从心底翻出,让他立刻催着卢岩出京了。

    义宁六年,三省大旱,哀鸿遍野,颍州韩山童起势反,继而各地响应不断,朝廷派大军镇压。

    义宁八年,山东总兵因战败问罪不服,斩皇帝钦差大太监六和,反。

    义宁十年,山西总兵吴国公卢岩征战平乱。

    泰和三年,因京都被围,皇帝迁都南平,途中身亡,贵妃扶五皇子登位,驱逐圈封其他皇子。

    泰和四年,吴国公平反贼,夺回京城,请皇帝回都。

    皇帝回京途中,龙船不幸失事,溺水而亡。

    泰和五年,吴国公卢岩顺百官万民哀求承大统登基为帝,号大夏,年号洪武,改京城宿安为宝京,立刘氏梅宝为后,长子卢舫为太子,长女晋阳公主,次子泰王,另侄赵铁勺、金刚、司马等十一人皆有封赏,命太子率军平乱天下。

    洪武十五年,皇后薨封孝慈,次年皇帝薨,武帝只有一后,别无他妃,帝后二人合葬,太子卢舫登基,称明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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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到这里就可以了,卢岩争天下的事就不写了,要不然真的成男主文了。

    谢谢一路相随,下本书再见。

第一百七十三章 秋夜

    药结同心171_第一百七十一章秋夜来自八一中文网(.)

    陈清知道这姑妈的脾气,笑了笑没再说话,又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

    因为在城里没多远,他骑马而来,下人得了嘱咐不管他怎么说话,也不肯让他纵马行驰,只是牵马而行。

    陈清坐在马上,看着街上的人群,感受缓慢的行进速度,街边有人投来好奇的视线,如果那姑娘瞧见了,一定又是讥笑…

    一个大男人家,竟然坐在马上被人牵着走,陈清似乎已经听到那姑娘说的话,他的心里一阵恼怒。

    “松开松开。”他抬脚踢开牵马的小厮,扬鞭催马疾驰而去。

    身后的小厮们一阵急呼,陈清充耳不闻,一口气进了家门。

    见他如此进来,家里人又是一阵惶恐。

    “我又不是纸糊的,鞑子的刀箭都杀不死我,骑个马还能死了?”他没好气的说道,驱散围着自己闹哄哄的人,径直向自己的院子而去。

    这个院子虽然小但亭台楼阁皆备,见他进来,四五个娇俏的丫鬟立刻迎出来,掀起云霞似的纱门帘,室内泥金山水围屏闯入视线,一旁两个白如玉的盈字白瓷熏香瓶中正缓缓升起若有若无的烟。

    陈清随意自然的伸手,由丫鬟解了他的外衣,皱着眉望着中堂的画出神,当一个丫鬟跪下去褪他的靴子时,他忽地回过神了,推开丫鬟,大步向内室走去。

    此时一个长相柔美肌肤细腻十**岁的丫鬟捧着一个青瓷茶盅走进来,看着丫鬟们涌向内间,她不由皱皱眉头,再看陈清在内正翻找着什么。

    “少爷。要找什么?”她快步走过来,问道。

    “我带回的那些衣裳…”陈清皱眉道,原本他一个人在卫所没有丫鬟什么的伺候,东西倒也整理的挺好找的,一回到家。反而总是不知道自己的东西在哪里了。

    “在这里。”丫鬟笑道,将茶递给陈清,“少爷先吃茶。”

    陈清嗯了声。接过茶,看着那丫鬟打开一个立柜,里面衣物分隔整齐。

    陈清忙放下手里的茶。几步过去。就在那专门放扇子套香袋的一处翻来找去,玲琅满目各色各种材质的饰物满满,却是找不到自己要的那个。

    “我的绢帕呢?”他的面上有些急躁,看着那丫鬟喝问道。

    其他的丫鬟闻言都忙上前来帮着找,那丫鬟却是若有所思的一怔,旋即起身走出去,不多时手里拿着一条白绢帕。

    “少爷可是找这个?”她问道。

    陈清看到了,面上送了口气。眼中浮现几分欣喜。

    “谁让你们拿走的!”他说道,过来一把拿在手里。

    丫鬟的面上闪过一丝忧伤又几分委屈。

    “我看脏了,便洗了下…”她低声说道。

    那陈清却已经不理会她了。一脚踏在凳子上,就将那白绢帕狠狠擦起靴子来。满屋子的丫鬟目瞪口呆。

    那丫鬟脸上忧伤疑虑顿消,忍不住笑起来。

    “少爷,这靴子让我们来擦就是了。”她说着便招呼丫鬟上前,帮陈清褪下靴子。

    陈清愤愤的擦了几下,觉得心中郁气消散了许多,便任由丫鬟拿了靴子,给他换上软布鞋。

    那丫鬟又顺手来接他手里的绢帕要递给那拿了靴子的丫鬟,却被陈清瞪了眼。

    她一怔讪讪的收回手。

    “去洗干净了。”陈清说道,将绢帕一递。

    丫鬟应声是接过。

    “别给我乱放,洗好了就给我收起来。”陈清又说道。

    丫鬟再次应声是,低着头看手里的绢帕,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料子,粗劣的不能再粗劣的女红,只怕三岁的小孩子才绣得出这样难看的….花?如果这也算花的话…..

    但确定无疑的是,这是女子的用物。

    她低着头快步出去了。

    陈清换了家常衣裳,见了父母,父母担心他身子未痊愈,便早早的让人送回来歇息。

    秋风吹打在雕花窗棂上,钻进室内,让桌案上的灯火跳跃不停。

    丫鬟忙轻轻的用手拢了拢,看着眼前专心低头看书的陈清。

    烛光下,青年面如刀裁棱角分明,白皙的面上因为军旅蒙上一层粗糙的风霜,更增添了几分让人心动的味道。

    丫鬟看得有些入神,烛火跳跃舔了下她的手,她不由嘶了声。

    被打断的陈清抬眼看她。

    “你小心些。”他说道,看了眼她的手,微微皱眉。

    这是关心..丫鬟的脸上浮现一丝甜甜的笑。

    “少爷时候不早了,歇息吧。”她说道。

    陈清抬手晃了晃肩背,看看屋子里的滴漏,点了点头。

    见他同意了,丫鬟很是高兴,洗漱的水都早已经备好了,陈清站在屋内,很自然的由两个丫鬟服饰解下衣裳,青年瘦削但健壮的身躯让年轻姑娘微微红脸。

    陈清跨入木桶,被热水包围发出一声舒坦的叹息,微微闭上眼。

    一个丫鬟给他撩水洗身,另一个为他洗头。

    洗着洗着,陈清觉得都要睡着的时候,听到轻轻的啜泣。

    “哭什么?”他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为他洗身的丫鬟抬手拭泪,皱眉问道。

    “少爷伤的这么重…..”丫鬟哽咽道。

    那前胸后背上疤痕如同扭曲的蛇。

    陈清皱眉,站起身来走出浴桶。

    “打仗哪有不受伤的,又不是玩呢。”他说道。

    丫鬟立刻为他披上袍子,站得如此近,闻着浴后的清香混杂着男子的气息,丫鬟的脸越发的红了。

    “奴婢就是觉得难过…少爷这么重的伤..得多疼…”她哽咽道,鼻音浓浓中别有一番香软的味道。

    伺候洗浴丫鬟换上了简便的衣裳,此时被水汽热气打湿贴在身上,让玲珑的曲线越发诱人。

    丫鬟伸过手。从陈清的腋下穿过,要为他系上袍子,那高耸的胸部便似乎是无意的贴上陈清的身子。

    陈清的喉咙动了下,呼吸有些急促。

    另一个丫鬟见状早已经低着头轻轻的退了出去。

    “恩,也没那么疼…”陈清顺口答道。声音已经有些干涩。

    话一出口,眼前似乎浮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以及一个勺子….他不由哆嗦一下,真疼!

    身前的丫鬟似乎察觉到陈清的变化。呼吸也急促起来,胸脯更是有意无意的擦着他的胸膛,带来让人血气上涌的触感。

    “素英…很想少爷呢….”她低声呢喃道。

    这一声。让陈清再忍不住抬起手。就要环住她的腰身。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重重的一声咳,让屋内意乱情迷一触即发的二人陡然清醒过来。

    “少爷睡了没?”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响起。

    丫鬟有些慌乱的忙退开几步。

    “还没。”陈清答道,从内室走出来。

    门帘响动,一个老妇带着一个小丫头走进来,面色含笑,似乎并没有看到紧跟在陈清身后低着头却依旧掩饰不住红晕的丫鬟。

    小丫头手里捧着一个碗盅,老妇便说这是太太特意为少爷熬的补汤。

    陈清道谢,亲自接过一口一口的喝。

    老妇满意的看着他。

    “少爷重伤归来。看着是没事了,其实底子还是虚的,可不敢随意….”她说着话。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那站在一旁的丫鬟。

    丫鬟低着头,也能感觉到这老妇的视线。将头低的更低了。

    “眼瞧就要入冬了,正是将养的要紧时候,少爷要早睡早起….”老妇接着说道。

    陈清点头应了,那老妇又絮叨嘱咐一番,这才起身。

    “时候不早了,少爷早些睡。”她说道。

    “妈妈走好。”陈清亲自送出来,看着老妇由小丫头提着灯引路慢慢的走了。

    放下锦缎帷帐,陈清枕在缎面的锦绣软枕上,还是家里舒服啊,他满意的吐出一口气,合上眼。

    丫鬟轻手轻脚的吹熄正中的几个盏灯,只留下墙角一盏,便慢慢的退出去。

    站在屋檐下,夜深了,夜风吹来她不由打个寒战。

    “素英姐..”一个丫鬟在旁说道,“你快去睡吧。”

    被唤作素英的丫鬟并没有动,望着漆黑的夜色出神。

    “少爷该娶亲了吧….”她忽地喃喃说道。

    她的声音很低,一阵风吹散了,身旁的丫鬟并没有听到。

    “我去值夜了,姐姐你快去睡吧。”她说道,打着哈欠走进屋内。

    夜色笼罩了屋檐,一片肃静。

    而此时的京郊大营的一处营房里,依旧热闹的很,这里临近马房,夜风中各种奇怪的气味混杂,令过往的兵役不由掩鼻皱眉加快脚步,而屋门大开的一间屋子里的人却丝毫没有感觉。

    “驴球的,也没下地也没走路的,洗什么脚…”付老三将脚从水盆里拎出来,滴滴答答的水落在地上,跟原先就溅出来的水迹混成一片,说着话他猛的一扬手,接住一个硬邦邦的馒头。

    “臭小子,偷袭我,你还嫩点!”付老三咧嘴笑道。

    另一边的张顺嘿嘿笑,他已经上床了,正用布擦脚。

    “哥,九哥说了不许说脏话。”他一面说道,一面将脚抬起来,用鼻子去嗅,“咦,果然不臭了..大人说的对,每天洗脚就不臭了….”

    “老子又不是娘们,要那么香做什么!”付老三说道,一面穿鞋站起来,将木盆端到门口,看也不看就泼了出去。

    “他娘的,哪个不长眼的!”门外传来一声叫骂,“当这是你家地头啊,拉开裤子就尿!”

    门外两三个兵丁,穿着光鲜整洁的大红兵服,气急败坏的低头擦溅到腿上的几点泥水。

    付老三眼一瞪,张口就要骂,一旁走过来一人。

    “对不住了,兄弟,天黑没看清。”卢岩说道,一面抛过来一吊钱。

    其中一个兵丁准准的接住,在手里掂了掂,很满意这分量。

    “给兄弟们喝茶。”卢岩说道。

    “注意点,这可是在京城,不是你们山西。”兵丁说道,晃晃悠悠的走了。

    “一群土包子…”

    风中传来几声嘻笑。

    “这驴球的..”付老三气的跳脚。

    “闭嘴!”卢岩身后的王九瞪了他一眼喝道。

    付老三就老实了,将洗脚盆随手扔在廊下,进屋子里去了。

    “大人,怎么样?什么时候轮到咱们去见皇帝?”顺子见卢岩进来,光着脚从床上跳下来,带着期盼问道。

    卢岩的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他身后的王九皱了皱眉,显然心情不算很好。

    那位何大人的灵柩以及俘虏的首级缴获都进了城门,那些随行的武官兵将也进了城门,只有他们这一百人以及辎重车队被留在京营,丢下一句不可乱走一呆就是七八天,如果不是日常吃喝还有人管,他们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忘了。

    师爷口中预测的京城街市,震慑威严的太庙,身居高位的官员们,神授天子皇帝,他们一个也没看到,就每天看着这一群眼睛都长到头顶的京兵晃来晃去,如同看什么稀罕物一般看着他们,还嘻嘻哈哈的指指点点的笑。

    笑得这些从没出过门的河东兵都有些发怵,每次出门都有些不会迈步了。

    “见什么皇帝,咱们就是护送来了,等他们见完皇帝咱们跟着回家就是了。”王九沉脸说道。

    “啊?”张顺和付老三一脸失望,“那京城总能进进吧?”

    好吧,皇帝那么尊贵的人,见上一见祖上不知道得烧多少高香呢,不见也正常,只是总不能连京城也没进,那回去跟大家吹什么?

    “怎么进?咱们是兵,是山西河东兵!没有上官批令,你进京城?找死啊。”王九喝道,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向卢岩这边撇了撇。

    你们说进京不过是惦记着看景玩,大人这里进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呢,你们嚷什么,你们还急,大人才是最着急的!

    张顺和付老三也领会了,忙不敢再说话。

    “没事,咱们找找上官,给批令就是了,既然来了,总不能让大家就这样回去。”卢岩笑了笑说道。

    一直以来,卢岩说什么就一定能办到,大家都已经形成惯性理念,闻言都忍不住高兴起来。

    “那找哪个上官?”王九问道,“这京营的人我找了,他们只推三阻四,说我们不归他们他们管,做不得主,咱们的大人们又都进城了,也没人告诉咱们他们在哪里呢….”

    卢岩望着屋门外目光闪闪。

    “有一个人或许能帮上忙。”他说道。

    &^^%#药结同心171_第一百七十一章秋夜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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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结同心介绍:
失业的中药师沈刘梅
意外遇难醒来置身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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